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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热点小说---世俗世界里的男女众生相《连滚带爬》作者:陈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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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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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在达生的一手操办下,我要和林如梅见面了。达生说,做你这个媒,我腿都跑断了,为了补补腿,你得买十六个猪蹄子给我。我大方地说,十六个猪蹄子,少了点吧,我给你买三十二个猪蹄子,好好给你补补腿。

  我在步行街红月亮茶社门前,等那个手里卷着一本时装杂志的长头发女孩。这是达生帮我们约好的时间和地点。时间是下午两点,地点是步行街红月亮。我提前十五分钟在红月亮门前的塑料椅子上坐着了。红月亮是步行街上有名的茶社,达生来没来坐过我不知道。我只是从门口向里望过几次。我从没有想过要进去坐坐。进去大约要花一笔数额可观的钱,也许三十,也许五十,也许更多。我不是怕花钱,我是怕触景生情,想起小麦,心里难受。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应该有人做伴,是一个能取代小麦的女孩子做伴。既然我单独一个人怕触景生情,又没有能取代小麦的美丽女孩子,那么我只能从门口向里望望了。不过有一次,我特别想进去。那天我跟踪一个女孩,对了,就是从海马书摊上跟踪过的那一个,可跟着跟着,又发现不是那一个。前者你知道了,是个长发,而后者是个短发。不过她们二人走路的姿态却特别相像,都是丰臀、细腰,腿显得特别长。我是个信奉局部美的人。短发女孩和长发女孩不同的是,短发女孩脖子特别漂亮。我那天跟踪她一直来到步行街。我以为她要到那些时装店去采购衣服,或者到化妆品店去买那些昂贵的外国香水,没想到她一头就扎进了茶社。我在茶社门口不知所措。茶社落地窗的玻璃很讨厌。这种玻璃我知道,外面的人根本望不到里面,而里面的人可以清晰地望见外面的一切。我在茶社门前踟蹰良久,几次想走进去,可惜我口袋里没装多少钞票,不敢进去。我还想,那个美脖子女孩说不定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说不定正在笑话我。我就断了进去的想法了。那天我特别伤感。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伤感了好久我才去找达生玩,狠狠杀他个五比蛋。达生说输棋不怪他,完全是状态不好,说他昨晚喝酒太晚了,早上五点又起床,跑遍了东城几十家废品收购站,帮着海马收杂志,五毛钱一斤刚称来一批旧书旧杂志。我说,收没收到《时装》?收到《时装》你帮我留着。达生说留它干什么?我说我要用。

  达生真是活学活用,这家伙安排约会,居然就让女孩子手拿《时装》杂志了。

  闲话少说,长发女孩子,就是那个叫林如梅的,马上就要到了。我看一下表,还差五分钟。我顺顺气,提提神,向左边望去。左边有许多人走过来。我又向右边望去,右边也有许多人走过来。我知道,在这些人中,有一个是来和我见面的,她手里拿着一本时装杂志。据此,我可以推断,她是个时尚的女孩,爱好服装,对衣着很讲究。联系到她是长头发,她应该是个清瘦、典雅而高挑的女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认为,只有具备高挑、典雅、清瘦的条件,她才可能留一头长发,那种飘逸的、爽爽的长发,一想起来就赏心悦目,就心里舒坦。我想我不应该坐着了,我应该站起来。林如梅说不定已经在某一个地方看着我了。我站起来面向左边。我要具体看一看向我走来的女孩子。她手里应该拿着一本时装杂志。她是穿长裙还是短裙呢?在我的视野里,穿长裙有许多人,穿短裙也有许多人。背向我行走的那些人我没有注意她们。我看到的都是向我走来的人。再具体一点,我看到的都是女孩子。我先注意她们的手。她们的手上没有拿杂志。后来我又先看她们的头发,碰到短发的,我就不去看她们的手,她们手里即便是拿着杂志,也不是来跟我约会的。碰到长发的,我才认真看她们的手。她们手里就是没拿杂志,我也要多看几眼。长发女孩子不是很多,比例好像没有短发女孩子多。在为数不多的长发女孩中,手里拿杂志的还没有出现。我又向右边望去,情境大致如此。说大致,因为我看到一个手拿报纸的肥胖女人(不是孩子)。这是到目前为止惟一手里拿着书报的女人。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两点过十分了,我等待的女孩林如梅还没有出现。

  女孩可能都有这点作派,就像领导人赴下级的酒宴故意迟到一样,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好。这恰巧说明她们的尊贵和重要性。

  来了。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孩,她穿一件鹅黄色T恤,白色短裙,头发是披在肩上的那种。我一下就觉得,她就是我要等的那个林如梅。可惜她手里并没有拿一本时装杂志。她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但是这并不说明她不是林如梅,你没看到她身上背着一个白色小包吗?说不定她把杂志放在小包里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女孩子么,矜持一点也是正常的。如果她手拿杂志,招摇地走过来,别人还以为她是嫁不出去的困难户呢。

  她离我很近了。我都看到她细长的胳膊上的淡黄色汗毛了。我站在那儿,展示了我的约会标志——变形兔,一只白色的夸张的玩具小兔子。但是她甩着细胳膊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清香。我看到她神色从容不迫的样子,不像是要约会的女孩。

  我又把目光放开去,继续在人群里搜寻。你知道,在茫茫人海里搜寻一个我没见过面的女孩子,实在是一件难为事。我左边望一眼右边望一眼。我脖子都望酸了,我眼睛都望疼了,那个女孩子还没有出现。她就像故意和我捉迷藏一样,让我找不着北。就在我要失去耐心,准备找达生算账的时候,那个女孩——林如梅,突然就站到我面前了,她个子不高,很清瘦,身后背一个双肩小包,手里拿着一本……不是时装杂志,连普通杂志都不是,而是一本什么书。更让我不解的是,她不是长头发,而是时下流行的短发。站在我面前的女孩不漂亮,单眼皮,薄嘴唇,鼻子附近还有一窝细小的雀斑——她和我想象中的林如梅相去甚远。最要命的是,她在跟我微笑。我把小兔子抱在胸前,我说你,你,你……来啦。她客气地说,先生,请你让一下。我没理解她的话。我正在慢慢想着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就侧一下身体,绕过我,把手里的一团面巾纸扔到我身后的红色垃圾筒了。然后,转过身,小屁股扭一下,扬长而去。

  原来她不是林如梅。原来她不过是一个具有卫生或环保意识的女孩。

  经过这一下打击,我有点心烦意乱。我看一下表,都快三点了,那个林如梅,根本没有影子。算了,我不等了,我得去找达生算账,这家伙办事怎么这样没有根?怎么这样毛糙?但是,且慢,走来的这个女孩说不定就是林如梅。不,不是说不定,她一定就是。她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她怀里抱着杂志。她把杂志抱在怀里,不是一本,而是好几本。这个女孩我似乎见过,你瞧她,高高的脖子,瘦削的肩,细腰,丰臀,走路有点一咏三叹的,胸脯虽不丰满,由于懒散的步态,也给人沉甸甸的感觉。对了,她不就是我曾经跟踪过的那个把我击伤让我心疼的女孩?她今天换了一件棉质连衣裙,朴朴素素大大方方的。我真激动了,我感觉到我心在嘭嘭地跳。我几乎都要迎上去了,我几乎都要向她挥挥我手里的小兔子了,我几乎都要喊她一声林如梅了。但是这个女孩子像没事人一样径直走进了茶社——她不是来跟我约会的。

  我有一拳打空的感觉。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给达生打电话。我说你搞什么搞啊?哪有人啊?达生说,怎么啦?你没见到林如梅?我说我见到鬼了!达生说,怎么回事么?我说,现在都三点多了,我屁股都坐疼了,还没见到人影子。达生说你不要急,我打电话问问看,不要乱走啊,等我电话啊。

  我重新坐到椅子上。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我已经没有心情看人了。我勾着头,我想着林如梅为什么失信。这个问题根本想不通。还没容我想就有一座大山挡在我面前了。我只好想达生。达生不像在骗我,他没有理由骗我。他骗我干什么呢?我眼前有许多条腿和许多只脚闪来闪去,他们或匆匆来去,或晃荡悠闲。

  达生打来电话了。他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一顿,说你这家伙还有什么用啊,人都到你跟前你都看不见。

  我下意识地四周望望。我说哪有啊,我在红月亮门口一直没走。

  达生说,你就没看到差不多的?

  我说什么差不多啊?

  就是手里拿书的女孩啊?

  我说倒是看到了几个。

  你说说看。

  有一个短头发,个子不高,可她扔过垃圾就走了。

  还有呢?

  还有一个怀里抱着杂志,她倒是长头发,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进茶社了。

  进茶社啦?

  是啊。

  她是长头发?

  是啊。

  她有多大?

  二十四五岁吧。

  她是不是穿裙子?比较瘦?

  是啊。

  你呀你呀,叫我怎么说你啊,你脑袋瓜子是木头做的啊,你怎么就那么笨呢?就是她,她就是林如梅。你想想啊,人家一个小姑娘,还能主动去跟你说话?你不理人家,人家当然去茶社啦。

  我说可她不是拿一本杂志啊,她是拿好几本啊。

  这说明你更笨!你想想看,是不是很笨?

  我想一下,觉得达生说的有道理。我说,那我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进去,跟她约会。

  峰回路转,我觉得这样的经历很有意思。不过我没有马上就进茶社。我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下。因为我发觉我有点紧张。我故意看一下步行街。步行街都是不高的两层或三层楼房,错落有致,造型各异,每一幢建筑都被商家打扮得花花绿绿。我知道在这些建筑中间,不光商店林立,还有许多酒吧、茶社、歌厅、咖啡馆、美容院、放映厅等休闲娱乐的场所。我知道来这些地方玩的人都是有心情的人,都是有点闲钱的人,或者说,都是小资的人。林如梅她经常到这里来。我记得上次跟踪她,她的目的地也是这儿。这至少说明,林如梅有点情调。我想了一会儿,不那么紧张了。我看了眼茶社咖啡色的玻璃门。我对我自己说,可以进去了。

  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进茶社。我一进门就有两个身穿红色制服的高个侍者跟我鞠躬。先生请,其中一个说。

  我定一下神,就看到坐在茶社一角的林如梅了。

  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吧,茶社喝茶的人不少。他们一边享受着空调,一边慢慢呷着茶,还有的茶友喁喁小谈。

  我朝林如梅走去。我故意把小兔子托在手里。

  林如梅的茶桌上放着一壶菊花茶,一个精致的茶碗,还有一份小点。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玻璃茶桌上那几本杂志了。

  林如梅并没有抬头,她可能被打开来的杂志吸引住了。以至于我跟她点头她都没有反应。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我。我只好在她对面坐下来。她这才抬起头。显然她被我吓住了。可以想象一下,在茶社还有坐位的情况下,一个陌生人突然坐在你面前,会是什么感受。但我不完全是陌生人,这你知道的。此前的跟踪就不说了,我是来和她约会的。她吃惊的样子就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我说我是大大大大达生让我来的。她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她开始收拾桌上的杂志。我说你不是林如梅?她说,谁是林如梅?你找谁?我说没错啊,你不是在看时装杂志啊?她说,我是看时装杂志啊,怎么啦?我笑一下,说,那你还怎么这样啊?林如梅说,我怎么样啊?这时候,过来一个保安,那两个迎宾侍者也过来了。保安的脸色和他身上的制服差不多,两个迎宾侍者比我要高半个头。茶社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了。保安说,你想干什么?这儿可不是闹事的地方。我说闹什么事啊,我是来约会的。我在说话时,眼睛看着林如梅。可林如梅并没有看我。她拿起杂志。她把杂志抱在怀里。她要走了。我说哎,你怎么这样啊。你至少要跟他们说清楚啊,你瞧他们那个样,把我当成什么人啦?林如梅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她的样子激怒了我。我也要跟着她走。但是我的肩膀显然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我一抬手试图打掉他。我的胳膊就被拧住了。我感到我必须低头,否则我的胳膊就要断了。我拼命低着头,腰也跟着虾下来了。我趴到了一张咖啡桌上。我说你们干什么,我是是是来约会……我听到有人说,这小子也太落后了,什么年代啦,还玩这个事。弄死他。轰他滚。我斜着眼,想看清说话的人。我的脸上就挨了一家伙了,结结实实的,声音又沉又闷。我脸上突然就冒了一团火,身上就没有劲了。我上身被拨弄一下,腿被挑一下,我就老老实实像浆糊一样流到地上了。我看到那个保安,用手里的橡皮棍指着我的鼻子,说,滚!

