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熊蹲豹踯争低昂
灯火跳跃,明灭不定,脚步声回荡不绝。
地道内幽深黑暗,但却收拾得颇为干净,无甚异味。一路行去,沿途守卫的僧众瞧见大悲方丈,纷纷稽首合十,避道让行。
慈恩寺的地牢深达九层,如迷宫似的四通八达,却只有一个出口。历来用于关押穷凶极恶的妖魔邪士,因而素有修罗地狱之称。
地牢通体由北疆罕有的玄冰混金铁制成,厚达四尺,坚韧无比,又有群僧逐层把守,可谓固若金汤。
楚易一边走,一边暗自与终南山下的秦陵地宫比较。相形之下,雄伟壮观或有不如,但论及坚固巧妙,丝毫不遑多让。
众人东折西转,穿过几个隐秘的暗门,到了一个密牢门前站定。
守在门外的惠能、惠悟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把铜钥,将六道巨大的混金铜锁逐一打开。
哐啷一声,沉重的牢门徐徐推开。
只见李思思周身被混金链所缚,一动不动地斜倚在草垫上,笑吟吟地望着众人,神色从容优雅,仿佛早已算准了他们必定会来此一趟。
苏璎璎眼圈一红,怒道:“妖女!快将解药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啦!”用力一甩顾鲸仙的手,就想挣脱上前,却被他紧紧抓住。
李思思笑道:“小丫头,蛊毒非毒,无药可解。张真人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你若想他平安无事,还是对我客气些好。”
苏白石面色微变,正要说话,苏曼如取出那串念珠,冷冷道:“妖女,盗走这串念珠、谋害我师尊的凶手,究竟是不是你?”
李思思嫣然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拈花老尼出家几十年,还念念不忘男女情事,可谓死有余辜,怪得谁来?”
“住口!”
苏曼如气怒已极,眼角扫处,见齐雨蕉等人似笑非笑,神色古怪,倒像是在一旁瞧热闹,心中更是悲苦愤怒,右手紧握拂尘,微微发颤,险些便欲挥手打出。
楚易踏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扬眉道:“李思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大势已去,不过是阶下之囚,何必如此冥顽不灵?若肯老老实实交代因果,解救张真人,将功补过,或许我们还能向陛下求情,饶你一条性命……”
“饶我一条性命?”李思思柳眉一扬,突然格格大笑起来,“楚小子,多谢你这般宽宏大量。只可惜从你杀死我七哥的那一刻起,李思思早已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啦!”
灯光下,她笑得花枝乱颤,妙目中却泪光闪烁,又是悲愤恨怨,又是伤心凄苦,喘着气笑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只因未到伤心时。如今这世间还有什么可值得我留恋?既然生无可恋,注定要做一个孤魂野鬼,倒不如将这世间变做修罗地狱!”
轰隆!
话音方落,地道中突然炸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站在最外的几个和尚眼前一黑,登时翻身摔倒在地。
声浪滚滚,地动天摇。饶是楚易等人真气雄浑,亦被震得气血翻涌,呼吸不畅,心中均自骇然不解:朗朗月夜,怎么会突然响起如此雷霆?
正觉不妙,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在众人耳边哈哈狂笑道:“大悲老秃驴,别来无恙?本王的这一记五雷天火,比起你的佛门狮子吼来如何?”
“雷缺!”虞夫人、齐雨蕉等人的脸色大变,几乎是一齐失声惊呼。
这声音雄浑刚猛,带着浓重生硬的番邦口音,赫然竟是魔门雷霆大帝!难怪竟能穿透九层地牢,历历在耳。
“雷缺?”楚易微微一震,眼见李思思笑吟吟的又是狂喜又是得意,灵光霍闪,所有的疑窦瞬间全都解开,失声道,“是了,杀死拈花大师的凶手是雷缺!”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呆住,旋即恍然大悟。
萧晚晴变色道:“不错!普天之下,只有雷缺的五雷天火堪可媲美太乙离火刀。拈花大师肌骨烧灼,经脉尽断,当是拜他所赐!”
雷缺对萧太真痴迷如狂,虽然数十年来死缠烂打,总被拒于千里之外,却始终痴心不改。
李思思必是摸准了雷缺的心思,盗出念珠,再交给他,怂恿其以此为饵,杀掉拈花,抢得天机剑,讨得萧太真的欢心。
以雷缺的莽直凶暴的性子,虽然不喜欢暗箭伤人,但只要能取悦萧太真,就算赴汤蹈火,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李思思格格大笑道:“楚郎果然聪明伶俐,难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化险为夷。只可惜一百个事后诸葛亮,也抵不过半个臭皮匠,更何况神门万千英豪?这次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要被斩个精光!”
话音方落,忽然听得号角激奏,鼓声轰鸣,接着又响起惊涛骇浪般的兽吼鸟鸣,夹杂着数之不尽的呐喊怪啸。隐隐夹杂着群僧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
顷刻间,上方呼声震天,尘土簌簌,整个地牢开始微微地震动起来,似有千军万马奔卷而来。
众人无不变色,难道魔门群妖真已沆瀣一气,联手发动了猛攻?
雷缺纵声狂笑道:“老秃驴、牛鼻子全都听好了,快快交出仙宜公主,还有那姓楚的小子,否则本王就将这里烧成焦炭!”
苏曼如的俏脸苍白如纸,气怒悲愤,娇躯忍不住微微发抖,突然叫道:“妖魔,还我师尊命来!”白影一闪,抓起李思思,向地道外冲去。
楚易失声道:“苏仙子小心!”生怕她有失,急忙抄足尾追其后。
群雄或记挂两人安危,或担心轩辕六宝被别人所夺,顾不得许多,也纷纷呼喊着追掠而出。
地牢出口甬道迤逦折转,通往伽蓝殿旁的空地。群雄接二连三地冲天掠出,落在大殿屋脊上。
还未站定,只觉狂风扑面刮来,夹杂着浓烈刺鼻的腥臭之气,令人几欲作呕。
晏小仙失声道:“那是什么?”
楚易放眼望去,只见漫天妖气乱舞,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云团,滚滚翻腾,狂潮似地急速逼近,伴随着一阵阵尖利嘈杂的嘶吼怪啸。
群雄凝神细望,森然大骇,一时竟都说不出话来。那些“乌云”赫然竟是成千上万的凶禽妖鸟集结而成!
