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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少林寺第八铜人》作者:九把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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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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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醉太平》小令)

  至正十一年,天下即将大乱。

  无数农民受不了苛税穷荒,纷纷扛起锄头造反,各地都有零星起义,但农民仓促成军毫无组织,一下子便给朝廷派大军敉平,真正的大潮还在后头。

  北红巾军系统结盟如云,以颍州为总根据地,邻近的徐州为辅,只要韩山童一声令下,便有十万受过训练的香军大举义旗,若能起步成功,必能吸引到大批农民加入,再添虎翼。

  另一方面,徐寿辉统领的五万南红巾军也已随时准备发难,与北方红巾军分庭抗礼,而北红巾军与丐帮结盟的消息传到了徐寿辉的耳里,自不是滋味。

  尤其那丐帮帮主太极,曾经在一年半前出手挫得牛饮山上的南红巾军大败溃散,到底是看他徐寿辉哪一点不顺眼,徐寿辉就是无法理解。

  一直到韩山童与太极合作担任武林盟主、副盟主后,徐寿辉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这不明摆着说红巾军的共主不是他,而是韩山童吗?

  徐寿辉整天焦躁不安,老想着抢先发难讨元,取得反抗军的正统。

  但他的心腹陈友谅却并不以为然。

  那陈友谅也就是在牛饮山上被七索差点打成残废的那个白面书生,某日在军事会议上主张,不如先等北方红巾军发难,吸引住大部分朝廷正规军的兵力,他们便可以势如破竹的速度席卷南方诸州,然后一举称王。

  此言正投徐寿辉所好,当下连国号都想好了,名天完,即在“大”字上加一横,在“元”字上加一个宝盖头,意思是压倒大元。

  但徐寿辉的妒意如炽热的火,远远烧过他的野心。

  ※※※

  颍州,五月。

  通往位于山谷底白鹿庄的七条路,都是幽静的羊肠小径。

  这行人走的路行经山谷的斜面,这座山谷为一整片山毛榉所覆盖,越往谷里去,风景便越是清幽。

  渐渐地,路越来越窄,巨大的树木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使得大白天的竟有种日落黄昏的错觉。更远处是几排黑压压的山毛榉,树下的草木也已从筱竹转变为山蕨。

  “好个白莲教,把自己搞得这么神秘,住得也乱神秘的!”赵大明的声音。

  “喂,你大可不必跟着我们去白鹿庄啊,这样摇摇晃晃的,光用看的头都晕了,你不会被摇到想吐吗?”七索携着红中的手,看着前面的竹轿。

  “整天瞎躺着,简直索然无味,不跟着你们这些兔崽子出来,教教你们什么叫大人物间的对话,闷都闷死啦!”竹轿子上传来爽朗的大笑声,赵大明坐在上头好不惬意,嘴里还叼着个酒壶。

  抬轿穿越树林的,是重八、徐达、常遇春,以及八袋弟子汤和,走在最前头领路的,自是邀约七索等人与会的韩林儿,几名白莲教好手亦步亦趋跟在韩林儿身旁,其中两名七索认了出来,也是在少林寺里见过的。

  韩山童猜忌心重,原本除了白莲教几名心腹外,白鹿庄位在哪里韩山童可是保密到家,连当初建造此座庄园的两百个工人都给杀死,埋在山涧里,要不是跟着七索,重八这样安插在各帮派的内鬼等级,根本就无缘踏入。

  但大事在即,白莲教结交各门各派可不能一直让韩山童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这两个月出入的人才多了起来,而韩山童最信任的刘福通、杜遵道干脆将两个千人前锋营拉到山谷进行军事训练,也有保护本家的意味。

  好不容易走到了谷底,终于见到了神秘的白鹿庄。

  巨大厚实的墙,沉重的门,占地百顷的山中宫殿。

  两千名训练有素的香军在庄园外扎营休息,不敢入内,附近树上悬着几只大蜂窝,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远处旋律怪异的笛声,正是几名神秘的蜂笛手正练习着指挥蜂群。

  那醍醐依然睡躺在偌大的屋顶上,听见了众人的脚步声,细辨出其中一人乃是七索,发出了一声有如沐浴清风般的冷笑。

  这世界上有些人,一举一动都令人感到高贵。

  杀人时有如仙人泼墨,吃饭时有如贵妃尝荔。

  醍醐这一声冷笑何其优雅,谁听了都会自惭形秽。

  “阴阳怪气。”七索却简单说了一句,醍醐看着浮云的脸居然僵住了。

  “怎么这样说人家?”红中笑声有如银铃,十分好听。

  “是这样的嘛,哪有大男人的手这么白,恶,哪有大男人整天在学太监阴不阴阳不阳的冷笑,恶。”七索与红中谈笑,竟完全没把醍醐看在眼底。

  韩林儿也不以为意,他其实也不喜欢醍醐。

  尤其是醍醐杀人的方式。

  推开门,进入五行八卦布阵的奇特穿廊,终于来到韩山童惯常下棋的凉亭。

  这凉亭就位在醍醐所躺屋檐下方,屋檐高约一丈,若醍醐轻轻往下一落,就可以保护韩山童父子,可说是全庄最安全的地方。

  凉亭全部以刀箭不穿的白云石打造,静立在一片水塘之中。水塘中莲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初萌嫩芽,空气中自有一股淡淡的甜香。

