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而世上的事也往往印证了这句话。
我所在的公司委派我到某市办点事,可巧的是我的两个大学同学兼舍友的小正与阿义也正好因公事出差到那,好友多年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儿,因此我们不仅下榻在了同一酒店的同一层,而且晚上也相约在我的房间聚会。
时间飞快流逝,就在我们聊得正欢时,忽然敲门声起,以为是客房服务的我上前开门,门开,一个抹着淡妆的女士在我还未来得急反应的情况,一溜烟地进了我的房门,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次遇到“小姐”了。
“啊!”还未等我回身,房内传来那“小姐”的惊呼,看来她是没想到这间单间的客房内居然一下子有三个男士。
回身往回走的我正好和那位正想撤退的“小姐”在房间走道处撞了个正着,这时的我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她的容貌,微卷的留海,细长的眉毛,端正的五官,虽不是娇好的面容,但毕竟不像许多“小姐”一样抹了浓妆,反而是淡淡的妆使其显得好看了些许。可不知怎得在和我打了个照面后,这位“小姐”反显出罕有的“羞涩”,她略微低着头,不敢与我目光相触。
仍是低着头的“小姐”往我身边走过,忽然间,我觉得身影有点熟识,而此时,小正与阿义也已来到我身旁,几乎是在同时,我们三人喊出个了“玲”这个名字。“好久不见!三位!”那位“小姐”回头微笑打了招呼。
玲,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因曾与阿义有段不清晰的恋爱而与我们混得很熟,当时玲喜欢着阿义,但阿义喜欢的则是外系的芳,因此这段感情也在后来不了了之。毕业之后,我们各奔东西,彼此也失去了联系,就算是阿义和小正也是这次正好在车站碰上,没想到在这又遇上玲,而且还是以这种情况遇上的。
“都站在这干嘛!进到里面吧!呵!”说话的玲反而更像是主人,但随她进到里面的我们反觉得不知所措,房间内一片安寂……
“都怎么了,别愣在那,谁先来呢?”打破这僵局的仍是玲,但她边说边脱下外套的场面反使得整个局面更加尴尬。
“咳……咳……”出声的是阿义,“小正,我们不是还有事要办吗?”
“哦,嗯,是啊!你不提醒,差点就忘了。”小正呼和着。
“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搅了。”
当他们两人走到我身边道别时,小正朝我拍了拍肩,还朝我使了个令人不解的眼色。
随着关门声的消逝,房间中只余下我和玲两人。
“那个……”我试图想说些什么来转换气氛,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先生,要怎么玩?”玲坐在床上,拨弄着秀发说道。
“什么?”
“坐过来嘛!站在那干吗?我又不会吃了你,呵呵!”玲笑道。
我极不自然地坐到玲的旁边,还未等我开口,玲已依了过来,说道:“毕竟认识一场,就算你优惠些,给你打个折。”
她指了指红唇,道:“用嘴的话,就算你三十,全套服务一百二,如果要其他的服务另算。”
看着我微张着嘴吃惊的表情,玲“噗哧”笑了出来,说:“干嘛?不好意思了是吧!那我们就把灯关掉。”说着便伸手过去准备关灯。
“不要!”我高喊着,庆幸及时阻止了她。不然之后的事真的难以预料。
“哦!呵呵,原来你是喜欢开着灯来啊!呵呵,也是,这样可以看清楚。”玲说话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时地摆出些诱人的姿态。
“不是,不是那回事,”我高声解释道,“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为什么?呵呵,还不是和你工作一样的目的——糊口。”
“可糊口有许多手段啊!为什么要……”
“我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啊!至少是靠自己的本钱吃饭,也不偷也不抢的。”玲冷笑地答道。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到底作不作?不作的话早说,别在这浪费我时间。”说着,玲竟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等会!”我从身上掏出二百元钱递了过去。
玲毫不客气去收下了钱,说道:“这才像个男人。”
她重回到我身边坐下,问道:“要怎么玩?从哪开始?”