号角凄烈,鼓声激奏,交织成妖邪而又急促的节奏,震得众人耳膜隐隐作痛,其他的噪声反倒听不分明了。
万千妖鸟竟似训练有素,随着号鼓激越的节奏,忽而盘旋聚结,忽而俯冲疾掠,变化万千。
号角陡然一变,与鼓声一直汹汹奔泻,群鸟怪啸尖鸣,成群结队地电冲而下,霎时间喷出无数炎火流焰。
咻咻咻!一道道红光流星雨似地破空呼啸,纵横飞舞,所落之处登时烈焰喷吐,黑烟滚滚直冒。
正值元宵佳节,各家各户原本就挂满了灯笼,被狂风一卷,火势蔓延更快,势如摧枯拉朽,房屋纷纷塌落。
四下远眺,满城火光冲天,轰鸣阵阵。
人群慌乱奔走,或自相践踏,或被吞没于火海,更有不少人被俯冲而下的妖鸟叼起,抓至半空重新丢下……惨呼悲鸣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原本繁华壮丽的京城,竟在霎时间变如修罗鬼域!
楚易又惊又怒,这烈火焚城的景象十几日前他便曾亲眼目睹,但那日不过是一只翼火蛇为害作乱,比起眼下数万凶禽争相肆虐的混乱景象,又有如天壤之别。
火光乱舞,映得群雄脸上一片通红,事起突然,人人目瞪口呆,均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苏曼如一时也忘了为师报仇之事,怔怔地提着李思思,骇然观望。
这时,又听一个甜脆娇媚的声音格格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四海八荒来了许多好朋友,同庆仙佛大会,为何诸位不尽地主之谊,却反倒如此愁眉不展?”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鼓楼之上,衣袂飘飘,一双蓝眸清澈如水,顾盼嫣然,说不出的甜美妖娆,令人望之神魂俱销。
萧晚晴失声道:“翩翩!”
这稚气未消而又风情万种的绿衣少女赫然正是与她并称“天仙三女”的萧翩翩。
翩翩秋波流转,瞟了萧晚晴一眼,又凝聚在楚易的脸上,眼中跳跃着仇恨悲怒的火焰,格格脆笑道:“师姐,你大仇得报,害死师尊,又委身当了师尊旧情人的妻妾,心中是不是快活得很哪?”
萧晚晴花容微变,闪过黯然悲伤之色,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楚易知她心底对萧太真始终颇感愧疚,当下上前将她素手紧紧握住,高声道:“翩翩姑娘,在下不是楚天帝,尊师也不是因我们而死,她临死之前,与楚天帝的恩恩怨怨也都一笔勾销,再无纠葛了。你若真的尊崇师父,就当照其遗愿,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话音未落,右前方又响起两个银铃般的笑声:“想不到楚天帝转世之后,风流不减,时刻挺身而出,甘当护花使者。这么怜香惜玉,难怪能老少通吃,师徒兼收呢……唉,却不知还记不记得我们这对怜香惜玉的姐妹情人呢?”
循声望去,天王殿的檐角上站了两个清甜娇媚的孪生姊妹,彩巾缠头,笑靥如花,身上挂满了金银玉石的饰物,叮当脆响。
这两个南蛮少女一个仰头吹奏着浅白色的月牙形兕角,一个笑吟吟地拍打着悬挂腰间的皮鼓,那诡异急促的号鼓声赫然便是她们发出。
想必就是人称“蛊乐喧阗、符兽双全”的浪穹公主姐妹了。
二女笑声未落,四周忽然响起排山倒海的怪吼呼啸,震天破云。
众人目光四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慈恩寺远近的殿阁楼宇上,竟忽然冒出无数人影,密密麻麻,少说也有数千之众。
楚易凝神探扫,南极逍遥大帝、东海救苦天尊、北极老祖……赫然都在其列,各踞一方,虎视眈眈,将他们团团包围其间。
除了闭关修炼的金母、碧霞元君,以及行踪如飘萍的青帝、电母等人,魔门巨凶竟全都来齐了!
而反观己方,连日来,赶到京城参加仙佛大会的道佛各门群雄虽然也有数千人,却各自分散在长安城内。
慈恩寺内毕集的虽全是一流修真,但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百人,声势上大大不如魔门群妖。倘若现在发生恶战,胜算极低。
李思思秋波流转,格格娇笑道:"可惜呀,可惜,楚王爷,你的如意算盘打空啦,没挖成陷阱,反倒掉入了虎牙狼口。既然大家都来齐了,依我看,这仙佛大会不如提前到今晚举行吧。"
“阿弥陀佛!”大悲方丈白眉紧锁,沉声道,“公主贵为大唐王室,这些百姓都是你的子民,公主怎忍心引狼入室,涂炭生灵?”
李思思尚未应答,西面忽然响起雷鸣似地哈哈狂笑,“老秃驴,佛主不是说人生如无边苦海,四大皆空吗?既然如此,我们帮助这些受苦受难的可怜人早日超脱,岂不是功德无量的事?你又耳舌噪什么?”
说话之人身高九尺,金发碧眼,褐黄色的络腮胡子蓬乱已极,脸上一道血红的刀疤自眉心斜划至嘴角,随着笑容扭曲牵动,说不出的狰狞。
他昂首站在钟楼之上,睥睨自雄,凛凛如天神。每说一句话,身边铜钟便嗡嗡狂震,如闷雷滚滚。瞧那形貌,当是雷缺无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苏曼如悲怒上涌,胸脯急剧起伏,将李思思往地上一抛,正待冲掠而去,与他决一死战,却被楚易猛地抓住手腕,登时动弹不得。
她又气又急,眉尖一蹙,娇叱道:“放手!”
楚易铁箍似地紧抓不放,低声道:“仙子,敌人有备而来,人多势众,不可轻举妄动。等城内其他修真赶来后,再全力反攻不迟。”
他心中雪亮,知道魔门倾巢而出,目标不是皇帝,不是满城百姓,也不是为了解救李思思,不过是觊觎自己身上的轩辕六宝罢了。
他当下转身哈哈大笑道:“雷缺,枉你自负无敌天下,却只敢屠戮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也不怕天下人笑话!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想得到轩辕六宝吗?你不是想杀了楚天帝泄恨吗?只管冲着我来便是,何必与这些百姓为难?”