  凉亭里已有几个客人,赵大明都识得,分别是几个还算过得去的帮会头领。

  偌大的石桌子上摆了一副笔墨,一张刚刚挥毫而成的书法。

  “太极帮主少年英雄,大明前帮主何其豪猛,很好,很好。”韩山童笑笑站起,他得知七索在英雄大会上一口赞成屈居副盟主,对他的印象大好。

  韩山童身穿紫金色道袍,雍容华贵,相貌慈祥。

  几人寒暄了几句,韩山童便邀七索一行人观赏他刚刚写好的书法。

  “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字体饱满圆润,墨汁酣畅淋漓,的确是一手好字。而书法中幽燕之地指的是元大都,龙飞九五借用的是《周易》乾卦九五爻辞“飞龙在天,大人造也”,此卦乃大吉,意思是有大圣人出现。

  字中之意昭然若揭,流露出韩山童对自己的迷恋。

  赵大明不识字,七索解释了书法中的含意给赵大明听,赵大明一脸怪笑,正要出言讽刺,韩林儿赶紧唤来下人上菜,打断赵大明即将出口的讥讽之言。

  众江湖领袖在凉亭里赏莲用饭,所用杯盘碗筷无一不是精品,菜色千变万化煞是好吃又好看,七索与红中这辈子都没见识过这么精致的餐点,两人嘻嘻哈哈,一路不断询问韩山童菜名,一脸啧啧称奇、大快朵颐的样子,竟没把这饭局看成是天下第一等英雄的聚会。

  但众人见他俩天真烂漫,也只是莞尔,心中都有好感。

  ※※※

  用餐时的话题,自是围绕天下苍生。

  韩山童一下子忧心忡忡,表示身系解救黎民百姓之苦的重责大任,实在让他往往食不知味,恨不得立刻挥军直捣大都身登九五;一下子又笑容可掬,煞有介事地分派将来朝廷的官位给在座豪杰,豪杰谦让推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拉锯,惹得被重八等人伺候吃饭的赵大明,笑得差点给鱼刺噎死。

  “如今朝廷积弱不振,就只有一对察罕帖木尔父子还算是将才,其余什么阿速军、撤里不花的,通通都是无能之辈。”嵩山派掌门白眉道人试着转移话题。

  “正是,朝廷打的仗少了,重兵都布在西域,留在中原会用兵的将领自然也少了,那对父子统领二十万大军守护京城,的确是个大患。”拜剑山庄的庄主雄霸点头称是。

  “那察罕贴药膏什么的,是不是很会射箭那个?”七索嘴里咬着莲香鸡腿。

  “太极兄你也识得?那察罕帖木尔的义子叫扩廓帖木尔,也叫王保保,是个厉害角色,百步穿杨,内功不凡。不瞒你说,在下这只臂膀就是低估了来箭劲道,给他一箭废了。”祁连山火掌门帮主彭大说,摸着自己垂下的左手,话中对王保保并无诋毁之意,输得心服口服。

  “据说王保保习练的,是我苗疆的野呼喊功夫,十分了得。”南苗五毒派女掌门沈樱樱说道。

  “嗯,当时他一连发了好几十枝箭,震得我手中铁盾呜啦啦的响个不停,酸都酸死了,要不是有他的箭挡着,那几百枝软啪啪的箭又算什么,早就干了狗皇帝的头回来啦!这就叫欲速则不达。”七索回忆,为红中夹了一大块柠檬鲟鱼肉。

  这话题有趣,众英雄于是兴高采烈询问七索当天刺王的经过。

  七索当然省略了重八建议那部分,只说自己有一天早上醒来,没事干,便拎着一面大铁盾跑去热河猎场谋刺皇帝,并把如何将杀气隐藏在大老虎身旁,如何接住王保保两枝铁箭,如何在漫天雨箭下步步逼近皇帝,如何大吼震慑数百铁骑等经过说了一遍,加上他惯常的加油添醋,说得活灵活现,各派掌门听得目瞪口呆。