“慢着。”我急忙制止正准备宽衣的玲,续道,“我只想和你好好聊聊。”
“什么?”这次轮到玲傻了眼,她以着怪异的眼神盯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骂道,“你傻的吗?你钱多啊!我是个妓女,是妓女啊!靠出卖肉体来维生的妓女啊!你竟出钱找个妓女只是为了聊天,你有病啊你。”
看着激动骂我的玲,我反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惜。“是啊,或许我真的有病,但我真的只想和你谈谈。”
玲看着我看了许久,才一甩手,道:“切,有病,不过聊聊的话就能挣钱,这轻松的差事我也不反对。”
“你现在当老板了吗?很有钱吗?”玲这时的语气明显平和了许多。
“没,只是给人打工,工资也就刚够糊口罢了。”
“哼,那刚才还那么慷慨,一出手就二百,饿死你活该。”玲从包里掏出一盒烟,自己塞了根,点上,而后递过来一根,“嗯,要吗?”
“谢谢!”我接过烟点上,看着玲抽烟的样子,仿佛突然间觉得她好陌生。
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指了指烟道:“职业需要,不过这也确是个好东西,有时真能让你摆脱一些烦恼。”
玲吐了个烟圈,续道:“没想到啊!我们的高材生现在也只沦落到这种给人打工的地步啊!”
“呵,这或许就叫事事难料吧!现在大学生都不值钱了。”我自嘲道。
“嗯,你说得也是。”
“那你现在过得如何?”我话一出口,便立刻后悔了起来,毕竟她现在的这个职业注定了她的不幸。
“我吗?呵呵,还好,至少靠自己吃饭不用求人,有点比你们强的就是,我的大学文凭比你们有用得多,一些没文化的大老板就喜欢尝尝大学生的鲜,而且出手阔绰,不过,如果遇上些变态的就……”玲说着,把衣服往边上一拉,雪白的脖子下端现出两处青色的瘀伤,“瞧,就是这样。”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别干了呢?”
“别干,呵呵,你以为有人天生就喜欢干这个吗?还不是……算了算了,做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瞧着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她解释道:“在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大家闺秀眼中,我们是不是很脏?”
我不敢说是也没说不是。
“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脏,我承认,但至少我们敢公开承认自己的所为。可是有些所谓的老板,白领们假公济私,做着人面兽心的事,而又整天装成正派人物;而一些公司小姐则为了升职和钓个金龟婿,同样做着下流无耻的事,而又装成贞节烈女。这些人做的其实是和我们同样的事,却又假惺惺,你说他们能比我们强到哪去呢?”
“嗯!”玲说的确是有理,但这已成社会普现,谁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一看到这种人我就恶心,如果我们是明娼的话,那他们所做的就是暗娼所为。至少在这点上,我们比他们强,我们敢做敢担。”玲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亢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道,“不好意思,让你听了这么多废话。”
“没事,发泄一下,说出心中的不满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随之房间再一次落入沉静。
“你真不打算改变刚才的主意吗?不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吗?”玲此时的声音明显低微了许多,“既然我都可以和不认识的人做,那为你做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呢?放心,我不会怪你什么的。”
“算了,不必了。”我承认我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此时在我眼前的不是玲,或许我早已克制不住自己,但对于玲,我不能。我不敢说自己没有丝毫想法,但我还是做不了那种事,或许我是爱面子更胜一切吧!
“那能让我在这过一宿吗?”
我先是一错愕,但旋即点了点头。
那晚玲坚决要就沙发,我拗她不过,于是我俩分别在床和沙发上睡了一夜。
次日,我醒来时发现玲早已不见,只在我床头留下了张纸条:
昨天,我睡了这几个月以来最安稳的一觉。谢谢!
玲
纸条下压着的是二百块钱。
在酒店的餐厅吃早餐时,我碰见了小正和阿义,俩人先是过来打了个招呼,而后坏笑地问昨天我和玲过得是否愉快,我站起身来骂了句“混蛋”,便丢下他们忿忿离开。
几个月后,我从另一大学同学口中听说玲的母亲因癌症去逝了,而在此之前,她母亲一直是靠医院的高昂的医药仪器维持生命的。
数年后,听说有人在北方的某个城市遇上了正在带孩子上幼儿园的玲,而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