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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苦茶》作 者 :子 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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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4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65节:尊重彼此的自由吧
作者: 子 乔

  "是你吗?"我问。

  "是我。我两岁生日拍的。"

  小开文骑在一只弹簧木马上,照片上的背景里有五彩缤纷的圣诞树。

  "你是十二月生的?"我问。

  "十二月二十四日。"他骄傲地说。

  原来是个圣诞夜出生的孩子。开文把他的照片和那个中国孤儿院小女孩的影像放在同等显著的位置。他的爱心令我心里很温暖。如果有一个像小女孩一样美丽,像小开文一样幸福的孩子,那该多好。

  可是他说他不想要孩子。

  美国是个崇尚自由的国家。让我们尊重彼此的自由吧。

  12

  几个月过去了。开文和我不温不火。他一如既往每天晚上接我,一如既往给予我朋友式的亲切关怀。

  十月底的一天晚上,我从实验室离开,门口没有看到开文的身影。他今天可能有事,我没太在意。走到离寓所不远处,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只见从房门通向街道的小路两旁,两排金黄色的南瓜龇牙咧嘴露出狰狞恐怖的面容:三角形的眼睛,椭圆形的鼻子,血盆大口里是高高低低的黄牙。那眼睛里,是摇曳不定的鬼火。这两排令人汗毛耸立的南瓜灯,为我照亮通往家门的小路。我定定神。不错,这是我住的地方。旁边邻家的房子平静如常和昨天没什么两样。是吉娜她们的杰作吧,或许还有开文的功劳。怪不得他今天没来接我。

  我走上去开门。钥匙刚触到门锁的一刹那,门就自动向里打开了。我推门进去,没有灯光。我摸索着找到门右侧墙壁上的开关,不亮。奇怪,肯定有人呀。

  "吉娜--"我一边叫,一边尽力调节眼睛适应黑暗。

  空荡荡的屋里没任何回音。

  站在门口,我片刻没动,断定有人藏在房子里。无非是开一个玩笑,一场闹剧。

  "莉迪亚--"我再叫。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看得见通向厨房的门和通往二楼的扶梯。

  仍然没有回音。

  我不喜欢闹剧。这不符合我的个性。我希望无论是谁出的馊主意都快一点真相大白尽早结束。我想早一点休息。

  我摸黑走到楼梯旁,扶着扶手向上走。没有灯光我也能回到房间里。吉娜她们大概是藏在哪里等着我去找她们。二十几岁的姑娘了,还像小孩儿一样。

  我走得比较慢,一阶一阶向上,有些担心哪个不知死活的这时候跳出来吓我,我可不想踩空楼梯。楼梯扶手上湿漉漉的,该不是自己出的汗吧,我笑一下自己,大声说:"Okay,我不想玩儿这游戏,你们快出来吧。"

  依旧没有回音。

  我摸到自己的门口,推门进去。用手摸开关,灯不亮。我心里开始有些烦,转过身大声对房子里藏着的人说:"Itisenough!你们可以停止了吗?"

  还是没回音。

  我在黑暗中把书包放在地上,脱下大衣,同时再次大声声明:"我不参加这游戏,希望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等待房间的灯光打亮,企望开文和吉娜他们带着失望和埋怨出现在我面前。我摸黑拉开衣橱的门,把大衣挂进去。在门拉开的一瞬间,一个高立的物体从衣橱里倾斜出来,擦着我的肩膀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同时伴随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

  几秒钟之后我明白了那尖叫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直觉告诉我,倒下去的是一个人。

  我哆嗦着移向床边的小柜,摸黑拉开最上边的抽屉,在里边触到那只手电筒。我抑止不住颤动的手指按亮了手电,在黑暗中,一束白光照亮了眼前:一个全身白衣的人横躺在地上。最刺目的景象,是他胸口上流着鲜红的血。

  我全身颤抖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回转身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一只手拿着手电,一只手拿起听筒,顿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使我无法抑制地发出哭泣声,雪白的电筒光下,听筒上,小柜上……到处沾满了血。

  我惊恐中拨打911,拨了三遍才发现根本没有声音。我绝望地放下电话,回转身朝门外走。当我跨过那个横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尸体时,差一点儿瘫在上面。我挣扎着摸到楼梯口,抖着双腿往下走,手电筒灯光过处,楼梯扶手上血迹斑斑。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5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66节:杀--杀人
作者: 子 乔