  只见韩山童脸色越来越僵,他被奉承惯了,很不习惯大家谈论的话题并非对他歌功颂德,却尽围绕在一个吃相难看的臭小子身上。

  “他就是这样胡说八道,别理他。”红中发觉韩山童脸色有异,赶紧塞了一大块蹄髈在七索口中,油滑滑的,七索笑嘻嘻吃掉。

  突然,七索眉头一皱,与赵大明对望一眼,赵大明也是神色有异。

  “怎么?”沈樱樱问。

  “刚刚有股杀气一掠而过,还有点别的声音。”七索不安道。

  赵大明索性闭上眼睛,全力捕捉杀气的动向。

  但那身负杀气之人是个高手,他的气息已经融入空气中,再也无法捕捉。

  “决计不可能。这两千大军合围在外,庄内又有醍醐在上以地听大法警戒,谁也别想偷偷混进来,各位还请放心。”韩林儿在父亲后面恭敬说道,而醍醐依然跷着脚,没有特别的动静。

  却见群雄都顺着七索的目光,转而瞧向赵大明凝重的神情。

  筷子都悬在半空中。

  赵大明凝神,将全身的气化成无数细丝,朝着四面八方散射出去,有如巨大无形的蜘蛛网。

  即使是天下最强的轻功,或是东瀛最好的忍者,都无法避开这绵密的气形蛛网。这种探索功夫比起醍醐的地听大法又深湛十倍,气形蛛网的大小端视行功者的内力而定,以赵大明的功力,大约能知晓十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

  “七索。”赵大明睁开眼睛。

  “嗯。”七索拉开衣袖,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感觉。

  “准备了。”赵大明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原本松软的拳头竟紧捏了起来。

  “嗯。”七索深呼吸,眼珠子看着凉亭上方。

  十几个掌门人同时举头上望。

  突然,以石头砌成的凉亭顶竟裂了开来!

  石屑纷飞,大块崩落。

  穿破石顶的,是一只比百年老树根还要粗糙的怪手!

  “好久,不见。”

  不杀破顶而落,一掌夹杂无数石屑轰向七索,一腿踢向韩山童,乃是少林最基本的金刚罗汉拳架势。

  那一脚被雄霸、白眉道人、沈樱樱联手化解,而七索一个见龙在田硬接下不杀此掌,身子为了消卸巨力,不由自主往后一弹。

  “重八!”七索摔入莲花池前大叫了这么一声。

  不等七索这一叫,重八早就第一时间想带着红中夺路出亭,徐达扛起赵大明,常遇春一招见龙在田将倾颓的石柱勉强震开,都想夺路逃走。

  但不杀却已挡在石亭子前惟一的小径上,众人除了跳下池塘别无他法。

  不。

  集合众人之力,怎么不能与这魔头一战?

  十几个掌门、帮主、庄主、岛主,个个都是江湖中一时之选,没道理泄气。

  但他们的心底都在颤抖。

  只因不杀一直没有出手的那只手,提着一张皮。

  那张皮,黏着一个鼻子,两只眼珠,还有半张嘴。

  是醍醐的脸。

  “一招,就,这个,样子,了。”

  不杀将那张脸拧碎,啪啪的爆浆声,血水溅落。

  方才不杀无声无息,以地听大法无法知悉的棉絮般身形,悄悄靠近躺在屋檐上的醍醐,只一招龙爪手,杀气一瞬,醍醐的脸便被整把抓下,一声不吭丧命。一招都来不及还手。

  不杀随后轻飘飘落下,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不杀!你待怎样?”白眉道人大声喝道,手中拂尘护在胸前。

  白眉心底极为不爽,不解为什么自己会被众人推到前面去。

  不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徐达背上的赵大明,又看看池塘水里的……

  不见了。

  七索消失了。

  “躲起来了?”不杀面无表情,端详着水面。

  白鹿庄外一阵骚动。

  隐隐约约,在十里外似有成千上万的奔马声,气势惊人。

  韩林儿紧张地挡在父亲前面,连他都听出这声音至少有三万人马正从山谷顶上包抄而下,必是朝廷得到了群雄聚会的信息,派大军来镇压!

  韩林儿一转头,却见父亲没有丝毫惧色。

  “天命在我,何须畏惧?本座乃是诸佛光明之王转生,胜于日月之明千万亿倍,又号无量寿佛,你何等妖魔小丑胆敢在本座前装模作样,还不快快退下?”韩山童慈蔼笑道,云袖飘飘,仙步向前。

  群雄惊骇不已,韩山童要不是疯了,就是真有深不可测的武功。

  不杀没有理会韩山童,却只是看着水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身上光明之所照,无央数天下……”韩山童见不杀不睬自己,慈祥地伸手拍拍不杀的肩膀。

  不杀的眼睛还是看着水面,只是他的手不耐地动了动。

  “父亲!”

  韩林儿大叫,韩山童的脸正看着自己微笑,可他的背却是面向众人的。

  “我乃……”韩山童笑得很慈祥,却留下一句比死还要愚蠢的遗言。

  ※※※

  这位转世弥勒身子斜斜倒下,五毒教沈樱樱甚至惊呼了起来。

  白鹿庄外闹哄哄的一片,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

  “哪来这么多敌人!快结阵!”

  “好强的箭!是王保保!王保保亲自带兵!”

  “快叫蜂笛手!还不快叫蜂笛手!”

