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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相思饭团》作者:典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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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8-07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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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上,耸立著一栋蓝色大楼。
  大楼的造价惊人,内部装潢得富丽堂皇,能在此租赁的,都是国内外赫赫有名的企业。电梯的黑色大理石外墙,标示出各家公司所属楼层。其中,“福尔摩沙”就占去了三个楼层。
  当!
  电梯停在九楼,电梯门往两侧滑开。
  陈旧的厚底靴子跨出电梯,柜台小姐连忙起身,还没能开口,来人已经霸道的闯了进去。
  办公室内忙碌异常,他却视若无睹,走到会议室前,迳自把门推开。
  木门撞上墙壁,发出轰然巨响。会议被迫中断,飘扬在室内的悦耳嗓音蓦地停止,所有人都转过头,错愕的看向门口。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站在门前,冷酷的瞪著众人,健硕的身躯几乎填满门框,黝黑的面容上带著浓浓倦意,不但衣衫褴褛,连胡子也没刮干净,狼狈粗野的模样,简直像是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
  “你迟到了。”凌云开口,唇上有著温文的浅笑。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男人跨步入内,粗鲁的拉开椅子,一屁股坐进去。接著,那双长而有力的腿一抬,厚底靴就这么大剌剌的上了桌。
  几乎是他一坐下,几位干部们就猛跳起来,连滚带爬的逃向会议桌的另一端去,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隔著几个空位,向刚挑起浓眉,好奇的发问。
  “除了展现蛮力与破坏力之外,你还会用其他的方法开门吗?”
  “少罗唆,我赶了几天几夜的工作,到现在还没能合眼。”男人不友善的嘀咕,通红的双眼里带著不耐,凶狠的一瞪。“这个该死的会议,最好真的值得我放弃睡眠,连夜开车上来。”
  凌云莞尔一笑,略过话中的威胁。
  “很抱歉中断你的分析。现在,所有成员都到齐了,请你继续。”他看向前方,语调不疾不徐,礼貌得无懈可击。
  独自站在会议桌前方的纪书眉,眨眨晶亮的杏眼,回以微笑,纤嫩的指翻动文件。
  “请各位看看下一份的资料。这是本公司过去三年内,曾代理贩售的所有商品。”她神色自若,继续介绍,丝毫不受影响。“至于贵公司的商品,我们另有完善的规划。”当那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又被她俘虏。
  纪书眉虽然年轻而貌美,但不代表她就资历浅薄。相反的,她可是近年来最优秀活跃的代理商,曾经争取到数件畅销商品的代理权,任何突发状况,她都能应付自如,游刃有余。
  无论是她提出的绝佳企划书,或是她的美貌,全都让人无法抗拒。
  会议顺利进行,直到半个多小时后,解说终了,她才搁下档,红唇微扬,静静的环顾众人。
  “的确很吸引人。”凌云翻动眼前的文件,修长的指在桌面上轻敲。
  那个单独坐在角落的男人也开口附议。
  “我赞同。”深不可测的黑眸,从精雕细琢的小脸,游走过丝质套装下的窈窕身段。那露骨的目光,挟带强大的侵略性,跟其他人礼貌性的注目截然不同。
  凌云低笑几声,听出弦外之音。
  “你来得太迟,错过了纪小姐的自我介绍。”他特地引荐,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缓慢而仔细。“这位是纪书眉小姐,她代表美国的蓝氏企业,来台湾接洽合作事宜。”
  黝暗的眸子眯起,迅速扫过那张花容月貌。
  “纪书眉?”他轻声求证。
  “您好。”她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把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本公司提出的企划书,请过目。”
  他却看都不看一眼,黑眸仍锁著她,搜寻著只有他知道的端倪。
  蓦地,一抹光亮点亮瞳眸。
  “是你。”他下了结论,嘴角半勾,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嗯?”她一头雾水,被瞧得有点头皮发麻。
  “你不记得我了?”他挑眉问道,双掌撑住平滑的桌面,往前倾身,把俊脸凑到她眼前。
  书眉的笑容僵住了!