  逃生的欲望迫使我坚持到大门口,可是门却拉不开。我还清楚记得我进来的时候并没关门,我难以置信地发出哭泣声。"NO--NO--"我用双臂捶打着大门,手电筒滑落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顺着大门滑落。

  这时门开了,一个警察冲了进来。他一把抱住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杀--杀人……"我克制着战栗的牙齿,发出含混的声音,我在深渊中看到了救星,紧紧地抓住他。

  "带我去看!"他说。

  凭借他的力量我支撑着自己回转身去。恰在此时,所有的灯光齐刷刷地闪亮了。这突如其来的灯光令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在一片混沌中,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HappyHalloween!"(鬼节快乐!)

  我睁开眼睛,看到两个狰狞恐怖的鬼怪站在楼梯高处。左边的鬼怪右侧的头颅裂开一个大口子,脑腔里的液体流了下来;右边那个鬼怪一只眼睛是瞎的,血从破裂的眼中淌露面颊。

  我哆嗦着说不出话,听到我身后的警察发出笑声:"雪儿,你真的上当了!"我回头看他,庄重的警服包裹着一个魁梧的身躯,他微笑看着我,一只手摸着他的小胡子,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把胡子揭了下来,露出真面目--开文。

  我再回过头,楼上两个鬼怪已经走下楼来。那个脑部破裂的鬼摘下面罩--是吉娜。眼球出血的鬼也摘下面罩--是莉迪亚。

  吉娜边走下来边笑着说:"嘿,真够刺激的!雪儿,如果不是你,我想再也不会有人上我们的当了。"

  莉迪亚说:"那是因为我的策划逼真。雪儿,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我的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不已。

  我朝楼梯上走,与她们擦肩而过。我无意中又一次碰到扶手上红色的液体,立刻下意识地缩回手。莉迪亚都看在眼里,咧嘴笑着说:"那是食物色,可以吃的。"说着故意用手指粘一点放进嘴里做给我看,我看到那红颜色在她嘴里消失时一阵恶心。

  我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地上的死尸已经站了起来。胖姑娘摘下头上裹着的白布,朝我傻呵呵地笑着。

  我绕过她坐在床边,对跟上来站在门口的众人说:"出去!都给我出去!"

  我有一个星期没和合租的任何人说话。她们见到我也小心翼翼不敢言声。胖姑娘有几次可怜巴巴地招呼我"雪儿",我只当没听见顾自走开。

  她们太过分了!包括开文!

  我不理解美国年轻人对鬼节的这种纪念方式。刚到美国,妈妈对美国人庆祝鬼节就很不满。中国的传统文化对先祖的怀念是用祭祀、上坟、祷告平安来表达的。而美国人大张旗鼓作为一个节日来渲染、庆祝。当时我还没像妈妈那么极端。看到小孩子们穿上Costume(化妆服饰)挨家挨户讨糖果还觉得十分可爱。当他们按响我家门铃,用稚嫩的声音说"TrickorTreat",我还快乐地为他们散发糖果。

  现在吉娜她们的行为却引起我极大的反感。在我看来,这种做法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求刺激。我用沉默表达我对她们这种行为的反抗。

  吉娜她们开始还被我镇住几天,不久就淡漠了。我甚至听到吉娜和莉迪亚说:"雪儿真是乏味得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真正被我镇住的是开文。他在一切可以截住我的机会截住我。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向我表达他的歉意。一连无数个夜晚他跟着我从实验室回到住处一路上好话说尽。我依然沉默。但是,我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了。看他认真歉疚的表情,我对自己说: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生长的,怎么能用我的观点去要求他?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开文在实验室门口拦住我。他手里拿着一只信封,对我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我接过信封,当他的面打开,一张机票出现在眼前。我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他迫不及待地说:"如果你不希望明早晨报上看到一个年轻人从大桥上跳下去的新闻就一定要答应我。"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开文看到我的笑容,也露出雪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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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6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67节:舞台上火光冲天
作者: 子 乔

  圣诞节的假日我和开文一起飞往娱乐之都拉斯维加斯。我们的航班在晚间抵达。拉斯维加斯的灯光犹如一片火海,把黑夜照亮如同白昼。飞机上开文已经为我讲述了拉市的故事。当年,一个叫做Bugsy的人筹巨资兴建了这个城市。当时所谓的城市,不过是一座耗资巨大的赌场Flamingo。如今的Flamingo在众多新秀中已经很不起眼儿了。但在当时,Bugsy的决断无疑冒着巨大的风险。这一片沙漠之中,四面荒无人烟,会有人光顾吗?

