撤离莫斯科
专家支招应对俄小额零售“禁外令”：在俄设立正规公司，走正规报关渠道；通过提升出口商品档次，提高利润率
邵芳卿 汪时锋
面对2月7日莫斯科至北京8000卢布/张的特价机票，黄秀英思忖再三还是选择了放弃。
而在此之前的该航线机票，基本都超过400美元/张（目前1美元约合26.3卢布），且一票难求。
现年53岁的黄秀英，十几年前即从中国福建省建瓯市来到俄罗斯经商，在莫斯科阿斯泰批发市场（下称“ACT市场”）皮货区拥有2.5个集装箱摊位——数月前，它们的总市值达50万美元。
1月15日，俄罗斯移民法修正案正式生效，外国人不得在俄从事酒类、医药类商品的零售，4月1日起不得在俄从事任何小额零售贸易。这使得无数外商陆续撤离。记者掌握的情况显示，目前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部分市场已成“空城”，售货员岗位空缺高达50%～80％。
“血本无归，回国怎么甘心？”1月27日，远在莫斯科的黄秀英接受《第一财经日报》电话采访时说，“国内厂家不再供货，我也想转手箱位回国，可把单个价格从20万美元降到了4万美元也没人接手，进退两难啊！”
按照俄联邦移民局局长罗莫达诺夫斯基的说法，目前在俄罗斯的中国非法移民数量达100万之多，其中相当多人即从事小额零售生意。
在俄零售商的寒冬
位于莫斯科东北部的ACT市场，是莫斯科集装箱大市场的两大区域之一，既是俄罗斯华商最为集中的地方，也是独联体国家乃至东欧最大的商品批发中心。中国人和越南人是这里的零售主角。
据黄秀英透露，ACT市场中大部分华商都有自购箱位，不少人的资金来源是国内住宅抵押贷款。此前除了自用外，箱位的出租收益亦不菲。但不久前，俄有关部门表示将从今年7月1日起分阶段关闭ACT市场，这些箱位很快成了“烫手的山芋”。
最焦急的是那些去年八九月间新租或新购箱位的华商。根据惯例，他们交钱后须到今年1月份才能接箱。但现在，分文未赚，就不得不急寻下家。
黄秀英告诉记者，当地报纸天天刊登有关禁令的消息，莫斯科不少露天市场都已关闭。ACT市场的华商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回国，更多人则仍无奈地滞留。
不少华商正甩卖货品，但意外频发。就在前几天，一个中亚人和一个中国人勾结，以3万卢布的押金，从黄秀英一位甩货的同乡手中骗走了价值4万多美元的货品。
其实，受禁令影响的不仅是商人尤其是华商。在俄远东地区，由于华商撤离，引发当地居民对商品匮乏、物价上涨的担忧，抢购风潮正在掀起，市场危机爆发风险正在加大。
圣彼得堡市“莫斯科”市场管理处代表就对当地媒体表示，圣彼得堡人早已忘记如何做买卖，而农场主把自己的商品运进城也无利可图，况且他们也不足以填补市场的所有空缺，这将直接影响到市场供应。该市的“瑟特内”市场，也在为如何填满80%的售货员岗位空缺而犯愁。
俄禁令的真正目的
与上述情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对俄服装贸易商云集的北京雅宝路上，却人流如织，生意红火。
这些曾扮演过中国首批“倒爷”的商户，过去多半在俄罗斯批零兼营。现在，他们基本专做批发或与俄罗斯人合伙做零售，看起来一点也无需为俄罗斯的禁令担忧。
华闽俄罗斯有限公司总体事务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俄罗斯的禁令将进一步减少非正规公司的不正当竞争，从长远来看对正规公司并非坏事。正因为此，最近在莫斯科排队注册公司的人骤然增多。
然而，即便正规公司，也不是对中俄之间的这种贸易完全乐观。雅宝路的一些商户表示，真正值得担心的是俄政府下一步在通关方面的政策动向，因为目前货物入俄常常通过“灰色清关”来完成，而这正是俄长期打击的对象。
黑龙江省社科院东北亚研究所所长宋魁在接受国内媒体采访时指出，“灰色清关”以及与之相关的海关腐败、市场管理混乱，是俄罗斯加入WTO最大的阻碍。此次俄罗斯出台禁令，正是想借此整顿市场，并维护本国利益。据俄官方资料，非法外国务工者漏税给俄带来的经济损失，超过80亿美元/年。
“选择‘灰色清关’实属无奈。”聚集了雅宝路绝大多数大商户的天雅大厦市场拓展部经理吴峰对记者说，正规渠道报关一来关税较高，还经常丢失货物；二则通关速度太慢，一旦错过销售旺季，收入将锐减。私人的清关公司相对方便快捷，但一旦被警方查获，至少货物将被全部没收。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王郦久也分析认为，相对于俄罗斯烦琐的通关程序，“灰色清关”是高效的，其价格也已相当市场化，商户们难免更习惯这种模式。
“其实商户们都急切希望俄罗斯能将通关渠道规范起来。因为即便关税较高，需求旺盛的俄罗斯市场还是很有吸引力。有正规的路可走，谁又愿意担惊受怕呢？”吴峰说。
“灰色清关”下一步
其实，中俄两国针对“灰色清关”早已展开了多轮探讨。
2003年，中俄两国便成立双边贸易协调小组，中方首席代表是副总理吴仪。这个协调小组的一项使命，就是打击非法清关机构，解决历史遗留的“灰色清关”。
2004年1月1日，俄罗斯开始实施新的《海关法》，进一步明确将对任何“灰色清关”行为予以惩处，轻则补交税费、没收商品，重则追究刑事责任。
2005年6月，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吴仪建议，中俄双方应花大力气规范双方在海关、商检等方面的行为。双方应进一步发挥业已建立的规范贸易秩序合作机制的作用，通过对话与磋商妥善解决出现的问题。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专家对本报表示，俄罗斯目前存在的腐败问题是“灰色清关”的最大诱因。在俄方对其自身问题没有很好解决的情况下，中方想单方面解决并不容易。
王郦久也指出，针对两国商事争议解决机构的现状，在中俄经贸发展的新形势下，拓展仲裁与调解相结合之路，是解决目前中俄经贸争议案件的有效途径。
他同时为对俄贸易商人出谋划策：“中方企业要尽量采取合法手段报关，利用俄方法律保护自己。更重要的是，企业应提升出口商品档次，有意识地培养品牌，力求正常完税后仍有较大利润空间。此外，应转变经营模式，在俄设立正规公司，尽量避免在摊位囤积过多商品。”
最新消息说，俄副总理茹科夫日前主持政府会议，审议了禁令所造成的后果。俄经济发展与贸易部部长格列夫也表示，禁令的经济后果颇令俄政府担忧，所以“4·1大限”有可能推迟。这些都让黄秀英稍感宽慰，但她最关心的是，自己在俄罗斯的生意还能继续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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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清关”
苏联解体之初，俄罗斯急需进口大量便宜货品。鉴于俄海关清关手续烦琐，关税混乱，为鼓励进口，简化海关手续，俄罗斯海关委员会允许清关公司为货主代办进口业务。这些公司与海关官员联手，将整架飞机的货物以包裹托运的关税形式清关。后来，此清关方式被推广到海运、铁运和汽运，统称为“灰色清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