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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玄幻小说《大汉龙腾》作者:淡墨青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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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4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八)~

 

  舟山群岛有户过万,口十余万,有一卫三千余明军驻守。以水师运输船运载曹变蛟的六千五百余汉军神策卫先行动身,再以运输船并临时征调的商船数千艘,在水师炮舰的掩护下,将汉军所需的大量补给送往舟山,在江南大局稳定前,舟山将做为水师的中转港口和汉军的补给基地。

  进攻舟山关系甚大,以舟山明军战力,实则以三百飞骑便能完胜。张伟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派了大队的汉军前往。此时阅兵已毕,又将曹交蛟叫上前来,好生嘱咐半日,见他无一应承,张伟乃释然道:“我知道你虽是勇猛过人,却也不是没有头脑的莽夫,首仗交给你来打,我是尽可放心的了。”

  却听得何斌在一旁笑道:“军务我不懂,不过听你唠叨半天,这曹将军应答从容,无不与你所想的一般相同,就是我也是再放心没有的了。”

  又道:“这早晚吉时已到,请曹将军领兵去码头上船,出兵大事,误了时辰可是不得了的事。”

  施琅亦道:“水师那边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大将军发令,便可起行。”

  张伟乃点头道:“祭旗,出兵!”

  说罢领着诸将出得节堂,直奔汉军大旗之前。命人献上猪羊牛三畜,张伟点香默祝,领着诸人舞蹈着拜了旗,并默祷天地祝佑。种种礼节,皆依当时出兵征战的规矩而行。张伟虽是不信这些个,却也不便扫了这些部将的兴头。古人迷信,便是后人,到得张伟那个时代,拍个电影还需祭祀拜神,张伟却也懒得太过计较。

  待焚香献爵完毕,那范锡范上前禀报道:“昨儿大将军命人将那些太监和绵衣校尉押了过来,道是要杀掉祭旗,请大将军的示下,现下就押过来斩了么?”

  何斌在一旁皱眉道:“这些混账苦害百姓,该当留一些押到台北闹市,明正典型,这才能熄了百姓的怒火。”

  他此言一出,留在军营未出的武将到也罢了,这些时日大吃苦头,甚至有不少吃过板子的众文官皆附议道:“没错。这些人便是凌迟了也不解恨。可惜大将军只准绞斩二刑,不然非千刀万剐了他们!请大将军依了何爷的话,把这些人押到台北闹市,当场斩杀,为百姓官员们出气。”

  张伟原也不喜杀人祭旗这一套古人的把戏,却也知道其中自有道理。古人征战,杀敌方要员大将以祭祀军旗,便是说与敌势不两立,拼斗到底的意思。此时汉军诸将巴巴儿的等着杀人祭旗,以壮声色,以振军心,张伟却也不能逆了众意。

  略想一想,便道:“高起潜与太监留在此处,那些个校尉和查出来该死的福建明军,便命人押到镇上杀了。”

  这般行事,各人自无异议。当下由冯锡范派出军法部的执法校尉,领着兵士将高起潜等二十余名太监提将过来。其余人等,由飞骑押往台北城中,再行斩杀。

  那高起潜等人被关了一夜,身上麻绳勒的甚紧,如此过了一夜,只怕两只胳膊早已废掉。他心里却存了一丝侥幸,只吩张伟是一时冲动,后怕起来再将他放掉。细想一下,却又知道这只是自已的一厢情愿,想到第二天随时会被拉出去杀头,虽然身上又酸又痛,又是疲乏之极,,一夜里却是时睡时醒,噩梦不断。待一大清早,各人均抵不过睡意,正自迷糊间,却被一声声号炮军号惊醒。待军营内鼓声不断,各营的兵士出来站队,高起潜听了半响,他这几年一直在卢象升营中监军,如何不知道这是出兵前的大阅。想起自已势必将被拖出去斩杀祭旗,已是吓的魂飞魄散,面若死灰。

  张伟与陈永华宣读檄文,颁布军令时颇是耽搁了一段时间,高起潜并其余诸人听不到外面动静,眼见时辰已久,早已是日上三竿,各人心中都存了侥幸,只盼能捱过这一劫。待听到军法部小黑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那牢房的铁链哗拉拉响起,各人面面相覤,情知不好。有一绵衣校尉到也算是有胆,听得脚步声已近,大笑几声,往墙上呸了一口,向着高起潜道:“死太监,没卵子的货色。看你吓的那德性,亏你还是天子身边的人!死便死,你下面没有了,还怕个鸟!”

  高起潜被他骂的大怒,只是此时却也没有闲情回骂,但见汉军诸军士将那些个校尉和投入牢房的明军士卒一个个押半出去,高起潜心中畅快,暗想:“杀人祭旗,自然该当是杀这些小兵什么的,我的身份贵重,便是留着使唤,也可知道不少大明的内情,将我杀了祭旗,那真是大才小用了。”

  只是还不待他得意多久,又进来一批汉军,衣着却与适才那批不同。但前胸口上佩铁牌,隐约可见在两把交叉的剑的上方刻着“军法”二字,高起潜立时面无人色,情知绝难幸免。

  待汉军军法部的执法校尉领着军士们将一众太监提到校场,早有军法部的其余士卒将场中清出老大一块空地。张伟立于节堂之外,远远见了一群太监被拎小鸡一般拎将过来,隐隐约约间只得得那高起潜喊道:“张大人,宁南候,饶我一命!你要起兵造反,我熟知大明内情,凡官员任选,朝中秘闻,乃至兵力驻防,皇帝的喜好什么的,我都知道,大人你饶命,我愿为大人效力,为大人伐明充马前卒!”

  若是旁人,听得这高起潜这般叫喊许诺,却也难免心动。张伟却熟谙明史,对适才高起潜所云种种亦是一清二楚,哪里需要他来卖命?当下便只是轻蔑一笑,向着各人道:“这死太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历史君主不信大臣,却只偏任这些妄人,以为宦官没了卵子,没有后代家业,便一心为了皇帝。当真是蠢!只要是人,就没有不贪的。太监使起坏来,比之常人更加可怕!”

  因皱眉挥手道:“杀了,莫误吉时!”

  他一声令下,早有冯锡范点头示意,于是几声号炮响起,法场周遭行军法时例行的鼓声响起,由两名助手执法吏随便拖出一个,按倒在地,由郐子手紧随其后,因见已将人犯制服,便瞅准了下刀处,手起刀落,那人头已是滚落在地,一腔热血喷薄而出,将面前的沙土染的血红。

  待第一颗人头落地,便是一通鼓声响起,各太监都吓的魂飞魄散,已有不少身体弱的吓的晕死过去,有一些偏生神志清醒,眼见得同伴一个个被提走砍头,自已却偏生不晕,到也当真是难过。那高起潜只觉得下身又湿又热,已是吓的屎尿直流,却也偏生精神亢奋,眼见那些亲随伴当一个个身首异处,却把自已留着,他知道是要最后方杀自已,因怀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只是不住向将台那边大喊。待旁人杀净,那些执法吏便来提他,因他叫的厉害,便用刀柄在他咽喉处用力一敲,那高起潜便再也叫不出声,只是吱吱唔唔,仍在垂死挣扎。一直待将他按倒,手起刀落,人头滚落一边,这才消停。

  旁边围观的汉军一个个看的分明,那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一个个吓的脸色苍白,心惊肉跳。虽然汉军训练极是严苛,新兵论起军阵战法比之老兵不遑多让,甚至有远过老兵者。但训练是训练,总不能没事寻些人来让他们砍着玩。这样的杀人场面,有不少人乃是初见,害怕惶恐,却也是人之常情。那些老兵却是不同,有不少经历过辽东战事的,只怕也是双手染血,杀死的满人旗兵不在少数。因此看这行刑却是毫不在意,只是汉军列队时不准喧哗,如若不然,只怕还有嘻笑谈论,以为取乐的。纵是如此,这些老兵亦是脸上带笑,眼光斜视那些吓破了胆的新兵,心道:“莫要看你们一个个在校场上耀武扬威的,上了战场之后才能见得真章!”

  这法场早已数十人的鲜血染红,几十颗人头砍落下来,又被捡起,放置在军旗之下。冯锡范小跑上前,至节堂阶下,向张伟禀报道:“启禀大将军,人犯已然杀尽,请大将军前往检视。”

  张伟哪里将心思放在此处,因摇头道:“不需再看,由你料理便是了。”

  又向曹变蛟道:“曹将军,这便请动身。务要依着我的吩咐行事,有何不妥,立是派人来台知会。汉军大队集结需要时日,再有,补给若是不送至舟山,也没有将十万人装上船就出海的道理。是以舟山一战干系甚大,务请小心。”

  曹变蛟抬头一笑,向张伟道:“大将军,响鼓不用重擂!我与良玉同出辽东,也没见您这么着吩咐他。两倍于敌,再加上汉军的战力,我的部下又是不少老兵,便是以一敌十,也迟够了。”

  说罢向张伟行了一礼,笑道:“这么着,我便去了。”

  他骑上战马,点捡了自已的六千五百多神策卫右军的将士,在整个校场十余万汉军的目视下昂然而出。身为全军前锋,成为首战领军将军,这份荣耀自是难得。他适才向张伟抱怨,却是不是无的放矢。自忖与左良玉贺人龙等一同被张伟带来台湾,大家全是辽东的小军官,无甚区别。左良玉现下却成了上将军,统领着本部和肖天两军的兵马,成为偏师主帅,曹交蛟等人却哪里能服气?早就憋足了劲头,只待再上战场,便要与左良玉较个高下。

  待出得营门之后,曹变蛟便向张伟临时为他调派的神策右军卫尉陈鹏并裴志选笑道:“咱们此次得了头彩,就这么着在全军面前成为前锋,这是大将军给咱们的机会,这仗可得好生打。打赢了也不希奇,六千多汉军打三千明军,赢的光彩还罢了。若是有什么折损,一世的老脸都丢光了。两位都是大将军精选的人才,来助我这个老粗,现下就请二位说说看,舟山一战,咱们是个什么章程?”

  那裴志选是汉军中难得的四川人,当下操着川东口音答道:“三千人?那只是官面上的东西。卫所指挥使那龟儿子能这么老实,不吃空额?”

  陈鹏笑道:“这你有所不知。舟山是海上行船的必经之处,又危胁着长江入海口,是大明的海外必守之地。是以官兵数目必是足额,清军御史每年都上岛巡查,想吃空额是不大可行。舟山又是海岛,逃亡不易。别地的千人编制卫所能逃的一人不剩,独舟山那边到是还好。”

  曹变蛟甚是焦躁,将身上衣袍拉开,露出胸膛来吹风,向着两人骂道:“让你们议论这个么!就是三千足额又待如何?明军的战力如何,你们还不知道?”

  陈裴两人知道他外粗内细,若是还拿话来敷衍,只怕其祸非小。那陈鹏当先开口道:“舟山那边岛屿甚多,总计大大小小有一千多个。七成是方圆几里的小岛,只有舟山、朱家尖、岱山岛、六横岛,其中以舟山最大,方圆数百里。又有深水港口,向来近海渔船,过路商船,都在舟山停泊。驻守明军,亦是大部屯在舟山岛上。依着我的意思,打蛇打七寸!咱们就依靠随行的水师炮舰,直攻舟山,以炮舰掩护咱们登陆,再以咱们的火炮掩护,强攻上岛,料想那舟山岛上不过两千多明军,想必一战而溃,有何难哉?”

  曹变蛟道:“这不过是堂堂正正的打法。军情部有过谍报,那舟山岛现下甚得明廷重视,去年刘宗周巡视江南各处,便命人在舟山沿岸修筑了一些小型炮台。虽然近岸的可由水师炮舰打掉,但内里若是还有,咱们却是难免死伤。我这一仗,不要士卒死伤过多,将来到得内陆,还有许多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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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5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九)~

 

  因见陈鹏与裴志选默然不语。曹交蛟却突地一笑,向两人道:“实则办法就在眼前么。”

  两名卫尉仍是不解,曹变蛟也不解释,只向身后张望。待大军迤逦行到码头,却见身后一行十余骑押着一辆马车赶到,曹变蛟乃笑道:“成了。轻松破敌之策,便在这辆车上!”