  事实证明人们的冒险性、好奇心和贪婪的欲望大大超出他的想象。时至今日,多少赌客、游客,怀着不同的心情奔赴至此。赌场里的筹码就像人们的野心一样翻滚不息。

  Bugsy筹集的巨资交由最钟爱的情妇一手掌管。情妇贪污了相当多的钱。Bugsy因此得罪了一些势力强大的人物。尽管最后其情妇欲归还所贪钱财,Bugsy还是难逃劫数。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被人射死家中。

  当然这个传奇性的故事已经被添枝加叶形成诸多版本。开文这一版本的可靠性不得而知。

  看到五光十色、变幻莫测的街景,看到风格各异的酒店旅馆,我真正感受到高科技带给人们的快乐。

  一辆黑色的limo载我们驶向旅馆。灯红酒绿的夜景在车窗外向后飞逝。世界闻名的Strip就在我们脚下了。不计其数的霓虹灯照亮这座不夜城。旅馆一楼的大厅内无数只吃硬币老虎机发出叮叮当当的快乐声响。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端坐在老虎机前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妇老翁,其中一位老太太坐着轮椅而且还吸着氧气。今天的拉斯维加斯已经不再仅仅是冒险家的乐园了。它的娱乐范围已经远远扩大,包容万象。

  开文预订了相邻两个房间。两个房间之间有一扇双层门。我可以从我这边锁上,他也可以从他那边锁上。我道过晚安之后,就关上所有的门,隔绝室外的喧嚣,冲一个舒服的澡,爬上厚厚的席梦思床,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开文租车带我在Strip上览胜。平心而论,旅馆都很奢侈豪华,是金钱堆砌出来的富丽景观。开文问我感觉如何?我说,还好。

  第三天,开文驶出了拉斯维加斯,开到附近的胡佛水坝。我站在坝上,兴趣盎然地四处张望,喋喋不休地追问开文水坝的历史和构造机妙。开文好奇地看着我说:"你喜欢这些?"我说:"是的。"

  第四天,开文带我升入高空。我们与人合租了一架小型直升机,飞往世界七大奇景之一--大峡谷。螺旋桨的轰响刺激我的神经越来越兴奋,当大峡谷出现在眼前时,我忍不住惊叫一声:"Oh,MyGod!"我并不是教徒,但这句话在当时恰好表达我惊喜万分的心情。如果必须用语言表达我的感觉,我脑海中有限的词库里最接近的两个字就是--壮观。

  直升机飞入峡谷。我们在峡谷间穿行。峡谷以其变化多端的颜色和地貌为我们展现其无穷的魅力。我们像鸟儿一样在它博大的怀抱里自由穿梭。开文握着我的手,大声问我:"喜欢吗?"我说:"喜欢!"

  我们回到Strip已经是傍晚,极度的快乐和兴奋使我感觉肚子很饿。我们在Strip中众多质量上乘、价格便宜的自助餐馆里找了一家。我和开文狼吞虎咽地共进晚餐。开文还竟然对我说:"抓紧时间,晚上我们要去看表演。"

  在此之前,我还没看过类似的表演。纽约百老汇的演出是久负盛名的。但是我们初到美国的经济条件和紧张的课业都不允许。当我坐在气势辉煌的大剧场里,才明白了为什么这种Show的价钱都比较贵。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舞台上火光冲天。巨大的热浪退去的时刻,一群俊男美女出现在眼前。她们复杂精致的服装,舞台上变幻多端的布景,气势磅礴的特技,时刻提醒我耗资巨大的制作成本。

  让人惊叹的是表演者们精湛的舞艺。她们动作速度之快、力度之强,都令我随之急促喘息。她们表演之狂野,之暴露,令我全身的血液一波一波冲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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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7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68节:令人浮想联翩
作者: 子 乔

