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于我,真的就是一颗一闪而逝的彗星!
秋风萧瑟、落叶缤纷的时候,我的彗星竟然也如一片零落的秋叶,飘然远去了… …阵痛后的心,俨然秋天的旷野一片寂寥,和空茫。
在此之前,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应该说。我在一家外企的总经理办公室作文员。我有一个在科研部门工作的老公。有一个家庭。对于这个现状,我是很满足的。叶雯就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你‘洋妞’要是的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当然还有一个装修豪华盛满了现代化家具,也弥漫着温馨情感的还不满足的话,我们恐怕就没法活啦!”叶雯是我的同事,死党。我们之间无话不说。
我叫杨旒。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叶雯就叫我“洋妞”。
蓉城,这个内陆大都市有着得天独厚的平和与恬淡。我是她的女儿,我的血液里也流淌着闲适和与世争。没想到,平和如我,竟然也冷不防地被时尚撞了一下腰,突如其来的爱情遭遇战,让我很受伤!
先说说我自己。我是一个已婚的年轻、漂亮女人。我有一份平静而优雅的生活:早上,很精致地梳洗、包装自己。然后往餐桌前一坐,享用保姆摆上餐桌的牛奶、蛋糕。再然后与5岁 的女儿吻别。出门,坐进老小车,漠然地注视着车窗外如蚁的人群熙熙攘攘奔命似的赶班。到了我的公司,与老公道别:“拜拜。”然后不紧不慢地步入公司那蜂窝般工作间,做事。晚上,不善应酬的老公和不喜应酬的我,窝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听听音乐。门外,是城市诱人的喧嚣,却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关在了门外。
这是一条淌着牛奶的河流,华丽而平静。如果不是那天鬼使神差地跟叶雯去了网吧,也许日子就这样一直平静了。或许,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颠沛流离时希望平静,平淡时又渴望刺激。
那是个春天的周末,老总安排我加班。一同加班的还有叶雯。
再说说叶雯。叶雯与我同龄,26岁。从遥远的山区来到省城发展,并成功地成为都市白领。自视甚高的她先后与不下10个男人谈过恋爱,但是直到眼目下,还是水上的浮萍,漂浮不定。“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留不住。”这是她的生存理念。她的 扮相和观念,都时尚。跟18岁的小姑娘差不多,什么新奇追什么,什么时髦玩什么。蹦极、泡吧、飙车,这些她都干过、玩过。最近,她又在忙着上网,在网上与至少5个男人(鬼知道是不是男人。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勾当,难说)“拍拖”。看她终日象只蝴蝶在男人中间飞来飞去,我总是用过来人的口气劝戒她:“收得心了,阿雯“知道了,老妈。”而她也总是笑嘻嘻地对我做鬼脸,敷衍了事。
那天上午,12点不到,我们就把事作完了。“走,洋妞,今天我请客!”叶雯不管我答应不答应,就勾肩搭背地把我挟持出公司,在大街上拦了计程车,按照她的意志疾驰而去。老公已带了女儿去郊游,我回家也是一个人。或许,千篇一律的三点一线生活模式已让我厌倦?或许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人的心思也蓬勃?反正,我心甘情愿地作了叶雯的“俘虏”。
我们在久负盛名的“隔锅香”用些成都名小吃把肚皮胡乱打发了,叶雯就迫不及 待地把我领进了一家网吧:“新战线”。“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扭着被她攀住的肩膀抗议。“不看不知道,一看呢就吓跳!”叶雯不容分说,就把我拽进去了。
故事就从这儿开始了。
在叶雯的死缠烂打下,我终于用“小妹”的网名进了一家叫作“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聊天室。看叶雯在网上与几个网友毫无顾忌地说着肉麻的情话,我又好气又好笑。“小妹”就在一个角落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作壁上观。
就在这时,一个叫“彗星”的网虫冲我来了:“小妹来听‘墙根儿’的?”我一下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小妹是庙里的菩萨--不会说话?”彗星喋喋不休。“只是不喜欢与你说话!”我终于不客气地应对了一句。 “哟,稀奇稀奇。居然第一次见面就讨厌我?莫不是爱上我彗星了吧?嗨,网上情人,我可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哟!”彗星竟然脸皮比城墙厚。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形象。
“三张纸画个人头--脸长!”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戏弄激怒了,我对这个初次见面就没有礼貌的家伙气咻咻地回敬了一句。“哟!你也会这招?硬是潘金莲遇西门庆--天生的一对哎!”彗星这家伙真是个难缠的鬼!
