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心魔
关掉水龙头,我瞪视着镜子里美艳而又诱人的胴体,心里禁不住怨恨起来。
简简单单地裹了块浴巾,我整个地把自己扔进了床里。尝过很多疼痛的滋味,现在反倒变得有些麻木。我无意识地看着天花板,想起恼人的林若谦,茫然不知所措。
电话响了,我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浩然的,我懒洋洋地接起了电话。
“桑陌,你在呀?”浩然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惊讶。
“不在,鬼在接电话,”有些回忆任何时候都是伤人的,所以我没有好口气。
“你怎么啦,火气这么大?”浩然有一丝委屈。
我说不出话,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他关于林若谦的事。
“你在干嘛呢?”好久没听到我的回话,浩然又问道。
“躺在床上发呆,哪有你潇洒?”我话里有话。
“我忙得要死,哪有时间潇洒呀?”浩然装出一腔无辜的声调:“老婆,你有没有想我?”
“想能如何,不想又怎样?”我有些哀伤。
“你想我,我就去看你;不想我,我也去看你,因为我想你!”浩然的话听起来半真半假。
我没有理会他。我的远离,不管怎么说,对浩然都是好消息,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少去很多的烦恼。我也不相信他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千里迢迢来看我。
“没事的话,我挂了,”我隐隐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不管怎样坚强的女人,骨子里其实都是脆弱的。但我知道,这个坚强的胸膛,已不是真正地属于我。有时候,冷漠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桑陌,我爱你,”浩然的话听起来是认真的,可我却只感到好笑。什么是爱?爱除了责任,还有忠诚。浩然也许一直没有忘记我是他合法的妻子,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女儿,或者说他没有忘记过责任,可是他的忠诚已经让狗吃掉了。这样的认知,让我发狂,我挂上了电话。当然,我没有忘了说再见。
我愣愣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林若谦,他还在宾馆等我呢!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些恶作剧似的快感,我决定去见他。
主意已定,我便迅速起身。找出一件低领的紫色羊毛衫,配上同色系的中裙,换上一双时下最流行的尖头皮鞋。然后把长发放下,抹上口红,我相信现在的我必是更能打动人心的。
出了校门,我打的来到林若谦住宿的酒店。按了门铃,我悠闲地靠在门边。门开了,林若谦开门看到我之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桑陌,你真漂亮,”看得出来,林若谦是由衷地赞赏。
“谢谢,”我优雅地进了房门:“你不是说要我陪你逛逛吗?那就走吧!”
林若谦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我走出了酒店的大门。于是,这一个下午,我们就像一对甜蜜的恋人,在东街西街横冲直撞。有时候,我们也买一点小吃边吃边走。最后,我的视线被一条丝巾牵住了。那是一条微带白的淡紫丝巾,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立刻喜欢上了它,我停住了脚步。
林若谦是一个很聪明的男人,我说过,他几乎是立即地就看清了我的喜爱。他拉着我进了店里,仔细地替我围上了那块丝巾。我感觉自己突然多了一丝灵动的色彩,飘逸着淡淡的优雅。在林若谦赞赏而又渴盼的目光中,我满足了几分虚荣。
是的,女人其实都是虚荣的动物。在我看来,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只是说明了女人期盼男人赞赏的一种本能。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只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漂亮和优雅,特别是你在面对一个优秀的男人的时候。
在林若谦的目光里,我还找回了一些自信,那种被浩然在外面拈花惹草所打击的自信。无疑地,林若谦除了没有浩然那么多的钱之外,本身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我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我和林若谦走进了一家名叫蓝山的咖啡屋。
咖啡屋里的光线很昏暗,这种设计似乎是专为情人们谈情说爱而设的。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我和林若谦在一张昏暗的而又相对隔离的桌边坐下。
“我相信,你是一个优秀的女人,”林若谦的话里听不出一丝恭维的味道,似乎都是出自于真心。
“其实优秀不优秀只是一种外来的评定而已,其中的甘苦却只有自己能体会,”我的话里有掩藏不住的凄凉。
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事情其实都是一个圈套,比如你也许在偶然之间得到了一点荣誉,你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来维持,到头来也只是一个优秀的评价,它既不能拿出来当面包吃,也不能拿来当房子住。就像我,当初在学校里得到比别人多一点的信任,我的生活就变得忙碌异常,于是顾不了家顾不了女儿。然后,家不成家,远走异乡,留在身后的,只是一些优秀班主任、优秀骨干教师的空洞。
“虚名累人,”林若谦似乎也深有同感。
我慢慢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低着头没有说话。林若谦的手越过桌面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我。我茫然地抬头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
“桑陌,你应该做一个幸福的女人,倚靠在男人宽大的怀里,小鸟依人,”林若谦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我几乎要迷醉了,对幸福的渴望,是每一个人的天性,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我无法确切地估量浩然的背叛对我的打击有多大,但我知道,从我挺直了脊背走离浩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了我无言的抗争。
但我依然渴望一个足够坚强的胸膛,能够支撑起我脆弱的灵魂。我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这对男人来讲无疑是一种无言的邀请。我感觉到林若谦逐渐收紧的手臂和逐渐急促的呼吸,我不想抗拒,也无法抗拒。
只不过,天神也许是确实存在的,刚才只不过是他不小心打了一个盹,所以让我差点儿犯了一个错。现在他发现了自己的疏忽,于是急忙纠正,总之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我的移动电话响了。
如同一个醐醍灌顶,我被迷醉的神志突然清醒了过来。错愕之下,我一把推开了林若谦,道了一声“对不起”,拿出电话一看是家里打来的。我随即起身离开座位,来到外面的走廊,隐隐约约听到林若谦说了一句“该死的”。
我按下了按听键,耳边传来女儿可爱的天籁之音:“妈妈!”
这一声妈妈,竟然让我热泪盈眶。不管如何,我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汗颜。这一句童声稚语,拯救了我即将堕落的灵魂。挂了电话,我站在门口遥望了一眼林若谦的背影,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