  我猜测:拉斯维加斯这样的演出必然有着其他地方所不能比拟的优势--性感。

  在演出刚开始的15分钟内,我一直克制着内心的惊讶拼命辨认表演者身上究竟哪些部分穿着演出服。舞台上变幻的灯光,表演者快速的舞步已经使人眼花缭乱,金光闪闪半透明的服装更令我心跳不已。随着情节的发展,演员们舞姿更加大胆,其柔美的体态无不令人浮想联翩。

  当演出结束时,开文拉着我的手走回我们的旅馆。我全身的细胞都无比饱胀,一种难以名状的欲望冲击着我的内心。旅馆里底层的电梯共有一十六个。开文拉着我走到最里边的一个。电梯里空无一人。当电梯门在我们身后合拢的瞬间我融化在开文有力的臂膀里。在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神志清醒的自己。

  开文把我抱入房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一次比一次更强烈地告诉我:"我需要你!"当他的手伸进我的衣服,我全部的自制力彻底崩溃了。

  在一夜狂欢之后我从梦中醒来,开文的头枕在我的胸前。我抚摸着他鬈曲的金发无声地问自己:"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我必须承认,在我接受开文的机票那一刻,我的潜意识已经告诉我这一切注定要发生。如果站在上帝的面前我必须坦白地说,这是我自愿的。因为我喜欢。我无力抗拒开文对我的吸引力,就如同我无力克制自己对他的爱恋。

  回到波士顿我和开文住在了一起。吉娜和莉迪亚惊讶万分地看着开文搬入我的房间。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挂电话到家里。每一次听到妈妈的声音我都感觉自己堕落了,可是开文有力的臂膀热烈的亲吻又让我把这一切遗忘。我就像一个吸毒的人,虽然矛盾,却无力自拔。

  我和开文这样活力迸发的生活整整过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我甚至开始提前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我为他洗衣熨衣,为他准备晚饭。开文兴趣广泛,而且经常更换,一开始我对他这种多变的兴趣感到十分新鲜。然而忙碌的"学子"和"妻子"这双重的角色很快就弄得我筋疲力尽。我们一开始那种迫不及待渴望对方的欲望渐渐减弱。有一些夜晚,我们就是枕在对方的臂弯里度过的。

  一个晚上,我们一起观看一个TalkShow,那时已经是夜间12点,我刚从实验室回来不久。开文已经躺在床上,我冲澡上床后躺在他旁边。电视节目里正讲述四对夫妻性生活的经验。一个女子介绍经验说:自从我做了隆胸手术,我的丈夫更加爱我了。

  她讲这话时开文的手滑到我的胸部,他说了一句话:"那样的感觉可能也不错。"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感觉很冷。

  不久,我忽然觉得吉娜变了。一开始还说不出变在哪里,总之感觉她整个换了一个人,天天精神焕发。后来听到莉迪亚问她:"多少钱?疼不疼?"才发觉吉娜的胸部如同两个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吉娜开始更换服装,专选最贴身的性感曲线装。在她精心修整之后,本来面貌身材都很平常的吉娜竟如广告上的明星一样亮丽性感。

  复活节到了。复活节又称狂欢节。其实在美国,只有新奥尔良那一带才最热衷庆祝。但是大学区的年轻人不甘寂寞,也要趁此机会热闹一番。

  周六的晚上,我提前回到家里准备晚餐,等待开文回来。

  半个月以来,我一直心事重重。在和开文交往的过程中我还是相对独立的,可是现在的意外情况不得不和他正面摊开。而最最令我苦恼的,是害怕开文的态度,尤其害怕我承受不了他的态度。尽管我已经十分熟悉他,猜得出他听到这消息后的心情,但我猜不出他的心情会恶劣到什么程度,我如何解释,才能不至于让他误会我?毕竟,这不是我有意的。

  复杂的心情伴随着淡淡的油烟令我一阵恶心。我一只手炒菜,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小腹。中美混血儿一定很漂亮。我有充分的时间想象他头发的颜色,睫毛的长短,以及最关键的一点--那一对心灵的窗子,是什么样的色泽?他的皮肤,也会像开文一样,铺满淡淡的金色绒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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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8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69节:我们是胜利者
作者: 子 乔