  我听到身后一串笑声。

  我走出茶社时,茶客们、侍者、保安,他们都笑着送我。

  步行街上有许多镜子。我在一面镜子里看到一张脸。我伸出左手摸摸我的左脸。镜子里的家伙也摸他的左脸。他左腮上有一块红肿,斜在那儿。我问他,你是谁?他也同时问我同样的话。我跟他笑笑。他也跟我笑笑。我拿出手机。他也拿出手机。我背过身去,不看他。我给达生打了电话。我说你干了好事。你这个骗子。我边打电话边往芭蕉树下站。下午四点左右的阳光还很厉害。我躲在芭蕉树下责问达生,陈述了我刚才的经历。达生终于招架不住了。然后他哈哈大笑,说他赢了,赢了。他大笑着要请我吃饭。我说不吃了。我坚决地说,不吃!达生说不是我请,有人请你。我说谁?达生说,还有谁,海马呗。我让他输得淌尿了。一提到海马,联系到达生的话,我知道了,我又上当了。海马这家伙,最近除了下棋,就是乱扑腾,没事喜欢找我开涮。这回我又给他涮上了。我对着话筒大叫一声,不外乎是痛斥他们这种恶俗的游戏,然后挂了手机,然后我又走到镜子前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家伙真没出息,我看到他一边好脸一边坏脸上流下了两行泪。那泪水越涌越欢,到后来我都看不到镜子里的那张脸了。我对着镜子说,小麦,你在海南还好吗?我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小麦,我说小麦,你瞧我,都不是人了。我竟会做出这种事。有人递一张面巾纸给我。我捏着面巾纸,心里扑通就软了,我听到我的哭声就像冬夜里的风声。我又接过一张面巾纸了。在我不知接了第几张面巾纸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女孩的脸,女孩的脸就像挡在落雨的玻璃的后面,有点水气蒙蒙。我说谢谢你。我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愣住了。她就是林如梅。不,不是林如梅。林如梅是达生和海马他们虚构出来的。这个女孩子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在茶社里被我吓跑了,我也被揍了一顿,我们算是扯平了。我把一把面巾纸甩到她身上。我说你来看我笑话?我都被你们捉弄死了,你们快活是不是?女孩声若蚊蝇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着急地说,你说不知道,你就说一句不知道……女孩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们不该这样。我甩一下手,他们,他们可都是我的朋友啊,你都看到了,我的朋友对我就是这样。我说这话时,我看到她手里拿着我的小兔子。她说,对了,这是你的小兔子。我说,你要不是取笑我,就扔了吧。她说,留着吧,下次还能用。我说,你说下次?你还想我被捉弄一次啊?你还想看我笑话啊?女孩扑哧笑了。女孩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可以把它送给你喜欢的女孩子,你刚才不是说到一个女孩子了吗?你可以把这个小兔乖乖送给她,她一定会喜欢的。女孩的话让我听不懂,我没有听懂她的话。她要我把小兔子送给我喜欢的女孩子,让我送给小麦?我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她还记住了小麦,真让人匪夷所思。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话。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我被达生和海马他们戏弄一下,又在茶社被揍了一顿,迁怒于她也是不对的,她也是无辜的。可她让我把小兔子送给我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意思呢?我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怪你,这个小兔子,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玩吧。她又笑了,这回她笑得腼腆,还有点羞涩,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女孩子的矜持。她又看了眼小兔子,说,那我就拿着了,谢谢你啊。她说话的口气和神情再次吓了我一跳。她要干什么啊?不是又一个骗局吧。这时候,我的手机在我的腰上响起来了。我看一下号码,是达生的。我不想接,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孩子要跟我耍什么把戏。我说,你看,今天,我让你看了……看了这么多笑话,其实……我还没有说完,她就打断我,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是被你朋友骗了是不是?你朋友说不定也不是恶意的,他们说不定只是想逗你玩玩,你瞧我,本来这个下午我一点事都没有,本来我只是想上茶社来喝喝茶,翻翻书,本来我只是想随便瞎玩玩的,没想到碰上你,没想到就……女孩声音越来越小了,真是对不起,你看——我请你去喝茶可以吗?就算我替你消消气。我说,喝茶?你说就到这家?我不敢了。女孩善解人意地说,是啊,那,就换一家吧。

  后来我们去看了电影。

  看电影不是我提议的。都这个年代了,谁还看电影啊。可她说她喜欢看电影。她问我看不看《周渔的火车》。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看完电影出来天快黑了。我想请她吃饭。这时候,我已经知道她叫株株了。株株说,我有个主意,你看怎么样。我说什么主意啊?只要能收拾达生海马他们就行。我快乐地说,可我说过就后悔了。收拾什么达生海马啊,应该感谢他们才对啊,不是他们两人打赌,我还不认识株株呢。株株说,你朋友不是打赌输给你另一个朋友了吗?你另一个朋友不是要请客吗?我和你一起去,你跟你朋友说我就是林如梅,保证很好玩。株株说完,调皮地望着我。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准备给达生打电话,我把手机拿在手里,这时候,我的小灵通恰巧响了(通常情况下,我的手机和小灵通都带在身上,用起来方便),我看了号码,是达生的。我接了电话,说,你好。对方说,什么事这样高兴啊?我说我正要感谢你啊。对方说,感谢什么啊,别说昏话了,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海马输了,是要请客的,海马已经安排好了,你赶快过来啊,在春城饭店,你过来,我先跟你杀一盘。我说,我不去了,我要请小林喝茶。对方说,什么小林啊?我说,你真健忘啊,林如梅啊,不是你介绍我们约会的呀?对方说,你说什么啊,你花痴了吧,我说过我是逗你玩的,我看到一本旧书上有这个名字,就瞎编一下,你这么容易就上当啊?我是知道的,可你……好了好了,下次我真介绍你认识一个漂亮美眉。我对着话筒大喝一声,你别废话了,我真的要请林如梅喝茶,你别想学雷锋,别想做好事不留名了。对方说,你啊你啊,你要真有什么小林,你就把她带过来,让我们见识见识。我说,小林可不想跟你们一起散混。对方说,你说什么?你当真啦?好好好,你要痴你就痴吧,我们等你啊,带不来林如梅,要罚你请一百次!我说没问题,小林就在我身边,我马上就去。

  挂了电话,我对株株笑一下,意思是说,怎么样?

  株株开开心心地说,好玩,我要看看你这帮朋友,看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和株株走进春城饭店。我们是牵着手进来的。是株株主动来牵我手的。株株的手柔软温润,像脂玉一样。

  我一度是春城饭店的常客,但是,正如你知道的原因,我后来少来了。

  株株坐下来以后,拿着一本时装杂志半靠在我肩膀上,漫不经心地翻着,对达生和海马的话,羞涩地一笑。

  株株这样一装,我们还真像那么回事了。我看到达生和海马满脸不对劲。我知道株株的主意达到效果了。其实我心里也暗自得意,说不定能弄假成真呢。一直到喝酒时,达生顶不住了,他终于还是顶不住了。他说老陈,这是谁啊,你也不跟哥们介绍一下。我装腔作势地说,你不认识啊,不是你做的大媒吗?不是你让我去和她见面的吗?她就是林如梅啊。达生说你……你……你没发烧吧?我说怎么啦?你才发烧了。海马看看我,看看达生,用手摸摸我的脑壳子,说,正常啊。海马眨巴着眼,恍然地说,我知道了,达生,老陈,还有你,你们老实交待,下午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合伙骗我一顿酒喝?达生一脸冤枉,说,哪里话啊。海马又盯住我的脸,说,老陈,你脸上怎么肿了一块?老实坦白,下午你们都干些什么?好啊,你们合伙就是骗我一顿酒啊?

  让海马这么一责问,我也不知道下午我在干些什么了。我试图回忆一下。回忆一下,我渐渐清楚我要时来运转了。

  海马最后不想付账,他坚持认为这里有诈。达生也不想付账。他们俩人都觉得,事情太蹊跷了。

  就在海马和达生争执不休的时候,株株偷偷笑了。株株拉着我的手,站起来,亲切地对达生和海马笑道,再见,拜拜啦。

  我们走到门外,株株并没有把手松开,而是仰着光洁的脑袋,问我,怎么样?我能不能做个演员?

  谢谢你。

  谢谢什么啊,她收敛了笑,清纯地说,我们还能见面吗?

  能。我说着,轻轻地搂一搂她的腰。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株株把一张粉色的纸片塞到我手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06-06
第七章

25



  我和株株还真有点像回事了。我们还真的有几次约会了。但是,株株有言在先,我们只是游戏,说好了,一个星期后,分手。我最初还抱一点希望。我想,时间一长,说不定,她会真的对我有感情的。但是,显然,我错看她了。我除了拉拉她的手,搂搂她的小蛮腰,我试图抚摸她丰满的胸部的时候,她警惕地回避了。我想带她到许可证家去吃饭,也被她婉拒了,她说,你朋友家吧?才不去了。

  有一天,已经是晚上了,大约有十点左右吧,我们在路上散步。我们走了很多路。我都感到累了。她还是兴致勃勃的。我们不觉就走到苍梧小区了。说是不知不觉,实际上是我有意把她朝这儿带的。我在路灯的暗影里停下来。我说,我要到家了。我的意思是想邀请她到我家去坐坐的。她可能早已识破我的诡计了吧。她把手松开,嫣然一笑,说,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原来她只是来送送我的。

  我不想她走,是真的。她也看出来我的意思,又把手伸过来,让我握着。我听到她轻轻地说,好吧?拜拜。

  我看着她腰肢一闪,款款离开了,那身影飘飘忽忽的。

  所以,回家以后,我对她就有点猜测。我甚至怀疑她不叫株株。她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我就是伸长耳朵,都很难听到她真实的声音,很难看到她真实的面容。我怀疑她就是一只狐狸精,就像聊斋上的那些鬼怪,披着人皮,来无影,去无踪,专门勾引心怀不轨的男人,然后,扒了他的心,把他给吃掉了。

  但是,当我想着她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蠢蠢欲动。

  我从窗子向外望去。我期待能看到她的身影。很遗憾,楼下橘黄色的路灯静静的,柔情的,还有许多的蜜意。我想,如果株株要能来到这儿,我们坐下来,把一路上的话,拿到这儿聊,该多么有气氛啊。

  我在窗口站了一会。我虽然望着窗外,其实我是什么都没有看。我只是跟着我的思路想入非非了。突然的,我又看到水池边的身影了,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心一阵惊悸,是啊,那不是小麦是谁呢?是的,我想她只能是小麦,你看她,一定是看到我在窗口望她了。我俯下身子,欲言又止,可我还是喊了,我喊道,小麦。我知道我的声音传不到那里,但她似乎听到了,她和上次一样,消失在树丛里。

  我返身跑出了门,向楼下冲去。

  我没有找到小麦,连那个像小麦的身影也不见了。我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这件事情,留给我的,只能是长久的惆怅。

  我再次见到株株时,我跟她说,我那天在楼下,好像看到了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女人。株株说,是吗?你没有喊她?我有些伤感地说,我可能认错了。株株说,也许吧,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就是认错了人,也不奇怪。我说,可是,我或许真的没有认错。株株说,那也不奇怪。

  我和株株又和前几次一样,在大街上的人海里随波逐流。我们走过盐河桥,走过王家嘴,走过瀛洲路,我们从人民广场那儿走上旧货一条街。我和株株从海马的旧书摊前走过。我们看到海马和达生正在那儿下棋。我想跟他们打声招呼。株株向我递个眼神,意思是说,不打扰他们吧。

  此前,我们从旧书摊经过时,海马和达生有时在那儿下棋,有时在那儿聊天。而大多数时候,他俩都盯着从旧书摊前经过的女孩子。要是漂亮女孩子,他们的目光会追下去好远。他们俩已经知道株株不叫林如梅了,已经知道她叫株株了。他俩见到我们,就争着要我们送礼。达生说,你们还欠我三十二个猪蹄子呢。海马不跟我们要猪蹄子,而是对着达生大叫道,我才是媒婆了,不是我跟你打赌,他们能认识啊。我和株株都走下去老远了,达生和海马还在争论。

  株株不让我打扰他们。

  我和株株的游戏也就这样结束了。

  株株是在旧货一条街上和我道声再见的。

  我最初对她的跟踪,也是在这里。株株选择在这里和我再见,也许是有意义的。

  我就像漂流在人海里的浮萍,落寞而惆怅地看着株株美丽的背影,看着株株美丽的背影在人海里交叉闪荡,我内心里涌起了阵阵不安的涟漪。

  我怏怏不乐地一个人又路过海马的旧书摊时,我没有看到达生,只看到海马一个人在打谱。我在海马的旧书摊前蹲下来。我说,达生呢?海马说,他跟一个女孩子去了。我说,他刚刚不是还在的吗?海马说,他刚刚才跟上。我说,怎么啦,约会啦?当心他老婆敲断他的腿啊。海马诡秘地说,约会他还不够格,达生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他向你学了,也跟踪人家女孩子去了。我说,棋也不下啦?海马说是啊,跟踪女孩子多好玩啊,喂,你和株株怎么样啦?我知道海马的意思。我假装糊涂地说,什么怎么样啦?海马说,到火候了吧?是不是已经拿下啦?我说,还拿下呢,我们分手了。海马说,不会吧,我们前天还看你们成双入对的。我想说,我们刚刚还成双成对的,但我改口说,她不是人间的女孩子,她是神。海马眨眨眼睛,说,不懂不懂……

  我没有再说什么。

  和株株分手后,我本来是想到棋社下棋去的。我没有去棋社,而是来到海马的旧书摊。我是不想海马再提株株的。我提议跟海马杀几盘。海马果然应战了。几盘棋我都输了。其实我知道我现在下不过他。我现在的心情是不会出状态的,根本下不出质量来。我之所以还要下,我是等达生的,这家伙也跟踪女孩子去了。这是非常有趣的事,也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我得要教导教导他,他和我不一样,我是一个人,他还有老婆。他老婆帮人家干家政,累死累活的,他哪能这样玩呢,我得告诉他,他不能这样玩。