  那双闪烁怒意的眼睛、那抹似嘲弄似倨傲的冷笑,有效的勾回她的记忆。她倒抽一口凉气,迅速垂下眼睫,掩饰心中的震惊。
  不会吧?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她正在惊疑不定,那张俊脸又凑得更近了些。
  “我是你最亲爱的大哥,张彻一。”他慷慨的提供答案,语调轻柔得让人颤抖,笑容也变得狰狞而残酷。
  宾果!
  纤细的双肩轻轻一颤,虽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小脸上却仍保持微笑。
  “我没有什么大哥。”书眉镇定的说道。她尽力不露出破绽,垂下柔弱的粉颈,避开那道逼人的视线,还慢条斯理的把重要文件收进公事包里。
  “是吗?”张彻一语带讽刺,眸中迸出万点寒光。“那你总该记得,十五年前曾有个家伙,差点被你活活毒死。”
  “张先生,你肯定是认错人了。”书眉抵死不肯认帐,以优雅的动作锁上公事包。“这是我的名片,请你仔细确认一下。”她递出名片,无辜的眨眨眼儿,还对著他嫣然一笑。
  那绝美的笑容,倒是让张彻一真的有些动摇。他狐疑的拧起眉头,敛下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张名片──
  有破绽!
  她逮著一线生机,趁著他分神的瞬间,先把那剪裁合身、却不利于逃命的丝质窄裙一把扯到膝上。接著,她抓紧公事包,迈开修长的腿儿,拔足往门口狂奔。
  噢,什么生意啦、代理权啦,这会儿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签约的诸多事宜,可以透过传真来确认,细节也可以另外派人来谈,总之眼前情况危急,她逃命要紧啊!
  她急急忙忙的跑过办公室,在柜台小姐错愕的注视下,直扑电梯口,用颤抖的手猛拍按钮。
  “快啊快啊!拜托,快点啊!”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双眼盯著上方的显示灯,简直是度“秒”如年。
  当!
  电梯门缓缓开启,她连忙挤进去,迫不及待的揿下按钮。当那扇门逐渐闭拢,她才贴著墙壁,颤抖的吐出一口气。
  呼,真是好险啊!还好她跑得够快,及时逃了出来,否则,要是真的落进张彻一手里,她就算不被活活掐死,也会被剥下一层皮──
  一双厚实的掌突然探进来,险些要钳住她的肩膀。
  “啊!”书眉惊骇的低叫一声,连滚带爬的缩到角落去,还把公事包当盾牌似的挡在胸前。
  即将关上的电梯门,竟在张彻一可怕的蛮力下,一寸寸的被强行扳开,那张铁青的俊脸,再度映入她的眼廉。
  “你逃不掉的。”他恶狠狠的瞪著她,薄唇上扬,跨步踏入电梯。一等电梯门关上,他就反手一击,挥出铁拳,揍得精密仪器火花乱迸。
  电梯不堪如此粗鲁的对待,发出轰隆闷响,轻微晃动几下后,正式宣告罢工,顺便也截断了她所有的逃生路线。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声。她瑟缩著身子,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了,这才收拾残余的勇气,硬著头皮抬头。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张彻一轻声宣布,双手撑在她的颈侧,不怀好意的欺近。在应急灯微弱的薄光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书眉全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敢想像,这个男人准备用什么方法报复她──
  呜呜,老天啊,谁来救救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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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

灌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8-07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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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识张彻一的那年,书眉才九岁,刚上国小二年级。
  那是一个霪雨纷飞的午后,天空灰蒙蒙的,太阳躲得不见踪影,寒风呼呼的吹著,巷道里不见人影。
  这儿邻近校区,环境极为宁静而清雅,几户独门独院的日式住宅大门深锁,屋顶铺著墨黑砖瓦,庭院内绿荫深深,像极了日本卡通里头的景象,彷佛真的会有龙猫偶尔来探头探脑。