  可是我又沉闷了。

  理智告诉我,开文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爱的,是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女子,而不是缚在头颈上的一条绳索。

  更严重的是,他会因此而误会我,会以为这是我有意编织的网络。

  我是为着开文的自由洒脱迷恋上他的。我承认在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自己曾无限渴望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在那种绚烂潇洒、摄人心魄的缠绵中辗转,是无力自拔的。我们从未明确地谈论过将来,尽管我在无数个夜晚,在开文拥我酣然入睡时幻想过永远,但我从未启齿过。

  开文早已明确声明,他不想要孩子。

  开文未曾声明,但我心领神会的是,他也轻易不会结婚。

  一个自由国度里的自由公民,谁用丝带缠绕他,都会令他反感。

  而我的苦恼是由于自己的不慎造成的。我充满想象地迷恋腹中的那个小生命,但我又清醒意识到不能把他带到一个没有父爱的世界上。矛盾中突生一种侥幸--开文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吗?

  等了一个多小时,开文才进门,他兴高采烈地说:"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再追问,得知是我校的篮球队赢了一场比赛。开文热情高涨地拉着我要去附近的酒吧,我望着厨房间桌子上的菜肴很不情愿。这时吉娜和莉迪亚也下楼来,大声嚷着:"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然要出去!"说着一起拉着我出了门。

  我们在酒吧遇到同校不少学生,很多是开文的Buddy(哥们儿)。他们对篮球事业热衷无比侃侃而谈。闹哄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看到开文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想拉着他出门,开文甩开我的手说:谁要你来管我?

  我尴尬地站在他身边,不知所措。

  这时吉娜她们一堆人拥了过来,招呼开文几个:我们去游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我跟在后面。街上真的有学生在游行,成群结队,情绪高涨地走过。忽然有个人带头高声呼喊:"Wearethewinner!Wearethewinner!"紧接着众人纷纷跟着叫喊起来:"我们是胜利者!我们是胜利者!"

  这激动人心的口号很快得到了共鸣。街上前呼后拥此起彼伏暴发着年轻人忘乎所以的声音。

  我们这队人中吉娜她们走在最前面。不知是谁的主意几个小伙子把吉娜和另一个姑娘高举过头顶。在街灯的映照下吉娜满面红光,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口号声中她突然掀起了上衣,一对硕大雪白的双乳跳入人们眼帘!

  小伙子们燃烧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刺激显然比酒精更起作用。人们的欢呼声从"我们是胜利者!"演变成"吉娜!吉娜!吉娜--"

  整个街道变成了欢呼的海洋。

  越来越多的大学生朝吉娜他们的方向涌过来。人们簇拥着我,我离吉娜他们越来越远。我看不到开文,拼命踮起脚尖儿,在眼前窜动的人头中寻找开文。最后,在吉娜一对雪白的双乳下看到开文兴奋无比的脸--吉娜正端坐在他的肩膀上。

  我转过身朝游行队伍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周围的小伙子高喊:"吉娜!吉娜!"我眼前晃动着吉娜雪白的胸部,我的四肢如同行尸走肉,我的大脑空洞麻木。我想我要回家。

  推开我们五人同租的房子大门,里面空无一人,冷冷清清。我在经过厨房时下意识地站了一会儿。桌上我烹制的菜肴已经变硬,变冷,如同我的心。我走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窗外传来游行的喧嚣,我关上窗子,打开电视,把音量开到极限。我坐在电视机前,用苍白的画面和发聋振聩的音响填充我心中的无底洞。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电视屏幕上出现游行的画面。一个新闻记者的声音抓住我的听觉神经,他的报道令人震惊:

  "现在是临时插播即时新闻。今天××大学的球迷在本校球队获得首场大学生篮球比赛胜利后游行庆祝。游行队伍从大学校园持续到篮球赛场。但是,狂欢节的气氛很快变成一场混战。游行队伍在行至赛场时,遇到了客座LL大学散场后尚未离去的球迷。两校球迷发生激烈冲突。警方已经到达现场,正在全力以赴控制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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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9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70节:跑到哪儿去了
作者: 子 乔

  在记者的后方,是一片混乱的人群。画面中有互相丢掷石块的学生,还有刺目的旋转警灯,几个警察刚刚制伏一个顽固跳动的学生,压住头颈把他塞进警车。

  开文!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开文!他不会出事吧?