  不过那天下午我没有等来达生。直到天黑了,达生还没有回来。海马说,不等他了。海马说,老陈,我知道你等他是什么意思,是该让他收敛收敛了,他以为他还是许可证呢,家里家外都有女人呢,不是我瞧不起他,就是有女孩子傍他,他都不敢。他拿什么供人家吃,供人家玩?我说,达生变了,真想不到。海马说,什么变不变的,他从来就是那样的人,他冒充大老板,不是把许可证都骗了吗?他一个月千把块的工资,都用来请我们吃饭了,这种事他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他不能做啊。所以,老陈啊,你得收拾收拾他。海马一边说话一边收书摊。我说海马你现在收什么书摊。海马说,陪你喝酒去啊。我觉得海马还是清醒的。我也帮他收拾旧书。我说,今天卖了几本?海马说,还行,喝酒够了。

  收完了旧书摊。海马真的要请我去喝酒。我死活不去。海马说,是不是给林如梅甩啦?我说,还林如梅呢。海马说,说习惯了,株株是吧?你挺喜欢她的不是?哪天再跟一个更漂亮的。我说,算了,我也该到单位去转转了,要不,也太放任了,许可证要是知道,肯定会说我的。海马没接我的话茬,他继续道,你说林如梅对你不是挺好的吗?我说,这是个不存在的人,别说她了。

  是啊,现实生活中,林如梅是不存在的。所谓林如梅,只不过是我们虚化出来的名字。

  海马说,林如梅……株株看起来不错啊,怎么会呢?真的,她甩了你?我说,不是对你说了嘛,我们分手了。海马说,分手就是甩了,对不对?我说,这是意料之中的。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极不情愿。我说我以为真的交了桃花运的。海马说,你不是又在搞什么把戏吧?海马就嘿嘿地干笑几声。海马说,我们打个赌吧?我说打什么赌?海马说,达生跟踪一个美女了,那女孩屁股摇起来很那个,那女孩还染了绿头发,手腕上绑着一部手机,身上五花大绑的,光背上就有八根带子。你说达生是带那个女孩子回来呢,还是被打青了鼻子回来?我觉得这个赌很简单。我说赌什么?海马说,还能赌什么?今晚喝酒啊。我说,别是你和达生设的圈套吧?海马说,我还不至于这么下流吧?可是,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达生打来电话了。达生兴奋地告诉海马,让我们快点去喝酒。海马说,怎么?碰到什么喜事啦?达生说,我碰到林如梅了。海马说,什么?你昏头啦还是糊涂啦?海马把电话给了我。我说,什么美事,慢慢说。达生几乎是大叫了,达生大声地说,我碰到林如梅了!我下午跟踪一个女孩子,绿头发,身上绑了八根带子……后来她发现我了,她还跟我笑,你不知道,我操,她手指都是绿的,她嘴唇,她牙齿,她笑……她多迷人啊……还有屁股,还有胸脯……达生说不下去了。我听到达生粗粗的喘息声。达生接着说,她简直就是天仙,我问她,你是……你是林如梅吧?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是的……哇,她说是的,她说她就是林如梅!达生激动得唏嘘不已,我仿佛看到达生哗哗流下的口水了。我说,后来呢?达生说,后来?后来呀,后来我们逛商店,逛公园,我还给她买了一条裙子……一条裙子你知道吗?老陈你少啰嗦了,是一条裙子啊,她还让我给她买了一打内裤……你和海马快过来,我请她在春城饭店吃饭,你们过来一起吃,她说很想见见你们,我也介绍你们见见她。我操,你们会晕过去的。我说,达生,你小心别先晕了,她怎么能叫林如梅呢?达生说,她怎么就不能叫林如梅?达生说,你以为你那位能叫林如梅,人家就不能叫林如梅了啊?你少啰嗦,快过来啊!我觉得达生鬼迷心窍了。达生果然上当了。我说她……达生不让我说话了。达生打断我,说,我说你们是不是我朋友啊,林如梅就是想认识认识我的朋友,你还拿什么架子啊。喂,老陈,你怎么这样啰嗦?你们快点啊,挂啦。

  我说,天啦!

  天啦!海马看着我。

  我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林如梅。

  达生真的出事了。海马嘟囔一声。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06-06
26



  许可证的一拨朋友当中,张田地是最有钱的一个,也是最热心和许可证“谈事”的一个。所谓谈事,是指工作当中的大事小事,当然,也包括许多的人生感悟和闲言碎语。众所周知,张田地对事业和生活极其认真,对生活中的娱乐和游戏也不拒绝,只是他参与的方式与别人略有不同,似乎只是点到为止。许可证和他最大的差距,就是许可证什么都敢干一把,而且跟着就是第二把第三把。张田地呢,热心事业,热心朋友,他能把事情看得很远。这样一来,两个人往往越谈越投机,张田地许多奇妙的想法,让人称道的想法,惊世骇俗的想法,和许可证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

  现在,许可证就和张田地在红月亮茶社里,张田地在喝茶,许可证在看书。

  你知道,张田地是搞桥梁道路和房地产开发的大老板,他很少在茶社酒吧这样的地方请许可证,除了饭店的应酬,一般都喜欢到许可证家去坐坐,歇歇脑子,或者和市里的要员,躲到某个大的宾馆里打牌。他出人意料地请许可证到茶社喝茶,看来是有事情要办的。许可证也意识到了,他静静地等着张田地说话。

  张田地仔细地品着茶,他把头倾向茶桌,肩膀略微耸起,双手把茶碗略略端起来,在茶碗和嘴唇之间,响着一丝丝近乎喘息的声音。

  许可证看着张田地喝茶,似乎感到气氛有些不对。许可证也不便先说什么。想起以前的张田地,并不是这样深沉,每次说话,项目啊,贷款啊,竞标啊,或者朋友间的调动啊,他都是侃侃而谈,哪有像现在这样啊,只顾埋头喝茶。许可证又想起来,他刚接到张田地电话时,并不想出来。后来张田地在电话里犹豫几秒钟,说,我出差刚回来……想见见你。这时候,许可证知道他有事了,就答应了他。

  可许可证正想出门时,江苏苏却不许他走。

  江苏苏说,我明天不上班,可以睡个大早觉,今晚非出去啊?在家陪陪我啊。

  许可证知道江苏苏的意思,可张田地那边他又是答应的。

  江苏苏说,你跟张总说一声,不去了。

  不好吧?

  什么不好,你又不是他的人,为什么要听他的?

  朋友嘛,人家帮我们多大事啊。

  哼,江苏苏不屑地说,你以为啊,他那么白白帮你啊,你帮他多少你晓得不晓得?

  平时,江苏苏是不大以这种口气跟许可证说话的。许可证看江苏苏生气地坐在沙发上,他便试着又给张田地打了电话。

  许可证在电话里对他说,今天星期五,小江明天不上班,她不想让我出去,她说我是出去乱跑,你看我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这样吧,你到我家来吧,我们喝杯啤酒,我这儿还有几箱青岛啤酒,送一箱给你。对了,我中午做的鱼子酱还有一大碗,喷喷香,吃饭时我还想到你呢,来吧来吧。

  张田地说,我出差两个星期才回来,就想见见你,你拿什么劲啊,你那些菜我哪一道没吃过啊?你想喝啤酒我送一百箱给你,一千箱也行,就是一万箱,我也不在乎,牌子随你选,我送最好的王子或者青岛,但是,今晚你得出来,我出差这些天,天天泡在酒精里,我今晚就想见见你,跟你到茶社坐坐。

  许可证还在坚持,他说,明天上午来我家吃饭不行啊?我把金中华李景德他们也叫来。

  张田地说你真烦,你还要我开车去接你啊?

  许可证没办法,只好再跟江苏苏请假。

  江苏苏穿一件闪闪发亮的睡裙,吊带很低,深深的乳沟神秘莫测。江苏苏已经找到了一个台,正躺在沙发上看新版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她把腿放在茶几上,睡裙像水一样淌到大腿根部,白晰、丰满、圆润的大腿结实而有力,人整个打开来,身体歪歪扭扭风情十足,那种放松的、懒散的样子,让许可证心里很冲动。

  许可证早就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件刚买的性感睡裙了。许可证就跃跃欲试,准备吃完晚饭,好好和她亲热一回。所以,许可证一直在心里酝酿着情绪,脑子里一直映现着江苏苏年轻而美丽的身体。

  是啊,江苏苏真是太年轻了,比许可证小了二十多岁,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七岁。她十七岁时就开始做时装模特,后来出了一点事,不大好启齿的事,就是做爱时把腰扭伤了。江苏苏的腰既修长又脆弱,不能穿高跟鞋,鞋跟高一点就胀疼。后来,经过保守治疗,好了很多,但是,穿上高跟鞋,走起猫步来,腰肢还是不行,既呆板又僵硬,已经不像柳枝那样柔软自如了,走不了两趟就又酸又胀,还隐隐地疼痛。再后来,江苏苏就放弃了她一度热爱的模特生涯,到一家大饭店做迎宾小姐,由于受过专业的微笑和形体训练,再加上人漂亮,深得老板的欢心。食客们也对她侧目相视。经过食客们的口口相传,江苏苏就成为饭店一道美丽的风景了。许可证就是被这道美丽的风景所吸引。那段时间,他像丢了魂一样,三天两头伙上几位朋友到饭店吃饭,千方百计和江苏苏说话。别看江苏苏年纪轻轻,她可是出道很早的老江湖,一经交手她就号准了许可证的脉,三下五除二就把许可证的魂勾走了。她在和许可证约会时,让许可证给她找个好工作。这正合许可证的心意,许可证让商业银行的刘主任把她调到了商业银行下属的一家营业所,先是做出纳,后荣任主管会计。那时候,江苏苏和许可证恋爱还没有开始,就同居了,紧接着又闪电般结婚了。他们的媒人,公开来说,就是银行刘主任。实际上,刘主任不过帮许可证一个忙,安排了江苏苏的工作而已。刘主任这个媒,是许可证和江苏苏强加给他的。做媒反正也不是犯法的事,刘主任也就默认了。他们闪电式结婚,原因说起来非常简单,江苏苏怀孕了。结婚以后,许可证对江苏苏更好了。女人一怀孕就会撒娇,加上她嘴又刁,要吃这个又要吃那个。许可证喜欢她,也心疼她,就变着花样做菜给她吃。许可证心疼老婆,自然把心思都用在烹饪上,加上他一直就对烹饪情有独钟,没过多久,他就琢磨出一套有别于传统菜谱的烹饪技术了。在江苏苏怀孕三四个月去做孕期检查时,结果却让江苏苏和许可证大失所望,江苏苏患先天性孕期缺氧症,简单说,就是胎儿在孕育过程中,得不到母体供给的足够的氧气,胎儿不能充分发育,即使生下来,不是痴呆就是聋哑。没办法,他们只好做了人流。后来又到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结论是,江苏苏的体质不适合怀孕。这对江苏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江苏苏曾经悲伤地说,你还有个儿子啊,我怎么这样命苦啊。许可证安慰她说,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江苏苏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极不甘愿,整天情绪低落,郁郁寡欢。许可证就常带朋友来家玩,打打岔,分分心,让朋友们陪江苏苏打牌,他则进一步研究并发展他的菜系。一晃几年就这么晃过来了。期间,许可证说过,让她把她朋友带来家玩,许可证的意思,就是她从前的那些同事,那些可都是做模特的小姐啊,人人还不是风情万种如花似蝶?江苏苏也不隐瞒。江苏苏说,我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啊,我不好意思把她们带来家玩,我怕她们骂我。她们一定会骂死我的。你看我一米七五,你才一米六,你看我才二十出头,你都四十多了,我是黄花闺女嫁你这二婚老头,你看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连孩子都不会生。江苏苏说后一句话时,心情已经转了个大弯,神情也跟着落寞起来。江苏苏叹息一声,说,有你那些朋友,也行啊,我看你那些朋友都不坏,我也不讨厌,这样的日子,其实,其实也还不错,你说呢?许可证说是啊是啊。江苏苏说,你只要对我好点就行了。许可证说那是那是。江苏苏说,你不会嫌我不会生孩子吧?许可证说,哪会呢?我还跟从前一样疼你。江苏苏说,我喜欢你做的菜。我从小就好吃。我妈就说我是个好吃鬼,说我好吃懒做嫁不出去。我说我找一个会做菜的就行了。你看,还真让我说准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给我做一辈子饭,天天在家陪我。你可要说话算数啊?许可证说是啊是啊。江苏苏就撒娇地吊到许可证的脖子上了。

  的确像江苏苏说的,许可证的那些朋友都不坏(至少,江苏苏看不出坏来),有的还很合江苏苏的意。比如张田地,倒不是张田地出手大方,帮许可证办过不少事,她是觉得他讲话的口气和办事的能耐很有味道,不仅仅是男子汉味道,其中的风度和气质,是和许可证大不相同的。另外她对张田地还有怜悯之心和同情之意,这都是胡月月造成的。在江苏苏看来,胡月月没有道理要自杀,她是掉在蜜缸里不知道甜,要是让她过几天穷人的日子,她就会珍惜和张田地的感情了。其实,江苏苏并不知道胡月月为什么要自杀,用她的心思猜度,胡月月是“贱皮”,女人不能贱,女人一贱就会出事,就会这山望那山高。所以,江苏苏想回报一下张田地,她的回报也是江苏苏特有的,她试着想挑逗张田地,以关心的名义,委身于他。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那是一个阴雨天里,许可证在厨房忙菜,外面的客厅里只有张田地和江苏苏。江苏苏又说起胡月月,说她真不该给你添麻烦。说着说着,江苏苏的话就变了味,就往张田地身上靠。可张田地并不领情,就像石佛一样无动于衷。为此,江苏苏觉得有失颜面,对张田地爱恨交加,一度,她都不欢迎张田地到她家玩了。

  现在,张田地打电话,要许可证出去跟他喝茶,江苏苏心里矛盾,不想让许可证去见他,也是正常的。

  许可证看江苏苏眼睛盯在电视上了,便说,你在家看看电视,我早点回来。

  不行。江苏苏轻描淡写的声音里,透着坚硬的东西。

  别看江苏苏眼睛盯着电视,她心里却是有想法的,她觉得张田地不到她家来而要到茶社去,是故意要躲着她。躲着她是什么意思?躲着她就是羞辱她,难道她不配?江苏苏还没有让人以这种方式羞辱过。江苏苏身后探头探脑的追随者有一大帮,那些垂涎欲滴的男人都是身经百战之徒,搞了一打又一打女人,有的人喧喧嚷嚷着还要庆祝百“鸡”宴,可他们就是近不了江苏苏的身,他们连闻闻她气味都闻不到,你张田地却摆臭架子,你张田地算什么鸟!以为你是谁啊?