  一辆运送花卉的货车,从巷道那一端疾驶而来,在一栋坐南朝北的日式平房前停下。
  车门开启,戴著橘红帽儿的小小身影蹦跳下车。
  “谢谢你。”稚嫩的声音,礼貌周到的道谢,还伴随吁吁的喘息。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我──嘿咻,我搬得动──嘿咻──”书眉深吸一口气,举著细瘦的手臂,努力想把大皮箱拖出货车,两条长辫子因为她的动作,在背后晃个不停。
  皮箱太重,就算是她拚尽吃奶的力气,每次也只能挪动个几公分。她倔强的咬紧牙根,婉拒协助,坚持单独把皮箱拖出来,脑袋里还浮现“嘿哟嘿哟拔萝卜”的儿歌旋律。
  终于,三分钟之后,大皮箱咚的一声落了地。
  “谢、谢谢。”她再次道谢,清秀白净的稚颜上堆著甜甜的笑,浓长的睫毛和微微张开的玫瑰唇瓣,让人第一眼瞧见,就喜欢极了。
  驾驶座上的青年点头,探身关上车门,载著整车新鲜的剪枝菊花离去,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书眉先甩甩酸疼的手臂,才拖著那个跟她差不多高的皮箱,穿过一道绿篱笆,慢吞吞的走入庭园。
  平房陈旧却宽敞无比,看来古朴而舒适,屋前屋后有著偌大的空地,门廊前挤满学童家长送的盆栽,屋后种著叶片细狭的相思树,绿荫能遮风挡雨,还掩去夏日的酷暑,粉墙黑瓦上则爬满长春藤,环境看来幽静宜人。
  这里,就是她要暂时居住的地方。
  书眉站在门外,小脑袋左摇右晃,却看不见电铃的踪影。她攀著门框,在纱门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屋里叫唤。
  “午安,请问有人在吗?”
  没反应。
  “柯老师,你在家吗?我是书眉。”
  屋内仍是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声息。
  怪了!
  细致的眉儿轻蹙,她退开一步,尝试性的去拉门把,发现纱门没有上锁。“柯老师,我进来喽!”她扬声唤道,脱掉皮鞋,拖著皮箱入内。
  小脚上套著一双白袜,洗涤得很干净,却看得出有些破旧。原本可以束著小腿的松紧带,老早就弹性疲乏,只靠两条橡皮筋勉强圈著。
  走不到几步,小白袜就踩进一摊水里,湿冷的感觉,一路从脚心往上窜,冷得她肩头一颤。
  “啊!”书眉低呼一声,连退数步,滴溜溜的眼儿乱转,寻找罪魁祸首,这才发现木质地板上满是水渍,像是才刚上演过一场水球大战。
  唉啊,这怎么得了!这类木头地板最怕沾水,平时清洁时,抹布都必须拧干,哪能像这样,庆贺泼水节似的到处洒水?再这么搁著不管,地板迟早要霉烂了。
  她当机立断,脱下橘红小帽,先拿出橡皮筋,把长辫子俐落的绑成一束,接著就咚咚咚的冲进厨房,熟练的找出干净抹布,趴在地上开始收拾善后。
  过了一会儿,走廊尽头的主卧室里传出惊叫。
  “啊,已经一点半了!滚开滚开。”柔软的女声喊著,随即就是男人的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有人被狠狠的踹下床铺。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主卧室内乱绕。“我的裙子呢?是不是被你压著?喂,别躺在地上不动,快起来准备,我们跟社会局约好了,三点要去接人。”
  “娟,时间还绰绰有余。”
  房门打开,粉脸嫣红的女子走出来,匆忙的扣著钮扣。
  “床单还没铺上、地板还没擦干,连新买的芭比娃娃都还搁在盒子里。天啊,我怎么来得及做完?”
  中年男人也踏出房门,懒洋洋的套上长裤,一面低声轻笑。“就算时间充裕,我也不指望你能把事情做完。”
  她回过头,瞪了丈夫一眼,虽然不再年轻,却仍旧貌美,举手投足间有著成熟女子的风姿。“都是你啦,缠了我老半天,要是迟到,让书眉久等,那──”
  “柯老师。”细如蚊鸣的声音,从沙发后头传来,还伴随著劳动时的小小喘息。
  一男一女同时愣住了。
  只见沙发后头冒出一颗小脑袋,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眨啊眨的,她的小手上拎著抹布,慢条斯理的走出来。
  “别担心,我已经来了。”她微笑著,擦擦额上的汗。
  柯秀娟低呼一声,连忙躲到丈夫身后,只探出一张嫣红的脸,双手还揪在领口上。
  “呃,书眉,你、你怎么自己来了?”她作贼心虚,低头检视仪容,就怕衣衫不整,让小女孩猜出,他们夫妻刚刚是躲在房里“忙”些什么──
  “有位向先生送花到局里来,社工姊姊说,他刚好住在附近,就请他顺路载我过来,省得你们要多跑一趟。”她乖巧的报告,因为无意间撞见夫妻间亲匿的画面,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糟糕,我还没收拾好!”柯秀娟懊恼的说,才低下头,却赫然发现原本潮湿的木板,这会儿已经被擦拭得亮晶晶的。“客厅的地板是你擦的?”她问。
  “嗯,我连走廊也擦好了。”小脑袋轻点两下,小手还把抹布折得方方正正,搁回水桶里。“请问,还有哪里需要整理的?”