李思思柳眉一竖,格格大笑道:“想不到楚狂歌元神转世,竟附到菩萨身上啦,只可惜却是个过江的泥菩萨。楚小子,你害死我七哥,罪该万死,当日让你从华山上逃脱,那是贼老天不长眼,今夜你就没这么好运啦。别说救别人了,能像张宿老牛鼻子那样苟延残喘,半人半鬼,就算是积了八辈子的德了……”
“妖女住口!”苏璎璎尖声大叫,再也按捺不住,青光一闪,不顾一切地拔剑刺入她的心窝,直没入柄。
众人失声惊呼,阻之不及。
李思思微微一颤,转过头惊讶地凝视着她,眼中闪过古怪复杂的神色,樱唇翕张,喘着气想要说话,却猛地咳出一口艳红的血,喷得她衣裳上斑斑点点,到处都是。
苏璎璎浑身颤抖,咬牙道:“你这歹毒狠辣的妖女才是死有余辜!只要你死了,我舅舅体内的蛊虫就不会发作,那些枉死的冤魂也就可以安息啦!”猛地抽出剑,鲜血激射。
李思思眉尖一蹙,又缓缓地舒展开来,晃了一晃,软绵绵地瘫倒而下,再也不动了。两颊潮红,眼波涣散,怔怔地望着群鸟纷飞的苍穹,嘴角兀自凝固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喜悦,又像是悲戚。
道魔群雄面面相觑,全都呆住了,想不到一代妖女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小丫头的剑下。
齐雨蕉等人心有不甘,纷纷抢身上前探查,但她真气全无,魂飞魄散,纵是扁鹊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想到伊人一死,再也无法追问出玉衡剑的下落,玉虚子等人沮丧愤怒,无不铁青着脸朝苏璎璎怒目而视,若不是自恃身份,早已破口大骂。
楚易对李思思虽然颇为恼恨,但此时亲眼见她香销玉殒,心中竟又涌起一丝莫名的酸疼难过。
但此时情势危急,他无暇多想,当下收敛心神,喝道:“尔等妖魔听好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再执迷不悟,这妖女就是你们的榜样!”
雷缺眼中精光闪动,哈哈大笑道:“死到临头,还敢说大话!小子,本王的耐心有限得很,再不交出轩辕六宝,你就和这些草民一起陪葬吧!”
楚易喝道:“姓雷的,有胆就和我到城外斗个高下,你若能赢得了我,轩辕六宝双手奉上,若赢不了我,还是趁早滚回波斯去吧!”
他暗自打定主意,只要雷缺一动手,自己便立即踏着风火轮冲出重围,将众妖魔引到空旷无人之地,再决一死战,以免殃及无辜。
浪穹姐妹中的妹妹惜玉一边敲着鼓,一边哧哧笑道:“楚王爷,你就别挖空心思耍什么激将计啦。想救满城百姓那也不难,只需老老实实地将轩辕六宝交出便是。否则等雷帝发起飙来,这些草芥蚁民连骨头也找不着啦……”
话音未落,道门群雄已经群情激愤,气势汹汹地怒骂道:“他奶奶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轩辕六宝也是你们这些妖魔拿得起的宝贝吗?”
“尔等幺魔鼠辈,识相的就赶紧跪下求饶,否则等道爷发起飙来,你们连寒毛也找不着啦!”
翩翩眯起蓝眸,凝视着楚易,笑吟吟地道:“楚王爷,我知道你饱读圣贤书,心地纯良,和这些假惺惺的牛鼻子大为不同。况且,就算你不为天下人着想,却总不能不为这个人着想吧?她是生是死,长安是存是灭,可全都在你一念之间啦。”
说着,她素手轻轻一拍,侧身让开。几个天仙门的妖女提着一名中年村妇走到鼓楼台前,将她重重抛在地上。
火光红艳艳地照在她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众人,泪痕未干。花白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嘴唇颤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楚易脑中嗡的一响,身子微晃,当胸仿佛被重锤击中,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半晌,才听到自己嘶哑而变调的声音,颤抖着喊道:“娘!娘!”
那村妇陡然一震,失声叫道:“易儿!易儿,是你吗?”
众人大凛,才知这村妇竟然是他的母亲!
萧晚晴、晏小仙花容失色,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楚易的手臂,生怕他关心则乱,情急失控。
楚氏焦急地四处扫望,循声撞见他那完全陌生的脸容,“啊”地低呼,又是惊愕又是迷惘,蹙眉颤声道:“你……你真是易儿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怎的变成这个模样?”
楚易离家数月,一直想着能与母亲重逢,却不想会是在此时此境!强忍悲怒,颤声道:“娘,是我!是我……易儿不孝,没能早点将你接来,害你……害你落入这妖女手中……”
翩翩嫣然一笑,翻手取出六魄笛,滴溜溜地在那春葱似的指尖上旋转,柔声道:“楚王爷,百善孝为先。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大孝子,所以帮你将母亲接到京城,让你们母子团聚,共叙天伦。唉,你害死了我师尊,我却这般以德报怨,你该怎么谢我呢?”
玉笛飞转,碧光耀眼,轻轻地搭在楚氏的脖子边,只要稍一发力,后果可想而知。
楚易惊怒愤恨,脊梁骨寒飕飕的全是冷汗,戟指喝道,“萧翩翩!你若敢伤我娘一根寒毛,楚某发誓定将你碎尸万段!”
翩翩秋波流转,格格笑道:“令堂的性命操于你手,与我何干?只要你将轩辕六宝送了给我,再自行震断奇经八脉,我担保令堂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齐雨蕉神色微变,朗声道:“王爷万万不可听这妖女要挟!轩辕六宝一旦落入魔门手中,天下苍生必遭浩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之将亡,何以为家?”
玉虚子等人亦纷纷叫道:“不错!自古正邪不两立,毫无斡旋余地。王爷,切不可因私废公,以小失大!”
这些道理楚易何尝不懂?但眼见自己母亲命悬一线,早已方寸大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雷缺纵声狂笑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自己飞天得道,又哪顾得了别人死活?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觊觎着轩辕六宝吗?真他奶奶的恶心!”
魔门群妖纷纷随之反唇相讥,势如鼎沸,登时将群雄声浪压了下去。
浪穹惜玉笑道:“楚王爷,实话告诉你吧,今夜除了我神门各宗万余精英之外,四海八荒的牛鬼蛇神、凶禽神兽也全都来啦,现在你看到的这些鸟群,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
浪穹怜香放下兕角,笑着接道:“此外,吐蕃、大食、南诏等七国联军,也已经全线开拔,攻城略地,如果不出意外,不出七日便将兵临城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你本是楚天帝转世,又何必与这些虚伪小人同流合污,自取灭亡?”
说话间,二女的号鼓声越来越急促密集,果然有越来越多的怪鸟妖禽从远处飞来,遮天蔽月,呀呀嘶叫不绝于耳。
隆隆轰鸣声中,亦可听见此起彼伏的狮吼虎啸以及不知名的猛兽咆哮,犹如四面楚歌,排山倒海,越来越近。
群雄大凛,到了此刻,心底亦不由得涌起一丝怯意。
顾鲸仙大步上前,运足真气,高声叫道:“长安城内的各位道友高僧,眼下大敌当前,同仇敌忾,我们理应排除门户之见,齐心协力,斩妖除魔,共同度过这场大劫!”
他声音清亮雄浑,穿过轰鸣震响,远远地传了出去,历历清晰,满城回荡。
过不片刻,城内四处零落地响起回应声,叫道:“齐心协力,斩妖除魔!齐心协力,斩妖除魔!”