  他不是常来我家吗?这回怎么要到茶社啊?江苏苏又说。

  许可证说,张田地可能有事要谈吧。

  有事?谁有事?

  张田地啊。

  到我家就不能谈事?江苏苏处心积虑要戏弄一下张田地。

  我也看不懂他……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去?

  什么一起去啊?去哪啊?

  许可证有些生气了,他说,去茶社啊?

  去茶社?去跟他喝茶?

  许可证觉得江苏苏有点不讲理了,他说,怎么啦?张老板挺好啊。

  我也没说他不好,你朋友哪一个不好啊。

  许可证听出来了,江苏苏就是有意要找别扭,不想让许可证出去。

  许可证说,苏苏,张老板出差刚回来,就这样急着要见我,可能是什么要紧事,我去看看,早点回来。

  许可证说着,抱了抱江苏苏。

  江苏苏说,你出去玩就不管我了,我也想玩,你去喝茶,我去跳舞。

  许可证,那随你。

  但是,江苏苏马上就变卦了,江苏苏说,我才不想去了,我还不如在家看《射雕英雄传》,算了,我不管你了,我就是硬留你,你也不痛快,你去吧去吧,有你那些狐朋狗友,就不管我了!

  许可证说,苏苏你这样说,叫我怎么敢走?

  江苏苏像泥鳅一样游动一下身子,不理他。

  许可证只好站在一边发呆。

  江苏苏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说你赶紧走吧,有什么好吃的,打包带点给我。

  许可证这才放心地赴张田地的约会。

  走在路上的许可证还有些奇怪,不久前,张田地在许可证家吃饭,江苏苏还跟张田地咬耳朵,还关心胡月月的情况,这才几天啊,就对张田地这么不感冒啊。许可证也没去多想,以为这是女人神经质的一种表现。他在一本什么书上看过,女人有时候,会来些莫名其妙的爱和莫名其妙的恨,这是因为,其一是内部的,循环系统出了问题,其二是外部的,心底里缺少安全感。许可证暗暗得意,能让江苏苏缺少安全感,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说明自己还是有点魅力的。

  茶社里的灯光有些暗。张田地依然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在喝茶。许可证依然在脑子里过滤着张田地的行为为何如此的怪异。

  张田地原本有一满脸的胡须,如果要蓄着胡须,加上他的相貌,会给人一种粗枝大叶的印象。其实不然,张田地是个很心细的人,他和许可证一见面,就把几本书送给许可证了,一本是《新派潮菜》,一本是《大众菜谱》,一本是《考吃》,还有一本是《东北乱炖》。张田地只说一声,给你带的,就没话了。

  许可证觉得是火候了,张田地要是有话说,也该到了要说的时候了。

  许可证给张田地添上水。

  张田地抬抬头,若有所思的。

  张田地又摸起一本书,说,我在广州,专门去考察了半天书店,给你挑几本书,都是关于吃的,估计你喜欢。

  许可证故意把书翻得哗哗响。

  许可证说,我要是写一本书,也许比这些书好。

  张田地说,是,你现在有时间,可以写一本,我给你找出版社。

  等过一阵再说吧。

  张田地一笑,说,你老许做事我是知道的,稳,准,狠,比金中华强。

  什么意思?许可证知道,话要切入正题了。

  对了,你们报社,一共多少副职?

  算上我,十一个,不过,就我一个人是正处。

  看来你当社长真的没问题。

  许可证这才试探地说,是不是市里要调整处级班子?那还要仰仗你张总帮忙啊,我可不想安于现状,张总你是知道的,我的能力,是不是?你跟市长书记关系都铁,啊?

  张田地说,没问题,都是江湖上的。

  张田地又说,是啊老许,你老许要是能安于现状,就不是你老许了。你那三步棋,现在才走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头一步棋我不好帮你使劲,等到你开始第二步第三步时,我就知道怎么运作了。

  许可证说,还是张总了解我。

  张田地说,一句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还是张总你了解我。

  张田地说,老同学了,你不要张总张总。

  好好好,同学三辈亲啊,许可证说,你刚才说金中华,他怎么啦?

  张田地说,你刚才说对了,市里对县处级干部要做一次微调,就在下半年,确切地说,就是下个月。

  许可证说,我前天还和李景德在一起的,怎么没听这家伙说啊?

  张田地说,几个常委才通过气,还没正式研究,李秘书长是副的,他没资格参加这个会,当然不知道,不过,就这一两天的事,他马上就知道了。

  许可证急不可待地说,太快了吧,好像还不是我动手的时候啊。

  张田地说,你分析得对,你设计的那套方案,很适合你,因为你年龄上没有优势。这次,你最好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发展,给有关领导留下好印象。而金中华,机会很好,我想把金中华先弄上去,调整成正处,让他干经委主任。

  许可证一边钦佩张田地的干练,一边有些暗暗泄气,莫非张田地情绪不佳,就是因为这次没帮许可证?许可证还想争取一下,说,张总你拿准的事,我看没错,金中华也到时候了,张总你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我支持你,不过,能不能,我是说,能不能把我和金中华一块办了?你看我这个年龄,一过五十就完蛋了,金中华还年轻……

  张田地摇摇头,说,我就是怕你不理解,才让你来这里坐坐的,金中华这次有个好机会,现任经委主任年龄大了,要退,而金中华又喜欢当官,人也能办事,他找我谈了,哭喊着说就想当主任,就想当一把手,金中华难得有这个爱好,何况当官本身也不是坏事,为人民群众谋利益嘛。又何况,与其让那些贪赃枉法的昏官庸官横行霸道,还不如让金中华这样没有什么大才也不是太坏的人当官了,金中华这类人当官,老百姓得不到什么好处,至少也没有什么坏处。

  许可证对张田地这种话很欣赏。其实,许可证知道,张田地搞工程,少不了和经委打交道,虽然金中华是经委副主任,一般事情还能帮上忙,但总归没有一把手说话硬。现在的经委主任年龄偏大,是从乡里到县里干上来的干部,作风有点武断,思想有点僵化,早就有传言,说要到政协文史委去当个什么主任的闲职了。

  许可证看张田地主意已定,再说也就多余了,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不好受,但张田地这个财神爷他也不能得罪,以后还要指望他呢,便顺着张田地的话说,经委主任,可是竞争很激烈啊,少不了一番拼杀,金中华如果没有你这个强援,恐怕敌不过那些家伙。

  所以我要喊你来商量啊。张田地说,李景德那里我们还要一起去一趟,他虽然不能办大事,却能在领导那里吹风,能告诉我们领导的行踪,这很重要,要不然,捧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走了弯路就会误事。

  许可证说,李景德那里没问题。

  张田地又跟许可证分析了金中华的各路对手,并且对这次微调的形势作了全面分析。张田地说,民政局的王副局长是政协陈主席的女婿,这次也要动一动,这一动还不是正处?你知道,正处的位置又不多,竞争很激烈。还有旅游局的董副局长,上面很有来头。土地局的陈副局长,也蠢蠢欲动。但是金中华也有优势,他本身就是经委副主任,业务熟,又年轻,学历又高,只要咱们一努力,希望最大。

  许可证思忖着,说,你想怎么努力?你上面有人,操作这个事,应该不会失手。不过这事说说容易,操作起来难度大啊,涉及到权力机构的方方面面,弄不好适得其反啊。

  张田地说,问题不大。书记那里已经摆平了,主要就是市长,只要再把工作做到市长那里,就水到渠成。不过,市长从省里刚来不久,脾气还没有摸透,不好轻易下手。

  许可证说,那怎么办?

  张田地说,有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跟你直说了吧,这个突破口,就是我们的朋友,市政府副秘书长,你大学同学李景德。

  许可证说,绝对没问题,你找他,就跟找我一样。

  不一样,张田地说,这次情况有点复杂,你知道旅游局那个董副局长吧?你知道他跟李景德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吧?董副局长的妹妹在市政府办公室做文印员,她是李景德情人,和李景德有好几年了,是铁关系,听说董副局长已经准备通过李景德,把根须伸到市长那里了。我为什么今晚一定要叫你出来?李景德现在正和董副局长在鸿运楼吃饭。

  许可证说,还有这种事啊,我怎么没听说?

  张田地说,那个董小妹可不是一般女人啊,你怎么会听说?李景德是个想往上升的人,他比金中华老练多了。你见过李景德带女人出来过?可金中华常把那个王娟娟带着,不是什么好事。

  许可证惋惜地说,叫他们先下手了。

  我要是昨天回来就好了。张田地说,现在还不晚,他们玩色,咱们玩钱。

  许可证点点头。

  张田地说,你跟李景德是大学同学,你跟我又是高中同学,按照数学上什么等量的传递性,我们三人也是同学。是同学,什么话都好说。老许啊,李秘书长可是一张好牌啊,我们一定要用好这张牌。

  许可证不无忧心地说,你手里牌更多,通过李景德,毕竟多了一个手续,还不如对河上岸,直接上驴。

  张田地说,那当然,李景德起不了决定作用,但有一件事,必须得李景德帮忙。

  什么事?

  就是市长什么时候在办公室。张田地说,别看这件事情不起眼,可是很关键,只要知道市长什么时候在办公室,我们去坐坐,就行了。

  许可证说,不行,你不要太小看市长了,对你这个陌生人,市长会很警觉的。

  张田地笑笑,说,你也太高看市长了。

  许可证说,此话怎讲?

  张田地说,陌生人的钱更好收。如果我带一个纸袋子来到市长办公室,自报家门,当然,不能说我是什么什么大老板,也不说我要办什么什么事……临走时,我把纸袋子踢到市长的桌子底下就行了。至于要办什么事,是要事后打电话对市长说的。当然,市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和他的手机,要李景德提供才行。

  许可证说,我还是觉得这招棋有点险。

  张田地胸有成竹地说,不险,我办过。

  张田地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许可证面前,说,这点钱,给小晖买点东西,这可不是给你的啊,这是给我大侄子的。

  许可证没想到张田地来这一手。许可证说,老张你这就见外了。

  许可证把信封推回去。

  张田地按住了许可证的手,说,你要是见外,就不是好朋友了,小晖是你儿子,也是我侄子。

  好吧,许可证假装无奈地说,我收着,我替小晖谢谢你啦。

  客气了。张田地说,明天晚上,你安排一个场子,我让金中华也到场。

  许可证说,这好办,到我家吃饭。

  老到你家,不好意思。张田地想起了江苏苏。他可是怕江苏苏再朝他身上贴啊。

  没事的,老朋老友了,何况苏苏也是想你们去的。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你弄几个菜,我们去打牌。

  好。

  还有,你把朱红梅也叫来。

  叫她来啊?

  叫她来吧,你老许巴不得呢,你当我看不出来。

  许可证笑了,说,OK。

  许可证把信封装到包里了。

  许可证站起来,要离开的意思。

  张田地把他按下来,说,再聊聊,再聊聊,等会我们去洗个澡。

  许可证说,我刚洗过了。

  洗过了不要紧,再洗洗么。

  我真的洗过了。

  给你找几个小姐,好吧?

  许可证这才不吭声。

  张田地沉吟一下,又说,有一个事情,得空还要跟金中华说说。

  许可证说,什么事?

  张田地说,他和王娟娟是不是太招摇啦?

  许可证也思索了一下,说,按说也没有什么,这种事情,现在已经司空见惯了,不算什么事了,没有人会揪这种辫子吧,不过,总之不是好事,那瞅机会提醒一下中华也行。

  张田地说,好吧。张田地又很仗义地说,反正,金中华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给他摆摆平,经委主任,就让金中华干!

  许可证笑了,说,有你张田地老谋深算,没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个人都很轻松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06-06
27



  两个大男人在街头猛吸几口流动的空气,也没觉得街头的空气比茶社的新鲜多少。街头的路灯,让两张男人的脸上就像落满了灰尘。

  张田地说,今晚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新鲜新鲜。

  许可证半推半就地说,算了吧,苏苏还让我早点回去呢。

  许可证又说,苏苏差一点跟我一起出来。

  张田地敏感地说,那你怎么不把她叫来?