  我走到窗前向外张望,街上仍然有很多学生,闹嚷嚷朝游行相反的方向回来。我关掉电视,冲下楼梯,打开大门奔到街上,迎着退下来的人群,急切地寻找开文。

  迎面走过来的,正是莉迪亚、吉娜和开文。

  开文的头上裂开一个口子。吉娜和莉迪亚的衣衫狼狈不堪。莉迪亚一看到我就说:"雪儿,你已经回来了?多亏了开文,否则没准今晚住到警察局去了。"

  吉娜没说话,但还是一脸的兴奋。

  我看到大家没事放心许多。我扶着开文往回走。吉娜和莉迪亚一进门立刻上楼去了。开文并不急于上楼,他摇摇晃晃拐进厨房。

  我说:"开文,我们上楼去,我给你擦药。"

  他说:"擦,擦什么,我不需要。"

  "过来给我看一看。"我追着他说。

  "走,走开,胆小鬼,别来管我!"

  开文走到厨房里,开始翻找橱门里的东西。

  我问:"你找什么?"

  "酒,酒呢?今天我要庆祝!"

  他说着,把厨房里的橱门翻得砰砰作响。

  "开文,你不能再喝了!"我厉声说。

  可是已经晚了,开文已经找到了放酒的那扇橱门。

  我以比他更加敏捷的速度冲在前面,一把抓住开文眼前的酒瓶。

  开文红着眼说:"给我!"

  我两手握住酒瓶藏在身后,"开文,你不能再喝了!"

  "不要你管,胆小鬼,你,你刚才,跑到哪儿去了?"

  我无意与他争辩,他是一个糊涂的醉汉。

  "把酒给我!"他凶狠地说。

  "不!"我依然坚决。

  开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桌边,我眼睁睁看见一只白色的器具从他手中向我飞来。紧接着,一声清脆的破裂炸响在我的头顶,无数雪白的瓷器碎片连同我亲手烧制的菜肴落在我的头上,肩上。

  我本能地蹲下身,一只手抱住头。可是我逃避的速度赶不及他疯狂攻击的速度。一只只瓷器从他的手中自由如意地飞出,共同射向我,在我的头顶、身后轰然陨落。我的肩膀被一只盘子击中,我的腿上又砸破一只瓷碗。他一边忘乎所以地飞着碗碟,一边蛮横地说:"看你给……给不给我!"

  我哆嗦着从身后拎出那只酒瓶,可是还没等拎到面前,可怜的酒瓶就被一只飞来的袭击物打中,红色的酒液伴随玻璃裂片四处飞溅,在空中绽放出不计其数血色的花朵。

  这奇特的景象终于使开文住了手。他嘴里还含糊地说:"我最讨厌别人来管……管我,我要自由……自由的生活!"

  开文踉踉跄跄上楼去了。我跌坐在一片狼藉,一片震惊,一片愤怒和失望中,痛哭失声。

  夜已经深了。四处万籁俱寂。我摸索着站起来,我的右腿灼烧般疼痛。这房子里悄无声息,所有的人大概都睡熟了。就是刚才楼下最惊天动地的时候吉娜她们也没有人下来。或许这正是她们所希望的?

  我扶着楼梯走上去。走到自己的房门前,里面还亮着灯,床上并没有看到四脚朝天的开文。我压住疼痛不止的右腿走向洗手间,那面镜子后边的小橱里,放着药膏和止痛片。

  忽然,我熟悉的开文的鼾声让我停住了脚步。我扭转头,站了许久。

  在朦胧的黑暗中我终于断定,那鼾声来自吉娜的房间。

  我没有再向洗手间迈近。我扶着墙壁跌坐在楼梯上。

  那一夜,伴随着开文的鼾声,我把我一生的眼泪哭干。

  我对面坐着个黑人老头儿,闭着眼睛,两手合拢握着一根拐杖。他左边一个中年男子在看报。拿着报纸的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皮手套之间倒立着一排大字"FinancialNews"。他很专注,超薄镜片后的双眼在飞速浏览着。我知道他看的是检索字母和字母右侧的抽象数字。那些数字足以让人在寒冷的冬天热血沸腾,也可以使人在炎热的夏季心寒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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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0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71节:对抽象数字更感兴趣
作者: 子 乔