起初寥寥可数,但终于越来越多,此呼彼应,响彻云天。
叮的一声,玉虚子抽出天刑剑,抢身挡在楚易身前,扬眉喝道:“大家结成剑阵,护住楚王爷,切切不可让轩辕六宝落入妖人之手!”
群雄精神大振,纷纷纵声长啸,亮出神兵、法宝。光芒闪耀,剑气冲天,片刻间便结成了两仪剑阵,将楚易团团护在中央。
轰鸣阵阵,火光乱舞,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放眼望去,满城火光中闪现起无数道深深浅浅的剑芒,犹如漫天星河,蔚为壮观。
楚易却恍然不觉,脑中一片迷乱。
数十丈外,母亲那惊惶迷惘而不知所措的脸颜,在他的视线里渐渐地波荡开来,幻化为诸多悠远而纷扰的往事,在脑海里狂乱地交迭闪烁着……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从前母亲坐在灯光下,一边缝着衣裳,一边温柔地凝视着自己时,那含笑的眼睛;想起夕晖里,她背着木柴,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时,那瘦弱而又孤单的背影……
想起烈日下,她低头站在水田里时,那弓一样弯着的腰;想起皎皎月光下,她蹲在河边浆洗衣裳时,那素白如雪的手……
想起黑夜里,她背对着自己悄悄擦去的沾湿枕畔的泪水;想起在自己眼前,她永远温暖如阳光的笑脸……
想起她听不懂自己的朗诵的诗文,却为自己如此骄傲;想起那天听说他乡试第一时她哭了;想起她说,孩子,有一天你要光宗耀祖,安邦治国……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这么多许久没有想起的往事,但却生平第一次触目惊心地发觉,细密的皱纹竟已爬上了母亲的眼角和额头,记忆中那温柔滑腻的手早已布满了老茧,就连曾经漆黑两鬓也已丝丝霜白……
霎时间,五味交陈,感激、悲苦、怜爱、愤怒、恐惧……潮水似地涌入心头,像八面压迫的狂风,挤压得他越来越透不过气,令他迷乱、疼痛而窒息。
翩翩蓝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笑吟吟地道:“楚王爷,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神门各派给你一个展示孝心的机会,你可别错失啦。令堂是生是死,你快快定夺,大家的耐心可没我这么好。”
她素手轻轻一紧,六魄笛翠光闪耀,在楚氏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殷红的血痕,再送入半分,立即魄散魂销。
楚易胸肺悲怒欲爆,浑身微微发抖。难道自己真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上最疼、最爱自己的人,在自己眼前这么死去吗?
比起她来,轩辕六宝算得了什么?长生不死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天下苍生加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几将崩溃,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嘶声大吼道:“住手!只要你放了我娘,要什么我都给你!”
四周瞬时宁静,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中了定身术,动也不动,脸上或惊或喜,或骇或怒。万千目光全都凝聚在了楚易身上,只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来。
楚氏怔怔地凝视着楚易,过了片刻,眼中的惊恐迷惘渐渐散去,脸上重新漾起那熟悉的温柔的微笑,轻声道:“傻孩子,你八岁那年,娘上山砍柴跌伤了腿,你哭着说长大了要好好报答娘,再不让娘受任何的苦……你还记得娘是怎么说的吗?”
“孩儿记得。”楚易点着头,热泪夺眶,霎时间模糊了视线,“娘说只要我长大了像爹一样,做一个好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为国家尽力,为百姓谋福,就是对娘……就是对娘最好的报答……”
楚易心中酸楚如割,喉咙像被什么噎住了,剩下的话竟哽咽着说不出来。
楚氏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孩子,娘知道你绝不会让娘失望的。你变做别人也罢,当不当官也罢,只要你时时刻刻记着,要做一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娘就欢喜不尽啦!”
楚氏微笑地凝视着他,泪水滑落脸颊,眼波中又是喜悦,又是骄傲,低声道:“娘常常在想,也不知是娘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菩萨才赐给我这么一个好孩子。只可惜天命注定,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你啦。希望来生来世,我们还能是母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粲然一笑,突然往前一扑,哧!六魄笛登时应声刺入咽喉,鲜血冲天激射……
“娘——”
楚易脑中轰然一响,当头仿佛被万千雷霆齐齐劈中,天旋地转,想要冲上前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似地移不开寸步;想要张口呐喊,却像哑了似地发不出半点声响,泪水却如洪水决堤,瞬间模糊了一切。
狂风呼啸,黑沉沉的天空中,群鸟呀呀盘旋,像是在欢呼,又像是悲泣。
众人惊愕莫名,始料不及,一时全都呆住了,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翩翩怔怔地握着六魄笛,满脸潮红,神色古怪,突然格格大笑起来,泪水涟涟涌出,“你害死了我师尊,如今我亲手杀了你娘,总算扯平啦!”
足尖一挑,将楚氏的尸身不偏不倚地踢飞到楚易身前,格格笑道:“还给你!现在你终于知道失去最敬爱的人,是什么滋味了吧?”
楚易缓缓地跪在母亲身边,周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什么也不能思想。想要伸手擦拭她身上的鲜血,但手指抖得如此厉害,竟像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大哥……”晏小仙、萧晚晴眼圈通红,欲言又止,泪水却一颗接一颗地落了下来。
饶是二女平素八面玲珑,能言善辩,到了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抚慰爱郎。
雷缺在一旁早已瞧得不耐,浓眉一扬,雷鸣似地喝道:“大家听好了:神门千秋大业,就在今宵。谁能杀死这姓楚的小子,夺到轩辕六宝,神门各宗便奉他为神帝,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有如此树!”
右手指处,轰隆震响,一道闪电当空劈落,登时将寺内一株千年巨树劈为两半,烈火熊熊烧蹿。
众人哗然,如梦初醒。
南极逍遥大帝啪的一声,将折扇收起,长笑道:“神门中兴,方某当仁不让。楚小子,纳命来!”第一个飞身冲起,朝楚易扑去。
群妖眼见楚易失魂落魄,心想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当下炸开锅似地轰然怒吼,争先恐后地围冲而来。
顾鲸仙喝道:“布阵!阴阳两仪,乾坤无极!”