  命部下依次上船,曹交蛟领着诸卫尉并校尉至那车前。见各人纳闷,曹交蛟笑道:“都说老子是粗人,偏生要使个计让你们看看。”

  诸将神色尴尬,当真不好回话。那陈鹏便笑道:“这且先别说嘴,咱们看过了再说。”

  说罢命人打开车门,却见内里堆满了衣物,还有一名绵衣校尉,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扔在那一堆衣物之上。

  各人一见,立时便恍然大悟,向曹变蛟齐声道:“原来是要假扮钦差?”

  曹变蛟搓搓大手,咧嘴笑道:“他奶奶的,这是条好计吧?这起子太监和校尉们原本就是要由海路回京,海上必当过舟山。咱们把钦差印信和衣物留着,选一些长的眉清目透的小兵,换上衣物,假扮太监。”

  用手中马鞭的柄梢在那校尉脸上敲了一敲,又道:“这厮也算命大,都快被拖去砍头,却又被老子抢了下来。他说的一嘴京片子,加上这些年做威做福弄出来的这股子威风。嘿嘿,帮着咱们上岸想来是不成问题。待几百精兵装成太监和校尉上岸之后,将岸边守卫的明军统统砍了,然后大队上去,控制炮台,再将火炮推上岸去,趁夜猛攻,估摸着最多两个时辰,舟山的明军没一个还能喘气的!”

  他这想法甚是简单,甚至有抄袭水浒上掠宿太尉取江州的嫌疑,各人细思一下,却果然是好计。驻防的普通明军见了这些太监校尉,一个个如同孙子一般,再加上钦差印信和这负责喊话的校尉都是千真万真,把守近岸的明军虽是得了命令,需严防外地过往船只,却如何敢细细查验钦差大人的座船及从人?

  想到此处,众人都是大喜。那裴选之见那校尉神色仍是惊慌,便笑骂道:“你老实些还好呢,若是有什么别样心思,一刀便拗穿了你!把这事办下来,便算你立了功劳,小命可保!”

  那校尉亲眼见了高太监等人被砍了脑袋,正吓的魂不附体之际,眼见又要被军士拖到台北杀头,却突然被曹变蛟临时相中,带到这码头来。此时便是让他认了各人做亲爸爸,只怕也是愿意的,更何况只是骗过舟山明军?当下便连连点头,却因嘴巴被塞的严实,却只是不能说话,看神色表情,却是千肯万肯。

  舟山等地地处海外,虽有卫所军队,却一向是武备废驰,朝廷也是不理会。却因去年廷议,各人都道江南一带是明朝财赋重地,万万不能有失。而南方雄藩重镇的张伟,却是在海上起家,坐拥实力强横的水师舰队。是以刘宗周赴南方巡视武备,第一件事便是巡视舟山卫所,将武备重新整治一番。

  只是以他文官的身份,却也只是走马观花,做了一些表面功夫罢了。这舟山明军仍如全天下的明军一样,食不饱,饿不死,全卫所三千余人,能耍的起二十斤大刀的不超过百人,过半的军人年过四十,只是混吃等死罢了。若不是刘宗周命人筑起炮台,又命守备官务必在码头海岸加派人手巡视,只怕是汉军上了岸后,驻守明军仍不得知。

  汉军神策卫最早组建,曹变蛟军中过半是打过倭人和辽东的老兵,带队的军官甚至有张伟初至台湾便已入伍的老行伍。黄昏时分,成功骗过把守海岸的明军之后,汉军大队上岸,趁着夜色,由被俘的舟山明军带路,直奔卫所大营而去。只是用小炮轰了几轰,军营里立时大乱,有狼狈而出,被汉军炮火打成碎片的;亦有就地跪地营中而降者;更多的明军在混乱出翻营而出,试图逃往岛上的山上,却被绕路截击的汉军全数俘获。

  舟山一战汉军一人未死,明军亦不过死了几十人,其余尽数被俘。曹变蛟命人用船将那些被俘的明军送回台湾,便在当地安抚人心,为汉军补给准备仓库。待十数日后,一切准备妥帖,大股台湾运送粮草、火药、炮弹铁丸的船只沿海而来,数千只船当真是遮天蔽日,将物资源源不断的屯放在舟山、六横、朱家尖等岛。待补给物资稍足,便以汉军水师舰船护卫,征调台湾所有运兵船只,不入舟山,而是将直奔崇明岛而去。

  自张伟入台,东征西伐,战台南、伐日本、袭辽东,又有占据吕宋、琼州之战,都是谋定而后动。算准了敌我之势,以先进的武器在比较小的战场一战而制敌。到后来吕宋、琼州一战,张伟更是放任部下施为,自已只是旁观罢了。此次大举攻明,虽以靖南之名,到底是行谋逆之实。面对江南十省之大,明朝数十万大军,再加上数千万生民难治,而非以前打了仗走,其间涉及甚广,何斌等人虽对张伟充满信心,面对着这一决定台湾及汉军未来命运的一战,却也是心生惶恐。

  两人在码头辞别张伟时,何斌到底是不放心,握住张伟手道:“志华,若有凶险,战或不利,则速速回师为要。咱们地处海岛,水师强大,打不过便回来。将来有了机会再说,千万莫要逞强赌气,把家底折了,可就一年两年的翻不过身来了。”

  说罢还不待张伟答道,自已却先“呸呸”两声,红着眼道:“我当真是个乌鸦嘴!”

  张伟与他这些年来患难与共,两个人赤手空拳奋斗至此时今日,自然知他想法。因笑道:“如是昨晚哭了半宿。我纵是劝她刚刚生产,不可流泪,小心日后落下病症,她也只是不听!怎地,你今日要效妇人女子,也要哭送么?”

  见何斌仍是焦灼难安,便慨然道:“廷斌兄你放心,若当真事有不利,我只带着人回来,日后再寻机会便是。”

  又向陈永华道:“复甫兄,我劝你随我同去,你却说要准备官吏人才,以备将来执掌江南所用。其实这些事情我交与吴遂仲进行,你随我去赞襄军务,岂不更好?”

  “孙子曰:较之以计,查之以情。我一向不理军务的事,现下突然与你参详军务,恐难以胜任。”

  见张伟还要再劝,陈永华又道:“这边的事,也甚是重要。历史没有纯以军队得天下的。黄巢能打下长安,却得不到天下。此为何也?没有修明政治,巩固地方。地方的百姓和官吏仍是视他为流贼,全国的军人也视他为敌人,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得不到帮助仍是无用。是以我留在此地,加紧着选用官吏,培养官学及太学子弟,选贤任能,为你将来治理江南打下根基,此事也极是重要。志华,莫要再相强了。”

  施琅早已带着水师一部护送运输船只,待汉军攻入长江,他便要带着水师官兵袭扰天津。诸多细务等着他筹画,是以早早离台而去。此时张伟并何斌、陈永华,便是在台湾事业草创之时便已相识相交的好友,三人在负手而立,眼见一队队黑衣汉军川流不息的由港口中内数十个临时搭建的码头上得船去。每坐满一船,便立时开船,至外港海面集结等候。

  眼见专门接自已的镇远舰已驶进港来,张伟向何斌一揖,笑道:“台湾的治安等事,交给高杰,可保无事。防备敌袭仍是靠炮台和军营内的留守汉军,调兵领符已交给你,不必担心人言,若有缓急,可急调汉军相助。”

  见他点头应诺,张伟一笑,又道:“如是那边虽有家人仆妇,她到底是小小人儿,又担惊受怕的,你没事差人多问着点,有什么委屈不足,差你家大娘子多去照看。待我将来回台,甚或是接她去南京时,再设宴相谢。”

  何斌与陈永华都笑道:“怎地此时偏儿女情肠起来!平日里你杀伐决断的,忙的脚不沾地,也没见你多疼媳妇,现下偏做出这小儿女模样来,我们都怪你替你害臊的。”

  三人相视一笑,陈何两人一直将张伟送到船上,方才挥手做别。

  汉军主力自台湾而出,直入崇明岛外,张伟派两千汉军上岛,将崇明岛先行占据,以护住这个长江出海口处最重要的中转岛屿。

  当日郑成功率军攻伐南京,不入崇明,而是绕将过去,直接入江。将清廷的两江总督郎廷佑设在江中的钱索割断后,又以十七艘炮船打掉了清兵设在江上的木伐浮动炮台,这才攻下瓜州渡,在镇江城下击败清兵主力,占领了镇江之后,郑军五万水师、五万练兵、五万步兵、一万后备、一万全身铁甲,包住头脸的铁人军立八十二连营,将南京团团围住。只是郑成功虽然忠义两全,却实在不是一名好将领。立法严苛,动斩将大将处斩。在他骄傲自大,不趁城中空虚强攻南京,却屯兵城下无所事事时,清兵却从各处来援,由东门而入。后以五百精骑强攻郑军营寨,一路上横冲直撞,除了被袭的郑军反抗外,余者不得命令竟不敢援。后来郑成功见事不济,一走了之。八十余连营十七万郑氏大军折损过半,张煌言在安徽原本打的顺手,听得郑师败退,便只好带兵撤回,由浙东回舟山。此役过后,明朝光复的最后一点希望亦告破灭。

  而此时张伟的进兵却远比郑成功当日更加顺遂,郑师北伐之前,曾两次试图进兵,一次以水师攻福州,攻而不下反退回厦门,第二次便要入江攻南京,因在半路遇台风,死难八千人后返回。张伟此时入江,一路上浩浩荡荡,竟无一兵一卒阻拦。明朝此时军备败坏之极,水师还是嘉靖年间便已不复存在。现下被北方的满清和农民军拖住了大部精兵,整个南方防务原本就很薄弱,却哪里有甚兵力布防在大江之上。舟山和崇明一下,汉军水师整个舰队便直入长江,瓜州渡驻防的几百老弱明军见了这么大股的敌军来犯,别说抵抗,便是逃跑也嫌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明朝在倭寇犯境,海防吃紧之时,曾设沿海七镇,又设沿江墩架,一遇敌警便可点燃。谁料沿江士兵尽皆奔逃,竟无一人肯费时点火。

  待瓜洲渡下,镇江城内并无总兵,止有副总兵一员,收罗了几千残兵,据城而守。汉军前部不过推出十余门火炮,轰击了小半个时辰,那副总兵因见汉军炮火猛烈,城头被炸的碎石四射,眼见汉军越聚越多,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卒川流不息的在城下列阵,那云梯和攻城冲车已然就位,眼见得过不多久,便要攻城。那副总兵当即汗如雨下,思来想去,皇帝要斩也是日后的事,若是此刻打将下去,小命却是立时难保。权衡利弊,便命开城投降。

  自汉军出台湾,入舟山、瓜洲渡,乃至不战而克镇江,竟是一场恶仗未打。虽崇明岛不远便是负责南直隶总兵的驻地吴淞江口,当地驻防的一万多明军却是全无动静。

  将城内驻防明军收缴兵器划地关押之后,张伟便带着张载文、王煊等人往城内而来。在城门处见了负责攻城的林兴珠,张伟因向他笑道:“兴珠,你这仗可打的好生了得。一人未死,不过开了几炮,竟吓的七八千明军弃械而降。”

  见那守城的副总兵在林兴珠身旁垂手而立,张伟向他温言道:“将军不必自愧,城外汉军是你十部,尚有攻城器械和诸多火炮,你虽不战而降,却也不算丢脸。”

  见那副总兵唯唯诺诺不敢多言,便又道:“将军下去好生歇息,将来还有用的到你处。”

  又向林兴珠问道:“这镇江知府是谁,现在何处?”