  守在庄外的红巾军喊得凄厉,情势十分危急,重八等人已听清楚外头两千人都在大吼元军来袭,第一波攻势足足有万余人,现在靠着蜂笛手驱赶百万胡蜂从敌后牵制,两千香军才勉强抵御得住。

  很不妙。

  韩林儿与重八还没来得及思考是谁通风报信,却也不知如何解这眼前危厄。

  因为这个危厄绝非智可取,只能用血换路。

  “主教!鞑子来袭!”刘福通率领几百个士兵冲进庄子,却见崩塌的石亭子,挡着众人的不杀,以及惨死倒地的韩山童。

  刘福通惊骇莫名,无法言语。

  “把这秃驴砍倒!”韩林儿大叫,群雄摆开架势,准备趁乱合力打开一条血路。

  刘福通身后士兵冲过曲曲折折的池上小道,准备从另一端乱刀砍死不杀,却见不杀双手各拾起一块破石,灌劲而掷,有如两颗炮弹般将冲将过来的士兵砸个稀烂,破石混着血块纷飞四处,刘福通吓得飞快后逃。

  “谁,也别想,逃。”不杀才说完,水底便爆出一股水柱。

  水柱喷向不杀,不杀一拳劈裂,水花四溅,视线受阻。

  一条湿透的人影赫然出现在不杀背后,半空中。

  “神龙摆尾!”七索回身飞踢。

  这一踢毫无巧妙,却如一条粗大木柱撞来!

  不杀头也不回,左手在侧下连弹两下一指禅,消去七索这一踢的劲道。

  七索并不气馁,只因他无论如何都要为群雄抢开一条血路。红中。

  七索使出浑身解数,拳脚飞快奔驰,一招换过一招,绝不重复,不杀面无表情,招招后发先至,将七索的所有拳路克得死死的,七索听劲,知道不杀还没使出全力。

  白眉道人等见状也跟着出手,各展生平最强技艺,将不杀围在中间,不杀以一斗十四,居然不落下风,龙爪手带起的劲风越来越急,空气中都是沉闷的轻嘶爆响。

  离开石亭的小道被凄厉的掌风脚影堵塞,就连站在附近也感到呼吸困难,重八等武功低微的人无处可逃,想干脆跳下池塘游开。

  不杀发现众人之意,竟一爪快速绝伦地抓下雄霸血淋淋的左手,向赵大明飞掷过来。

  被不杀的内力裹住,雄霸的左手成了沉重破空的小炮弹。

  “不好!”重八暗叫,只见常遇春双掌拍出,徐达飞脚一踢,才将雄霸的左手勉强挡开。

  赵大明大笑:“死秃子忒也小气,到现在还忘不了我那热粪之仇!”

  不杀心头火起,浑身燥热。

  是了,就是那家伙。

  或许他还能给我点不一样的感觉。

  不杀杀气陡盛,体内真气如炽红的铁块在穴道里挤压成铁汁,一掌推出,五个劳什子掌门吐血落水。

  不杀有如大鹏鸟倒跃在空中,左掌成缩,右掌化爪,赵大明等人全笼罩在不杀的丈许爪劲中。

  余下的群雄趁着不杀倒跃,竟不顾廉耻地往庄内逃逸,撞得七索一时无法冲回破碎倒塌的石亭子抢救。

  “死!”不杀一爪将至,徐达的神龙摆尾、常遇春的见龙在田、红中的峨眉双剑全都直攻不杀面门,却一齐被高涨的刚强气劲给震开。

  来不及闪开的重八挡在赵大明前,被气劲压得无法动弹,只得闭目就死。

  “重八闪开!”赵大明哈哈一笑,竟鼓起力气推开重八,用最后的内力喷出一口狂猛浓痰,浓痰削破不杀的气盾,直冲不杀面门。

  不杀的手血淋淋穿过了赵大明的胸口。

  赵大明两眼圆睁,就这么挂在不杀手上,嘴角兀自扬起,表情十分痛快。

  “大明兄……”已挡在众人面前的七索一愣。

  不杀的手慢慢拉出赵大明的身躯,有如风干橘子皮的脸却流下一注鲜红的血液。他的左眼在出手的瞬间,竟被赵大明激射出的浓痰射瞎,模样如厉鬼。

  即使如此,不杀还是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

  赵大明闭上眼睛,身上的气息消失了。

  七索怒不可遏,看着不杀,浑身真气暴涨。

  “不杀,你可知道赵大明的手接在我身上。”七索捏紧拳头。

  不杀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跟半年前的七索判若两人。

  的确,《易筋经》就是如此神妙的东西。

  老天也挑选了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为了毁掉杀虐无数的自己。

  再加上那再三羞辱自己的人的双手。

  有趣……应该会很有趣吧?