  他满意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抬头刚好看到我,礼貌地朝我微微一笑。我木无表情,无动于衷的目光令他有些尴尬,但瞬间就消失了。他翻到报纸的另一面,动作轻松文雅,透着自信和干练。

  黑人老头儿的右边隔着个空座是一位女子,她身边有个小女孩。我的视线立刻落在女孩身上。她一头鬈曲的金发,很像小童星秀兰·邓波儿。但肤色像她妈妈,是那种黑弱白强的混血色。女孩手中一只球跌落下来,蹦跳两次之后在我脚边停下了。我弯腰捡起来,递给她。她朝我天真一笑,那笑容纯净甜美,如春天的阳光,透过我层层的衣服、皮肉,一直刺进我心里最软弱、最鲜嫩的那一处……

  我无法面对小女孩灿烂的笑容,不得不移开视线,却发现戴皮手套那位绅士正毫不掩饰地看着我,他再次对我微笑。那是友善的微笑,仿佛一旦得到回应,就可能引发出许多故事。

  这时车到站了,地铁门敞开,进来几个年轻人,还有个黑人妇女,她顶着一头浓密茂盛的黑色鬈发,每走一步都颤动着厚重的双乳和腹部。显然她乘车的目的并不像其他人那么单纯,她手中有不少彩色小册子,正在向乘客分发。

  "我的朋友,看一看吧!"她宽厚的胸部仿佛一个天然的音箱,她的声音深沉洪亮,"看看我们可爱的罗伯特先生的本色如何?"

  我四下看了看,除了那小女孩注视着她,其他人都各行其是。黑人老头儿甚至没睁开眼睛,皮手套的脸挡在黑妇人的臀部后面,不过露出的一块报纸表明他仍然对抽象数字更感兴趣。他的股份单里有多少公司的股份呢?

  "你,你,还有你!"黑妇人的手指戳过来了,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我面前划过,又戳向远处几个人。她愤怒的声音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你们难道都那么忙,无暇顾忌万物之灵的生命吗?看看罗伯特先生的嘴脸吧,他公然无数次在集会上支持合法打胎,这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她情绪激昂,炯炯有神的目光扑捉着每一双眼睛。那些不敢抬头和她对视的人都仿佛心中有鬼,罪孽深重。

  "看一看吧,看看那些胚胎在母体中是多么可爱!他们竟然被剥夺了出生的权利!难道医生的职责就是这样吗?"

  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视全车厢。

  "还有那些父母,那些自私的父母!她们出于什么样龌龊的心理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低下头,翻开手中那份小册子。跳入眼帘的,是从小到大不同月份胎儿的照片,外加罗伯特先生在无数次公开场合演讲的摘要。

  黑妇人的声音仍然在头顶上空回响:"我们怎么能选举这样的人?我们绝不能投他的选票!"

  我突然站了起来。速度太快使得我一阵头晕。我从黑妇人身旁挤过去,站到车厢门口。头晕让我闭上眼睛。

  有人在身后问我:"Areyouokay?(你没事吧?)"

  我回过头,是皮手套。

  "Youlookverypale.(你看上去很苍白。)"他说。

  "Iamfine,thankyou.(我没事,谢谢。)"

  车到站了,我第一个踏上站台。这是个大站,人流很多,我立刻融入人群中。没走几步发现皮手套仍然跟着我。

  "你需要帮忙吗?"他问,还是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

  "不,我很好。"这一次,我冲他笑了笑。笑过之后,发现他开始和我并肩而行。

  我们走到移动电梯前,他对我说:"我的车停在附近,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我平静地说:"不必了。我要去看医生。"

  他很有风度地说,"我送你吧,你的确看上去很不好。去哪家医院?"

  "去打胎诊所。"

  我踏上移动电梯,回头看到他本来和气的面色刹那间冻结在零度以下。电梯带我上升,而他在我脚下越来越远。

  我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放行。一辆右转车与我近在咫尺呼啸而过。身后有人拉了我一把,回身见一个头上梳着上百根小辫子的黑人青年对我说:"当心点!"他右手挽着一个短发白人女孩,女孩头发染成一半蓝,一半红,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女孩的五官却很细巧,她正善意地朝我笑着。我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看出他们之间沸腾如滚水的青春冲动和昙花一现似的浪漫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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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1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72节:使我们心惊肉跳
作者: 子 乔

  我刚说完谢谢,见地铁里那个黑妇人正朝十字路口走来。她浑厚的声音穿过人群:"看一看吧!拿一份吧!"