  许可证说,她听说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来了。

  这话许可证只是随意一说而已,张田地心里却咯噔一下,以为许可证的话是有所指的,以为他和江苏苏那点事许可证已经知道了。不过张田地看许可证自自然然的表情,悬着的心又放回了心窝。

  如前所述,张田地和江苏苏在不久前,差点出了一点事。此事虽然于江苏苏是主动,张田地是被动,说白了,就是江苏苏试图勾引张田地。但这种事一旦说出来,是谁也脱不了干系的。

  幸好,张田地想,自己还是克制住了,不然,面对许可证,说不定会很不自然的。

  张田地到停车场开车出来,打开车门让许可证上了车。

  张田地开着车,沿着南极路,穿过两条大道,拐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街。小街上有许多高大的树木,路灯似乎也比别的地方稀少。张田地停好车,把许可证带到一个院子里。

  许可证四下一打量,说,这是哪儿啊?好像没来过啊?

  张田地说,这是水帘洞大酒店的后院。

  水帘洞许可证是知道的。许可证知道张田地是什么意思了。水帘洞大酒店的小姐都是上档次的。可许可证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说去洗澡的呀?

  张田地说,你洗过了,来瞧瞧新鲜吧。

  许可证说,你别说,这儿我还真没来过。

  许可证和张田地没有走前门乘电梯,而是从一个楼梯拐进了一个长长的走道,上了三楼。三楼是个热闹的地方,大小歌厅有好几个,还有许多像宾馆标准间那样的包间。他们俩刚进走廊,就有一个穿一身红色制服的侍者迎上来,张田地跟他小声说几句,侍者就引着他俩往深处走。有好几个房间门都是开着的,房间里拥挤着好多露着香臂玉腿的小姐,表情木然地迎门而坐,就像鱼贩子筐里的沙光鱼,闪着亮亮的眼睛,等着顾客来挑选。许可证脑子里那根叫兴奋的神经已经开始涌动,进而就澎湃了,他仿佛闻到小姐身上扑鼻的体香。他们拐一个弯,侍者开了两个房间。张田地和许可证走进其中的一间。张田地说,你看看音响如何,我去给你喊个歌手来。张田地旋身出去。许可证作古正经地试试音响,开始选歌。

  片刻之后,张田地回来了,从他身后闪出一个小姐。张田地说,老板,我给你找一个会唱歌的。张田地又说,小妹妹,你陪我老板好好唱唱,好好做做,我这个老板可是个好哥哥哦。小姐咧着嘴就笑了。小姐操一口灌云普通话,说,大哥你放心就是噢。张田地又对许可证说,老板,我就在你隔壁,两个小时以后你去喊我。张田地没说要过来喊许可证,而是让许可证去喊他,言外之意是,这两个小时你可以尽情地玩,没人来打扰你。还有就是,张田地就在隔壁,可以给他站岗放哨。张田地真是个好人,他迅速带上门,出去了。许可证觉得张田地这家伙真是老江湖,什么道都吃,还一口称他一个老板,许可证觉得自己真是老板了。许可证习惯性地又重新关一下门,这才看看小姐。小姐瘦瘦小小的,却有一张性感的大嘴巴,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含羞带笑的样子。许可证突然觉得,这女孩子他见过,一想,对了,张田地随身带过,还安排过这个小姐陪他喝酒,小姐好像叫小芹什么的。但是,许可证看小姐羞涩的样子,还是有些吃惊。通常情况下,小姐们都没有这样的表情,她们经风雨,见世面,害羞早已消失殆尽了,她现在能有这种表情或心态,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更让许可证吃惊的是,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她是在张田地的公司实习的吗?看来,张田地的话也未见得句句可信。小姐说,大哥你不认识我噢。许可证把话筒塞一个给她。许可证说,你叫不叫小芹我不知道。小姐一听,就乐了。许可证在小姐身上捞一下,说你会唱什么歌,我给你找。小姐伸出双手去拿话筒。小姐把话筒和许可证的手一起抱到怀里了。小姐说,大哥唱什么歌噢,唱歌有什么好玩噢。许可证想把手往后缩,他是觉得,太快了吧,就这样直奔主题啊。可小姐不让他把手缩回去。小姐把许可证的手按到自己乳房上了。许可证已经是老杆子了。他在小姐的乳房上试试,那里小巧、圆润、尖挺,许可证没让小姐多考虑,或者说自己没多考虑,就掀起小姐的衣服,把头埋进去……

  半个小时以后,许可证坐在沙发上。小姐坐在许可证腿上。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把事情做妥了。许可证意犹未尽,两只手还在小姐的身上划动。小姐的肌肤就像水一样。许可证就像在划动一波秋水。

  小姐说,大哥好厉害噢,有二十几分钟噢。

  许可证把手滑到她小肚子上,他说,我没认真,我认真能做半个钟头四十分钟。

  小姐说,大哥你想吓唬我噢,四十分钟要累死我噢。

  许可证又自豪地说,四十分钟算什么啊,你要是跟我好好配合,一个钟头都能。

  小姐嘘一口长气,扭过身来贴到许可证身上,说,妈噢,一个钟头噢,乖乖噢,我还想要……

  许可证听说还要,有点害怕了,他搂着小姐的腰,用用劲,打岔道,我看你还太小了,是不是逃学出来玩的呀?

  小姐说,大哥你不要瞎说噢,你瞎说要出事的噢。

  许可证想笑。他怎么看都觉得她还太小。她身上到处都紧绷绷的。许可证说,你不说老实话我不喜欢你。

  小姐说,大哥你是做么的噢?

  许可证说,你看呢?

  小姐说,我看大哥像个干部噢。

  许可证暗暗钦佩小姐的眼力,许可证说,你看我是什么干部。

  小姐说,大哥起码是副处级吧。

  许可证吓了一跳,以为是张田地透了他的底。许可证说,什么级别不级别啊,我没有级。要有级你才有级呢。

  小姐就喘喘地笑了。小姐说,大哥好眼力噢,你看看我是什么级别?

  许可证觉得这小姐很有趣,就说,看不出来,你说说看,是什么级别。

  小姐说,我没结过婚,应该是处女。处女就是正处么,可我干这个工作,又不是处女,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副处吧,要不,就相当于副处级吧。

  许可证被她逗笑了。这是在江湖上流传很久的一个笑话,经她这么自自然然的演绎,很恰如其分。但是许可证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个处级干部是不是受了污辱?许可证说,你这么小小年纪,心眼不少啊,你把干部都骂啦,我问你话你还没说呢,你是哪个学校的,是不是逃学逃出来的?

  小姐说,大哥我好怕噢。

  许可证说,你老实说。

  小姐打岔说,刚才那个大哥让你两个小时去喊他,现在都快三个小时了。

  许可证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说,还不到五十分钟。

  小姐说,行了噢,行了噢,我那边还有事噢。大哥你要是想做,再来一回噢,我还要噢,我是无所谓的噢,买一送一,我都是这样子的噢。

  许可证说,下次吧,下次我想买两送两。

  小姐说,那样多好噢,好哥哥我走啦。

  许可证说不行,你说你有几岁,在哪个学校念书。

  小姐不想说,央求许可证让她早点走,她说耽误一分钟就是一分钟的钱。许可证存心想逗她玩。逗了半天,小姐急了,才说她二十岁,姓刘,叫刘芹芹,在本市职业技术学院读书。她还说她平时不出来,只在星期五星期六才偷偷出来玩两个晚上。许可证不管她说真说假,就让她走了。

  许可证整理一下衣着,又整理一下心情,去喊张田地了。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张田地说,这么快啊。

  许可证说,没意思。

  张田地偷偷笑笑。

  许可证问他,你玩什么啊?

  张田地说,我没玩,我在看她们玩。

  许可证说,她们是谁啊?

  张田地说,还有谁啊,那些小姐啊。

  许可证好奇了,说,她们怎么玩。

  张田地说,老外了吧。

  许可证真的不知道老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看她们能看出什么好玩的来。

  许可证以为张田地还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张田地不说了。张田地认真地开着车,车内的空调让许可证有点冷。张田地打了几下方向盘,驶上了一条宽敞的大道。张田地说,那些小姐不得了啊,都是吸粉的。许可证知道吸粉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不相信,小小的海城,还有人吸毒啊。许可证说,不像吧,我看这个什么什么芹就不是。张田地说,她当然不是,但是,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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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06-06
28



  我知道许可证和张田地这段时间忙金中华的事费了不少心思,我就控制上他家玩的次数了。

  我大部分时间和海马达生在一起。

  但是,海马却出事了。

  现在,达生和海马醉得不行了。达生已经趴到桌子上了。海马还在不停地跟我说话。海马说一阵,哭一阵,笑一阵。海马的旧书摊,被城管、工商、税务、文化、公安联合行动组取缔了。海马的许多书,也被城管的一辆执法车拉走了。此前,我已经知道了此事。我到许可证家,把海马旧书摊被取缔的事跟许可证说了。我知道许可证是个肯帮忙的人。许可证听我说了之后,毫不犹豫就给有关部门打电话。还不错,对方给了许可证的面子,基本上答应把书还给海马。但是由于现在进行的是全市不良行为大整顿,正在风头上,不可能马上把书拿出来,要等整顿结束才能办。许可证说,只能办到这一步了。许可证又有点后悔地对我说,其实他是知道这次大整顿的,他之所以没跟海马打招呼,是觉得,海马的旧书摊不在整顿范围。但是,文化部门的人说,旧书摊是制黄贩黄的重灾区,所以也是这次重点整治的对象。我又拭探着说,要不,你再给李秘书长打个电话,让他再打个招呼,通过什么人,看能不能先把书拿出来,让海马先干着。许可证胸有成竹地说,老陈啊,海马的事,我是当着自己的事来办的,这个电话我可以打,但是,把书拿出来可能性不大,就更不要说再干了。你不知道,这种事情,只能等过了风头再说,这种规矩,我还是懂的。我说,可是……许可证不让我说了,许可证用手势拦住我,说,规矩你是改不了的,你就是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你在制定规矩的人面前谈规矩,你什么也谈不通。我还是坚持说,海马还靠这个生活呢。许可证也表示为难,说要不这样,我想个办法,找点事给他干。我说这倒是个好办法。许可证说,不知道海马愿不愿意,我好像好长时间看不到他了,还有达生,我找他们吃饭也不给我面子,好像他们一次都没来过我家,老陈你说是不是啊。许可证一连说了两个好像,看来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许可证又说,老陈你看要不这样,我安排个场子,你把达生和海马叫过来,我们吃顿饭,聊聊。

  我觉得许可证的话有道理。

  从许可证家出来,我就给达生和海马打电话,谁知,这两个家伙根本不领我的情,坚决拒绝,还说我是王连举甫志高什么的,是个大叛徒,并勒令我过去跟他们喝两杯。

  喝酒的时候,我们的话都特别多。达生说,吃吃喝喝这些年,这日子过的,怎么他妈的就磕磕绊绊越来越没劲了呢?怎么就他妈连滚带爬的呢?怎么他妈的好像就没有一天顺顺当当的呢?

  话一说就开始伤感。我也想到了我和小麦。我觉得,达生的话,太符合我们目前的生活行状了。我注意地看了一下达生。达生的脸上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脸色变得苍灰了,眼睛里毫无目的性。他喜欢牛仔休闲一类的服装,当年开车冒充大老板时,还人模狗样一身名牌像回事。现在的这些服装,也许是旧了点吧,他真的就是一个捡破烂的了。前段时间又心甘情愿地上了一个街头野鸡的当,幸亏我和海马把他拉回来。海马原来是满脸的自由和得意的人,说话也都是欢乐式和跳跃式的,和他作家的身份相当匹配,可短短半年多时间,就像曾经沧海一样,满脸的忧郁和伤感了。联想到他俩还恶作剧地涮了我一把,在感情上还劝过我,还对生活充满着希望,或十分满足目前寻常的日子,可也就是转瞬间,人就这样灰头土脸的了。看来,像我们这种人,是不能受一点打击的。

  我们的心情都很恶劣,在这样的心情中,喝酒就有些不由自主,一杯一杯的,就像喝水一样,互相也不敬了,也不互相倒酒了。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跟达生和海马说,要不,我去找找许可证吧,他关系多,说不定能有办法把这事摆平了。

  我没有直接说我已经找过许可证了,我怕这两个家伙有逆反心理。谁知,达生一拍桌子,说,对呀,怎么把他给忘啦,找他,关键时刻,这小子要是不帮我们一把,我把他撕碎生吃了!达生咬牙切齿地说。我印象里的达生,平时还是能收敛自己的情感的。这次可能也真急了。想想也是,那些书可以说是海马的全部家产了,突然被全部收走,这不是断了他的生路吗?

  海马抬抬头,说,不知许可证能不能帮忙,要不,咱们请他一顿?

  我说这倒不必了,请他吃一顿的钱,够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这事就交给我,由我跟他交涉吧,许可证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吧。

  达生说,那可不一定。芳菲晨报主任都丢了。这种人,还讲什么良心。

  芳菲的事,不能怪许可证,芳菲调到日报,有她自己的心思。我为许可证打着圆场,又为芳菲说着好话,芳菲我还是常看到她的,她业务还不错,心情也还不错。

  达生说,你怎么替许可证说话啦?你这家伙,天天跑到许可证家,是不是良心都变黑啦!对你说老陈,海马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去跟许可证说,这个事情,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说天道地,要给我们办好!

  我说这事你放心,我既然要找他,我就要把话说到家。

  我们又一杯一杯地喝酒。喝着喝着,达生就趴到桌子上不动了。

  海马酒量跟我差不多,喝半斤八两问题不大。我们又干了两杯,海马接着刚才达生的话,说,其实,我是有机会改变命运的,我觉得我能够把文章写好,我也不是没发表过作品,我觉得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我连饭都吃不上,你说这他妈生活怎么就过成了这样?老陈你说说……你说说,我们错在哪里?