  张振挑起眉头,打量一尘不染的地板。
  “娟,你做家事的能力,竟然不如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他的感言,换来爱妻重重的一踹。
  确定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裙子的拉练也拉妥后,柯秀娟才从丈夫的背后走出来。
  “别忙了,快把抹布搁下。”
  “没关系,我很习惯了。”她弯唇微笑,提著水桶左看看、右看看,寻找下一个目标。
  她是天生的小可怜,才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因车祸过世,从此后便开始了漫长的小皮球生涯,在亲戚间被踢来踢去。
  寄人篱下,只能仰人鼻息过活,她年纪小小,没有半点经济效益,只会浪费粮食与金钱,心疼荷包失血的亲戚,为了弥补损失,转而压榨她的劳力,几年下来,倒是让她磨练出一身好功夫,举凡洗衣煮饭、清洁打扫,样样都难不倒她。
  不久之前,亲戚家里,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惹出事端,被人密报贩毒,警方循线逮捕后,社工人员找上门来,赫然发现,她的养父母早已远走高飞,跑得不见踪影,放任她这个小女娃儿,在家里自生自灭。
  第一监护人、第二监护人全跑得不见人影,书眉还以为,这次肯定要被送进孤儿院。没想到,导师柯秀娟伸出援手,还主动向社会局争取,请法院裁定,要做她的寄养家庭。
  张家人口单纯,只有一夫一妻一子。夫妻都担任教职,几年来作育英才、诲人不倦,镇上居民只要提起张家,莫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社工来访问过几次,满意极了,确认这个家庭,真的具备爱心与耐心。于是乎,法官裁定,书眉从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张家的新成员。从今天开始,这儿将是她遮风避雨的家。
  看著那细瘦的手臂,勉强提著沉重的水桶,还谨慎的东擦西抹,忙进忙出,秀娟忍不住一阵心疼。
  “放著放著,先到这边来,看看我们替你准备的房间。”她牵著小女孩的手,往屋里头走,还丢给丈夫一个眼神,暗示他快点把这些抹布、水桶藏好。
  “呃,柯老师,我──”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再老师来老师去的,你啊,可要学著快点改口,不然听起来多生疏。”秀娟伸出食指摇了摇,打开一扇房门。“来,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
  书眉站在门口,眼儿霎时瞪得圆圆的。
  房间布置得简单却也温馨,木造的桌椅、木造的床铺,都散发著桧木特有的淡淡香气。床垫上搁著刚洗好的床单,嫩嫩的粉红色布料上头,缀满了猫咪的图案,一只胖嘟嘟的泰迪熊端坐在床头,等著新主人的来到。
  这家人欢迎她的心意,是如此的显而易见,跟她养父母的恶形恶状,有著强烈的对比。
  一股暖暖的感动油然而生,她抱起软软的泰迪熊,泪眼汪汪,几乎要哭出来──
  砰!
  纱门被人重重甩上,整间屋子像是都在震动,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著篮球撞地的咚咚声响。
  噢,是他吗?会是他吗?
  书眉心跳加快,双眼发亮,揪紧了怀里的泰迪熊,清秀的小脸蛋,因为紧张而红润润的。
  “这没礼貌的家伙,骂过他几百次了,进门还是给我用甩的!”秀娟没有察觉小女孩的表情有异,蹙著眉头转身,往客厅走去,准备当场开骂,痛责儿子的粗鲁。
  书眉也迫不及待的扔下布偶,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冲,那雀跃的模样,简直像是要奔赴圣诞大餐的饥民。
  一个手长脚长的青年刚踏进屋内,大大的运动鞋,被他随意踹在墙角,篮球则在他指尖旋转。
  那张俊脸上,满是傲然的狂态,他的黑发半湿,也不知是淋了雨,还是运动后的汗湿──
  真的是张彻一!