看得出彗星在聊天室里是一个活跃人物,有好几个“女性”网虫与他聊得火热,但他却似乎对我这个新加进来的极其不惹眼的“小妹”情有独钟,不停地向我发难,没话找话地死缠。别的网虫见了,也都知趣地另寻聊天对象了。留下“小妹”和“彗星”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斗得天昏地暗,不亦乐乎。
或许真是颗难得一见的彗星?乱打一阵嘴仗之后才发觉,我们竟然有着那么多的共同语言,连发出的牢骚都是那么惊人的相似。特别难得的是我们对歇后语的使用都是那么的得心应手!一时间,竟然有了不打不识,相见恨晚的感觉。我心里暗暗感叹:网,真是个好东西!象参加假面舞会,遮去了我们的脸面,内心里竟有那么多的东西,象放出牢笼的囚徒一般,迫不及待地往外钻。那种释放的感觉,“真的是好爽耶!”
再次登陆“有情人终成眷属”时,我就主动向彗星打招呼了:“嗨,你好!”我们成了无所不谈的网友。有一次,彗星那家伙居然为我的真实名字生造出一句歇后语来:“你是外国人逛马路--洋溜(杨旒)。”当场把我笑翻在地,捂着肚皮半天爬不起来。而我却对着他的名字“张维华”想得脑仁发胀也没能给他同样来句漂亮的。
许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以后每到周末,我一上网,彗星就会把一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呈现在我的面前。我有一种心跳的感觉:“你这是在追我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变得嘴尖皮厚了。彗星说我是“一对铃铛--不见空得慌,见面就叮当.”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时间飞逝,眨眼已是数月。当我发现,我对这个天上地下、国内国外、大事小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懂而“嘴巴”又特油的彗星产生了好感,以至恋恋不舍时,那种初恋时的感觉全来了。好象换了个人似的,特兴奋,心情出奇的好,走路时,脚下居然有了小姑娘的跳跃。出门前的包装,更精心了。弄得老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当然,截止目前为止,我们还只是“网络爱人”,都没有走下网络的企图。我没有,脸皮厚如城墙的他竟然也没有。尽管我们在网上已经是无所顾忌无话不谈。熟悉后的彗星有些坏,一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他顺嘴一溜就说出来了。但他的坏,却在我心里激起些橙色的波澜。一些被硬壳包裹的东西,如鸡仔被孵化了似的,要啄破硬的壳钻了出去。止也止不住。
网上的倾诉,似乎已构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这段时间, 我们都大致知道了对方的一些情况:彗星原来在市区的一间中学作体育教师。前些年下海后他和朋友一起开了间广告公司。彗星说,他没有商业头脑,公司由合伙的朋友坐镇。效益不好也不孬。“比无产阶级强一点,又比资本主义差一点。”他说,“我喜欢钱,但绝不为钱死!”他这种超然的态度,也是我喜欢他的理由之一。我的老公,就是一个只知道拼命工作挣钱过日子的实在人。我享着他的福,却打心眼里瞧他不起。我觉得生活还是需要情趣的,哪怕经济上窄一点。
我们都有了家室,这一点,我们不回避也不刻意用它来阻挡什么。我们热烈而漫不经心,平和而又如火如荼。我们用倾心的交谈安慰身处茫茫人海却倍感孤独的心灵,用“网络爱情”来滋润我们富裕却日渐苍白的幸福生活。有时,我遇到不高兴的事, 彗星一句“外国人逛街”就会把我逗得扑哧一笑,忘了许多的不快。
有爱情的日子特别滑溜,吱溜过一天,吱溜过一天,真是“味道好极了!”