  “重八,夺一条路走。”七索踏前一步,不杀感觉到地面一震。

  ※※※

  庄外的刀剑相击声渐渐少了,呼喝声也渐渐歇止。

  漫天火箭从四面八方射向白鹿庄,顷刻间将屋顶化成滔天热焰。

  黑烟四起,可以听见巨炮将高大的庄墙轰落一角的巨响。

  七索的眼睛稍稍一瞥。

  熊熊火光映在红中的脸上,更显娇媚。

  真美。

  红中替自己紧张的模样,叫人好想拥她在怀里。

  “再见了,红中。”七索在心底说道。

  一个踏步,全力相倾的见龙在田!

  不杀一拳击出,砰的一声,两人都往后倒退两步,却见七索毫不浪费时间,弓身弹起,毫无矫揉造作的少林金刚罗汉拳打出,招招都不防守,只是快速绝伦地抢攻。

  七索气滞不转,拳打极刚,与不杀硬碰硬的结果,自然在每一次交击中都受了内伤,但七索越伤越进,偶尔一招将真气催到顶峰的见龙在田,震得不杀无暇他顾。不杀虽然知道七索这种打法的用意,仍被七索张牙舞爪的打法给步步逼退。

  步步逼退,便让出一条大路。

  重八与韩林儿一行人快速抢道冲出,而七索也一路逼得不杀战到白鹿庄偌大的大厅中,闷浊的热气烤得两人眉毛都烧卷了起来。

  大厅屋顶大火,几片砖瓦随火塌陷下来,粗大的梁柱也给炮弹击断了两根,整间大厅几乎随时都可能倒塌。

  众人已经顺利逃离不杀的追命范围,跑得越来越远。

  “想,得,美。”不杀踢起一张大理石椅,椅子的势道如箭,射向殿后的徐达背心。

  “你才是!”七索斜身一劈,大理石椅破散。

  不杀趁着七索这一抢救,凌空弹指,气箭射向七索胁下,七索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不杀致命一拳穿过着火的屏风,便要朝七索顶心劈落,悬在大厅上头的梁柱正好抵受不住大火坠落,阻得不杀身形一滞,让七索鲤鱼打滚逃开。

  七索喘气,看着不杀。

  七索内息翻腾,有如一桶滚水不断蒸煮着丹田,十分难受。

  刚刚为众人抢道的一轮猛攻,已经让七索真气大损,刚刚又受了铁棍般飞来的气指一震,要不是无意修炼过《易筋经》,此刻早就内伤而死。

  这白鹿庄已经彻底陷入大火,浓烟如黑色龙卷风,只要吸得一口便要呛上半天,但那漫天火箭竟然兀自不停,如黑压压蝗虫般将整片天空遮盖大半,顷刻便将十几座房子钉成马蜂窝。

  王保保率领的元军有备而来,勇猛精悍,打算将整个白莲教连根拔起。

  胡蜂畏火惧烟,这次已不能期待蜂笛手的奇袭救援。

  “你,还是,不行。”不杀的声音如铁器尖锐地高速摩擦,真气爆发。

  浓烟中,四周摇晃的大火突然静止,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整把抓住。

  然后放开,大火烧得更加猛烈。

  在刚刚那一刻,不杀已然将功力催到最顶点。

  对他来说,虽然已经丧失了一只眼睛,可是真正的杀着现在才开始。

  没有比在这种情势,在这种火海里,跟这么一个怪物死斗,更令人泄气的事了。

  但七索并不担心自己,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红中是否能在元军重围下,杀开一条路,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所以,当不杀的拳头穿过重重烈火来到七索的胸膛前,七索只是像个笨蛋乡下人般,大梦初醒,咦了一声。

  不杀这锐不可当的一拳,就在七索漫不经心这一声中,滴溜溜地滑开。

  不止不杀感到略微迷惑,连七索也觉得奇怪,怎么自己的手正托着不杀铁一般沉重的身子,然后一个翻转,几乎将不杀摔在地上。

  “借力使力,引进落空。”七索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

  不杀不以为意,龙爪手吐出,四周火焰飞起,一起卷向七索。

  七索靠着乡下人的无知,猛一振奋精神,以残余的真气运起刚柔并济的太极拳,再度化解不杀这一连串可怕的龙爪手。

  双脚踏圆,左手阴,右手阳,七索双掌之劲带着身子翻飞,有如一只随不杀攻势旋转的大陀螺。

  大火吞吐不已,浓烟遮蔽住两人的视线,七索索性闭上眼睛,在灼热的黑暗中听劲与斗。心无旁骛,不存胜负之念,七索已将自己当成将死之人。

  不杀的真气铿锵鸣放,拳脚招式虽然刚猛无俦,却是招招分明。不杀踢起的几团烫红砖泥,也被七索的太极劲给卷开。

  不杀在暖风岗明明见过这武功的,此时却久攻不下,心下隐隐成怒。有时身子还被七索的怪劲一带,几乎就要脚步不稳,连周围的火风都成了自己的敌人似的,被七索的掌风带到自己身上,黑色道袍几乎都成了破碎灰蝶。