  她兴奋得手脚发软,直勾勾的看著他,连眼儿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个张彻一,可是小镇上的风云人物。
  他不但成绩优异,还是现任的高中篮球队队长,主打前锋,人高马大、球技一流,在球场上宾士时,魅力直逼流川枫与仙道,帅得让人无力招架。邻近的国、高中少女们,总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他的种种,举凡是生辰八字、星座血型,甚至连他穿哪个牌子的内裤,都是少女们亟欲知道的机密情报。
  只是,他虽然英挺迷人,脾气却让人不敢恭维。根据传言,那张俊脸,唯一会露出笑容的场合,是痛宰敌手,看见对方的球员与教练抱头痛哭的时候──
  “回来得这么早?”张振坐在沙发上,翻阅著报纸。
  “有人当了数学家教,要替高一新生作课后辅导,所以提早散场了。”他耸耸肩膀,掀起球衣下摆,胡乱的抹干脸上的汗水。
  一条毛巾扔了过来。
  “有毛巾你不用,偏偏就是爱用衣服擦脸,嫌那件球衣不够脏是吧?”秀娟唠叨著。
  “你们怎么还不去接人?”他把毛巾一抛,随意的挂在肩上,对老妈的教诲置若罔闻。
  “不需要了。”秀娟回头,对门廊上的小女孩招手。“过来这里。乖,别被他那张臭脸吓著,我保证他不会咬人的。”
  他的视线扫过来,有著鹰隼般的锐利与准确。书眉鼓起勇气,小手揪著裙子,撑著发软的腿儿,慢吞吞的走上前。
  她先深吸了几口气,凝聚勇气,这才害羞的抬起头来,凝望著眼前的青年。那眼神不是崇拜、不是爱慕,却一样热情澎湃、激动无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没错没错,就是这张俊脸,让她兴奋了几天几夜都睡不著!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即将跟张彻一同住一个屋檐下,书眉连作梦都会笑出声来。
  张彻一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的睨著她,半晌之后才开口。
  “冰箱里还有吃的吗?”
  “有啊,中午的红烧牛腩还剩下半锅。”秀娟回答。“怎么,你又饿了吗?”几个小时之前,他才嗑掉三大碗白饭呐!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大男孩,都有个无底洞般的胃。
  他摇摇头,上前几步,单手拎起那个小不点,举到眼前。
  这个小女娃儿,甜润得像颗剔透的水果软糖,任何人只要被那双无辜的眼儿睇著,保护欲就会难以克制的滋长。那粉嫩的脸儿、细致的轮廓,都可爱得让人心头发软,含在口里怕溶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只是,那轻如鸿毛的重量,也让张彻一不悦的拧起眉头。
  “快去弄点东西来喂她,她看起来像是饿坏了。”他怀疑,以往照顾她的人,是不是从没让她好好吃过一顿饭。这小丫头看人的眼神,简直像是看见生肉的小野兽,馋得快要流口水了。
  自个儿的馋样被人一语道破,她连忙垂下脑袋,克制著不再对他露出“饥渴”的表情。
  不行不行,她得克制一点,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否则,要是让任何人看出她藏在心里,那不纯洁的企图,到时候别说是跟张彻一朝夕相处了,她说不定还会惨遭“退货”,在第一时间,就被扔回社会局里去。
  不过,话说回来,直到他提起那个“饿”字,她才发现,自个儿是真的饿了。
  从早上到现在,她就像陀螺似的忙东忙西,一会儿收拾行李,一会儿又跟社工姊姊们拥抱道别,根本没时间用餐,五脏庙到这会儿还空空的呢!
  咕噜噜──咕噜噜──
  清晰又响亮的声音,代替了回答。
  秀娟自责得想去跳楼。
  “天啊,我居然忘了问你是不是用过餐了!”为了弥补这天大的过失,她冲进厨房里,七手八脚的从冰箱里端出锅子,搁到瓦斯炉上头。“啊,好烫!”惨叫声响起。
  张振叹了一口气,搁下报纸,起身走进厨房帮忙,就怕等会儿菜还没上桌,整栋屋子已经被老婆烧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独处。
  “那个──大、大哥──”她小声的唤道,轻轻扭动身子,小腿乱晃。“可不可以让我下来?”既然“秤重”完毕,他总可以松手放人了吧?她又不是腊肉,不用悬在半空中晾著啊!