嗖嗖嗖嗖!顷刻间剑气纵横,破风之声大作。青城、茅山众道士分别结成阴阳剑阵,穿梭疾转,整齐划一,形成一个太极图案。
佛门群僧则与别派修真镇守当中,分别组成最为常见的佛门四空阵与道门六合阵,将楚易上上下下护得水泄不通。
这三大阵法最为常见,可谓是万阵之源,道佛各派的许多独门阵法无不衍生于此,看似简单,实则变化无穷,威力更是惊人。
说时迟,那时快,逍遥大帝当先冲到,南斗六剑参差乱舞,如银河滔滔奔泻,气势万钧地轰入剑阵光幕。
嘭嘭!刺耳激响,气浪迸爆,几个道士闷哼一声,长剑震碎,口喷鲜血,弹身摔落屋顶,眼见是活不成了。
玉虚子大喝一声,立即又带着数个道士插身补上。剑阵光芒大盛,亦将逍遥大帝震得冲天掠起,溅起一缕淡淡的血丝。
几在同一瞬间,无数人影纷乱交错,从剑阵上空猛冲而下。
血肉横飞,惨叫不绝,霎时间,魔门中便有数十人被剑阵所杀,雨点般地纷纷坠落,被剑阵绞成肉泥。
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群妖士气如虹,前赴后继,在逍遥大帝、火曜天尊等各门魔魁的率领下,发动一轮又一轮潮水似地猛攻。
号角长吹,鼓声密奏。慈恩寺周围,漫天妖禽凶鸟也发狂似地盘旋猛冲,忽上忽下,席卷肆虐如狂风暴雨。
所到之处,炎风呼啸,火浪冲天,也不知有多少百姓葬身火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骨肉烧焦的恶臭,令人喘不过气来……
第十章雄豪猛焰烈烧空
寒风鼓卷,鲜血激射,光芒绚丽叠爆,晃得人睁不开眼来。人影憧憧,不断有残肢断体从剑阵中抛飞弹出,悲呼怪叫不绝于耳。
魔门各派从四面八方轮番猛攻,使尽浑身解数,都想抢在他人之前突破剑阵,杀死楚易,夺取六宝。
道佛各派则同仇敌忾,殊死抗斗。双方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与士气,激斗愈酣,战况惨烈至极。
雷缺纵声狂笑道:“好一个旷世难逢的仙佛大会!一百年前的昆仑斗法,六十年前的峨眉论剑,看来都比不上今夜这场仙佛盛会啦!大悲老秃驴,你我比斗了百余年,都分不出个结果,不如乘着今夜来个了断,本王送你上西天,成正果!”
嘭!的一声,衣裳鼓裂,两道白光从他双袖冲天怒射而出,犹如两道厉电直破苍穹,陡然亮起刺目的光芒,照得天地皆白,万物如银。
“缺列!”
众人大凛,魔门群妖登时爆发起震天欢呼。
只听几记惊雷轰隆爆响,震耳欲聋,登时将喊声尽数盖过。
群鸟惊啼乱舞,冲天逃散,距离最近的十几只狮鹫更是被震得心胆俱裂,纷纷悲鸣摔落。
缺列双剑相传是远古金族大神石夷所制,分合自如,可以感应天地金属灵气,生雷电,动风雨,因而名列魔门十大神兵之首,威震天下。
雷缺衣裳猎猎鼓卷,真气飞旋,捏诀喝道:“风虎云龙,疾!”
叮——
龙吟刺耳,双剑冲起漫天电芒,突然幻化为银龙、白虎的形状,一左一右,拖曳着炽烈的眩光,轰然电射而下。
群雄呼吸一窒,只觉得一股凌厉杀气如狂飙扑来,心下大骇,纷纷凝神聚气,奋力抵御。
只听哧哧激响,缺列剑芒尚隔了十余丈,两仪剑阵的气芒竟已被压得陡然收缩,登时有二十余人抵受不住,“哎呀”连声,长剑震飞脱手,跌坐在地。
大悲方丈叹道:“阿弥陀佛,雷天帝何必执迷不悟,苦苦相逼?”
大袖鼓舞,轰地冲起一道金光,层层翻涌,陡然合聚为一只巨大的掌形气光,冲天飞起。
“如来大手印!”这回轮到魔门众人失声惊呼了。
慈恩寺的如来大手印相传是当年释迦牟尼所创,经由唐三藏传入东土,被誉为佛门第一神兵。虽非有形之利器,却是天下气兵之冠,即使凌厉如楚狂歌的太乙离火刀,也远不能与之争锋。
只是这大手印杀气太重,有违佛门慈悲之训,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用。
数十年来,大悲方丈虽然几次与雷缺斗法,却从未使出,但此时情势危急,再也顾不得许多了。
嘭!呼声方起,缺列双剑已轰然撞上金光掌印,炽芒一闪,顿时激爆起冲天光浪。
众人眼前一花,气血翻涌,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依稀瞧见一圈巨大的紫红色光漪急速扩散,整个夜空瞬间变成了桃红色,脚下的大殿也随之猛烈地晃动起来。
接着只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怒舞,光漪水波幻影似地荡漾飞扫。
所到之处炎风炽烈,围峙四周的僧众、妖人纷纷惊呼迭起,慌不迭逃散开来,稍有迟疑,登时被气浪扫中,浑身着火,惨呼抛飞。
当!
缺列双剑嗡嗡震动,蓦地冲天飞起,漫天红光登时收回,冲入如来大手印之中,金光暴涨。
雷缺雄躯一震,猛地朝后退了两步,喉中腥甜狂涌。大悲方丈却岿然不动,只是脸色也倏地雪白,旋即又渐渐恢复了血色。
道佛群雄大喜,知道这一回合是大悲方丈占了上风,齐声欢呼起来,有人叫道:“波斯老猴子,识相的快滚回花果山去吧!否则如来佛的五指山压将下来,你就化做猴泥肉酱啦!”
雷缺怒火上冲,硬生生将喷到口边的鲜血吞了下去,哈哈狂笑道:“如来大手印原来也不过如此!老秃驴,且看看你能不能挡得住本王的天雷地火!”口唇翕动,十指急剧地飞弹变化。
狂风呼啸,空中不知何时涌来了滚滚黑云,霎时间电闪雷鸣,漫天如银蛇乱舞。缺列眩光闪耀,急速螺旋飞转,直贯云层。
轰隆隆!
黑云中突然亮起十几道闪电,齐齐劈入缺列双剑之中,顿时鼓起一团刺球似的巨大白光,连剑带电当头冲下,犹如一根擎天银柱,瞬间贯入雷缺顶门!
众人哗然惊呼,这一下不啻于五雷轰顶,纵是铁人也被烧熔为浆!
“天雷地火!”玉虚子、齐雨蕉等人的瞳孔却陡然收缩,心中齐齐蹿起一股怒火。
天雷地火脱胎于太古的神宵五雷,盖以神兵汲取雷电金灵,再导入经脉,达到天、人、剑三者合一,从而发挥出惊神泣鬼的威力。
只是此法在九大两伤法术中位列第二,对自身经脉的毁伤亦极为之大,少有不慎,甚至会被雷霆生生击毙。
昔年雷缺就是以此将青城山舍赤壁一剑劈为两半,令青城四大剑派蒙羞受耻,但也正因为那一战,他元气大伤,此后足足有十年不曾踏入中原。此时故技重施,显然已决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只见雷缺纵声狂吼,须发怒张,周身银光爆射,掌心张处,两团银白色的光球滚滚飞转,双手一甩,两个光球突然变回缺列神剑,光芒万丈,朝着大悲方丈怒射冲来。
咻咻!