  “如此,奇怪!”不杀龙爪手一变,转为大开大阖的般若掌,又转为刁钻小巧的无相拳,但七索就是能在咫尺之间避开攻击,甚至还用奇怪的陀螺姿势缠黏住自己,想让自己摔倒。

  攻得极其霸道,躲得更是妙到毫颠。

  与其说七索像条泥鳅,不如说是行云流水。

  七索想也没想过,太极拳会在最恶劣的情况下完成,达到真正的以柔克刚、以刚化刚的境界。

  然而四面八方的火焰开始闷烧,大厅内的温度开始快速蹿升,氧气急速减少,就算光站着不动也是十分辛苦的姿势,一个深呼吸,炽热的干燥空气便会将肺脏灼伤,因此飞影快斗的搏命,同时也在比拼着两人呼吸吐纳的和缓功夫。

  七索这套太极拳本讲究全身放松,身随劲转,劲跟身流,不杀却仗着内功比七索强大,干脆闭气闷打,却因数百招内竟不能得逞,换气不顺而逐渐焦躁起来,而左眼上的血窟也因超高温冒泡,然后迅速结痂。

  不杀的招式虽然依旧强猛不能与抗,但招式连动之间已出现斧凿痕迹。

  破绽。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呼吸之间。

  此时七索终于一个滑步,躲进不杀瞎掉左眼的死角里,招式突变,一掌见龙在田即要轰在不杀胁下气门。

  不杀难得的露出一点像是人的表情。

  依不杀的猜测,只要七索杀气毕露,就自破了圆融流转的无敌防御。

  他等的,就是硬碰硬的这个时候。

  最强的龙爪手。

  砰!

  不杀的双脚陷入了脆弱的地面,七索却往后一飞,背脊撞上了火柱。

  “可恶。”七索两眼昏花,身体每一寸都发出痛苦的悲鸣。

  肌肉、气孔、每一个细胞都快要沸腾起来。

  仿佛,自己就快要一点一滴,从五脏六腑中渗透、崩坏出去。

  不杀踉跄上前,慢慢地举起左掌,凝视着七索。

  “死前,竟然,哭,有话,就说。”不杀看着七索。

  却见七索两眼含泪,嘴角上扬。

  因为在大火飞焰中,他看见了此生最动人的情景。

  ※※※

  红中拿着双剑,静悄悄地站在不杀身后,笑嘻嘻看着自己。

  双剑划过火焰刺向不杀。

  不杀战得天昏地暗,击倒七索后大为松懈,的确没有察觉到红中的突袭,但不杀的修为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剑尖甫碰到肌肉,肌肉立刻坚如钢铁,剑刺不进,还被弯曲弹开。

  “哼。”不杀五指箕张,反手便要抓破红中的脑袋。

  “红中蹲下!”七索大叫,强自提气,猱身射向不杀。

  万分危急,七索一掌轻飘飘托住红中,一掌上举迎向不杀厉爪,竭力承受住所有的力道。

  啪的一声闷响,七索鼻血喷出,身子往下一沉,单膝骤然跪地。

  不杀的掌被七索硬挡住,翻手立刻又是一个雄猛绝伦的掌压。

  “看你,挡得,了,几掌!”不杀。

  七索毫不犹豫,举手又是硬挡。

  砰!再度硬挡下。

  硬挡!

  硬挡!

  还是硬挡!

  不杀由上往下连击八掌,就像铁锤钉桩子般轰落,却都被七索以硬碰硬、毫无变通的方式给遮挡下来。而靠在七索怀里的红中被激荡不已的两道内力震得头昏眼花。

  七索虎口迸裂,鼻子与嘴角均飙出血。

  却在笑。

  不杀大怒,一掌以缓代捷压下,意欲与七索强拼内力。

  七索毫无惧色,再度撑手与抗,缓缓接下不杀这一毫无取巧的慢掌。

  大火,热气模糊了两人的面孔,已到了氧气几乎不存在的绝境。但这疯狂的两人,正用最耗竭气息的拙招对抗着。

  不杀的脸,难得地颤动起粗糙枯槁的面皮,头昏眼花。

  但七索脸上的笑,却越来越开。

  因为他看见另一只手,正同自己一起托住不杀不断竭力的下压。

  原来红中的小手,也奋力上举,想尽绵薄之力。

  猛地,地板轰然碎裂,不杀一惊,纵身后跳,而七索与红中则被震得往后一飞。

  三人间爆裂出一条灼黑的大缝。

  原来韩山童在地底下埋藏龙袍与金银财宝,是以地板并非实地,久热之下便开始崩坏,加上两人比拼的雄浑内力,终于不支。

  这一喘息,让七索有机会再仔细瞧瞧不顾一切折回火场,与自己共抗强敌的红中。

  “我娘说,你傻里傻气的,叫我千万不可以丢下你。”红中也看着七索微笑,没有一点惧意。

  “我知道,这就叫红中加一台。”七索眼泪还没落下,就被高温瞬间蒸发。

  这次总算说对了。

  不杀看着裂缝底下的紫金龙袍,又看了看裂缝对面身受重伤的七索。

  似乎正象征着,这个乱世的两种极端存在。

  龙袍沾上了火焰,顷刻就化成可笑的灰烬。

  但对面那男人,竟然又站了起来。

  “你,想当,皇帝?”