  张彻一意会过来,大手一放,把她搁回地板上,迳自转身坐回沙发,没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偷偷摸摸的盯著他猛瞧。
  哇,不仅是脸孔长得俊帅,就连他的身材,也颇有看头呢!
  那瘦削的身躯坐进沙发里,长腿在脚踝处交叠,姿态看来从容闲适。即使在这寒风飕飕的冬天,也只穿著无袖球衣,结实的臂膀,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看来精瘦而有力,能让任何女人垂涎欲滴──
  啊,糟糕,口水又快滴下来了!
  书眉深吸一口气,连忙撇开视线,避开那强大的诱惑。接著,她迈开腿儿,咚咚咚的跑到行李箱旁,先把行李箱小心翼翼的推倒,再拉开拉练,小手在里头摸索半晌后,终于捧出一台笨重而陈旧的傻瓜相机。
  “大哥。”她怯生生的唤道。
  “嗯?”他挑眉,觉得这个头衔,听起来还颇为顺耳。
  虽说他“恶”名在外,不少让人头疼的不良少年们,往往听见他的名号,就双腿发软。但是,进了家门,他那粗鲁阴郁的性子,倒是有所收敛,黑眸也不再锐利得让人心慌。
  “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相机。”她吃力的扛著相机,走到沙发旁,无限渴望的看著他。“请问,你、你愿意让我拍些照片吗?”他身高过人,就算是坐著,在她眼里看来,还是高大得像座小山。
  “我不喜欢拍照。”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睨了她一眼。
  “喔──”小脸垂了下去,沮丧得像是世界末日刚刚降临。
  一股浓浓的罪恶感,霎时间涌上心头,张彻一拧著眉头,瞪著那个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小不点儿,觉得自己像是刚踹了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半晌之后,他低咒一声,才不情愿的开口。
  “你喜欢摄影?”
  噢喔,有希望了!
  “喜欢。”书眉咚咚咚的跑回来,哀怨的神情一扫而空,小脑袋用力连点几下,清澈的双眼更是闪亮如天际的晨星。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拒绝。
  张彻一不言不语,默默瞅著她,素来不愿意入镜的铁则,在那双哀求的眼儿下,竟然也像遇著太阳的冰山,一点一滴的融化。
  “算了,你动手吧!”他不耐烦的挥挥手,难得的破了戒。只是,那张俊脸黑了一半,难看得不像是准备供人拍照,反倒像要承受什么可怕的酷刑。
  书眉发出欢呼一声,要不是彼此初见面,还有些生疏,她甚至想扑上前去,奉送几个感激的吻。
  按快门的声音接连响起,闪光灯更是闪个不停,她把握机会,透过镜头捕捉张彻一那僵硬而有些不自在的神态,心里更是连连赞叹,眼前的帅哥真是上天的杰作。
  沙发上的俊男模特儿不动如山,一双锐利的黑眸,冷淡的看著镜头,别说是微笑,或是摆出什么撩人的姿势了,他光是坐在那儿,允许她拍照,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自动自发,像蜜蜂似的绕啊绕,从每个角度取景,上下左右的猛拍,不放过任何珍贵的镜头。
  直到底片用尽,书眉才依依不舍的停手,一脸幸福的抚摸著相机,彷佛那是什么无价之宝。
  噢,卯死了!她肯定是镇上唯一能替他拍照,却没被他吼得跪地求饶、流泪乖乖交出底片的人。啊,她得尽快把照片冲洗出来,然后──然后──
  “书眉,饭菜都热好了喽!”厨房里传来叫唤。
  她扬声回应,再转头甜甜一笑。
  “大哥,谢谢你。”
  张彻一冷淡的点点头,单手随意的拍著篮球,黑眸中透露出些许光芒。那抹光亮,软化了他严肃的轮廓,那些为他疯狂的少女们,要是有幸能看见他如今的表情,肯定连魂儿都要飞了。
  书眉脸儿一红,不敢久留,连忙抱著相机,往饭菜飘香的餐桌走去,填补那空虚许久的五脏庙。
  身后那颗篮球,不断拍击在地板上,咚咚、咚咚的节奏,像极了她兴奋而喜悦的心跳。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下午四点钟,高中校门口热闹非凡,学生们成群结队,结束一天的课程,踏著暮色归去。