破风激响,剑芒过处,四周的气旋突然蹿起无数火花,霎时间便冲爆起熊熊火焰,宛如两条火龙交错飞旋,咆哮怒卷……声势竟比先前狂猛了十倍有余!
惊呼、呐喊声中,大悲方丈双掌合十,猛地朝外推出,空中那只巨大的金光掌印轰然爆长,曲缩压下,就像如来佛的巨手一般,将两条火龙紧紧握住……
只见大悲方丈微微一晃,须眉乱舞,皮肤如狂风中的水纹,波荡不绝,整张脸渐渐地涨成金紫色,但双掌却依旧如磐石似地动也不动。
雷缺碧眼幽光闪耀,脸上的疤痕随着笑容扭曲跳动,说不出的狰狞可怖,身上的白光越来越强烈,滚滚飞舞,源源不断地冲入缺列双剑。
众人屏息凝神,陡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全都眨也不眨地聚焦在如来大手印上。
狂风声、火焰声、鸟鸣声、四处的悲呼惨叫……什么也听不见了,唯一能听见,便只有自己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心跳声。
嘭——乓!那金光巨手凹凸鼓舞,蓦地裂开无数缝隙,万道银光破射而出。
哧哧轻响,袈裟僧袍突然鼓裂,大悲方丈闷哼一声,双掌后撤,金光手印倏然炸散。
雷霆轰鸣,白光耀眼,缺列双剑呼啸冲下,擦着剑阵狂飙卷过,双双击入地底。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天摇地动,地面迅速龟裂,无数道红光紫焰从地缝喷射而出!
万千青砖炸飞迸碎,巨大的石板一块接一块地掀飞乱舞,四周的殿堂屋舍竟如纸糊泥捏的一般,瞬间崩塌,尘土滚滚。
道佛群雄只觉得脚下一空,惊呼连声,纷纷朝下跌落,剑阵霎时大乱,十几个真气稍弱的修真更是被气浪震得喷血跌飞,横死当场。
瓦木横飞,地火冲天,慈恩寺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众人惊呼奔走,狼狈至极,少有不慎,或被迸炸的石木砸中,骨折肉烂;或一脚踩空,掉入地缝,被烈火瞬间烧得焦糊。
“方丈!方丈!”眼见大悲方丈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众僧又是惊怒又是难过,纷纷为他输送真气。
顾鲸仙、虞夫人等人相顾骇然,万万没想到相隔不过短短十余年,雷缺的修为竟精进如斯,更没料到堂堂佛门第一人这么快便已落败,而且败得如此惨烈!
大悲方丈尚且挡不住两个回合,放眼天下,又有谁是他的敌手?一念及此,群雄心下无不大寒。
混乱中,只听雷缺兀自哈哈狂笑道:“老秃驴啊老秃驴,你也有今日!你也有今日!你也有……”
他一生中首次打败宿敌,心中狂喜如爆,颠来倒去都是这一句话,笑了十几声后,突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坐倒在地。
魔门群妖的欢呼声登时变调,齐齐惊呼。
齐雨蕉大喜,心道:“原来这厮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三教群雄中,他最忌惮的就是雷缺与大悲方丈,眼下两人斗得两败俱伤,正是拣便宜的大好良机。
正欲挺身而出,却听苏曼如颤声娇叱道:“妖魔休得猖狂!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未落,玉虚子业已抢身冲起,厉喝道:“当年青城斗剑,胜负未分,今日你我便来做个了断!”
青光耀目,天刑惊虹电掣,朝着雷缺怒射而去。
齐雨蕉哪甘被他们抢去功劳,喝道:“雷老怪,舍赤壁之辱没齿难忘,今日齐某再来讨教一番。”
说着,飞身掠起,赤霄剑紫光激爆,宛如万道霞光,染红了半个夜空。
霎时间,当世道门两大散仙一左一右,齐齐杀到。
魔门群凶大哗,纷纷骂道:“他奶奶的,牛鼻子乘人之危,好生无耻!”
但骂归骂,除了雷霆门的数百名波斯妖人冲掠阻挡外,其他人则袖手旁观,不愿以身犯险。
苏曼如呆了一呆,心里大为踌躇。她虽对雷缺恨之入骨,但又觉得这般以三对一,胜之不武,纵然能为师尊报仇,也有损慈航剑斋之声誉。当下蓦一咬牙,顿足不前。
碧光电舞,赤霄如虹,两道淡青人影一闪而过。
数十名雷霆门弟子惨叫连声,人头飞舞,鲜血冲天激射,断线风筝似地朝下飘落。
雷缺盘腿而坐,抬起头,碧眼中凶光大作,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这两个牛鼻子既要寻死,本王就成全你们!”
他双臂一振,仰头怒吼,数十道闪电骤然亮起,齐刷刷地劈入他的头顶,他陡然剧震,喷出一口血箭,周身再度鼓起炫目至极的炽烈银光。
嘭!嘭!
两股银光剑芒犹如流星追月,怒爆飞舞,不偏不倚与天刑、赤宵撞了个正着,空中顿时爆炸开绚丽夺目的重重光浪。
玉虚子、齐雨蕉身形一震,齐齐朝后飞退。
雷缺却只微微晃了一晃,哈哈狂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天刑、赤霄号称道门十大神兵,依本王看,也不过用来砍柴杀鸡罢了!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天下第一神兵!”
他突然冲天飞起,周身光芒滚滚闪耀,指诀飞舞,缺列双剑如厉电纵横,银龙咆哮,朝着玉虚子、齐雨蕉狂风暴雨似地汹汹猛攻,竟杀得两人险象环生。
群妖欢呼迭起,叫道:“杀了牛鼻子!杀了牛鼻子!”
道佛群雄无不大骇。原以为那一记天雷地火已经耗尽他的真元,想不到余勇可嘉,竟仍能以一己之力击退两大散仙!
号角激越,鼓声密奏。
在浪穹姐妹的御使指挥之下,漫天的凶禽恶鸟呀呀怪叫,盘旋绕舞,纷纷飞冲上天,乌云似地围拢而来,
到了极高处,群鸟突然尖声怪叫着猛扑而下,势如狂飙,万千火球轰然怒射,仿佛流星密舞,雷霆万钧。
轰!轰!