  林兴珠看一眼仓皇而去的总兵官,向张伟禀报道:“镇江知府名叫郝登第,适才我派人去知府衙门逮他,谁知他已经在府衙正堂上吊死了。”

  张伟略一点头,赞道:“不错!这人我听说过,是个小有名气的诗人。嗯,还算他有忠忱爱国之心。命人将他好生葬了,不得亵渎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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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6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十)~

 

  林兴珠见他赞叹,不由得问道:“大将军既然知道忠义之士难得,又何必对那总兵官如此客气。依着属下的想头,一刀了结了这种败类才好。大人当初在台南,又或在辽东、吕宋,对敌人将军何曾如此客气!”

  张伟见他一脸愤然,知道这些职业军人最瞧不起这种不战而降者,因正色道:“此战不同与往日,杀降的事断不可行!待南方全定之后,大局稳定,再言其它。此时你若开了杀戒,日后还有谁敢投降?明军不同与八旗,咱们也不是流寇,想来日后降者不少,其中未必没有人才。将投降的军官家属送往台湾,令其掌管其原本的属下,咱们汉军加以训练,一年之内,南方原本的五六十万明军中最少也能得十万精兵,再挑出十万兵来做为地方守备,或是用做新成立的靖安司兵丁,巡靖地方,这何其省事?至于那些老兵油子,甄别出来令其退伍,那些平日横行不法,祸害过百姓的,则明正典型,再以汉军的军校生和军士补充其间,总好过重新招一群百姓的好。”

  见林兴珠连连称是,张伟便笑道:“这些话原该在誓师时便说,也罢,一会子在镇江知府衙门传召诸将,我再将这番话再说一次。我当日所说的不杀,并不单指百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降军、降官。”

  入城之后,因见街市无人,闾门紧闭。偶尔在街角深巷突现行人,亦是来去匆匆,神色仓皇。张伟身边紧随的都是参军部、军情部、后勤部、军法部等人,因向身边亲兵问道:“军法部的冯锡范将军可在我身后?却把他叫过来。”

  那亲兵领命去了,稍顷,便纵骑回来,在张伟身边禀道:“冯将军适才是跟在大将军身后,因怕入城后有军士违令,便带着一批校尉们四处巡查去了。请大将军示下,要派人去寻他么?”

  张伟摇头道:“不必了。我原本是要吩咐他如此,既这么着,又何必寻他。”

  又命道:“你去寻军法部的人,传我的令:除巡查汉军士卒可有违纪外,对城内有乱民流氓、土豪劣绅等借机闹事者一并以军法处置,不得姑贷。再有,令军法部四处张帖安民告示,凡安份守已的百姓,汉军不会为难,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命那里的人再行斟酌润色,在镇江城内大街小巷四处张帖,以安民心。”

  入府衙之后,张伟便召集诸将,申饬训戒,勿令不得随意乱杀一人。因镇江已下,又以水师隔断南北,断绝南北交通。整个南方,唯有湖北西部的襄阳仍可与北方相通。

  “大将军,若让末将即刻动身,带龙骧卫本部兵马,包准三日内打下南京来!”

  张伟坐于这镇江府衙正堂之上,正在捧茶啜饮,因见是贺人龙说话,便知道必是刘国轩在后捣鬼。张鼐的金吾卫是张伟的本部主力,不会轻动;神策卫一部在吕宋,一部在琼州,只是曹变蛟一部为张伟打下舟山,又在舟山和崇明分兵驻守;是以现下能与龙骧卫争夺攻打南京前部的,也只有孔有德等人的龙武卫。这龙武卫本就是为了强攻城池和野战时为火枪兵前部阻挡敌人所用,只是孔有德等诸将在张伟手下时日甚短,非张伟有命,甚少主动邀战。此时听这贺人龙夸口,孔有德并尚可喜、耿精忠三人虽是一肚皮的火气,却也不好反驳,各人看向张伟,只等他处断。

  南京城内虽有兵部尚书,操江总督、大都督府亦有五兵都督在内,还有数万驻防军人,不过失却镇江后,汉军可迅速由陆路奔赴南京城下,打城内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以火炮掩护,冲击撞城,只怕旦夕之间便可破城。以汉军战力,一部兵马虽嫌薄弱,若是步步为营,以火炮在城内掩护推进,三万余明军又能抵挡的了多久。若是现下便派一万多汉军携小炮轻装出征,只怕果真如贺人龙所言,南京瞬息可下。

  看一眼刘国轩等人神色,张伟轻轻摇头,还是打消了这个迅速攻克南京的想法。因向张载文道:“你来说说,渡江之后,参军部是怎么建言的。”

  张载文先向张伟略一躬身,然后方向诸将道:“原本依着大人的想头,也是克镇江后即刻派兵围南京,以偏师溯江而上,往攻芜湖。以控制上游门户,扼制襄阳。自渡江后,参军部因明军战力过弱,大多是一战即溃,权衡利弊之后,咱们便向大人建言,汉军主力在镇江暂歇,等待各路明军聚集南京之后,然后方以主力汉军围城,一战而定南方!”

  张鼐原本只是随着张伟移动,不欲争这先期破城的功劳。是以适才贺人龙发话,他属下的几名将军面露不愤之色,张鼐却只不做声,默然端坐。此时却忍不住问道:“几位参军,我以为诸位的想法不对。”

  “哦?张鼐将军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咱们这次伐明,初期这么顺遂,就是攻敌不意,方才这么轻松便占了舟山和镇江等地,若是现下兵屯镇江,不趁着敌人不备迅即攻下南京,反到要与强势的敌兵堂堂而战?再有,襄阳一带有大股明军集结,福建两广亦然,咱们在此旷日持久,劳师远征,若是稍有闪失,军心大乱,只怕就是不可测的大祸!”

  张鼐这些话说来颇是有理,待他一说完,其余各将皆点头道:“此言方是正论。参军部未曾亲自领兵做战,还是有些偏颇不足之处。”

  因张伟并不发话,各将更是口说指划,说个不休。他们自然不敢指斥张伟,却将矛头纷纷对准参军部。在这些临阵做战的将军看来,参军部之设原本便无必要。一些没有打过实战的书生亦是将军,当真是可笑之极。此时听了张鼐疑问,各人一是觉得有理,二来平素就颇是觉得这些参军碍眼,此时得了这个机会,各人哪有不借机发难的道理。

  张载文一直静待各人说完,与王煊对视一眼,方向各人笑道:“各位的想法咱们自然也是通盘想过。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让敌军聚集之后,再一战而歼之的好。”

  他站起身来,命人在堂上悬挂起木图,摆下沙盘,指着南直隶方向各人道:“现下咱们占了崇明、镇江,南京已是近在眼前,若是急图自然可是一战而下。不过南京一下,却不利于日后的战事。吴淞江口是南直隶总兵驻兵之处,南京一下,他必然勒兵不前,若是咱们进逼,则必然退往浙江。准扬总兵驻军地为通州,水网密集,汉军辎重难行,火炮前往不易。即使咱们派兵过去,那准扬总兵或是退往江西,又或是与南直隶总兵合兵一处,一起退向浙江,与浙兵总镇合兵一处。汉军虽强,奈何行动不便,若是抛了重型火器急行追击,又恐人员伤亡太大。若是不追,则敌兵游走合击,咱们就是占了南京,若是浙、闽、粤、湘等省明军合兵一处,再辅以民团乡勇,地方豪绅,还有藩王卫军等等,加于一处,力量也着实不小。若是如此,南方战事势务旷日持久,非一两年功夫平定不下来。”

  这番话虽是长篇大论,但结合木图沙盘细加分析,各人便都知张载文所言不需。汉军战力之强,当世无俩。不过有其利则必有其弊,汉军兵力不够,又全是携带着火器,那补给和火炮在江南水网密布之地行走甚难,若是明军一味走避合兵,在汉军火器不易发挥威力,又或是以游击闪躲之法迎战,只怕这场战事果真是要劳师费饷,旷日持久了。

  张鼐是当先质疑者,此时亦被张载文说动,便沉声问道:“那么不攻南京,便是想引着这些明军来救?”

  张载文点头笑道:“没错,正是此意。”

  他向张伟看了一眼,又笑道:“这细节是咱们参军部参详,若说大主意还是大将军的想法。围而不攻,围三缺一,引得大股明军来援,然后一战击跨南方明军主力,然后汉军四出,攻略各省省城和重要的州府,左右不过半年功夫,南方战事便可停歇。”

  这围城打援一法乃是张伟由后世某兵法大家手中学得,古人却从有过这般新奇的打法。历来争战,遇有敌人的坚城或是重要的府城,若是可一攻而下,自然是立时拿下,哪有等着敌人来援助的道理?若当真是有敌来援,腹背受敌,乃是古时行军打仗最忌讳不过的事。到是古时候城坚墙高的,又没有大炮火药,守城的古怪玩意又多,有的时候攻城一方攻上一年两载的,到也不是稀奇的事。

  此时由张伟拍板,定下这围城打援一计,诸将低头沉思一回,却已是恍然大悟。这南京城乃是明朝陪都,设有六部、太祖陵寝、宫室,乃是整个南方的政治和军事中心。若是被汉军突袭而下,也就罢了。可是汉军驻屯于外,围而不攻,那南直隶与周边各省的总兵官自当提兵来救。那五官都督府在南京有左都督在,还有兵部尚书,调起兵来连向北京请旨也是免了,这些高官被围在城中,职责之余再加上顾及自已的小命,哪有不拼命调兵来援的道理?只需将城围上两月,周边自会聚集起大股明军,到时候汉军与他们正面交锋,此战之后,明军在南方便少有力量抵挡汉军的进逼,到那时汉军分兵四掠,亦是可保无虞。

  诸将思来想去,都觉此番计较当真是绝妙之极。寻常军队自然害怕腹背受敌,一则是战力或有不足,又或是补给困难,此时汉军屯于江边,一应补给都由台湾运至舟山,再由舟山补充给前线汉军。张伟为了伐明一战,早在两年前便屯积军需物资,除了新制火药因制作危险,且又生产不久,数量或有不敷之外,其余无论枪支或是粮草,尽皆足够消耗。

  想清此节,自张鼐以下,各人都站起身来,向张伟道:“大将军此计甚妙,末将等心悦臣服。”

  那张鼐又向张载文并王煊道:“给诸位参军陪个不是,是咱们榆木脑袋,想不清楚大将军的布置,适才语言得罪,还请几位莫怪。”

  因见各将都起身向诸参军陪情,张伟摆手道:“罢了,大家伙都是为了战事着想,言语间有甚冲突,一笑做罢的好。”

  又令道:“刘国轩,你不是急着出战?现下就命你领着龙骧卫全军溯江而上,直攻安庆!周边的芜湖、兴国、泸州、徽州等地,你相机而动,把整个上游控制在手,咱们这里便可不必担心湖北四川的明军来袭。”

  刘国轩大喜过望,他虽然只是偏师,却亦是独挡一面。若是将芜湖一带尽皆拿下,安民保境,护翼张伟这边的围城战事,想来也令他欣喜不已。当下站起身来,向张伟抱拳一揖,笑道:“末将此去,必定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切请大将军放心。”

  张伟大笑道:“你这家伙,到是把我心思揣摸个通透!你若大把大揽的说什么无往不胜,攻城掠地,我反到是对你放心不下。你既然知道此去责任重大,不可有失,那么我自然也是放心的紧。只有一条,你脾气暴躁,切忌临阵之时冲动。再有不可杀人,除了将投降的明军收缴武器,好生关押之外,降官不妨择人任命使用,降将可在营中充做参军,不可为难。即便是穷凶极恶,贪官污吏,现下也不得为难,你可知晓?”