  海马说着,就泪流满面了。

  海马的话,要是从前,我还是信的。自从我到了晨报,接触的面多了,我觉得海马的文章,不写也罢了。海马确实不是写文章的料。可这话,谁能告诉海马呢?海马用巴掌去擦泪,他用左手抹一把,满脸都是水,他又用右手抹一把,还是满脸的水。海马左一把右一把,怎么也抹不干净。我不忍再看海马。我鼻子一酸,眼睛一热,眼泪也涌出来了。

  海马又说了,老陈,说真话,我很羡慕你,你他妈会画两笔,就能到报社去画广告了,我他妈也会写文章,许可证他妈的怎么不帮帮我,不让我去当记者?

  关于这句话,海马说了好几遍。我觉得,海马没有说错,海马虽然写别的不行,我想,要是写写新闻,还是不比报社那些记者差的。我觉得我有必要把海马的意思告诉许可证,让他能在适当的时候(比如他有一天当上社长),帮海马一把。包括达生,许可证也是能帮的,达生开过车,还是有一技之长的,报社那么多驾驶员,就多达生一个?许可证天天帮这个忙,帮那个忙,还正在搞一个大动作——把金中华扶正。为金中华能当上经委主任,他跑了不少腿了。达生和海马的忙,他也是应该帮帮的。

  我想,我要在恰当的时候,找许可证谈谈达生和海马的事。

  海马哽咽着说,明年我就三十五岁了。三十五岁,可是一道坎啊,你看许多招聘启事上都说,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本科以上文化……

  海马又说不下去了。

  今天这顿饭,是我们重新有了联系的大半年来,最没劲的一顿饭。比起我单独送小麦去海南的那顿饭还伤感。送小麦时,不管怎么说,还心存希望,可今天,就好像是最后的晚餐了。

  海马说,我那些书啊,大多数还是我的藏书啊,我放在旧书摊上,也是做做样子的,我哪里想卖啊,要是有人来跟我还价,要是我不想卖的书,我就狠狠要高价,把他们吓跑,我为什么这样啊?我其实是舍不得啊。那些书,都是我饿着肚子买来的,都是我节衣缩食……它就是我的粮食,就是我的鱼肉……它就是我的儿子……比我儿子还精贵啊我操!他们轻巧巧就把我的粮食,我的鱼肉,我的儿子拿走了……

  达生把海马抱着。达生看海马哭了,哈哈笑着,达生笑着笑着,就满脸泪水了,他哈哈地说,海马你瞧瞧,你瞧瞧你那熊样,你哭什么!你哭什么!天还没塌呢……

  海马哽咽着,说,算了,不就是几本书吗?只当丢了吧,达生,下盘棋去!

  达生说,走,下盘棋去。

  我知道棋是下不成了。我说达生,改天再下吧,我们送海马回家去。

  不回家。海马大叫一声,谁有家?我没有家。

  我又小声说,让小汪来吧?

  海马一听我说小汪,又呜呜哭了,谁是小汪啊?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老婆了,她她她她要跟我离婚,要离婚……她……她要成为别人老婆了,哈哈……

  我和达生望望,不敢说了,海马的话太让我们吃惊了,天知道海马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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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06-06
29



  我到许可证家。

  许可证果然在家。我一般很少在没有预约的时候到他家来。我怕我事先跟他打过招呼,他又要找人来喝酒。他是经常这样做的。他会乐呵呵地说,老陈你中午别走啊,我找人来跟你喝两杯。可今天我不想喝酒,我想跟他谈谈,我想单独跟他谈谈达生和海马的事。我觉得,关于达生和海马的生活问题或工作问题,许可证该到出面帮忙的时候了,特别是,海马的书摊被查抄以后,许可证要是不帮忙,谁还能帮呢?

  但是,还没有谈及此事,有关小麦的消息就让我不知所措了。

  小麦出事了,许可证说,我刚刚听说,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

  许可证脸色严峻,他说,真想不到,小麦会出这么大的事,谁想得到呢。

  我急于想知道小麦出了什么事。但是许可证却不说了。看许可证的表情,小麦看来确实出了大事。我忍不住了,问他,小麦到底怎么啦?

  许可证说,真想不到。

  许可证抬起头来。

  许可证说,小麦被公安部门抓住了。小麦居然……贩卖毒品……小麦怎么会这么笨呢!

  许可证的话真让我大吃一惊。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想到我跟小麦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跟我神出鬼没,原来她是干这个事啊。这可是掉脑袋的啊。

  不会搞错吧?

  许可证哈地一笑,我的消息,千真万确。

  许可证跟我说了小麦贩毒被抓的过程。

  小麦其实已经不只一次往返海南和海城了。她每次都是乘飞机,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她来海城,不和任何熟人联络,不让任何人知道,只和线人联系。这次小麦更是有备而来。就在她和同伙刚下飞机时,就被公安局便衣“请”走了,然后,在拘留所里“产”下了一枚怪异的蛋——187克纯度极高的海洛因。和她同行的海南女人也在另一间屋里“产”下了一枚更大的蛋——233克海洛因。

  许可证说,小麦这下完了,人体贩毒,这可是铁证啊。

  我和许可证都一时无语。我们太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了。我从前和许可证在一起是不谈小麦的。许可证和小麦在十多年前有过一段不了了之的恋情,这你都知道了,十多年后,我和小麦又闪电般同居,这是我们在一起避开关于小麦话题的主要原因。可这点原因,相比小麦现在的处境,又是多么的无足轻重啊。我们毫无根据地猜测小麦为什么要干这个掉脑袋的事,是有人胁迫吗?还是纯粹的金钱诱惑?我们对小麦的行为不可理喻,同时我们也对小麦突然的神秘失踪而找到了注解。我们长吁短叹一阵。后来,我对许可证说,我只想看小麦一回。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去和她见一面。许可证点点头,表示可以试试。

  但是,即便是看一回,也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许可证先给公安上的朋友打电话,这个朋友是公安局的一个处长,人家很客气,但回答却是难度很大,说凭他一个处长,无能为力。

  接下来,我们就如何能见见小麦,想了几种方案。最后只能是,通过李景德,找政法委书记。政法委书记是公安局长兼任的,只要他点头了,见一面还是可以的。许可证就给李景德打电话,谁知道,这家伙下午要出差去北京。许可证也没在电话里说这事。许可证说,什么时候回来啊?对方说三天后就回来。许可证说,回来我给你设宴接风。

  后来许可证又想一个办法,让芳菲以记者的身份去采访此案,我也可以同去。许可证让我先跟芳菲说。许可证说他说不好。我知道许可证和芳菲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我就先给芳菲打电话。我在电话里对芳菲说,你上午不要走,我找你有事说。芳菲说,什么事啊,重要吗?我含糊其辞地说,还比较重要吧。芳菲说好吧,你早些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许可证就给公安局的有关人打电话,联系采访的事。可对方说此案还正在进行中,目前不便于见报。许可证说,不一定要见报,先采访,因为此案比较典型,我们需要跟踪采访。对方说作不了主,要请示一下,等一会再打过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电话打过来了,说请示过领导了,暂时不宜采访。

  这条路看来也行不通了。

  我一时没有了主意,脑子里交叉映现的是和小麦在一起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许可证也没有心思做菜了。他坐在沙发上,说,要不要找金中华和张田地他们来商量商量?许可证自己又说,算了,还是先不跟他们说,估计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许可证还让我也不要跟达生和海马说。这事情越缩小范围越好。许可证又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许可证说,老陈你现在住着小麦的房子,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事。

  许可证刚才说到达生和海马,我想起了我此行其实是因为海马和达生来的。现在,海马和达生的生存问题,相比小麦的处境,就有点微不足道了。但我还是说了。我说海马也出事了,海马的书摊叫人家收了。许可证望着我,说,我不是知道了吗?不是说过了,过了风头就给书嘛。我说,海马现在就想要回来,他怕夜长梦多。许可证显然对此事的关注不如对小麦事件的关注了。许可证未有表示。

  江苏苏中午下班了。她例行公事地跟我打一声招呼,看我和许可证相距很远地坐着,又都面无表情,江苏苏就笑笑地说,怎么啦你们,吵架啦?

  许可证说没有。

  我也说没有。

  江苏苏说,看你们两人冷着脸,我以为闹了什么不愉快。

  许可证这才挂上点笑容,说,我们能闹什么不愉快。

  江苏苏把身上的小包放下来。江苏苏换了鞋子,说,空调打多少度啊,热死了。

  许可证就把空调器拿过来,说,25度。

  江苏苏说,打22度吧。

  江苏苏洗脸的时候,问道,你们还没做饭啊?

  许可证说,这就做。

  我跟许可证小声道别。我说我走了,我下午给你打电话。

  许可证也没留我吃饭,这可是这些天来的头一回。

  我走在街道上,毫无目的。大街上树木稀少,阳光灼人,车辆和行人匆匆地来去。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好像只有我游离于他们之外。我感到我心里很空。有好几次,我站在路边发呆。

  我手机响了。我看号码是芳菲的,我才想起来我跟她还有一个约会。她说她在办公室等我的。我接了电话。我说我马上就到了。

  我打车来到报社。来到芳菲的办公室。

  芳菲说,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我说有点事。

  芳菲说,什么好事啊,是小麦回来啦?

  我愣着,一下子有些语塞。

  芳菲说,我说你老陈也真是的,小麦好好一个大活人,那么讨人喜欢的美女,就让你给弄丢了,你老陈是怎么回事啊,我就闹不明白。

  芳菲的话让我百感交集。我不知道为什么事隔许久芳菲还是这样说。她突然的提起小麦,我还以为她知道小麦出事了。可我从她表情上看出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随意地跟我开着玩笑。

  芳菲给我倒水,问我要不要茶,问我空调要不要再打低一点,还说她一般都打在二十六度上,她说她其实不喜欢开空调。芳菲把茶杯放到我面前。我看到芳菲打扮得跟小姑娘一样,穿一件轻薄的棉衫小背心,领部还系一条装饰性的女人味十足的小飘带,千岛格的低腰中裤,让她的身体十分流畅,不经意间弥漫着成熟和甜美,特别是她很有风情的步态和给我拿茶倒水时时隐时露的腰部,都给我一种刺激。我想把小麦犯事的话告诉她,但我最终还是没说。我是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她忙完以后,也坐下来了,她看着我,说,忙什么啊,这几天。我说也没忙什么。她从我脸上也许看出来什么了吧,看出来我情绪不对了吧?她说,怎么啦?你电话里说找我有事啊?我说也没什么事。芳菲说,没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找你坐坐。芳菲不好意思了一下,眼睛游移开了。

  芳菲也不说话了。我们就像一对闹情绪的情侣,互相呆坐着,等着对方认错。

  你离开晨报,连主任都不干了,跑到日报来,把许可证得罪了吧?我说,说过就后悔了,这不是没话找话吗?

  芳菲对我的话没有表示什么,但她对我的话肯定是在乎了。

  我还没吃饭呢,你也没吃吧?我请你还是你请我啊?芳菲绕开了我的话。

  我说随便吧,我也不想吃。

  我想吃。芳菲说,我饿了。

  一个事,想找你看看,帮一下。

  你说。

  海马,出事了。海马的书摊叫人收了。

  芳菲说,我就知道你有事嘛。就这些?

  我支吾一声。

  芳菲说,走吧,我请你去吃碗肉丝炒粉皮,我们边吃边聊。

  我请你吧。我说。

  我们就在报社门口的小吃店吃肉丝炒粉皮。芳菲并不提海马的事。我也没有再提。我是觉得,海马书摊被取缔,相比小麦被抓,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把一碗肉丝炒粉皮吃了一半的时候,芳菲说话了。芳菲说,其实,我也出事了。

  芳菲把筷子搁下来,就说这一句话,眼睛就红了。

  我也不吃了。我听芳菲说话。芳菲的问题看来不小,不然她不会对海马的事无动于衷。只有她的事比海马的事更为严峻,她才置朋友而不顾,她才眼圈发红。

  芳菲哭了。芳菲拿面巾纸擦泪。芳菲搓搓鼻子,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其实多大事啊。其实谁离谁不行啊。其实……芳菲把剩下的面三口两口吃完了。芳菲把剩下的面条吃出了呼呼声。芳菲说,我们可能要离婚了。

  芳菲的话虽有些轻描淡写,但我感觉出来,这句话说出来,对她,真不容易啊。我还能感觉出来,她说的可能,其实已经离了。

  但是我还是吃惊地说,不会吧?

  芳菲说,这有什么不会?会的,他外面有人……我们已经分居了。芳菲的眼睛红红的,她又搓鼻子了。

  这小子!我冲动地说,他敢对你不忠,你不要离,拖死他!