  熙来攘往间,书眉背著书包,捧著纸袋,一步步的往校门走来。肩上及手上的负荷都太过沉重,她走得很是吃力,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只差没有四肢并用,趴在地上用爬的。
  终于,当人潮散尽,纠察队也准备收工时,她终于气喘吁吁的到达终点,站在校门的阴影下,抱著纸袋频频喘气。
  这类的劳动活动并不是头一遭,寄住张家的这两个多月来,只要一逮到机会,她就猛往这间高中跑。
  或许是小皮球当久了,也或许,是张家的确提供了优异的环境,她没有半点适应不良的问题,轻而易举的成为张家的一份子,非但能分担家务,对于张彻一的生活起居,更是照料得格外用心。
  每天,书眉放学回来,就会自动自发的为他洗衣服、为他作便当,还为他整理房间。
  张家夫妇起先以为,她是感恩过了头,想提供免费的劳动服务,后来却发现,她是真的乐此不疲。屡劝不听后,他们只能让步,接受她这项“神秘”的嗜好。
  没有人知道,书眉半点都不觉得辛苦,她从这些行为中,得到的“收获”,可是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想著想著,一只小手慢慢往书包摸去,悄悄的掀开一角。她咬著唇儿,瞄见里头五花八门的“货物”,立刻心花怒放,瞬间忘了所有疲劳,眼儿更是甜笑得眯成两道弯月──
  正当书眉缩在角落偷笑时,一个篮球队员刚从停车棚里走出来,发现她的行迹,立刻热情的过来搭讪。
  “嗨,小眉,你怎么又来了?”爽朗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穿著七号球衣的向刚,友善的对著她微笑。
  她吓了一跳,连忙盖住书包。
  “嗨、嗨──”她作贼心虚,一手还压著书包,就怕被别人发现,里头另有乾坤。“我是替大哥送球衣来的。”她镇定的弯唇微笑,庆幸自个儿反应够快,否则书包里的东西一旦曝光,她肯定要吃不完兜著走。
  几个高大的青年陆续围拢过来,穿著五号球衣的那个,戴著金边眼镜,看来斯斯文文,却一开口就语带挖苦。
  “连小女孩你都不放过?”
  “我可没有意图染指国家幼苗。”
  “我知道,你想染指的,是我家里那个。”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在书眉头上聊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篮球队员、张彻一的拜把兄弟,其中几个,她很是眼熟,却永远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一来,是张彻一回到家里,就甚少提及在校情形;二来,是这群篮球队员,在她眼里看来,同样的瘦削、同样的俊帅,差别只是在于气质上的冷淡或热情,她只能勉强用球衣号码来认人,要是脱了球衣,她肯定又认不出谁是谁──
  一颗篮球突然凌空射来。
  “离她远一点。”张彻一跨步走来,身上还穿著制服,黑眸望向人群中的小不点。“怎么又是你?”他皱眉。
  “爸妈都在忙,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替你把球衣送过来了。”她毕恭毕敬的说道,还双手捧著纸袋奉上,像个伺候少爷的小婢女。
  其实,就算是张家夫妇有空,她也会努力争取,把握任何接近张彻一的机会,追在他屁股后头打转。
  “喂,队长,为啥你老是不带球衣,偏偏还要麻烦小眉特地送来?”眼看队长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忍不住仗义执言。
  啧啧,有这么可爱的妹妹,每逢友谊赛当日,就不辞辛劳的送球衣来,队长非但不懂得珍惜,竟然还冷著一张脸呢!
  张彻一还没开口,书眉倒是抢著说话。
  “不会麻烦的,我很愿意替大哥──”她急急忙忙想解释,但是话还没说完,粉脸儿就变成了红苹果。
  大伙儿互看一眼,全都心知肚明,知道是队长魅力无穷,不但让众多少女芳心暗许,就连这九岁的小女娃儿,竟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还自愿当起小女佣。
  张彻一接过纸袋,探手从里头拿出球衣,瞧见里头簇新的衣裳,两道剑眉又拧了起来。
  “怎么又是新的?旧的那套呢?”