  刘国轩自是连连应诺,取了令符,带同贺人龙等人匆匆去了。张伟又传令水师,拨出一部分炮舰及运兵船,运送着两万余龙骧卫汉军直奔安庆而去。这安庆乃是南直隶的上游咽喉,只需拿下安庆,便可控制长江及准河,抵挡住武昌、南昌、襄阳、荆州一带来敌,是以取南京必先得安庆。当年郑成功由长江入攻南京,主力攻下镇江后屯于南京城下,以张煌言率偏师往攻安庆,张煌言不似郑军那般无能,除了打下安庆之外,周围四府十余县亦尽落入他手,一时间局面大好,只可惜郑军主力一败,安庆等地亦不可守,也只得急忙后撤,将这些府县归还于清兵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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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7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十一)~

 

  “诸公请看,这寺宇金碧辉煌,肩摩踵接,殿堂处处,将这小小金山全数遮蔽,果然是:见寺不见山,古人诚不欺我。”

  跟随张伟前来的汉军诸将面面相覤,委实提不起兴致来附和。唯有张瑞应和道:“正是。当日随大将军过镇江,行色匆匆,此处竟未来逛。今日一来,到真是开了眼了。”

  汉军攻克镇江已是一月有余,张鼐并孔有德早就领兵至南京城下,分別在城西北的的仪凤门、狮子山,城西的汉西门、城西南的水西门,城北的神策门、岳庙山扎营,水师一部泊于下关和幕府山北侧江边。四万余汉军逼至城下,那南京城门立时慌了手脚,初时各门紧闭,后发觉汉军只在城西屯兵,城东一面却是仅有小股散兵来回游弋巡查,留了好大空档,这机会自然不能白白放过,于是城内不住往外派出调兵使者,将南直隶属下的镇兵并卫所兵尽数调入城内,又传檄浙东、湖南、江西,并各省速派镇兵来援。

  明军频繁调动,大股明军入得城内,一个多月时间过去,已由开初的三万余人聚集至二十多万大军。因见城外汉军人数不多,早便出城数次邀击。张鼐等人也不与敌接战,见敌出战,便命炮兵开炮,那明军原本就极孱弱,出战的虽是“精兵”,亦是远远不如辽东的八旗,甚或是倭人都是不如,几炮过去,立时前队变后队,撒鸭子溜回城内。张鼐也不追击,因围城军队无有骑兵,便是追赶也是不及,也只索罢了。

  僵持至今,眼见明军越聚越多,随着张伟留守镇江的汉军诸将早就劝他带着主力离开京口,赴南京城下指挥与明军的决战。张伟却只是不理,每日接见当地士绅百姓,官员降将,言笑间和蔼可亲,全无霸气。镇江附近的士绅百姓虽然觉他是叛逆,奈何人处矮檐,也只得低头俯就。待时日久了,不但是市面如常,行商店铺早已营业,便是原本惴惴不安的官吏士绅,虽表面不言,暗底里都大赞张伟。各人却也是奇怪,这位原宁南候、龙虎将军曾征战四方,无往而不胜。是大明赫赫有名的大将,却不知为何在这镇江流连不去,贻误战机。

  时日一久,台湾派来的原军机处的袁云峰已然到得镇江,张伟因镇江要紧,除了派了曹变蛟为镇守总兵,亦是特地从台湾将袁云峰急调而来,来任这镇江府知府一职。那袁云峰甫一上任,立时将台湾的诸衙署成立起来,任命了由台湾带来的老手熟吏为各衙主官,诸般事务立时顺畅的多。镇江原本由汉军掌管,待他一来,张伟亦少了许多头疼之事。

  待将投降明军甄别完毕,千总以上有家属在此的,一律由船只送往台湾监押。若非作恶多端,又或是老弱无用的,一律充入镇江靖安司属下,负责地方守备、治安、抓捕官厅犯人。这起子降将因家小尽数被送走关押,又见汉军势大难挡,虽害怕朝廷将来以伪官论处,却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成日里被袁云峰喝来调去,四处奔忙。原本近八千的投降明军,留着千多健壮老实明军,统称厢军,负责防务地方,由汉军派去的军官充任统领。其余或老弱、或刁滑,张伟原欲送因台湾关押,细想之下,不但费事,还需养着他们,便是送回台湾挖矿做工,这些兵油子又哪能安生?台湾现在驻兵不多,哪能管的住这些个降兵。思来想去,却又不能释放,关着他们还需按日供给粮米,当真是头疼之极。无奈之下,想起明军多半是卫所军籍,大半是明太祖设卫时便以全家入籍,父为兵,父终子及,不得脱籍。明初时卫所便已开始败坏,小兵们一来身份低贱,二来不得行商做官,卫所长官又克扣银粮,是以军士纷纷逃亡,宁愿冒着杀头的危险,亦是不愿当兵。张伟想到此处,咬一咬牙,料想这些军士又不是将领私兵,哪有什么忠义之心?是以将淘汰的明军就地给银遣散,或在当地做工糊口,或为佃户种地,只是不准逃离镇江境外,亦是不准重投明军,除此之外,便再也不加拘管。这些军士亦是有家口之人,被拘来当兵亦是无奈之事。此时张伟命他们脱籍为民,各人哪有不愿的道理?欢呼鼓舞之后,各卫所兵大半是聚集一处,都是镇江本地之人,被汉军放出之后,一个个溜之大吉,各回家中营生去也。只是数月过后,这些人得知当日留下任汉军厢军的同伴月俸几何之后,一个个后悔不迭,又拼命想着回营当兵,却也是不能了。

  张伟因政务交托给了袁云峰,明军降兵亦是料理干净,四方平静,并无烦忧之事。竟不顾南京战事,每日里游逛耍乐,将镇江城内各大名寺古刹逛了个遍。这一日想起金山寺最是有名,因召集了留在城内的亲信将领,一大早便出得城来,直奔金山寺而来。

  他到是挥洒自若,谈笑风声,却把身边的各人急的跳脚。眼见南京方面的明军越聚越多,刘国轩虽是拿下安庆,却因武昌并襄阳等处敌情不明,不敢贸然分兵,只是据安庆自守。好在有他屯兵安庆,虽不能进取,却也保了湖北江西一带明军不得由上游而下,与南京方面的明军一共夹击汉军。

  张伟攀山而上,入得那金山寺内随喜,捐了香油银子后,便与那寺中方丈攀谈说笑。一直待游遍寺内风景名胜,方才兴尽而回。

  骑在马上,回头却见身后诸将神色阴沉,张伟在心中叹道:“你们只知道南京一战,却不知道我真正忧心的,还是在辽东啊。”

  按着原本的安排,施琅袭天津后,便会派疑兵至辽东一带海面,窥探辽东动向。此时尚未得到施琅消息,张伟一则担心北方明军迅速南下,或是寻空渡江,给江南施加压力,若是调至襄阳,强攻安庆。现下一不知道北方战局如何,二不知道辽东情形如何,却实在是令张伟悬心。若是此时江北已聚集了大股明兵,仅凭留守的几千曹变蛟部的汉军若是面临着明军强攻,虽有水师相助,若是敌兵过多,却也无法尽数挡住,若是镇江有失,则张伟虽击败南京明军,亦不得不面临着补给被断的危局。

  派遣了大量探子赴辽东、江北,都一直得不到什么上层消息。此时交通不便,往往一个探子派将出去,待消息传回,却已是旧闻一桩。是以张伟虽重谍报,却因当时情况所限,收效不多。

  如此这般又捱了数日,留守的诸将越发焦燥,便是张鼐等人亦不知道张伟心思,不住派人来问。张伟心中亦是着急,这一日亦不出游,只在原知府后院中高卧,任是谁也不接见。城内汉军诸将焦急,却也无人敢去打扰。

  张伟闷坐看书,一直待到半夜子时,正欲叫下人打水洗漱安歇,却听得门外有人禀道:“大将军,府门外有人求见。”

  “不是说了今日不会客,怎地还来啰嗦!”

  “回大将军,那人自称是施琅将军的使者。因大将军早有交待,一有施将军来使,立时引见。是以我不敢怠慢……”

  那家人正低着头絮絮叨叨陈说,却听得眼前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张伟已亦身着中衣,赤着脚跳将出来,向他喝道:“快,把人叫进来!”

  见那家人吓的目瞪口呆,呆立不动,张伟顿脚道:“还不快去!”

  待那使者赶到,张伟因见他满脸尘土,嘴唇干裂,知道是连日奔波赶路疲累所致,忙命人端了坐椅给他坐下,又令人端上茶水给他饮用。待那使者喘息半响,缓过神来,张伟已披了夹袍,坐在他对面,向他问道:“施琅有何说话?可有信件?”

  “回大将军,施将军说了,带了信任若是有失,可就泄漏了军情。只是命属下带了他的信物,前来传话便是。”

  说罢将怀中信物掏出,给张伟验看了。张伟接将过来,略一端详,便将那印信递还给那使者,催问道:“天津那边情形如何,还有我令他注意辽东一事,多加打探,有何消息?快说!”

  “天津一个月前已被施将军攻下!天津卫原本是朝廷制造火器的重地,却也无甚强兵把守,咱们的炮舰驶进港口,将码头内的船只什么的轰击沉没,步兵上岸,不过几个时辰,便将守兵击溃。依着大将军吩咐,将天津卫的火器作坊焚毁一空,工匠尽数掠至船上,送回台湾。”

  听到此处,张伟已是两眼放光,双手击掌叫道:“甚好!尊候做的很好,台湾现在正缺匠人,这些工匠都是熟手,过去之后立时便能大用,甚好!”

  说罢又向那使者问道:“天津一下,京师震动,皇帝可有什么举措?”

  那使者轻蔑一笑,答道:“因缓不救急,镇边边兵调动需时,皇帝又知咱们只有几千步卒,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祟,竟派了京营副将,都督同知萧文奎领着京师神器营、五军营约摸五万京军来攻,施将军原本想着击溃了事,料来打上几炮,这些京营老爷兵必定不敢再攻。却又担心皇帝派边兵再来,又怕动静小心不能使皇帝和京师惶恐,是以设下埋伏,待京军入围之后,方始进攻。不但那萧文奎当场战死,五万京营逃回去的也不足万人。此一战后,皇帝大为震恐,已命洪承畴为九边总督,领十三总兵近二十万兵往援京师。待他们大兵云集,施将军已撤出天津,又往山东而去。此后如何,因我来报信,却是不得而知。”

  听到此时,张伟长叹抚掌道:“甚好,北兵疲于奔命,被尊候四处调动。这一处偏师用的极好,尊候当真是了得。”

  又问道:“可有辽东消息?”

  “回大将军,辽东那边现在看守甚严。咱们买通了不少皮货商人,却是很难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原本可以进入辽东看货,现下只能在边地交易。若是多打听几句,立时便被斥责。稍不小心,还会被八旗兵逮去拷问。是以竟没有一点实情可得,施将军说了,此事也急不得,只等着看便是了。”

  张伟嘿嘿一笑,挥手命那使者退下歇息。心中暗忖:“你越是这么严防死守的,你越是心虚!想必皇太极非死就是重病。如若不然,又何必弄出这些怪样。”

  虽是如此推断,到底还是有些担忧,拍手召来一个亲兵,令道:“你即刻回台湾,找到何爷,命他想方设法,花再多的钱也要得到辽东那边实情。”

  挥手令那亲兵去了,张伟立时又命道:“来人,给我传令!城内汉军明早开拔,赶赴南京战场,今夜便需准备,不得延误!”

  各传令亲兵领了令牌纷纷离去,得得的马蹄声立时在镇江城中四处响起。张伟此时精神大振,竟致无法入睡。在中庭徘徊半响,犹自沉思:“今番的战事算的上顺利之极,南京一战并无悬念。八万汉军对阵二十余万明军,不过是砍瓜切菜耳。此战过后,整个南直隶已然平定。该当亲率主力,往攻襄阳,待襄阳一下,南方亦无忧矣。”

  想到此处,却是又起了惶恐之心。眼见自已离大业越发的近,心中却止不住想:“张伟,得天下易,治天下难。台湾一片空白,你治理起来尚有诸多难处,以全中国之大,你又该当如何呢?”