爆炸迭起,气浪澎湃,长剑冲天震飞。
十几个道士、僧人猝不及防,登时烈火焚身,惨叫着满地打滚,四周立时又蹿起熊熊火焰。
周围众人想要上前将火扑灭,岂料被黑烟迎风一熏,鼻喉仿佛虫蚁噬咬,顿觉不妙,慌不迭地退散开来。
刚奔出几步,有如火焰烧心,痛不可抑,纷纷悲呼嘶吼,蜷曲在地,狂乱地抓挠着自己的咽喉,脸色黑紫扭曲,瞬间腐烂入骨,可怖至极。
顾鲸仙见那喷火怪鸟黑羽白爪,头上长着血红的肉瘤,突然醒过神来,失声叫道:“尸火鸟!大家屏住呼吸!”
“总算牛鼻子还有些见识!”只听浪穹姐妹格格笑道,“这些南疆尸火鸟被封印了几千年,又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想必都饿得紧了,各位可千万别让它们碰着,否则只怕连做尸解仙的机会也没啦。”
众人无不大骇。
这种怪鸟相传是太古时代的南疆怪鸟,以尸体为食,凶残嗜杀,喷出的火焰猛烈无比,即便不能将人立即烧死,烧灼血肉后,亦可产生一种名曰炎尸火毒的黑烟,人畜一旦吸入,则蚀骨烂肉,必死无疑。
只是这种凶鸟早已被黄帝封镇在南荒,为何隔了数千年又会突然苏醒?难道与二十八宿解印有着某种关联吗?
一念及此,群雄心中更是大寒,当下背靠背紧紧团结一处,剑光密集飞舞,将空中不断射落的流火击散开来。
当是时,轰的一声巨响,寺院北墙突然坍塌,腥风大作,兽吼如狂,百余只猛兽一拥而入。
挨着墙角的十余名修真来不及招架,顷刻间便被兽群扑倒淹没,凄厉惨叫,撕扯成了无数碎片。
接着东墙、南墙……纷纷崩塌,烟尘滚滚,无数狮虎豺狼纷纷咆哮冲入,其中不乏见所未见的太古凶兽。
魔门众妖士气大振,纵声呼啸,趁势潮水似地席卷而来。
这些妖人也不知服了什么奇药,抑或使了什么妖法,竟似对炎尸火毒毫不畏惧,与这万千凶禽猛兽也仿佛颇有默契,彼此穿杂,并肩比翼,发动全方位的汹汹围攻。
顾鲸仙、虞夫人等人毕竟都是顶儿尖儿的散仙宗师,一生中遇见的大风大浪也不知有多少,遇变不惊,当下喝令弟子各就各位,拼死护住楚易与大悲方丈。
然而阵法讲究的便是四平八稳,意念合一。剑阵越大,威力固然越大,但也因此越难控制。
况且道佛各派又素来有隙,难保没有些私心。此时阵脚一乱,人心不齐,想要发挥出威力,谈何容易?
万鸟俯冲,群兽狂奔,人影纵横交错,杀声震天价响。顷刻间,两仪剑阵便被冲得大乱。
但见刀光、剑芒……缤纷闪耀,交映着熊熊火光,晃得人眼都花了。
血肉横飞四射,时而冲起一个哭号的人头,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立时被交错的气浪击爆如粉末。
在鼓乐声与血腥味的刺激下,兽群咆哮着冲击剑阵,前赴后继,势如疯狂。前方不断地有狮虎被挑飞,或被斩成数段。
群鸟四面八方轮番猛冲而下,被剑光扫中,陨石般地簌簌掉落,羽毛纷纷,尖鸣不绝。
偶有火弹冲破剑阵,登时火苗四起,黑烟弥漫,群雄惨叫连声,剑阵也随之溃乱。
风声、鼓号声、鸟鸣声、兽吼声、呐喊声、惨叫声、兵刃交接声……混杂在刺耳的轰鸣声里,震得人心烦气躁,什么也听不清了。
混战中,只有雷缺的狂笑声如滚滚惊雷,历历分明。
顾鲸仙抬头望去,透过密集的鸟群,依稀可以瞧见蓝黑色的夜空中,气浪横飞,眩光怒爆,雷缺三人如走马灯似的团团乱转,激斗正酣。
雷缺嬉笑怒骂,缺列双剑夭矫飞舞,恣意纵横,狂猛如闪电,如奔雷,又如银河汹汹奔泻,酣畅淋漓。
玉虚子、齐雨蕉二人被迫得连连狼狈飞退,满脸惊怒交集的神色,天刑、赤宵双剑的光芒亦被生生压住,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甚至连使出其他法宝的余暇也没有了。
顾鲸仙大凛,心道:雷老怪当真疯了!为了夺得轩辕六宝,竟不惜自毁经脉,将天雷地火激发至最高重。照此下去,玉虚子二人若不使出两伤法术激增真气,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一旦被这雷老怪腾出身来,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横下心来,忖道:罢了!事关天下苍生,就算以多攻少,胜之不武,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正待拔身冲天,与齐雨蕉二人一起围攻雷缺,却听右前方轰的一声震响,一道人影如狂飙突进,朝楚易冲去。所到之处光浪怒爆,青城众道惨叫连声,纷纷飞跌开来。
来者正是南极逍遥大帝。
顾鲸仙心下一沉,敌众我寡,顾此失彼,若被方太臻乘机抢走轩辕六宝,那可真叫万劫不复了!
他不容多想,清啸一声,洗心剑凌空画符,一道金光禁咒电射飞舞,顿时将逍遥大帝打得朝后退了几步。
他旋即高声叫道:“虞夫人,我来对付这魔头,楚王爷就交给你了!”抢身冲起,洗心剑光如水银泻地,天河滔滔,将方太臻重新挡在了剑阵之外。
逍遥大帝飘然躲闪,笑道:“顾老道,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何必再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
他折扇一抖,南斗六剑团团飞转,突然合为一柄巨大的光剑,大开大合,汹汹不绝地朝他攻去。
霜风怒啸,寒意彻骨,周围众人呼吸一窒,只听喀啦啦一阵脆响,身上竟已结起一层薄冰,迅速蔓延,心中骇异恐惧,还不等惊呼出声,便已冻结为雪人冰柱,动弹不得。
南斗六剑至阴至冷,一旦被其刺中,则全身血液结冰僵死,因此素有“南斗横斜天下寒”之谚。
此刻方太臻全力猛攻,更将其威力激发到极至。
冰晶乱舞,扑面如割,就连顾鲸仙身上亦罩起一重淡淡的白霜,他心下大凛,凝神激斗,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是时,除了法相、慧慈师太、杜采石、不空等人随行护卫皇帝之外,留守慈恩寺的道佛各门顶尖高手中,大悲方丈、张宿重伤昏迷,齐雨蕉、玉虚子完全落于下风,顾鲸仙也陷入苦斗……
群龙无首,德高望重的散仙级高手就只剩下虞夫人一人了,各派纷纷听其号令,浴血奋战。
苦斗良久,眼见魔门妖众越来越多,凶兽妖鸟也杀之不尽,源源不绝,倒是始终不见己方援兵赶到,道佛群雄不由得渐渐绝望起来。
魔门群妖士气如虹,高歌猛进。
道佛群雄则节节败退,不断朝中间收缩。
虞夫人青裳鼓舞,从容不迫,始终不曾退却半步。沉香剑光横卷,如万壑松涛,风摇碧浪,群妖莫敢直攫其锋。
眼见两仪阵形重又渐转溃乱,虞夫人七玉女印金光卷扫,将俯冲而下的几只尸火鸟击为粉末,取出一面青色令旗,喝道:“大家各自为阵,相互援引,看我令旗变换位置,切切不可分散开来!”