“五.一”期间,我们公司放三天假,女儿在电视上看了一个风光片, 就吵着要去青城山。老公拗不过,就开了车陪我们去游青城山。在那幽绝天下的青山绿水间,我们玩得很尽兴。女儿朵朵的欢叫撒满了曲径溪涧,丈夫则象一只笨拙的大公猴,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休假回来,当我打开电脑,就被气急败坏的彗星大骂一通。他说,他原以为有了 三天假,可以好好地和我聊个痛快,没想到,我却“人间蒸发”了。当“失去”了我时,他才感到是多么的依恋和想念。三天来,他都快要发疯了,要是我再不出现,他就要在网络上发布寻人启示了。“小妹,你不知道,我一天不见你,就会十五面锣鼓一起敲 --七想(响)八想(响)的啊!”彗星滚烫的情话让我心里好感动,眼眶都潮了。其实,离别的这几天里,我也对彗星有了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我爱你,彗星!”我毫不犹豫地在键盘上敲出了这句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小妹,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不幸的事。”“什么事?”我吓一跳。“我想见你!”彗星一本正经地说。我犹犹豫豫地、半晌不说话。彗星急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找上门来!我可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我被彗星的真诚感动了。
当叶雯听了我想与网上情人见面的想法后,立刻告诫我:“姐们,玩玩可以,千万别来真的哦!不然,我就成罪人了。”“放心吧,老妈。我有分寸的。”我们笑作一团。
我们约好星期六下午在“缘分”水吧见面。
从星期二到星期六,我们度日如年。我们在网上设立了倒计时牌,心心念念盼“缘分”。
没想到一件意外的事情,却让我错失了首次约会。星期五下午,女儿的幼儿园突 然打来电话,说女儿发高烧。我和丈夫从城市的两个地方飞快地赶到了救治女儿的医院。当女儿的病情终于平稳下来,我们也从惊慌失措中镇定下来时,已经是星期天的下午了。
我急忙打开电脑,一个硕大的问号和着一颗滴血的心,触目惊心地耸立眼前。我 赶紧把失约的原因和着两滴痛悔的眼泪发给了彗星。他急切的关注让我感到安慰。我们又重新约定下周日仍在“缘分”见。不见不散。倒计时牌也再次竖起。
却星期六,彗星急如星火地亮起了红灯:“公司遭遇变故,周日约会取消。”
我大吃一惊,急问他怎么回事?彗星告诉我,与他合伙的朋友卷了公司的全部资金远走 高飞了。现在他是床上失火--烧着屁股燎着心啦!我呆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是哥们就站直了,别趴下!”“唉!”彗星垂头丧气。“有多少资金就能重新启动?5万行不?”我问。“…………?”彗星一脸茫然。“我马上给你打5万过来。你把帐号给我。”“你想帮助我?”彗星惊讶极了。“为什么不?”“可我们还不认识呐!”“我 们早就认识了。”我平静地说。“小妹,我怎么,怎么……?”彗星结巴了。“什么也 别说了。这可是我全部的私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彗星还要说什么,我止住了他:“好好干,哥们。我们暂时停止聊天,直到你重新站起来!一个月后我听你消息!”说完,我不由分说地就关了电脑。
“你疯啦?5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哎!”叶雯在我面前一蹦老高。
“糟糕,我把你引人歧途了!”叶雯跌脚打掌,焦急不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是说我的生活太平淡了吗?”
“我只是让你玩玩,谁叫你动真的?”叶雯一副挽救失足青年失败的样子。
“哥们,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老是找不到如意郎君了。你始终在玩,从不交出真 心。”
“傻瓜,现在是以假制假的时代哎!你还傻乎乎的玩真情,谨防被骗子玩死你!”
我无怨无悔的样子,把叶雯气得吐狗屎:“我等着看你孟姜女怎么哭倒长城哦! ”
叶雯的气急败坏,让我有了耽忧。但我坚持着。我心分两半,忐忑不安地过着受 煎熬的日子。
7月底的一天,老板与一个客户到外面谈生意,临时让我作陪。凌志轿车轻快地 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居然就在“缘分”的水吧前停了。清幽、宁静的水吧里,烛光摇曳 ,经典的乐音若有似无地弥漫。牵连的葡萄藤与晶亮的镀铬椅暧昧地迎送着客人。
经过一个包厢时,半掩的室内,有两个男人正聊得火热。突然,听其中一人叫另一人“彗星”,我大吃一惊:“彗星在这里?”入坐后,我有些心神不宁。想了想。悄 悄在手机上拨出一串号码,是彗星的。此前,我还从未用过。借故出来,一按发送键,半开的包厢内果然就传出手机铃声。我放眼瞟去,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从洗手间出来,我心还跳跳的,神色极不自然。
8月22日,我与彗星约定的一个月到期了。我怀着急迫又惶恐的心情打开电脑 ,差点跳起来。信箱里被彗星的来信塞得满满的!