  芳菲苦笑笑,摇摇头,说,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如果感情已经死亡,仅仅有着外表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我想安慰芳菲,可又不知说什么好。我只是用眼睛,轻轻看着芳菲,芳菲竟是那么的孤独、无助,这种事情,就像身上的疼一样,只有自己感受最清楚。

  我还以为,你最幸福了,我还把你当成楷模。

  芳菲用鼻子笑一声,那一声气息般的笑里,隐藏着多少无奈啊。

  我觉得许多事情真是太凑巧了,海马的旧书摊被取缔了,小麦犯事了,芳菲离婚了,张田地和胡月月之间的情感危机,再加上此前达生的车祸让他原形毕露,我的朋友们怎么都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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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06-06
第八章

30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

  江苏苏所在的营业所在市郊,平时就业务不多,再加上外面下大雨。营业所里就显得很冷清。江苏苏心里有点孤单,她还感到冷。江苏苏两手抱着胸,站起来走走。她望着大街上急驰而过的车辆和车轮溅起的水花,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也有点无聊。她想不起来生活中有什么事情能让她高兴一下,也好像没有让她特别苦恼的事。她不担心雨大阻碍她回家(自然有许可证安排车来接她),也不担心回家没有饭吃(许可证会变着花样调理好可口的饭菜)。看起来,生活还是那么平庸,还是那样毫无激情。江苏苏看了阵大街,看了阵大街上的风雨,看了阵风雨中的行人、车辆,江苏苏对柜台上的小吴说,这个鬼天气。小吴说,江会计你早点回去吧。江苏苏说,没事,不急。江苏苏又说,这个鬼天啊。

  就在江苏苏说不急的时候,就在江苏苏抱怨鬼天气的时候,有一个人,冒冒失失的,一头闯进了营业所。此人仿佛是从风雨中蹦进来,他挥舞着手里的卡,大声嚷道,取款机怎么取不出钱。小吴用职业化很浓的口气说,对不起先生,取款机出了点故障,请到柜台这边来取。来者还是嘟囔着,真是怪事了,真是怪事了,取款机也会生病。

  江苏苏想,人都会生病,何况取款机。

  来人居然没有使用任何雨具,浑身都淋透了,他可能有急事,心气很紧,声音也很响。他继续嚷道,给我取五千块钱!快点好不好!

  江苏苏不经意看一眼外面的顾客。这一看,把江苏苏吓了一跳。江苏苏认出来者是谁了。就像一辈子没照过镜子的人也能认出镜子里的自己一样,江苏苏虽然好久没见到他,但就在他大嚷着取五千块钱的一刹那,江苏苏就认出了他。

  江苏苏心都绷直、变形了。

  突然的,江苏苏心口就一紧一紧地疼痛着……

  江苏苏冷冷地看着这个她曾经非常熟悉的人,绷直的心又吊了起来,悬在半空。片刻之后,江苏苏才渐渐冷静下来,她不再看他,而是准备走开。

  但是,那个人也看到她了。

  江苏苏听到他轻轻地唤一声,苏苏。

  江苏苏只好停住了脚步。江苏苏迎上去,中规中矩地说,相老师,是你啊。

  被称为相老师的人挺激动的样子,他说我是相目标啊,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到银行上班啦?

  江苏苏的声音毫无特质,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淡而又淡。

  江苏苏说,我都来好几年了。

  江苏苏不愿和他多说什么。她眼望着别处,说,相老师你忙吧,我还有点事。

  江苏苏转身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还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但是她只关住了自己,心却仍在外面。她竖起耳朵,试图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江苏苏无力地坐下来。

  江苏苏手里转着茶杯,她一直坐着,她已经枯坐好久了。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小吴还过来提醒她一次,可她就像毫无知觉一样。许可证打过一次电话来。让她不要冒雨回家。让她在办公室等着,他安排车去接她。江苏苏说没事。江苏苏说,我正好坐坐,发发呆。

  按照规定,下班后是不允许滞留营业所的。但外面风雨交加,江苏苏违反了规定也情有可原。

  江苏苏就这么坐着,脑子渐渐清晰起来,跟着,相目标也渐渐清晰起来了。

  当然,对于相目标的突然出现,江苏苏心理上还没有作好准备。是啊,太突然了,正由于太突然,她一时间找不到切入的角度了。

  相目标是她上职业技术高中时的老师,是她的初恋情人。

  她和他的第一次,也是在一个风雨之夜,在教室的课桌上。他们把几张课桌并在一起,她从宿舍抱来了被子。那时候她只有十八岁,已经是学校时装模特队的台柱子了。相目标是她的文学课老师,又是时装模特队的领队。他很年轻,是那种能迷得住女生的单身教师。和所有的初恋女孩一样,江苏苏对爱充满着幻想,对她的初恋情人充满着依恋和依赖。他们经常在教室里、在排练厅亲密幽会,畅谈未来和理想。后来相目标辞职开了一家模特广告公司,江苏苏没有毕业就成了他公司的首席模特。但是公司的发展也是坎坎坷坷风雨兼程,江苏苏亲历了相目标成功的喜悦和失败的痛苦,和他同歌同哭,同喜同乐。相目标也把她当作红粉知己,和她出双入对,相约和她一辈子同舟共济。但是好景不长,相目标开始冷落她了。而他的生意却开始蒸蒸日上,各种形象代理、各种时装发布会接连不断。后来她才知道,他和鹿副市长的女儿好上了。鹿副市长分管全市经贸,是一个具有开拓精神和创新意识的副市长。江苏苏感到危机四伏,她不想失去他,无论如何,她要和他在一起,她不能想象她一旦失去他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觉得失去他就是失去自己。她会觉得从前的生活是一场噩梦,而且这样的噩梦从此不会醒来。她怎么能甘心呢?她不会就此甘心。她回顾了和他两年多的许多美好时光,她更加深切地体验到她是多么的爱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向他哭诉了她对他的爱。相目标很受感动,两个人发誓生死相依,苦乐与共,然后相拥而泣,然后疯狂做爱。说起来真是难以启齿,江苏苏就是在这次疯狂中,扭伤了腰。起初,两人对突然的横祸准备不足,以为加强锻炼和注意休息一段时间就能痊愈,因为没听说过做爱还有扭伤腰的。江苏苏因此耽误了腰伤的治疗。更让江苏苏不能接受的是,鹿副市长的女儿鹿小丽也向他摊牌了,要他在两个女孩中任选其一。相目标其实没经过考虑就选择了鹿小丽。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相目标托人送给了江苏苏一笔钱,让她离开了公司。而相目标也如愿地和鹿小丽结婚了。江苏苏还是幸运的,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她很快就认识了许可证。她从许可证身上得到了补偿。更让江苏苏心里平衡的是,在她和许可证结婚不久后,鹿副市长因行贿受贿而翻船,被判十五年。在宣判的时候,电视画面上出现了相目标和鹿小丽的镜头,虽然只是在法院的观众席上一闪而过,但她看出了相目标的憔悴。江苏苏想,这时候你该后悔了吧。江苏苏心头涌起一阵酸痛,不知为什么,她有点同情相目标。她认为相目标的生意会从此江河日下。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相目标的生意主要靠鹿市长的关系支撑着,大树倒了,没有阴凉可乘。这样的念头时常在江苏苏的心头涌起。就像她身上的一个疤痕,一不留神就会看到它或抚摸到它。好在生活让江苏苏找不到不满的理由,日久天长,江苏苏就习惯了和许可证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原本生活还会这样继续下去,没想到又在这样一个风雨之日,命运安排他们在营业所邂逅相遇。这样的匆匆相遇,其特殊的地方在于,让江苏苏想起了过去。虽然她有一万个理由不去理会相目标。但那种难以割舍的初恋情怀,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挥之不去。江苏苏有点暗暗后悔,后悔没有和他多说几句话,没有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江苏苏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家里的电话。

  江苏苏关了手机,用办公桌上的电话打回去。

  许可证在电话里说,车一会就到了。你在单位别动。我给你做了几个小菜。

  江苏苏很烦躁地说,准备什么小菜啊,天天就知道吃,吃……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传来的声音也充满了担忧,苏苏,怎么啦?

  江苏苏说,我没事,死不了!

  江苏苏把电话挂了。

  江苏苏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流泪了。

  来接江苏苏的是张田地的车,但开车的不是张田地。江苏苏料到会是这样。这样的事已经出过一次了。张田地会这样瞧不起自己。张田地说不定还在暗地里笑话自己呢。江苏苏想着,对自己说,姓张的,我不会饶过你,你张田地算什么东西!

  张老板呢?江苏苏的口气却是轻描淡写的。

  对方说,张老板有应酬,他让我接你回家。

  江苏苏从鼻孔里冷笑笑。

  你知道,江苏苏对张田地有意,可以上溯到较早以前。在江苏苏的眼里,张田地很有男子汉风度。特别是他那伟岸的身材和那一把胡子(可惜他没留),很让她想入非非。张田地和许可证是朋友,又是老同学,自然是她家的常客。江苏苏有很多机会和张田地说说笑笑。这样的说话都在大家的视听范围,张田地也没有在意,甚至连想都没去多想,以为这不过是她一贯的风格。不是么,江苏苏和许可证的朋友们都能处得来,说说笑笑是正常的事。但是有一天,许可证和朋友们在外面有应酬,江苏苏又不想回家吃饭。许可证就让张田地顺道开车来接她去一起吃饭。在车上,江苏苏先是关心了一下胡月月,说你天天在外面吃,胡月月怎么办啊?张田地说,她习惯了,我也管不了她,她呢,也不要我管。江苏苏说,张老板这样可不大好啊,女人是需要别人去爱和关心的,你这样对待她,当心她什么时候还会自杀。张田地说,她啊,不会自杀了,她要杀,会把我给杀掉。江苏苏说你别说笑话了,胡月月疼你还来不及了,她能舍得把你这棵摇钱树杀死。张田地说,你不懂,苏苏,她什么都能干。江苏苏还是笑着不相信。接着,他们又照例说些有趣的话,张田地还先给江苏苏讲了一个手机短信息。江苏苏也给张田地讲一个手机短信息。两个人把手机短信息越讲越黄。后来车都到饭店门口了,江苏苏还拉着张田地讨论一个问题。江苏苏说,你说,四十岁的男人,还会不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情呢?张田地说,这个问题你得去问许可证。江苏苏说我不问他,他都四十多了。张田地说,可我也四十多了啊。江苏苏说,我就问你。张田地看江苏苏眼神有点不对劲了,这可是个不妙的信号。张田地忙说,好了,我们下车吧。江苏苏在喉咙里哼一声,她一把抓住张田地的手,说,张老板,我想……我要犯错误了……张田地没留一点余地给她,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出去了。张田地还比较绅士,他在车旁边等江苏苏从车上下来。当他俩一起走进酒店的时候,张田地还打着哈哈,以冲淡刚才的尴尬。

  此后,有几次机会,张田地都没到许可证家去吃饭。如果许可证让他去接江苏苏,张田地都安排别人去接。张田地看起来比较传统,朋友妻怎能欺呢?如今这年头,外面女人多了,千万不能自己捆自己的腿,往后的日子还要混呢。

  不久之前,江苏苏还是不甘心,在自己家里,她还想动张田地的心思,张田地还是巧妙地躲开了。至于张田地不到她家吃饭,而是约许可证出去喝茶,更是让江苏苏恼羞成怒。现在想起来,心里总有一个疙瘩,总像吃了一只苍蝇,总觉得像有什么把柄落在张田地手里,让她心理上很有压力。

  坐在张田地派来的车里,江苏苏心理上的压力就像发泡水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这时候,她才后悔自己当初的冲动了。

  许可证又打来电话了。江苏苏对着电话说,你烦不烦。许可证说,我怕饭菜凉了。江苏苏说,我不吃了,你出来,我请你喝茶。许可证说,喝什么茶啊,雨太大了,改天吧。江苏苏很有情绪地说,不行,就今天,你快点出来啊,我不上楼了,我在楼下等你!

  江苏苏情绪不好,许可证并不知道原因是为什么。

  许可证这几天心情也不爽,好多事情都压过来了,主要的,还不都是朋友的事。主要的,是他自己的事。通过这些天的努力,他已经掌握了报社广告的运作情况了,广告这一块,学问很多,广告部下边,还分十多个部门,对外也称部,比如房地产广告部,商业广告部,汽车广告部,工业广告部,医疗卫生广告部,金融保险广告部,餐饮广告部,乡镇综合广告部等等。各广告部工作人员没有工资底薪,他们的收入靠百分之十八的回扣。广告收费是按版面大小计算的,而且前十六版、中间十六版、后十六版,收费标准都不一样,套红和黑白版不一样,彩版和套红又不一样,报眼、底条、中缝、分类都各有区别。还有很多很多,这些区别,都有优惠和特权,由社长掌握。许可证知道,掌握特权的社长,就是一点心思不动,财源也会滚滚不断,如果稍一用心,就不得了了。比如许可证已经确实掌握的彩虹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的彩虹四期商品房广告,是一口气做了八个彩版,八个套红版,还有两版软文,广告投入六十万,这笔业务,是社长直接联系的,或者说是客户直接找社长的,百分之十优惠和百分之十八回扣(又叫稿费)都打回到彩虹账户上了,实际上,报社的真正收入只有三四十万。这十几万最后到底弄到谁的手里,业内人士最清楚不过了。但是,许可证并没有因自己的工作已有起色而沾沾自喜,相反的,现在报社流传的流言对他极为不利——他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了。而关键是,社长已经知道他私下里的这些小动作了。社长老奸巨猾,他肯定要提防许可证的。

  朋友的事他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先是海马旧书摊被取缔了,虽然他找了关系,答应书退还出来,但毕竟还没有退出来。关于金中华提拔的事,也到了紧要关头。胡月月的自杀给张田地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散尽。还有芳菲,情感遭遇了危机。而他自己和朱红梅的事,江苏苏似乎也有所察觉。紧接着小麦的贩毒案最为棘手。现在的情况是,关于小麦,一点音讯都没有,公安局不露一点口风,就更不要说去看一眼了。他请李景德能出面说说,目的也就是能见小麦一面,让小麦知道,还有朋友在关心她。但是,李景德官腔官调地说,在这个问题上,你不敢乱来,我也不敢乱来,别人也不敢乱来,咱们谁都不敢乱来,你说呢?许可证知道他没说错。可许可证心里也堵。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这些,只不过是许可证掌握的周遭的情况,他没有掌握的情况,对他来说,也是极为糟糕的,比如江苏苏和相目标的邂逅……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06-06
31