  一直待东方既白,鸡啼声起,城内已隐约可听闻汉军起身集结的声息。张伟早已披挂整齐,在房中假寐而已,听得动静,立时佩剑而出,向着诸亲兵大声令道:“随我出城,咱们与张瑞的飞骑先行动身,赶赴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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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8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十二)~

 

  张伟领着众亲兵飞骑出城,待参军部等直属直部跟随而出,便会合飞骑,直奔南京而去。其余万骑与炮兵大队,则在张伟身后缓行。好在镇江与南京之间距离甚近,又有大道相连,炮队行进起来,到也不会太过迟慢。

  镇江府城距南京不到百里,因都是骑兵,自一早奔出,不过傍晚时分,便已到了狮子山下的汉军大营之内。张伟因想起当初郑军分营被八旗骑兵分头击破一事,便令张鼐与孔有德将大营连营一处,若有敌情,两人可合议而行。待张伟率大军奔来,还在二十里外,便有汉军的侦骑发现,待他领着张瑞等人赶到狮子山下汉军大营之前,张鼐等人早便率着诸将出营恭迎。

  待张伟入得大营主帐中安坐,还未及洗去身上风尘,便将营中校尉以上聚集至大帐之中,召开军议。

  “张鼐,近日敌情如何?”

  将洗脏的残水顺手泼出,把铜盆递给身边亲随,因见诸将齐集,大账内已是挤进了数十名将官,因向张鼐随口一问,料想敌军龟缩城内,想来也是无甚变化。

  却听那张鼐道:“近日城内的明军不敢出西门,到是东门那边有些异动。原本敌军都在城内,现下因见我军多日围城不攻,又因咱们人少,照顾不到东边,火炮移动也甚是不便,因为这些个原故,十日前城内敌兵开始出东门安营,近日来在城外越聚越多,连营成片。因不能断绝南京与外界联络,前来援助的明军越发的多,估摸着附近几省的明军多半都赶过来了。”

  见张伟不以为意,张鼐与孔有德对视一眼,一共躬身道:“大将军,以咱人的兵力,攻城还有些难处,击破城东的明军连营,却也是小事一桩。不如让金吾与龙武各出一万,辅以火炮,明早必破明军连营!”

  张伟安然坐下,向两人笑道:“我刚到这边,敌情不明,此事暂且不说。”

  因天色已晚,帐外尚有些余光,内里已是漆黑一片,张鼐命亲兵入内,将烛台全数点亮,烛影重重,将张伟的神色照映的阴晴不定。各人不知他心思,却也不再行请战。

  半响过后,张伟方从沉思中惊醒,见各人都端坐不言,如泥雕木塑,便笑道:“我竟迷糊过去了!”

  伸上一个懒腰,向张载文道:“载文,把施尊候在北方的战情,讲给他们听听。”

  张载文微笑应了,立起身来,将张伟昨夜得的消息说将出来,张伟斜歪在坐椅之上,笑吟吟看着帐内诸人的反应。

  别人到也罢了,只张鼐、孔有德等几个统兵大将知道此事就里,几人兴奋之余,一齐向张伟道:“咱们都是纳闷,不知大将军为何迟迟不来,却原来是等着施将军那边的消息。如此这般,咱们后顾无忧矣。”

  张伟一笑,将各人的说笑止住,向张鼐道:“除了大致知道明军有多少兵力,还知道城内统兵大将是谁么?还有,城内的那些官儿反应如何?”

  “南京城内原本有水陆二营,委了提督总兵萧如芷统领,各省来援的兵马,统归左都督、提督操江刘孔昭总理。至于城内动静,虽逮了一些明军查问,到底是小兵和低级将佐居多,上面的事情不得而知。只知道咱们围城之初,就由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召集诸将,还有城内的文官大员们会议,然后一队队的使者派将出去调兵。后来明军几次出城邀战,听说也是文官们闹腾,那范景文文人出身,不懂军务,听那些文官们一闹腾,就压着刘孔昭与萧如芷出战。被咱们击退之后,武将怨文官乱指挥,文官们说武将怯懦,成日的吵吵。按说,明朝武将不能和文官叫劲,只是那刘孔昭是刘基之后,锡封伯爵,身份贵重,是以还能说上几句话。若是不然,只怕里面的军队早就飞蛾扑火似的扑将出来了。”

  张伟沉吟道:“萧如芷……这人可是京师那个京营大将萧文奎的儿子?”

  “正是。这萧家与辽东李家齐名,人称北李西萧,一门全是大将。祖萧汉,凉州副总兵、都督佥事、前府佥书;长兄如蕙,宁夏总兵官、都督同知;如兰,陕西副总兵;其父文奎在京师为副将,眼见是要乞骸骨的人了,却不想死在尊候兄手中。”

  其余汉军将军到也罢了,只是孔有德等人却是忍不住嗟叹不止。他们原是明军世家出身,自太祖立国便是军户,是以对这种军中将领世家很是敬畏。此时听得那萧文奎年近七旬却死于非命,心中不免凄然。

  张伟只是淡淡一应,到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叹息一声,道:“那萧如芷若是城破之日未死,若是肯降自然千好万好,若是不降,派小船送他过江。”

  当下商议已定,各人分头散去,准备来日大战。虽知明军孱弱,到底也是数十万人的大战,当夜传下令去,果尉以上均需小心戒备,随时可听命投入战场。

  第二日万骑并炮队赶来,搭建新炮兵阵地之时,往那城内试射了数十炮,明军畏惧汉军炮火,那守城的士兵一听炮响,一个个溜之大吉,不敢逗留。却不料此番汉军使用的有十六磅的重型火炮,又是以改良的火药为发射药,射程提高甚多,威力亦是加强,一颗颗炮弹飞越城墙,在近城的军营及民居附近爆炸,那些静卧不动的到还好些,越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则越容易被四处飞射的弹片击中。城内死伤惨重,那守城的各将军直以为汉军必当攻城,自兵部衙门和陆营中不住发出命令,大股的明军在城内集结调动,往汉西门一带奔援。

  汉军围城已久,城内原已是习惯,市面已是如常,此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本是行人不绝的街道上立时空无一人。正在百姓纷乱不已,纷纷躲藏之即,南京翰林院学士,詹事府詹事姜曰广,连同吏部右侍朗、右佥都御史张有誉、户部尚书张慎言等人却齐集兵部尚书范景文府中,纷纷向尚书进言,要范景文调动东门处明军大部,连同西门里的陆营守兵,两路夹击,将敌人一举击溃。

  他们还不知道驻守镇江的汉军大部已经被张伟带到南京城下,仍以为汉军还是不足五万,皆是步兵。在他们看来,战局不利,乃是城内将军太过怯懦的原故。是以此时一起来寻兵部尚书,请他督促明军出战。

  这范景文此时四十出头、五十不到,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此时正是政治家的黄金年纪,被皇帝派到南京,也是因其年富力强,耿直忠忱。当此乱世,崇祯将他派至江南镇守,对他自然是放心之至。崇祯眼不识人,一生任用奸人甚多,到后来失臣下之心,死时竟只有一个太监跟随左右。而满城的高官贵戚,在李自成进北京后,尚没有追比脏款之前,却也是一心一意要追随新朝圣主了。只有这范景文以大学士之尊,毅然投井自尽,为皇帝尽忠死节。这南京乃是明朝陪都,平时无事也便罢了,若是南方有兵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南京兵部尚书。是以兵部尚书一职,甚是紧要。此时听各人乱纷纷发言,范景文亦是文人进士出身,却也听不出谁是谁是,他又觉城外汉军火器犀利,明军出战伤亡太大,恐有不虞;又觉眼前这些同僚说的也是有理,二十余万明军平日里执坚披锐,枕戈以待,不就是为了眼前之事?况且城外汉军火炮虽利,若是明军不计死伤,由城内城外一起猛攻,几万人的汉军又岂能抵挡的住?

  这姜曰广是后辈,那张有誉和张慎言却是资历与他相同,两人都是勤谨忠直之人,与范景文甚是交好。若非如此,亦是无法影响到范景文。

  沉思半响,范景文方向三人咬牙道:“城内的郧臣和贵戚难以说服,我是欲出战,奈何掣肘太多!”

  姜曰广急道:“梦章兄,你身为本兵,兼负整个南方安危,若是迟疑不断,恐来日必有奇祸!”

  张有誉亦道:“难道城内的将士,敢违抗你本兵的命令不成?”

  范景文苦笑道:“昨儿晚上,抚宁候朱国弼、诚意伯刘孔昭、灵壁候汤国祚、怕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弘基、安远候柳昌祚等人一起至我府中,言道南京城坚,粮草完备,敌军兵少,难以强攻,劝我不要听信他人胡言,安心守护。待时日久了,朝廷大兵云集,那时候破敌如反掌耳。”

  见三人即刻便要说话,范景文又道:“他们说的也是有理。敌兵人少,南京城是太祖时修建,高大坚固,城内粮仓屯积了大量粮草,还有东门可与外交通,咱们固守待援也罢,还是待敌人撤退时追击也罢,总比冒然浪战来的更好,三位以为如何?”

  张慎言原本是默不做声,此时亦忍不住道:“梦章,你休要糊涂!这些郧贵原本就不该出面干涉政务,若是太平时节,郧贵干政便是大罪。你又怎听他们这些畏敌避战之言?”

  范景文瞠目道:“那刘孔昭身为左都督,提督操江军务,除了原南京水陆两营还归总兵萧如芷直统,所有来援的外兵都由他统管。他来说话,我总不能不理!况且,他们说的也是有理,到也不完全是畏敌避战。”

  “胡说!昨晚那萧总兵来寻我,与我剖析利害。他将门世家,一门都是国朝大将,见识可比刘孔昭那样的纨绔子弟强上百倍。依他看来,据城而守,自寻死路耳。”

  “此话何意?”

  “敌兵炮火利害,南京虽是城坚,可是若是敌炮轰击一处,以他们炮弹的威力,城墙能挡的住么?若是敌兵轰开城墙,以火炮推进,慢慢轰将过来,咱们能挡的住么?可敌兵竟然不攻!依萧总兵看来,敌人必定是在等援兵,听得来援的浙兵言道,安庆等地已被台湾叛兵攻下,那一处也有几万兵。朝廷主力都在围剿陕甘四川的贼兵,势必难以抽调大兵前来,南方能战之兵,除了要守备闽浙两广,已然尽聚南京城内外,若是咱们避敌不战,等敌兵从安庆过来,又或是从台湾再调援兵,到了那时,又拿什么来抵敌?此时若战,只要各将不避炮火,奋勇向前,冲到了敌兵身前,火炮何用?咱们人多时不战,难道等着敌人集结后才战?此时出战,尚有机会,不然,死无噍类!”

  范景文听到此处,细细一想,已是汗如雨下。他们自然不知道张伟不攻是为了一战而尽歼江南明军主力,可是细想一下,敌人以优势强兵屯于南京城外,明明可以围死,却放着城东不顾,明明可以攻城,却是全无动静。此事想着着实诡异,南方明军已是调无可调,而敌兵情形不明,此时若不死战,耽搁久了,敌人若有援兵过来,那可就大事去矣。

  “金铭兄,还好得了诸位提点。既然如此,现下我就直接向城外各将下令,调动大兵向城西,待他们过来,城内开战出战,里应外合,与敌寇死战!”

  张慎言见他虽下了决心,额头却是虚汗直冒,知他紧张过度。因劝道:“昨日我听了那萧总兵劝告,细思之后也是惶恐不安。那萧总兵却道:咱们背倚坚城,纵是败了,士兵也是绕城而逃,回到城中,不至于战败而不可收拾。纵有死伤,咱们人多,他们人少,又有何惧 ?大不了,咱们还是继续守城待援便是。”

  又道:“现下城外正在打炮,梦章兄你现在下令,城东大兵过来,到是正好方便敌人开炮轰击。况且大战也需城内城外协调进行,不若今日发令,明早起行,待城东大兵过来,城内亦是早有准备,这样才能得两路夹击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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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9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十三)~

 

  崇祯四年夏初,张伟自镇江奔赴汉西门汉军大营第三日的清晨。自昨日试炮过后,自半夜子时起,天气变的沉闷之极。南京虽不似台湾终年温热,但夏天较之台湾尤为炎热。此时雷雨之前,愈发使人觉得闷热非常,汉军虽驻军城外,倚山傍水,各营的军士却仍是挥汗如雨,受热不过。

  张伟自炮队与万骑赶到之后,已命人将各种防暑降温的中药并食品下发,熬制汤水命全军饮用。半夜时分,因觉天气闷热,披着夹衫步出帐外,抬头看了半日天色,待天空中隐约传来雷声,又有电光划破长空,眼见得一场大雨势力难免。

  “火药粮草可都放在高处避雨处?”