  不杀难得地,对一个人明明知道这场架只会打到死却硬是要干到底的动机,感到些许好奇。

  “不。”

  七索抚摸着红中,那张俏脸沾满泥灰,头发热卷,鼻头黑黑。

  “想当,武功,天下,第一?”

  不杀凝然。

  “不,你比我强。”

  七索坦白说,此刻的他能够站稳,已是奇迹。

  “那是,为何?”

  不杀面无表情。

  但他很期待,这个或许是生平最强的对手,能给他一个牵动表情的答案。

  “因为我会赢你。”

  七索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杀好像有点想笑。

  “在我最爱的女人面前,我跟君宝的太极拳,没道理会输给你。”

  七索双手揽鹤,缓缓摆动。

  如月光,如蝉翼。

  风生水起。

  “说得好!”

  那声音清亮无比,自远而近,只在呼吸之间。

  火海破了一个大洞,大风刮进,火势暴涨数倍。

  一个清瘦的人影钉在不杀身后,摆出跟七索一模一样的空灵姿势。

  “怎么,可能?”不杀横眉怒目,身上的气有如刺针猛地四射。

  但那如芒刺的气,却被一股浩然正气给消融化解,无影无踪。

  来者,正是另一个《易筋经》的传人、太极拳的开创者。

  君宝。

  君宝对着七索遥遥一笑,七索既惊且喜,热血上涌。

  “如果我们赢得这一战,”七索踏前一步,嘴角上扬。

  “便开宗立派,将这太极拳传遍天下吧。”君宝也踏前一步,剑眉入鬓。

  不杀猛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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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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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抱着身登九五的狂人梦,白鹿庄被王保保指挥的三万大军烧成了白地。

  两千名红巾军只有二十几名跟着刘福通、杜遵道、韩林儿、重八等人逃出重围,连珍贵的蜂笛手都几乎死伤殆尽。

  原本,这二十几个幸存的红巾军一个也不能苟活。

  在情势最危急的时刻,以七十二名武艺高强的少林武僧为主的数百僧人,个个双手持棍,结成大伏魔棍阵,以摧枯拉朽的声势杀进元军阵中,打开一个缺口,招呼众人逃出。

  后来重八辗转探查才知道,白鹿庄会遭此大劫的原因。

  原来奉命保护韩山童的一个专属蜂笛手,竟是徐寿辉安插在北红巾军刺探军情的内鬼,是以徐寿辉对韩山童的动静了若指掌。徐寿辉对丐帮与北白莲教的结盟感到不安,遣人向王保保通风报信,终于引得王保保大军吞没了北白莲教根据地。

  但王保保身边的新进猛将,却有一个是来自少林寺的内鬼。

  这名内鬼在少林寺修业时,刻意与达官贵族的子弟交好,下山后就靠着关系与勇武进入军威最盛的王保保队里。一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他自然飞鸽少林。像这样的内鬼,在元军里还有不少,在往后的日子里决定了战争的风向。

  世间大事,看似无数巧合堆砌而成,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天意。

  其实,却是层出不穷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残忍。

  历史一直都是如此,被汹涌的暗潮推动着。

  ※※※

  重八在赵大明的坟前插上最后一炷清香。

  人心机巧诈骗、反复莫测的可怕,已经在重八的心中生了根,改变了他的性格,改变了他对人类这种动物的看法。

  但赵大明临死前将他一把推开,却是毋庸置疑的豪迈义气。

  堂堂一个前帮主,又怎么会对他这种卑微的小人物讲这种义气?

  重八看着坟上“赵大明”三个字,若有所思。

  “重八,别想太多了,这乱世才刚刚开始呢。”

  七索笑笑,拍拍重八的肩膀。

  是啊,这乱世才刚刚开始。

  “七索,我在武当山结了一个竹庐,与子安师徒俩相邻为伴,他们写故事,我跟灵雪就练拳练剑,你要是有空,不妨携着红中到我那里喝点小酒,子安他可是整天念着你。”君宝笑得很洒脱。

  “子安收了徒弟?这倒要亲眼见识见识。”七索大笑,与红中两手相握。

  那夜少林方丈所说,能让君宝再展羽翼之人,自是只剩一手的不苦大师。

  君宝身上分崩离析的经脉,经不苦大师以毕生积累的先天真气连续击打、整合,然后重新打散、整合了无数昼夜,终于再续,强健如昔。

  这种匪夷所思的治疗方式,不单单靠着不苦大师珍贵的先天真气,受术者也得是跨越《易筋经》障碍,体内拥有相应的珍贵先天真气之人才能办到。

  不苦耗竭了毕生真气,却没有束手就死,靠着终须白神奇的针灸法、价值连城的血色人参活了下来。因为不苦有个还不能死的理由。

  “我师弟死之前,说了什么话吗?”