  许可证请李景德来家里吃饭。

  许可证给李景德打了电话后,还做了精心准备。他买了新上市的茄子,在肉馅里搅上虾婆肉和海蛎肉,包茄子饼。这道菜他从前做过,味道很好。他还想做另一道菜,比较复杂一些。复杂不是坏事,对他也是一个挑战。这道菜他是这样构思的,把一条大地鱼撕去皮,剔去骨,鱼肉剪成小片,他觉得一定要剪,要是刀切,就没有那种感觉了。然后把剪好的鱼肉放在热油中,慢火炸香,捞起来,再用四两(约鱼肉的二分之一)半干半湿的鱿鱼,划成切片,就是一格一格的那种,加水,浸泡约一个小时,挤干水分,再加姜、葱、醋、酱油等佐料腌制约十五分钟,过一遍油。把这两种原料弄好后,配上一颗芹菜,一点干笋和红椒,爆炒几下,就可装盘了。想象中,这道菜应该具有鲜、滑、嫩、爽等特点,还另有别的味道。这道菜,许可证从前就构思过,可一直没做成。他今天准备大显身手一番。

  但是,当他打电话给李景德时,李景德说有一个重要应酬,来不了了。不但来不了,还要让许可证去作陪。他说,你六点准时到西天饭店四楼小餐厅,先吃饭,后打牌。

  许可证最近感觉有许多事,不想出门。但是,一想,有那么多事情有求于李景德,也就答应了。

  李景德周围那些人,都是本市的大官,太正规,加引号的正规,或者太能装腔作势,许可证是知道的,身在江湖的许可证,对这些并不讨厌。但想见李景德,主要还是关于金中华的事。金中华想当经委主任,许可证不但接受张田地的委托了,他还从别的朋友那里有所耳闻。朋友们都想当官。按说,朋友们一个个当官,对他也是好事。至少不是坏事。谁不想当官呢?这年头发财是那么不容易,当官又是那么容易么?说心里话,当官的好处真是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了。不当官(在许可证看来,副职不算官),当这种副职,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从前,或者说某一段时间,他曾经奉行这样的原则,即,有官他就当,没有官,晨报副主编也是正处级,在海城这个中等城市,已经可以了,虽说不能呼风唤雨,虽说不能搬得动天震得动地,但要想办什么事,还是能够应对自如的。但是,这种想法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他就想当社长了。他觉得,当副职就好比妓女行当中的“端盘子”,还没到“接客”的档次上,不能接客就红不起来,没有地位,不但要看嫖客的脸色,连妓女都低看你一眼。可眼下,他的社长还当不成,他得先扶持金中华当上经委主任,他才能腾过手来,经营自己的事。

  许可证应约来到西天饭店四楼小餐厅,只看到李景德一个人。

  李景德身居要职,分管市政府办公室,从他手里出去的招待费,每年就有一百五十万元左右。像西天饭店这样的小餐厅,他是经常来的,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接待某个要员,他不过是接待一个朋友而已。

  李景德天天周旋于市长们中间,已经变得不像从前的李景德了。不是吗?你从他脸上能同时看到好几个市长的面孔,他自己的面孔反而找不到了。这话不是许可证说的,也不是那些老同学说的,是李景德自己说的。李景德由于一直没有结婚,他常到四楼的这间小餐厅来请客,这儿就跟他家里的餐厅差不多。事实也正是这样,李景德有三千块钱以内的签字权,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签字,私事请客还是公事请客,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当然,时不时的,也有一些市领导让他在这儿摆一桌,他也都是不失时机地安排好。这天下午,李景德是可以到许可证家去吃饭的,可孙副市长在临下班时跟他说,李秘书长,晚上干什么啊?孙副市长是从县委书记位置上刚提上来的副市长,家还在县里没有搬过来,处境和李景德差不多,吃饭也是以食堂为主,东一顿西一顿的。李景德善解人意地说,晚上没有事啊,陪市长打牌啊。孙市长说,我也好久没打牌了,你准备个场子,简单一点,先吃饭,后打牌。所以,李景德才干脆回拒了许可证。

  陪市长打牌,人选可不好定,你不能找级别比他高的,也不能找跟他平级的,级别太低也不行,要在副处或正处间选择。

  许可证算一个很好的人选。

  看样子要打牌?许可证问。

  叫你说对了。

  你一个人也摸牌啊?许可证看只有李景德一个人,有点不理解,他说,我还没吃饭呢,你不会让我饿肚子打牌吧?

  你以为我吃了啊?我是饿肚子等市长,你来陪我一起等,等孙市长来了一起吃。

  孙市长要来啊?乖乖不得了,你跟市长玩,叫我来干什么啊?许可证说。

  是啊,跟市长玩才找你啊。让你陪陪市长还小瞧你啦?李景德把手里的牌合起来又摊开,再合起来再摊开,他就像一个魔术大师。

  坐,我帮你算一命,看你还能不能提拔。李景德又说。

  许可证哈哈笑道,你说我啊?提不提拔,还不是你说了算。

  何以见得?

  这还不简单,你是大秘书长啊。

  我要是能提拔你,我提你做市长。

  我不想当这么大,经委主任就行了。

  李景德一听,哈哈笑了,他说,你这话,要是给金中华听到了,会跟你拼命的。

  许可证狡黠地说,我不是没让他听到嘛。唉,说真的,中华的事情怎么样啊?

  李景德不露声色地笑了。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工作都做了,就看下一步市里开会研究了。

  没有问题吧?

  有张田地大老板撑着,当然不会有问题。不过……

  许可证看李景德不过了好几秒钟还没有下文,追一句道,不过什么?

  难说啊,人算不如天算,还要看运气。

  许可证说,那是那是。

  那天许可证和张田地在茶社里密谋很久的方案,叫李景德修改了一下。是许可证把李景德请到家里,把方案告诉李景德的。李景德想一想,说,让我提供市长的号码,然后你们直接办事,这方案不是最佳方案,效果不一定行。许可证说,张田地很有把握啊。李景德说,他一个商人,懂什么事啊,这里头的学问,深刻啊,我再想想看……这样好不好,你让张田地把货交给我,由我去跟市长直接打交道,怎么样?许可证觉得这样更好,只是他担心李景德已经帮了民政局的董副局长,同时给两个人说情,帮两个人买官,是不是合适。许可证一语双关地说,听说民政局的董局也找你办事啊。李景德说,有此一说,可我知道谁轻谁重啊……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说是不是?后来许可证和张田地金中华又商量一次,觉得让李景德直接办,也好。

  中华这次要是上了,张田地是会感激你的。许可证话里,多少有些不放心的成分。

  李景德胸有成竹地说,一切尽在掌控中,我已经跟中华说过了,让他静候佳音。

  说话间,冷菜上来了,烟上来了,酒也上来了。

  服务员问开不开酒。

  李景德说,现在不开。

  李景德看看表,过六点半了。

  许可证说,不会不来吧?

  一般不会。李景德说,可能是他办公室里有人,在谈事情。

  孙市长分管经贸,事情多,应酬多,找的人也多。俗称三多市长。

  人家孙市长是三多市长啊。许可证说,调走的杨市长也是分管经贸的三多市长吧?

  许可证不经意的一句话,把李景德逗乐了。李景德说,你听没听说过一首新民谣?

  没有啊。许可证说,好不好玩?说说听听。

  你们搞报纸都没听过啊?李景德说,还比较形象,听好了,抓了一只鹿,跑了一只羊,来了猴子更猖狂。

  什么意思啊?

  李景德说,你想想看,想想,好好想想,你摇什么头啊,这都不理解啊,你真是一点也没进步。鹿市长行贿受贿被判十五年,是不是抓了一只鹿?杨市长调走了,调到淮水当市长去了,是不是跑了一只羊?孙市长是孙猴子,就这意思呗,来了猴子更猖狂。

  许可证说,形象。好!

  许可证又不无担心地说,你是说,这个姓孙的不好相处?是个孙悟空?

  也没什么不好处,就算他是孙悟空,也不是在我的手掌心嘛。

  许可证会心地笑了。许可证觉得,李景德内心里还是很狂的。

  到七点二十分时,孙市长打来电话,说有事,过不来了,改天再约吧。

  李景德放下电话,对许可证说,这就是领导人,言而无信。算了,他不来,我们吃。

  就我们两个啊?

  那你再吆喝个把来。

  都七点多了,谁没坐下来?

  你那个秘书长呢?就是跟我平级的那个?李景德诡秘地说。

  你是说朱红梅啊,她还在港区。

  李景德说,港区又有多远啊。

  要不,叫她来跟你吹吹?你们两个秘书长正好配成一对。

  那是你的秘书长,我哪敢吹?你留着自己吹吧,别当心吹出事来。

  许可证也没再坚持。

  李景德和许可证两个人喝啤酒。许可证觉得,这个机会很好,再谈谈金中华吧。

  许可证说,金中华要当经委主任,主要竞争对手你认为是谁?

  李景德说,是他自己。

  许可证有数了,说,我懂,你是说,没有对手。

  李景德点点。

  许可证说,听说不少人盯着那个位置。

  李景德说,这也正常,牵一发而动全局嘛。

  许可证说,要不要再加把劲?

  李景德说,这个我不好说,应该可以的吧。不过……

  许可证说,不过什么?

  李景德说,不过金中华吃饭声音太响,叭叽叭叽的。

  许可证说,这算什么啊。

  李景德说,这不算什么,不过他常把那个王娟娟带着,不是太好,你看我,带过谁没有?

  许可证说,我和张总跟他说过了。

  李景德说,其实,也无所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倒是不要多心啊。

  许可证说,我多什么心啊,我才不去瞎想了,我也不怕你说,朱红梅只是我的一般同学而已。

  李景德笑了,我可没说你啊,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许可证说,你就是这个意思嘛。

  李景德说,开玩笑开玩笑。

  许可证哈哈一笑,说,哪天让张田地拨点经费给你,让你多交几个女朋友。

  李景德说,客气了客气了。

  许可证一听,知道他答应了。

  李景德又说,你不要说,金中华还真是不错,弄了个王娟娟。

  许可证说,王娟娟的确漂亮。

  李景德咂几声嘴,把嘴巴咂得吱吱响,很有点羡慕的样子。

  李景德说,你晓得王娟娟哪儿漂亮嘛?

  许可证说,不晓得。

  李景德说,我看她最好看的是嘴唇,很丰满。

  许可证说,我知道了,你喜欢大嘴巴女人。

  李景德说,她脖子也漂亮,你发没发现,她脖子多性感。

  许可证说,真有你的啊,你观察得那么仔细啊,我知道了,李秘书长,你喜欢性感的女人。

  李景德说,我什么都不喜欢,我哪像你啊,你老许也不得了啊,老婆那么漂亮,还要弄个大胖猪养养。他妈的,好日子都叫你们过上了。

  许可证说,你老兄是不想玩这些,你老兄要是想玩这些,还不是小菜一碟,身边说不定就有呢。

  许可证是指那个打字员董小妹。

  李景德笑笑,想谁不想,不就是缺票子吗?

  许可证说,我让张田地明天就送笔专项经费给你。

  李景德说,太客气也不好吧?

  许可证觉得谈得还算投机,不过,还有别的许多事情,他没有跟李景德谈,比如海马的事啊,小麦的事啊,芳菲的事啊,有的话,他虽然在此前都谈过了,现在再谈谈也还兴味盎然。只是,现在的谈,只局限于闲聊范畴了。但是许可证突然想去找朱红梅玩了。要不是李景德提起来,他都忘了自己好几天没找朱红梅了。朱红梅肉嘟嘟的。许可证很喜欢肉的感觉。

  和李景德分手后,许可证没有回家,也没有找张田地开车送他,而是自己打的,来到几十里外的港区。他在下车后才给朱红梅打电话。他电话都开始拨号了,中途又停下了。心情很好的许可证要给朱红梅一个惊喜。他要到她家门口再打电话。

  许可证信步走在朱红梅家的楼梯上。

  许可证走着走着,想到了一个疑问。按照以前的习惯,朱红梅隔三岔五要到许可证家玩,见缝插针地跟许可证做爱。许可证知道这女人性欲特旺,是个离了男人不能过的主。可以说她离婚也是因为男人受不了她无常无度的做爱,才哭哭闹闹离了的。这么一个女人,怎么会个把星期不找他呢?许可证有一种预感,上楼的腿就没了劲头,小腿肚一步比一步软。

  许可证走到五楼502门口,他没有按门铃,而是用了个小小的计谋——给朱红梅打了电话。许可证听到朱红梅家的电话铃声了。

  谁啊?朱红梅的声音。

  许可证故意不说话。

  喂,怎么不说话。还是朱红梅的声音。

  喂,说话啊,我要挂了啊。朱红梅有点不耐烦了。

  朱红梅啪地挂了电话。

  许可证听到挂了电话的朱红梅还在说,神经病啊!喂,你装什么死,不会是找你的吧?

  谁知道我在你这儿啊,鬼都不知道!

  许可证听到,这是一个粗嗓门的陌生男人的声音。这个男人说着,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许可证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哈欠很舒服,很心满意足。

  许可证知道情况不妙,朱红梅屋里有人,他赶快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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