  虽披着白裯夹衫看了半日天色,此时狂风乍起,将张伟身上衣袂吹的啪啪做响。在帐中闷了半日,已经睡过一觉的张伟到不急着入内,只在外吹着凉风享受这雷雨前必有的大风。

  因见身边有不少亲随将佐赶来随侍,张伟因随口向金吾卫行军司马问道:“火药甚是要紧,不但不能雨淋,亦是不能沾染湿气。”

  那行军司马笑回道:“这是自然。咱们的火药都有浸油的牛皮纸发给兵士,包成小包,临阵时折包灌入枪管,又不怕湿,又是方便装药,可提高射速。营内屯积的火药都是装在大木筒内,密封储藏,以外夹层石粉隔绝空气,断不至受潮。”

  “如此便好。”

  张伟又问道:“围城一月多,也是下过几场大雨,城内几番出击,便是趁着大雨而出么?”

  身后由各卫派来的随侍将佐中自由卫参军部的参军,听张伟问话,那金吾卫的参军便出列答道:“正是,前月正是南京的梅雨季节,到是很下了几天大雨,天一直阴沉沉的。城内明军敢出击,也是以为咱们的大炮不响,火枪无用。待咱们火炮一响,就急忙撤回去了。”

  张伟感慨道:“下大雨时火器还是要受影响,若是他们一心猛扑不计死伤,那么还是能冲上前来的。不过有身披重甲的龙武卫在,冲上来也是找死。”

  “普天下能有几支军队如咱们汉军一样精锐,也只有汉军能令行禁止,这乃是大将军治军有方啊。”

  “正是,汉军军纪严明,饷俸充足,还有军爵之赏,是以全军上下无不奋勇杀敌,明军可差的老远。”

  张伟听得一笑,听各人仍在捧迎拍马,不禁顿足断喝道:“都给我滚回去睡觉,再敢乱拍马,都把你们送到军马司去喂马去,让你们拍个够!”

  待雨滴飒飒而下,张伟便进帐歇息,听着密集的雨滴不住的打在牛皮大帐上的声音,到觉得分外安稳踏实,香甜一梦,直至天色微明。

  弁上锐,红色,其间有十二缝,镶嵌白玉,衣裳、膝蔽为纯黑,玉带,白袜、黑鞋。腰悬宝剑,白马,马鞍上斜挂铁胎弓,待清晨雨歇,张伟跨骑马上,全身着以明朝亲王武弁服改制的大将军服,只带了几百亲卫,由城西向城东奔驰而去。虽然得了属下报告,已知城东驻有十余万明军,连营二十余里,刁斗巡兵不断,却仍是决意亲身一探。

  昨日范景文与几位文官计较已定,又有萧如芷这样的总兵大将支持,是以断然以兵部尚书身份下令,命城东明军来日调动,与城内明军汇合,一同夹击城西的汉军。各人原本心中惶恐不安,待半夜下雨,虽知汉军火器仍可发射,却都不自禁合掌道:“天估我大明!”

  因城中明军就在水陆大营附近集结,到是城外的明军调动需时,是以还不待天亮,对出征命令出满心的不愿,那诚意伯刘孔昭却也发令各营的总兵、副将、千总等各级将佐,命明军全营出动列阵,待天色明亮,便可绕过城墙,直扑城西汉军大营。

  虽是天热,因顾忌汉军火器犀利,不论是从南直隶和浙江、江西都司调来的卫所军,还是募集的镇兵,都穿着明军制式的红色小胖袄,长至膝盖,窄袖,内填棉花,若是近距离被火枪铁丸击中,自然是一命呜呼。若是距离稍远,中了流矢或是枪沙,则这些棉花可以吸收阻挡,作用堪比皮甲。

  于是张伟带着轻骑过集庆门、安德门后,便在城墙外远远见了大股明军由卡子门方向远远而来。此时正值东面的阳光照射过来,十余万明军迤逦行来,红色的军服映射着刀、枪、铁头棍、狼牙棒、矛、戈的寒光,当真是绚丽耀眼之极。

  因距离尚远,张伟到也不急着回撤,吩咐一名亲兵迅即骑马撤回报信,自已坐端坐马上,打起瞟远镜向远处看。直看了一柱香后,方向已急的满头是汗的王柱子笑道:“看起来威风的紧,其实全是银样腊枪头!”

  王柱子哪里肯理会他的笑话儿,只急道:“一会子在大队之中,哪怕您睡着看都成,现下还是快些回去,如何?”

  张伟摇头道:“不急,咱们一会回撤,引着敌人骑兵来追。适才已命人去调张瑞飞骑,咱们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他指着不住涌现的明军大阵,向王柱子道:“这些明军大半手持的都是刀枪等兵刃,火器甚少,不比辽东大半装备火器。拿着这些刀枪棍棒的,看起来威武,细看神色,一个个萎靡不振,全无精神。年纪也是老少不齐,有花白胡子,还有十来岁的孩童!弓手撒袋里稀稀拉拉,竟然没有几支箭矢 ,这样的军队,嘿!”

  正说话间,明军大阵中显然也是发现张伟这一股黑衣汉军,侧翼一阵骚动,显是敌骑已出,向张伟这边赶来。王柱子等人急道:“大将军!还是快些撤回吧。”

  张伟点头道:“也看的差不多了,咱们这便撤回,估摸着回到集应门那边,张瑞就该接应咱们了。柱子,派些枪法好的殿后,用撞针的后装线膛枪敲下几个官儿来,估摸着他们就不敢追的紧了。”

  那股出来追赶的明军约摸有五千余人,拼命向张伟这边赶来。那刘孔昭虽是奇怪一直没有骑兵的汉军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一小股骑兵出来,心中却是大喜,眼见敌方不过几百人,派上几千骑兵出击,先斩上一些敌首,振振军心士气也好。就是追之不及,将他们撵走,亦可略畅胸怀。

  张伟虽是想在亲兵队中一同回撤,却回诸亲卫唯恐他有失,以十余人裹挟着他,当先飞奔而去。王柱子等人却是引弓控箭,有枪的横枪放于马鞍之上,缓缓而撤,只待明军追来先抵挡一阵。待明军骑兵稍近,已是污言秽语叫骂不绝,原本古人征战,最讲究的是先挫敌气,是以这骂阵亦是行伍的必修课程。这些骑兵全是由浙江都司调派而来,非从民间募集的镇兵,几百年当兵的经验传授下来,骂起人来当真是精采之极。只是他们浙江口音,王柱子等人只听的目瞪口呆,却是半句也听不明白。只是料想不是好坏,各人气的脸皮发白,只卯足劲等着敌骑驰近,再做理论。

  “射!”

  听到命令,那几十个持着线膛火枪的亲卫举起枪来,虽然敌骑越来越近,他们却是稳住身形,巍然不动。待瞄准了敌骑队中头戴兜鍪,身着刻着山字花纹锁甲的将官,扣动扳机,只听得一阵“砰砰”做响,对面的骑兵阵已是乱成一团,不少百户官和千户之类的小军官冲在前面,已被枪子穿透铁甲,掉将下来。在这骑兵大阵中,落马之时纵是无事,亦很快被收脚不住的本部战马踩成肉泥。突然被袭,气势汹汹的明军没有想到敌兵不但不急速奔逃,反而敢住马射击,那线膛枪射程甚远,相隔近三百米还击中了本部将军,各明军惊吓之极,纷纷住马。后阵不知前面何事,却仍是往前急奔,又没有了将官约束,一时间竟致混乱不堪。

  好不容易将队形稳住,再看那一队汉军骑兵,却已是去的远了。领头的总兵官大怒,叫道:“他们不过是用些火枪阻挡咱们,大伙儿不要惊乱,追上他们一个个用刀全砍了下来!”

  待追到集庆门附近,却与匆忙赶到等候的汉军飞骑大队相遇,一面是早有准备,一边是猝不及防,明军收势不及,狂奔之际根本无法掉转马头逃走,虽见汉军骑兵数目不少,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上。一时间身着红衣锁甲与身着黑衣铁甲两股洪流迅即冲撞在一起。明军武器驳杂,长短兵器混用,汉军骑兵却是一式的马刀与镶在臂上的圆盾,这样的短兵相接,明军长矛大槊很快失去威力,而汉军的斩马刀刀柄厚实,刀刃轻薄锋利,在马上挥舞劈砍皆是顺手之极,两相比较,明军已是先失一筹。

  六千汉军飞骑与五千余明军就这么在集庆门外不远互相砍杀,拼斗。红与黑的人群就在雨后初霁的泥地中拼死搏杀,不住有人在马被被砍落,捅穿,鲜血抛洒大地,受伤落地的很快便被来回扭动的战马踩死于地,血和碎肉混入烂泥湿地之中,惨叫和临死前闷哼声不绝于耳。

  面对如此悍勇的敌手,明军一则人少,二来战斗意志原本就极是薄弱,若不是骑兵多选精壮勇武的军士担当,只怕此刻早就逃的一人不剩。拼杀了小半个时辰,明军已是死伤惨重,而装备精良训练更精,且又经历过多次战斗的飞骑却是越战越勇,手中斩马刀不住挥舞,明军骑兵不住的被劈中,砍翻落马。那总兵官眼见不济,早就是脸色惨白,眼见左右两翼的明军已然开始溃退,自已处于中央眼见有被敌兵合围的的危险。他身边有几十兵家将亲兵护卫,等闲不上战场,此时汉军飞骑越突越近,眼见连家兵都需上前搏杀,心中一阵心悸,突地掉转马头,命道:“退,快退!”

  他当先逃走,身边的家将亲兵立时亦是掉转马头,护卫着他趁汉军未合围之际狂冲而出,拼了命向正往此处赶来的明军大阵逃去。

  一阵阵沉闷的雷声响起,天空中却又漂下雨滴。不及奔逃的两千多明军骑兵已被合围当中,被如同铜墙铁壁般的飞骑大阵紧紧围在当中。左突右奔之后,明白已然无法突围,间歇有明军拼命呼喊,急欲投降,只是在这混战之中,飞骑早就杀红了眼,哪里理会。大杀大砍一阵之后,除了逃走千多骑兵外,奔袭而来的明军全数战死当场。

  雨水冲涮而下,众飞骑将长刀伸上半空,让雨水冲涮长刀,待张伟带着众亲卫赶上前来,众飞骑用长刀拍击盾牌,呼喝叫喊,向主帅致意。城头早有守城的明军赶来观战,因城门封死,两边又是骑兵,城内明军出之不及,不过一会功夫,眼见友军已被杀败,城头明军上下皆是心惊胆战,看着众飞骑在雨中挥刀大喊,直如鬼魅一般,有那胆小的,竟然不敢再看。

  得到消息之后,万骑在契力何必与黑之常之等人的带领下正好赶到战场,见飞骑将士如此情形,那契力何必急速赶到张伟身边,大叫道:“大将军,咱们万骑来了,请大将军下令,让儿郎们也去杀上一场!”

  张伟略一思索,应道:“你与张瑞一起,张瑞掠阵,你与万骑靠近射箭,张瑞待敌阵有隙,则用飞骑重骑冲击!待敌人溃败,则万骑再追击射杀敌人!”

  见万骑并飞骑向城东明军来处飞驰而去,张伟带着众亲卫匆忙而回。城东明军调动,必然将会与城中明军配合,正好可借此机会,一举击溃聚集在城门处的明军,这可省事的多。

  待他奔回汉西门汉军大营,却见城门处明军旌旗飞扬,显是已有大股明军汇集,就等着城东明军一至,便可一同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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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0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十四)~

 

  冷笑一声,张伟也不顾满头满脸的雨水,喝命道:“来人!传命给神威将军朱鸿儒,命他的炮队火炮全数开火,向着城门处轰击!”