彗星告诉我,他已经东山再起。他非常感谢我的“危难时刻献真情”。他说,他 与我从此是“老两口儿进棺材--死不分离!”他说,他下个月内就把我的帐还清。 “我不喜欢欠债。哪怕是我的老婆!”我闭上双眼,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次,彗星照样 给了我一束鲜艳的玫瑰!
我恶作剧地在屏幕上画出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并敲出“缘分水吧”几个字,发 给彗星。彗星立刻跳起来:“你怎么?!你见过我?在缘分水吧?”
我得意地窃笑。彗星愤愤不平了:“你见了我为什么不叫我?这太不公平了!你见了我,我却没有见你!不行,我一定要见你!”
当我们终于在“缘分”水吧里聚首时,情绪激动的彗星一下就将我拥抱住,很紧 很紧,生怕一松手我就飞了去似的。热血沸腾的我,突然就想坏一坏,干点啥出轨的 事情。心有灵犀似的,彗星的眼睛里也燃起熊熊的火焰。他疯狂地在我额上吻,然后眼睛,然后颊,然后唇。我心中的激情一下子就被他点燃了。我紧紧地抱住他。恍惚中, 我的衣服被他解开了。突然,他停住了。我睁开眼,娇媚地看着他。他对着我雪白的肌肤发愣。“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是不是?”我调皮地揪他的络腮胡。谁知,彗星轻轻 地替我掩好衣襟,一脸庄重:“小妹,你是我心中的神!美神!爱神!我不能玷污你! ”他说得那么绝决,不容我有半点的犹豫,就站起了身。我心中的欲火倏地熄灭了,代 之而起的,是神圣,和崇高。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关于爱情、关于人生、关于生命等等,等等。当我 们终于不得不分手时,彗星再次轻轻地拥住了我。他神情肃穆地在我光洁的额上一吻: “小妹,我实在是太爱你了!但我不能亵渎你!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碰你的身体,我怕我 控制不住……”彗星那圣洁如婴儿的眼神让我心碎欲裂。
我万万没想到,我们圣洁如天使的爱情,会在秋天来临时夭折!
元旦前夕,彗星告诉我,他要在节日那天送我一份礼物,让我惊喜。12月28 日下午,我正在公司里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我的心突然一阵痉挛 ,一种不祥的预感冒出来。我控制住心跳拿起话筒:“喂,天瑛公司。请问……我就是 杨旒。什么,我老公被车撞伤?天啦!”话筒从我手中掉下了。我感到天晕地旋,跌跌 撞撞地冲出公司,招了辆出租车就往医院狂奔。途中,我给彗星打了手机,彗星也大吃 一惊。问清了是哪家医院后,彗星安慰我:“别慌,我马上赶过来!”
当我赶到医院,老公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医生说,情形严重,现在还无可奉 告。我心急如焚地在急救室外走来走去。一边盼着彗星能尽快赶来,帮帮我。然而,半 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彗星的影子。而我老公的急救室里也仍是一片忙碌的 身影。后来……
后来的事情,我几乎无力再说下去。据后来报纸上的消息报道,2000年12 月28日的蓉城,发生了两起车祸,一死一伤。而这两人都与我有关:一个是我的丈夫 ;一个就是彗星!他是在赶来医院的途中,因车速太快而遭遇车祸丧生的。临死前,彗 星从怀里掏出一个包交给了交警。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告诉交警,让他把包里的10万元钱交给一个叫杨旒的人。交警凭着他断断续续的“车祸,医院”的最后嘱托,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我。我抱住那被鲜血浸红了的10万元钱,晕倒了。
一个多月后,我老公出院时,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他听。老公和我一起流下了伤 痛的泪水……
寒风中,大街两旁的梧桐树叶飘然而下。我走在大街上,欲哭无泪。我仿佛用尽 了一生的精力,象世纪末年的股市,非常的疲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