群雄均知她善于布阵衍变之道,当下轰然应诺,且战且走,在各自门派师长的领导下,迅速组成独门阵法,将楚易等人重重护在中央,彼此之间却又两两相倚,分而不散。
如此一来顿收奇效。
众修真对本派阵法至为熟悉,与同门师兄弟之间配合更是娴熟默契,化整为零后反而威力陡增。在虞夫人手中青旗的统一指挥下,迅速穿插变位,幻化莫测,很快便巩固住了阵脚。
远远望去,道佛群雄犹如转轮一般团团飞转,时而纵横交叉,四面出击;时而收缩如铁桶,水泼不进。
饶是魔门群妖人多势重,猛禽凶兽围攻不穷,也始终不能突破分毫。
狂风扑来,腥臭刺鼻,满地尸体堆积,被人流、兽群踩得稀烂。
鲜血蜿蜒如河,汩汩地流入地缝,又被炽热的地气蒸腾为蒙蒙红雾,混合着青黑色的袅袅尸烟……一切宛如梦魇。
汹汹人流中,唯有楚易对周遭一切视若不见,只是呆呆地看着膝前母亲的尸体,宛如磐石,一动不动。
晏小仙、萧晚晴二女跪在他身边,心中又是悲楚又是难过,红着眼圈,默默地运气封合楚氏的伤口,将鲜血轻轻擦去。
月色下,火光里,母亲的容颜忽而白如霜雪,忽而艳如桃李,嘴角依旧凝结着淡淡的笑容,宁静安详,仿佛只是在沉睡一般……
但这次,她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一念及此,楚易浑身一震,像是突然从梦魇中惊醒,胸中郁积的块垒霎时间迸化为撕裂绞扯的剧痛,狂潮巨浪似地涌向咽喉……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雷缺的一声大喝:“牛鼻子,都给我滚蛋吧!”缺列光芒爆涨,瞬间鼓起了十倍有余。
轰隆一声巨响,光浪鼓舞,天地皆白,赤霄、天刑双剑冲天飞起。
玉虚子、齐雨蕉齐齐闷哼一声,再也抵受不住,鲜血狂喷,翻身笔直摔落,嘭嘭连声,顿时将两座兀自火光熊熊的偏殿撞得坍塌下来。
群雄失声惊呼,想不到合当世两大散仙之力,竟仍不是他的对手!
只听雷缺哈哈狂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痛快!真他奶奶的痛快!顾牛鼻子,你也一边凉快去吧!”
电光一闪,横空划过,缺列拖曳着滚滚银光,朝着顾鲸仙风驰电掣地怒射而去。
青城众道大骇,叫道:“师父小心!”待要相救,却已不及。
顾鲸仙心下一沉:“我命休矣!”
此时他与逍遥大帝神兵相抵,气光鼓舞,正自比拼真气,哪有余力抵挡这一剑?即便能腾身侥幸躲过,也必定被南斗六剑洞穿……
说时迟那时快,苏曼如清叱一声,翩然冲起,护花铃叮当脆响,射出一道炫目白光,打在左边那柄缺列剑上。
就在同时,虞夫人的七玉女印金芒爆射,电光石火似地与右边的缺列剑撞了个正着。
嘭!气浪叠爆,石印、铜铃破云冲去。
缺列剑呛的一震,双双变线飞舞,擦着顾鲸仙的身子飞过,哧哧激响,衣裳登时被擦着火星,险些烧将起来。
苏曼如低吟一声,俏脸煞白,经脉震痹,翻身飘出十丈开外。
虞夫人亦微微一晃,气血翻涌,一时几连真气也运行不得,脸色微变,始知与他相去甚远。
雷缺大笑道:“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容你到五更?”缺列双剑陡然折转,风雷咆哮,再度朝顾鲸仙怒射而来。
顾鲸仙心中大凛,一时间再顾不得许多,猛地大喝一声,真气轰然鼓舞,硬生生将逍遥大帝震退开来。
众人惊呼声中,两人“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一齐朝后摔落。
当是时,楚易只觉悲痛、愤怒如狂潮汹涌,直灌脑顶,霎时间再难自抑,霍然起身,纵声振臂狂呼。
嘭的一声,衣裳迸裂,周身赤光轰然鼓舞。双臂振处,两道紫气滚滚飞旋,怒爆冲射,不偏不倚地撞上缺列双剑,当的一声,登时将之生生打飞!
他这一振臂几乎用尽全身气力,两道气浪余势未消,轰然交错,竟将猛冲而下的众妖鸟打得血肉模糊,惨叫摔飞。
楚易仰头长啸不止,怒吼声滚滚如雷,凄裂破云。原本俊秀英挺的脸容扭曲变形,杀气凌烈,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魔门群妖耳膜欲破,气血狂涌,距离他最近的十几人突然齐齐抱头惨叫,鲜血从七窍喷射而出,如癫如狂。
其他人面色大变,肝胆尽寒,纷纷不自觉地朝后飞退,攻势大乱。
就连那些围冲上前的凶兽也悲鸣怪吼,要么匍匐在地,要么团团乱转。
道佛群雄又惊又喜,士气大振,趁势反攻。剑光如银河乱舞,汹汹奔卷,顷刻间又杀了数十名来不及后撤的妖人,将顾鲸仙、齐雨蕉等人一一救回阵中。
群鸟惊飞,漫天盘旋,四周突然变得一片肃静,除了那袅袅不绝的怒吼回声。
一吼即罢,楚易悲痛少消,但心中的怒火却熊熊地燃烧起来。衣裳鼓舞,昂然傲立,目光冷冷地扫望着魔门群妖,自言自语似地一字字道:“娘,今日上元佳节,孩儿定要剥下这些妖魔的皮,做成万盏花灯,祭奠你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