  见张鼐与孔有德等人匆忙赶至,张伟向他二人令道:“不需来我这里,一会子大炮轰击,敌兵或是孤注一掷,开城出战;或是惊慌失措,纷纷后退。无论如何,咱们需抓住这次机会,打跨这里的明军。此时一平,则城内无甚主力明军,可无需巷战矣。”

  他扫视着金吾及龙武诸将的面孔,大声道:“诸将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城内明军左右不过七八万人,汉军一会子要拼命冲城,一战击跨敌人!切记:莫计死伤,莫疼士卒,拼死向前,穷追猛打!”

  他盯着张杰与顾振等人,沉声道:“养兵一日,用在一时。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将军,尚将军与耿将军都是辽东人,原本就悍勇之极,不需再加吩咐。到是你们,冷静有余,冲劲不足。我特地吩咐你们两人,一会子一定要狂冲猛打,不计死伤,若是还因循不前,畏手畏脚,多年的老脸都顾不得了!”

  实则他眼前的这些个将军与贺人龙、曹变蛟等人不同,贺疯子与曹变蛟都是打的兴起能赤膊上阵的勇将莽将。若是平时,此等行径必然被张伟训斥,当时突击冲城之际,却又必须要有武勇之将,带着手下将士猛冲方可。是以张伟思来想去,只得先褒扬辽东诸将,尔后又激励张杰等原台湾将士。

  那张杰、顾振,还有由辽东而来的尚可喜、耿精忠等人被他一激一扬,都觉全身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因一齐躬身道:“大将军,末将等愿效死力!”

  张伟厉声道:“如此,则戮力死战!”

  诸将齐齐一声暴诺,各自回营备战。那神威将军朱鸿儒接了张伟将令,已命炮阵中的近四百门火炮对准汉西门内外,待一切就绪,又请了张伟等人稍避。那朱鸿儒一声令下,数百门火炮先后开火,一股股浓烟夹杂着火花喷薄而出,大大小小的炮弹直飞入城。汉军火枪还有使用黑火药者,手榴弹亦因硝化甘油不足而尚未铸造,但所有的开花炮弹已经全数改成由硝化甘油凝固后的火药,威力当真是大过以前十数倍,此时数百门火炮一起开火,当真是声响震天,不但汉西门内外的明军魂飞魄散,就是汉军亦为这声威所震,只觉得耳朵嗡嗡做响,便是脚下土地亦是不停的颤动。

  眼前前方碎石飞扬,汉西门后原本以沙发堵实,此时明军欲出城而战,到是自已将城门后的沙包重石搬开,汉军大炮不过轰了几炮,城门已被洞穿。城门内附近聚集了大股明军,汉军火炮当真是炮无虚发,一颗颗多半落在明军队中。直接炸死的到是不多,只是炸开后的碎片四处飞射,明军队列严实,当真是一颗炮弹下来,死伤便是数十人之上。那萧如芷眼见不对,汉军此番炮击威力远远超过击退明军攻击的那几次,急忙命明军散开,又命人飞马前去禀报范景文,言道敌兵炮火太猛,明军无法冲出,且城门已被敌兵轰破,请命东门明军即速回城,前来援助。

  他知此番敌军十有八九必会攻城,因炮火猛烈,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命明军后撤,谁料明队明军早就吓破了胆,一听得后撤命令便拼命往回推挤,一时间乱将起来,竟至喝止不住,一直将前队冲乱,直踩踏死了数十人,伤者无数,方才止歇。

  萧如芷因见属下如此混乱,早急的满头大汗,忙命部下亲兵维持。他操练南京城内的陆营军队已久,虽无法扭转大局,到也练就数千心腹精兵出来,此时得了他命,便急忙四处维持。好在汉军炮火打了半响,炮管已然发烫,是以炮声渐歇,落在城内的炮弹亦是稀疏下来。又有总兵亲兵加上心腹将领带着兵士维持,城内明军终于渐渐安稳下来,重新列队待命。只是大半军士已被吓破了胆,又眼见各处都是明军的尸体,断肢残臂散步四处,便是那内脏碎肉,亦抛洒的到处都是。各人哪曾见过如此惨景,再加上碎石断瓦,满地鲜血,当真是如同炼狱一般。

  “敌兵攻城了!”

  萧如芷正在抹汗,因着急此处可能不守,连声催派亲兵前去寻范景文请示,待听到有人撕心裂肺一般的大叫,他如被电击,急忙扭头一看,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只见一队队的汉军龙武军的甲士,身披二十斤左右的仿唐明光铠的重甲,手持陌刀长盾,一队队由轰击而开的城门列队而入,他们到是不急着进攻,只是远远看着着城内明军,慢腾腾变换着队形,掩护着后面的火枪兵、轻型两轮火炮慢慢由破损的城门口缓缓而入。此时虽离明军较远,但行动自若的汉军铁甲兵却已给了对面明军莫大的压力,明军身上多是红色小胖袄,至多是在下半身着铁丝裙;而汉军的龙武军都是精选的身强体壮的军士,身着精铁打造的重甲,手持铁盾及锋利的仿唐陌刀;又以张伟教给的后世训练身体的办法强化体魄,再加上由内地聘请的武学教师,以精练的博击术教导。是以横亘在明军眼前的这支汉军冷兵器军队,乃是这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重步兵强军。

  “攻,进攻!诸将听令,各自带队向城门处的敌军进攻,有我无敌!若是让他们列好了阵,火枪兵和大刀兵配合火炮攻将过来,城池必失,到时候大家都是一死,不如和他们拼了!”

  萧如芷虽喊的声嘶力竭,却见身边诸将都是面露怯色,知道这些亲随大将都被眼前的这支强军吓破了胆,更何况那些寻常小兵。他心里亦是惶恐不已,心知若是城东明军不迅即赶到,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在城内与敌巷战,凭着自已现下的七八万兵,绝对无法挡住这些穷凶极恶的敌人。

  因见身边有一句千户官仍是立身不动,不肯带着属下军士往前迎敌,萧如芷立命亲兵将他就地按倒,砍下头来。又命人宣令道:“总兵大人有命,凡畏敌不前,无命后退者,立斩!”

  明军后阵慢慢响起稀疏的鼓声,一队队明军虽是心中害怕,却在军令下不得不向前来。伴随着鼓声,一股股身着红色胖袄的明军向在城门空旷处列阵的汉军冲去。

  张鼐与孔有德已然随大队入城,他俩到也罢了,属下的各将被张伟激起斗志,此时见明军冲来,龙武卫的各将纷纷请命,要与明军正面相接,一决雌雄。因城门处到此狭小,汉军金吾卫的枪兵尚未展开,火炮亦未就位,孔有德因向张鼐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将军适才说要猛冲猛打,就是因此地地形不利于炮火展开,那么,就让龙武卫先立一功,如何?”

  张鼐亦知他说的在理,乃慨然点头道:“龙武卫在前,咱们在后肃清散乱明军!”

  孔有德虽然已是年近四十,到底是辽人出身,听得张伟夸赞贺人龙等将勇悍,他心中亦是不服之极。此时听得张鼐应诺,站在马上大声令道:“龙武卫,攻!”

  他一声令下,无数神情肃穆的龙武军士开始移步向前,向着明军来处缓步而去。随着身形移动,身上的铁甲叮当做响,两万龙武军士发出的铁甲响声汇聚成哗啦啦的大响,这些铁甲的响动加上龙武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竟然盖住了明军的鼓声,使的整个战场,好似只有这如山如林一般的铁军在行进,天地间竟似无人能挡住他们的脚步。即将与龙武军对阵的明军心中一阵阵的胆寒,只觉眼前这支军队可怕可极,却又无法后退,只得一步步向前行进,只是那脚步却是越发的沉重。

  “长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待与明军接至一箭之地,龙武卫所有的军士以陌刀拍击铁盾,大声高唱唐朝时威震四海的军歌“大角歌”,张伟因明朝军歌大多长而无力,想起唐时职官志上的“居常则习骑射,唱大角歌”,便寻了这大角歌的歌词,谱以苍凉曲调,令全军习唱。其余三卫到也罢了,这龙武卫以陌刀敲击盾牌行进,再辅以苍凉悲壮的大角歌,当真是威武之极,却比单调的鼓声更加激励军心。

  挡开了明军弓箭手射过来的箭矢,眼见与明军只在数十步间,领队的龙武诸将、卫尉、校尉等一齐令道:“冲!”

  因身着重甲,龙武军士虽是体力过人,却也不能一直猛冲,这种接近敌阵后方始猛冲的战法早就训练的纯熟之极,待各级军官一声令下,全数的龙武卫军先是停住脚步,各自调整好队形方向,然后便突然加快脚步,向着眼前的明军狂冲过去。如林的陌刀如同绞肉机一般突入明军阵内,挡在第一列的明军尚不明所以,就已被尽数砍倒在地。后阵的明军急忙还击,却被身强体壮精于格斗的龙武卫轻轻一挡,便已将对面砍来的长刀挡开,然后顺手一击,便将那些全无防护的明军戳个对穿。两万龙武卫军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切挡在阵前的明军,甚少有一合之敌,常常是三五个明军合作,才能伤得了一名龙武卫军。两边接战不过是一刻功夫,明军已是纷纷溃败,被龙武军赶的不住后退,纵是后面督战军官再加逼迫,却也是无人理会了。

  待攻到那萧如芷阵前,几百名萧府家将亲兵连同素日里练出来的精兵,再有跟随萧氏多年的悍将向前,竟然一时间抵挡住了龙武军前进的步伐。虽然不住有明军被挑起砍成肉泥,甚至一柄陌刀过去,便是将几个明军串成一串,到底家兵忠心,见主子不退,却也是死不肯退却。

  萧如芷早知大势已去,派去调城东明兵来援的亲兵早就回来,道是城东明军一早便被刘孔昭带出城去,在集庆门曾以骑兵与敌骑交战,被汉军骑兵击败,大部被歼,然后两万多汉军骑兵飞驰而过,往城东明军主力方向奔驰而去,现下没有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是以他虽见眼前的敌兵凶狠,明军死伤惨重不住溃败,却仍是不肯下退却的命令。此时一退,再加上城东有失,那么南京城必然不保,他是明朝大将世家,如何肯在此时放弃。

  “家主爷,咱们还是退一下吧!退到城内,收拢残兵,再依着地形与敌人缠斗就是了!”

  萧如芷扭头一看,却见是一句年轻的亲将,自小便跟随在他身边,此时浑身杀的血葫芦也似,一张脸上全是血迹,除了两只眼睛仍是黑白分明,竟是一身的血红。他不理会让他退却的恳求,只微笑道:“萧潜,你杀了几个敌军?”

  那萧潜傲然道:“他们纵是穿的象龟壳一般,到底还是被我的长枪戳穿了十几人!”

  微笑着拍拍他肩,萧如芷一声长叹,令道:“你快些返回内城,禀报尚书大人,就说城多半是不保了。趁着城东尚未被敌合围,你护着城内的大人们快逃吧。”

  见萧潜呆住不动,便厉声喝道:“此事关系重大!这些文官不比咱们武将,是国家的重臣,你要护着他们安全!若是他们不肯走,便架着他们逃,你若是办不到,我死也不饶你!”

  说罢拨给那萧潜一百亲兵,令他带着往范景文居处奔去。自已见眼前抵挡的明军越来越少,大半明军已然逃走,而这些铁甲兵身后的火枪兵四处追赶,开枪击杀那些乱逃的明军。他骂道:“逃你娘的!要是死战还未必死,越逃死的越快!”

  自已将身上佩剑抽出,向天默祝道:“父亲,诸位兄长,恕我先行一步了。”

  想到自已的父兄,只觉身上热血沸腾,抽出佩剑便往眼前的铁甲兵士冲去。只是临敌之际,却突地想起昨夜临阵之前,在家中与妻儿话别情形。他与妻子甚是恩爱,虽以总兵之尊,却始终不肯纳妾,家中一子二女,都是与夫人所生。想到稚子幼女,心中不由得一阵酸痛。只得敌军就在眼前,却也是顾不得了,发一声喊,挥剑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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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1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一章 伐明(十五)~

 

  “恭迎大将军入城!”