  不苦坐在不杀坟前,呆呆地看着沙冢。

  这沙冢底下并未埋人,只是他的心意。

  他一直,还想见他师弟一面。

  “原来,这,就是,害怕。”

  七索转述着不杀葬身火海前,所说的每一个字。

  “小时候,寺里的,米饭,都给,征去,南宋,军里。师兄,看我,半夜,肚子饿,睡不着,便带我,去厨房,偷,馒头,吃,得绕过,很多,火头,和尚,的耳目,尽管,师兄,牵着,我,我,还是,很害怕。那时,心中,的感觉,跟现在,有点儿,相似,呢。”

  不杀当时的表情却不像是害怕,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纠结。

  不苦老泪纵横,惟一的手轻轻抚摸着沙冢。

  他从没怪过他师弟。

  因为那个大雨夜,师弟偷袭他、肢解他的时候,师弟一句话都没有说。

  想必,他心底也很痛苦。比谁都还要痛苦吧。

  “我想不杀说的并不是害怕,而是后悔。”君宝长长叹了口气,“他死前,还对你怀抱着深深的歉疚。”

  ※※※

  经过此番大劫,众人心中各有复杂心思。

  天下也起了变化。

  各地纷纷出现自称大元朝掘墓人的狂妄之徒。

  韩林儿不久后在刘福通、杜遵道的拥护下继承了父亲北白莲教主的名义,在三个月后于徐州正式发动讨元战争,几日内便攻克附近州县。

  北红巾军事起,徐寿辉旋即挥军占领湖北,十月便称帝建国,国号天完,吸引了十几万农民响应,声势大振。徐寿辉被野心蒙蔽了双眼,却忽略了身边有头叫陈友谅的雄狮,这又是后来的故事了。

  私盐贩子头目张士诚并不属于红巾军体系,却率领义军以可怕的旋风之势占领东南诸州,意外大败宰相脱脱的百万大军于高邮,称帝诚王,国号大周。

  方国珍造反于水师,一面假意接受朝廷招降,一面却又蚕食鲸吞元朝沿海诸县,反反复复,似是胸无大志,却又显得城府极深。

  群雄撕裂中原,零星的抗争势力纷纷选边站,或被强力吸收。

  元朝气尽,朝廷的存在仿佛只是多余的累赘,只有王保保一支孤军奋勇作战,独木支撑北元。王保保的威名,直到十几年后还令汉族将士感到头皮发麻。

  君宝打算归隐山林,潜心钻研太极拳,将崭新的拳法传承于后。君宝收了七名弟子,却一直声称没空与灵雪成亲。

  灵雪岂是肯善罢甘休之辈,她怒气勃发,在君宝的竹庐对面盖了间小道观,起名峨眉,专收年轻貌美的女弟子,惹得君宝那七个徒弟凡心大动,个个都与峨眉女弟子成亲生子,好不快乐。

  七索却决定依照约定,以丐帮帮主的身份与重八合作,率领江湖豪杰将纷乱的天下导入正轨。

  在此之前,七索与红中秘密回到乳家村,在说书老人的证婚下成亲。

  那只忠心耿耿的老黄狗死了,使得说书老人苍老得更快。

  但老人从此多了个关于小人物在历史裂缝里,展现大无畏英雄气魄的故事可讲,每当老人说起,便能眉飞色舞一整天。

  七索回到家里探望父母,发现两个弟弟都从军了,一个投靠北红巾,一个却是被朝廷强征去当前锋敢死营的步兵。世事难料。要让两个弟弟早点平安回家,还得当哥哥的争气才行。

  青梅竹马的两人成亲后,那喜欢替人起侠名的测字先生又在官道上遇到了七索等人。回到北红巾军担任郭子兴副将的重八,一时好奇多问了两句,于是那测字先生便赠送重八一个全新的名字。

  想必,那个名字起得相当不错。

  几年后,子安呕心沥血、孜孜不倦的故事终于完成付梓。

  《水浒传》,中国历史上极其热血的精彩大作,江湖上人手一本,盗贼胡乱结拜瞎忙起义的情况令当局不胜其扰,终致此书被禁,弄得子安哭笑不得。

  再过好几年,子安的徒弟也写出震古烁今的小说,贩夫走卒都爱听,达官显要也爱读,一刷又一刷地狂印,异常畅销,是天桥下说书先生的必备法宝。

  “这就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峰峰相连到天边。”

  七索白着发,携着他永远的小红中笑着。但还是用错了成语。

  七索最喜欢抱着刚学会说话的孙子,在月光下慢慢说着遥远的乡下人传奇。

  一个关于少林寺第八铜人的故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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