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的滋味
星期天,初中时的老班长路毕成找到我家里,说想邀在城里工作的同学聚一聚。
我响应说:“这好嘛,大家同学一场,平时忙得不照面,都有些生分了。”
“那就由你牵头吧。”
“哟!这我可不敢当。”我说:“你是我们的老班长,应该由你牵头才是。”
“我不行。”路必成忙不迭地说:“你在市委当科长,全班同学数你的地位高,只有你出面牵头才有号召力。”
我只好解释说:“同学之间的纽带是同学情,当初的班长才是名正言顺的头吗?”
“哎呀,你还推辞什么?”老班长有些不高兴地说:“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由我牵头组织同学聚会,怕有人不愿参加呢?”
说起老班长路必成,经历也真够坎坷的。早些年血气方刚年轻气盛,好为朋友干些两肋插刀的事,一次路见不平打伤了人,坐过一年零八个月的牢。出来后又得了一场重病,正式工作也丢了,只好干个体卖服装,又因上当受骗赔得一塌糊涂,后来开了一间小书店,总算稳住了阵脚。按说一个人历经磨难压不垮,在布满荆棘的地方硬是闯出一条路来,这才是可敬可佩的。可如今的人们偏见太重,难怪他总有一种自卑感。
国庆节那天,在本市工作的十七名同学来了十三名,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抽烟、喝茶、吃瓜子,交流着来自各方面的信息,那股高兴劲儿自不必说。酒会开始前,便有人拉我坐在首位,我不依,推辞说:“老同学聚会,不能按职位分尊卑,应该让当年的老班长坐首位。”
同学们却不依不饶,故意拿话激我。“你这市委的大干部、大科长,也别太拿堂了……”我实在拗不过他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路必成是个有心人。他带来一架照像机,叫同学们三三两两搭配着合影留念,主动担起了摄影师的角色。只见小客厅里,闪光灯跳跃不息,不知不觉就照了两个胶卷。待路必成忙活完,收拾停当,大餐桌上也只有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了。我起身让老班长坐主位,同学们也纷纷起身给他让坐,但仅仅是象征性地客气一下,并不离开自己坐定的位置。路必成笑笑说:“老同学何必客气,我坐这儿就很好。”大家相视一笑,不再谦让。
菜上来了,酒斟满了,交杯换盏热闹非常。路必成因坐在门口的下下位,倒酒传菜的任务自然落到他的身上。别人喝得热火朝天,神采飞扬,他忙得大汗淋漓,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之后,总免不了掏腰包。按原定计划,每人交十五元的活动经费,一起吃顿便饭,谁知热闹起来就没了节制,你点菜,他加酒,光“五粮液”就喝下三四瓶。“将军”不抽专点“泰山”,一顿饭算下来,少说也得九百多。怎么办?打电话、下通知,出力跑腿的事都是老班长代我干的,拿钱的事,我这个牵头组织人,无论如何也要说话了。于是,在散场前,我招呼说:“大家在一起吃了喝了玩了,很投机也很尽兴。至于钱的事吗?每人掏五十,剩多剩少我兜底。”开始,同学们眯着醉眼一愣。随即,有人瞅着闷头抽烟的路毕成,委婉地说:“必成是咱们的老班长,这几年开书店又挣了钱,今天,是不是也该破废点。”众人一片附和声。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班长,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说:“只要同学们看得起我,钱的事我包了!”大家鼓起掌来。都说必成不愧是老班长,办事慷慨仗义够朋友。聚餐在欢乐融洽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涩滋味。喝酒不多,醉意却很重,头昏脑胀晕晕糊糊,吃进肚里的饭菜直往上撞,东倒西歪地走不成步,幸亏老班长参扶着把我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