  昨日决战,击败了城东明军并城内驻守明军,擒杀诚意伯刘孔昭,那提督南京水陆两营的萧如芷当场战死。龙武卫并金吾卫在城中追剿了一天,眼见明军抵抗已基本肃清,诸将方派了使者请张伟入城。

  张伟在亲兵及汉军诸将的护卫之下,骑马由汉西门而入,由午门入宫,巡游过后,命调一营汉军封锁宫门,宫内镇守太监并所有大小宦官一律拿解出宫,押入城北鸡笼山上的千年千刹鸡鸣寺中暂居。

  因城内遍布明军尸体,又还有零星小股明军未及肃清,汉军诸将护送着张伟入住宫门外的兵部衙门,派遣了大队汉军先行肃清皇城,严拿行迹可疑的来往人等,将皇城内所有的明朝官吏尽行逐出,皆命居于家中待勘。

  汉军攻入皇城之后,明军已然全无斗力,大股明军弃械投降,是以皇城内不似外城那般,遍地血水与尸首。因汉军不欲死伤,猛追穷攻溃败明军之际,以两轮火炮四处轰击,城内碎石残瓦遍地,到处都是焦黑的火炮轰击痕迹。张伟进城之际,眼中看的分明,虽知此事难免,但见这六朝古都,千年名城遭此一劫难,却亦是嗟叹不已。一至兵部尚书府中大堂内坐定,便向张鼐等人吩咐道:“今日大战,百姓难免死伤,速派随军医师,寻访受伤的百姓,速加救治;再有天气炎热,明军尸体和汉军战死兄弟的尸体需加紧处置,以防疫病,此事要紧,你快去办!”

  又向范锡范等人道:“快些以告示安民,肃清败乱明军,这些败兵比起土匪还要狠上几分!凡是扰民的,劫掠强奸的,一律在大街闹市上当场斩杀。便是汉军有违纪者,也一同办理,去吧。”

  他前番来这南京城内,却只是在秦准河、鸡鸣寺、玄武湖等名胜古刹游历随喜了一番,因见张瑞与契力何必昨日追杀明军整日,杀的浑身是血,现下仍是精神奕奕站于身侧,因喜道:“两位将军,咱们带着众人在皇城内略转一转,由两位给我说说昨日战况,如何?”

  众将见他欢喜,哪有不随侍奉承的道理,南京一下,整个江南必定归汉军所有,依着众将的想头,张伟称帝一事即不容缓。待他称帝之后,想随意说笑却是不能了,是以现下大将军欢喜,要与众人闲逛说笑,各人自然是千肯万肯。

  张伟却不知道各人的想头,称帝一事他此刻却是想也未想。他虽以严治世,到底是现代人习气,不喜欢无故拿大,是以平素与各人却是言笑不禁。眼见自已打下来的疆土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能陪着说笑的人却是越来越少。更是张瑞,现下跟他说话也带着小心,好生气闷不过。那等闲的官员,将军,便是他赐坐亦是斜签着屁股,不敢落实了坐。需知古人最忌尊卑等级,四品官见一品官,依着皇明律令,便必需跪着说话,想起后世自已看的电视,那些什么格格,甚至百姓都可与皇帝言笑不禁,婉若家人,当真是荒唐无稽,想来可笑。

  这兵部衙门位于五龙桥至洪武门的御道东侧,皇城南至正阳门,北至天安门,东至东褯 ,西至西安门。由正阳门至午门,至端门、承天门、外五龙桥、直至洪武门终,正好是一条南北的中轴线。自北至南东为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翰林院、詹事府、五城兵马司;西则则为五军大都督府的前后左右中各都督府、太常寺,通政司,绵衣卫,旗手卫和钦天监;三法司执掌刑法,不设于皇城之内,位于太平门西的玄武湖畔,以天牢贯穿其中。

  张伟率众人出得兵部大堂正门,左右四顾,却见衙门四立,天街整肃,全都是高堂大户,一般的滴水穿檐。皇城与宫城外墙一般,讲究的是威严肃穆,使人有凛然畏惧的心思,是以全无花样,只是以高大整齐为要。

  因各人都是左顾右盼,这皇城禁卫森严,若非官员或是被允准入内的杂吏随从,寻常百姓哪能得进?见各人都是乡巴土佬儿一般啧啧称叹,张伟突地一笑,却想起那李自成往太和殿上的匾额上射了一箭,想来就是初见宫室威严,心中又是自傲,又是自卑所致。众人见他发笑,却是以为他打下南京,入得宫室,心中难免欢喜,不免都凑趣道:“明太祖费心竭力的弄出这些衙门来,当初费了百万百姓,十年人工,谁料今日竟无人肯为他的子孙守城,一个个都溜之大吉,便是那些机密档案,户籍资料,竟也无人过问。文官大臣,并所有的书办杂吏,汉军入皇城时,竟然无一人死节,亦无一人在岗!”

  张伟听得这么一说,到想起一事来,因问道:“应天巡抚郑瑄何在?”

  见各人面面相覤,不知所以,张伟知道这事不是这些人的手尾,便命人前去前去传令给冯锡范,命冯锡范即刻去巡抚衙门,将应天巡抚,实则就是南京知府郑瑄找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那亲兵去了,张伟方笑道:“咱们便先过去宗人府那边,看一下大明宗室的玉碟等物,瞧个新鲜。”

  一行人由南向北,因宗人府掌握全天下宗室谱系玉碟,第一任的宗人府宗正便是朱元璋次子秦王,是管理的是天子家务,是以离宫城最近。各人随同张伟一路行来,天街两侧尽是全身披甲的龙武卫兵守卫。张伟因回头向跟随而来的孔有德问道:“昨日大战,龙武军将士披坚持锐,冲杀在前,乃首功也!只是以两万人当数倍之敌,伤亡如何?待城内情形稍定,我要前去探视伤兵。”

  孔有德躬身一笑,答道:“昨晚大将军命人持大将军大纛,宣慰受伤的军士,各营的将士都是感激涕零,深感大将军关爱将士的德意。现下伤兵满营,恐有病症出来,大将军身系汉军全军的安危,还是不要以身涉险的好。”

  见张伟不置可否,又道:“咱们龙武军不过冲了一阵子,敌兵就溃败了。是以死伤不多,战死者两百余人,伤千余人。若不是一个明军小将,一个便杀了咱们十余人,引得明军死战,只怕连这些死伤也是没有。”

  张伟嘿了一声,问道:“那人现在何处,可战死了?”

  孔有德尚不及答,却听得张瑞笑道:“那人带了百余骑兵,将范景文等城内的文官裹挟一处,往东城门逃离。半路被咱们截击,将文官尽数逮了回来,那人也是战死了。”

  张伟知抓了范景文等城内文臣,一般文臣到也罢了,对姜曰广、吕大器、王铎、张有誉、张慎言等南明的文臣却甚是在意。这些人虽然有的食古不化,有的目光短浅,却都是明朝有名的忠正廉洁的名臣,受人敬重。若是能将他们收入囊中,想来对平定南方大局甚有好处。略想一下,这些人在清兵南下后,多半归野乡中,那户部尚书王铎还做了清朝的大学士,礼部尚书,并没有为明朝死节。自已是汉人,又伪托靖难,总比满人招降他们要容易些。

  因吩咐道:“这些人一定要保护好,寻安稳地界好生看押。现下寻他们,也只是挨骂罢了,关上一阵子,好生防着他们自杀。得空便命他们的家人前去探看,时间久了,再加上南方全为我所有,大局已定。那时候再会见他们不迟。”

  一行人入得宗人府大门之内,进得收着全国藩王谱系的库房之内,张伟便随手拿起翻看。因此时明太祖直系后人已有数十万人,全国大大小小的亲王藩王竟有数百人,其余记录什么将军、中尉谱系的宗谱当真是汗牛充栋,数不胜数。明朝对待宗室与唐朝大致相同,便是恩养起来,不使读书,也不可为官,至于经商务农等贱业,那更是想也别想。 又有什么二王不相见,王不得出城等规定,其意就是亲王或藩王,终生不得见面,以防王爷们联手造反。这些王爷和宗室们,终生困于其出生的城内,不得见面,不得外出,不得经营生意。亲王藩王和上层宗室尚好,那些谱系稍远一些的,别说尊荣富贵,就是养家糊口亦难。崇祯初年,有一镇国将军上奏皇帝,请求皇帝让自已出城自谋生路,道是其家小十余口,挤在破房草舍之内,每日以稀粥糊口,若是还困守城内,只怕瞬息之间就要全家饿死。

  这篇奏章上了之后,那崇祯皇帝却批道:“览之心酸,然祖制在,朕不敢自专耳。”

  于是这些宗室除了为非做歹,祸害百姓,当真是无事可做。加之明朝宗室不似唐朝一般齐集京师之内,而是分封在全国各地。结果四处为害,把明朝帝室的名声弄的臭不可闻。是以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破了州府大城之后,官员或可活命,宗室却是一概处死。

  张伟略看一遭,便已厌烦。一则这些宗室生齿日多,却连自已取名的权力都是没有。而是要礼部赐名,有甚多宗室终其一生都没有名字。勉强得了名字的,为了怕重名,也是用生僻汉字,取的稀奇古怪,看起来费力之极。张伟志不在为明朝修史,自然不肯细看。退出房来,至宗人府正堂坐定,向各人笑道:“过来这边,是要问大家一事。我既然伪托建文后人,是不是要修个宗谱,加收在这里?”

  原本陈永华并何楷等人早就为张伟伪造了玉碟宗系,只待一起兵便可诏告天下,却因张伟不肯改名,此事也只是拖着未办。此时他这么一问,别人到也罢了,张瑞却知道他心思,因笑道:“大将军,咱们不需理会那些腐儒的见识!靖难不过是个名义罢了,说到底还是要汉军将天下打下来才成!总不能一改名,一修谱,那些官兵和大臣们都跑过来投诚?待得了天下,有了靖难这个遮羞布,也是方便这些儒生投降罢了。到那时,难道有人逼问您为什么不改名换姓?又何必费事改名,弄的大将军不能追祀自已的祖先?”

  他这番话正说对了张伟心思,中国人甚重姓氏,便是现代人又何尝改易他姓?此时听的心怀大畅,便大笑道:“甚好!这番话说的甚是,我也不爱闹这些东西。那朱元璋当年先是受了儒生的骗,要假托是朱熹的后人。后来转念一想,道:汉高祖也不过是个布衣,难道就不能做皇帝?是以弃了此念,从那之后便只称准右布衣罢了,难道又有人敢笑他不成?”

  说笑一回,又便众将坐定,乃向张瑞和契力何必等人问道:“昨日你们大破明军,竟省了好些事。两位将军,把经过说说,也让我与参军部的诸将军参详一下,将来制成战役教本,教导讲武堂的学生们。”

  张瑞与契力何必相视一笑,那契力何必答道:“我口才不好,由张将军来说,我在旁边听着就是。”

  “回大将军的话,咱们初时也是想骚扰突击一下,依着大将军的吩咐行事,把敌人击退,又或是拖延时间,待汉军火炮轰城后冷却,这些明军靠近后吃上几炮,还不后退?谁料他们的大阵主力见了败退的骑兵之后,已然慌乱。待飞骑一到,一万多万骑将士射术如神,那箭矢如飞蝗一般,不住向他们射去。因弓强力大,准头又好,汉军万骑一轮急射过去,就是几百上千的明军死伤。明军慌乱间勒控不住,我见他们阵脚不稳,立时带了飞骑甲士冲敌阵脚,那明军一时间大乱,再也无法控制队形,加上十多万明军并不能排开,六千飞骑冲乱了阵脚后,他们四散而逃,竟然有不少明军被自已人踩踏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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