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四肢游离了大脑
作者: 子 乔
"你嚷什么?我这不是跟你说呢嘛。"
"现在说顶屁用!早干什么去了你?"
"你轻点儿,当心吵醒孩子!"
"吵醒谁的孩子?你说说,当心吵醒谁的孩子?打她住进来之后,你就没再关心过我们儿子,可怜我辉儿,自己亲爸都不疼他!"说到这儿,婶娘哭起来了,哭得相当伤心。婶娘一哭,叔叔不再说话了。
我在黑暗中默默擦掉滑落的眼泪。小雪你真傻,你怎么就没想到那外套是叔叔的呢!听着叔叔那么委曲求全的辩解,我心里难过极了。
星期一早晨我没精打采地去上学。对学校,对叔叔家,我都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厌倦。我只希望爸爸妈妈早日回来,要么带我走,要么留在我身边。
上数学课的时候,发现数学书不见了。老师提问又恰好轮到我,我站在那儿支支吾吾,好歹借同桌的书才算混过去。
下午第一节课后,程澈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你的数学书吧。"说完把一本书放在我的书桌上,转身就走,没容我说话。
我正纳闷儿,一细看这是一本新书。我翻开时见书中有张写了一行小字的纸条,忙合上了书本。在确定没人注意之后,我悄悄地看了那行字:"放学后,在校门外往东第二十棵树下等你。"
放学后我磨磨蹭蹭,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后来不知是大脑支配四肢,还是四肢游离了大脑,总之我是在放学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来到那第二十棵树下。走到第十六棵树时,我就看见他了,背对着我,看上去和哥差不多高。我走到离他三米远的时候,他忽然迈开大步超前走去,我只好在后面跟着。就这样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我也跟着停下。抬头一看,前边就是我叔家。
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约会。整个过程中,我和约我的男孩只说了四句话。
我站在那儿,问:书是谁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说:我买的。
我问:什么时候买的?
他说:今天中午。
第二天放学后,我又走到了校门外往东第二十棵树下。我没再让他等一个小时。
"黎梦雪,放学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孔老师毫无表情地交代了这么一句就走了。我回头看了一眼,程澈正朝我这儿看,估计他也听到了。
站在孔老师的办公室里,我像个等待训斥的小学生,虽然不知犯的是哪件事儿,但肯定是犯事儿了。
"黎梦雪,你跟老师说说,近来有什么烦恼吗?"
我不解地摇摇头。
"既然这样,那老师就要问你了,上个星期的作业怎么一次也没交啊?"
"我的书丢了。"
"当学生的,没书还怎么学?"老师生气了。
"孔老师,我一定尽快把功课补齐。"我不想让孔老师生气。
坐在小山坡上,程澈也感到奇怪:"你上个星期数学书丢了,这星期生物书又丢了……"
"是啊,我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没关系,你别着急,明天我再给你买一本。"他说。
我心里甜丝丝的没说话。我觉得他说话的样子特像我哥。我哥要是知道我和一个男生坐在这儿会怎么想呢?
其实我和程澈在一起的时候话并不多。他告诉过我那天中午跑了两家书店才买到那本数学书,还说放学后他跟踪过我,离得比较远。
"大概隔着五六棵树吧。"他认真地说。我低头笑了。
我问,从什么时候跟的?
他说,从解剖青蛙那天。我看你脸都白了,怕你出什么事。
我说,你胆子真大。
他说,我也挺害怕。不是怕解剖青蛙,而是抓你手的时候。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好像有神在后边推了一把。
我说,真有神吗?
他说,可能是吧,否则无法解释。
我又低头笑了。
"要下雨了。"他说。
我看看天,真的,乌云都上来了。
"我们走吧。"他拉住我的一只手,把我从秋天铺满落叶的草地上拉起来,"我们跑吧。"我们就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满天的乌云下飞跑起来。我心中充满着火一样的热情,这天空,这树木,这草地,这气息,甚至曾让我忧伤的落叶,突然一下子变得如此新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