  周围的人们大多毫无反应。黑妇人即刻把我身边的一对恋人视为重点对象。

  "Forwhat?(做什么的?)"小辫子青年说。他看着手中的小册子,十几条闪亮的手指粗细的链条从他的腰间一直垂到裤脚;他的女友,暗红皮质短上衣和牛仔裤之间,露出雪白的小腹和肚脐上一枚银钉。

  "不要选罗伯特,我的孩子!"黑妇人略微缓和了口气说,"不要扼杀你们的孩子!不要增添自己的罪孽!上帝都看到了!罪孽深重的人必将受到惩罚!"

  小辫子调侃地说:"那孩子谁来抚养?"

  这话显然激怒了黑妇人,她立刻用咆哮的口吻厉声说:"如果不负责任的父母不肯养育他们,那就送给领养者好了!"

  "嗨,罗伯特先生不是这么极端的,我倒很喜欢他!他所提倡的医疗保险计划就很有可行性!"小辫子据理力争。周围两三个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几个人七嘴八舌道:

  "不单是医疗保险,他的税务计划也很切实可行!"

  "相比之下,罗伯特是民意测验中票数最多的候选人了!"

  "是啊,难道不选他,而去选那个同性恋吗?"小辫子说。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黑妇人无法掩饰她的失望,随即转向我,当她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遇时,有一种法官审视犯人的神色。我在她的眼中,无疑是一个需要拯救的陌生的灵魂。

  我总算到达了暂时的目的地。一看到打胎诊所,立刻明白了为什么电话里护士小姐特别叮嘱我要走后门。诊所前的围墙外,一群人高举着一些木牌子,上面写着:反对打胎!停止打胎!让罗伯特滚蛋!

  我低着头,装作过路行人,匆匆穿过挡在小路当中的示威者,沿着护士小姐提前通知我的路线绕到诊所后面的一条街上,穿过一个狭小的通道,来到诊所后门。敲敲厚实的大门,门上一扇小窗打开了,一双眼睛迅速张望一下:"你是?"

  "我叫雪儿,和佛莱德医生约好的。"

  门开了个缝,我闪身进去,门立刻在身后关上了。

  "你决定了?"医生和气地问我。我脑海里空洞无物,仿佛即将决定的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决定了。"我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

  我身体里的一部分被掏空了。我的心也被掏空了。

  一个小时以后,一阵盖过一阵的喧嚣声从外边传进来。医生对我说:"现在外面示威的人很不冷静,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先离开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和几个护士小姐的尖叫声。一个年轻护士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说:"他们开始砸石头了,佛莱德医生,我们快走吧!"

  佛莱德医生说:"不要慌,我会打电话报警。你来送这位小姐出去。"

  我在护士的搀扶下和她一起出了后门。

  我们焦急地等待Taxi,诊所正门那条街上人声鼎沸。我浑身冰冷,手脚无力,看一眼身边的护士小姐,她双眼焦灼,面色苍白。

  此时街口突然出现几个身影,他们手中的牌子足以使我们心惊肉跳。其中一个人高声叫喊:"这里,这里是出口!"另一个声音叫道:"快来,快来堵住她们!"

  护士小姐挽着我的那只手抖个不停。她拉着我越走越快,疼痛使我跟不上她,她把手松开了,独自向前跑。

  "嗨,你们!站住!"身后的人喊。

  "哦,上帝啊!"我听到前面的护士小姐在叫。

  此时出现一辆黄色出租车。护士小姐立刻朝司机疯狂地挥舞手臂。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了。她拉开车门望着我,我拼命向前奔。不料,围巾滑落下来绊住了脚,我迅即像一片落叶一样扑倒在地上。

  护士小姐上车关上了车门,我眼睁睁望着她离我而去了。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突然感到筋疲力尽。

  一辆警车驶入街口。我身后的人们站住了。

  我慢慢爬起来,看到几个示威的人怒视着我渐渐向后退去。他们看我的眼色,犹如地狱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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