  “呃,那一套、那一套──”她回答得吞吞吐吐,脸儿愈垂愈低。
  “也被风吹了?”
  最近也不知刮著什么怪风,不是把他的衣服刮得不见踪影,就是吹落水沟里。他放学回家时,总会看见簇新的衣服,跟一脸愧疚的书眉。
  小女孩怯怯的点头。
  “那天风很大,整竿的衣裳都被吹进水沟里。我虽然捞回几件,但是衣料都浸了泥水,根本洗不干净。”她吸吸鼻子,一脸的自责。“大、大哥,求求你别生气啊,我另外拿零用钱,替你买了一些新衣服。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钱的,这是我的错,是我──”愈说愈伤心,她红唇一扁,脸儿埋进双手里,开始嘤嘤啜泣。
  眼泪还没溢出眼眶,那票篮球队员们已经忙成了一团,全都急著凑上前来,抢著要安慰她,宽厚的大掌在她头上笨拙的轻拍。
  “啊,别哭别哭。”
  “那不是你的错嘛!”
  “是啊是啊,不过是几件旧衣服,迟早还不是必须扔了?”
  “喂,面纸啊!哪个人快拿包面纸过来?”
  十来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们,为了这个可爱的妹妹,全都乱了手脚,有的为她递面纸,有的对她又拍又哄,只求她能破涕为笑。别说是让她掉眼泪了,只要她柳眉一皱,大伙儿的心口就像是给揪住似的,怜爱得不得了。
  不同于众人的紧张,张彻一倒是冷眼旁观,没有加入安慰大队,杵在一旁没吭声,淡漠的视线,在那张泪容上游走,没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凌云双手交叠,微笑看著队长。或许是家中也有个妹妹,对小女娃儿的眼泪,他早已免疫。
  “你真的动了肝火?”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脸色还这么难看?”他好奇的问道,眼中闪过莞尔。
  黑玉似的眸子扫来,瞄了好友一眼。接著,他沉默的探手,从纸袋里掏出铁制的便当盒。
  “啊,她还替你作了便当呢!”凌云赞叹道,顺手把盒盖打开。“才短短两个月,她不但摸熟你的喜好,还注意到你的特殊体质,把你不能吃的食物全剔除了。”
  这精心设计的可口菜肴,却没能赢得张彻一的感动,反倒让两道飞扬的剑眉拧得更紧。
  “这也是新的。”他下了结论,冷锐的视线,牢牢的锁住无辜的可爱小脸,黑眸的深处,悄悄闪过一抹令人费解的光芒。
  这两个多月来,举凡衣服、球鞋、课本、毛巾或是漱口杯,只要是他碰过的东西,都像是被施了诅咒似的,全在持续而迅速的汰旧换新中。
  更可疑的是,只要他开口追问,书眉就搬出各类稀奇古怪的借口,顾左右而言他,或是自责的啜泣,最后再变出崭新的东西来替换。
  只是,同样的把戏耍久了,总是会露出马脚,更何况张彻一敏锐得像匹狼,任何细节都难逃他的双眼,想骗过他,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任务。
  起了疑窦后,他一改先前的纵容,冷静的从旁观察,逐渐发现,那张看来无辜的小脸,在大伙儿不注意时,总会闪过调皮狡诈的笑意。
  凌云挑起眉头。
  “啊,这倒是有趣了,那阵怪风总不会连你的便当盒都吹走了吧?”他莞尔的问道,也察觉出不对劲。“那些东西都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我会查出来的。”张彻一的口吻很平淡,眼光却冷戾得吓人。
  “你会处罚她?”
  “视情况而定。”
  两个人在一旁交谈,而身为主角的书眉,却浑然不觉,仍靠著楚楚可怜的脸蛋,以及泫然欲泣的模样,摆布那群充满爱心的青年们。
  看著张彻一的脸色愈来愈难看、眼神愈来愈阴鸷,凌云在心里摇头,望向书眉的眼神,也充满著同情。
  啊,看来,这个小丫头要倒大楣了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8-07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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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几场友谊赛看下来,情况都大同小异。
  无论对手是名下见经传的菜鸟,或是赫赫有名的球场老手,只要遇上张彻一所率领的球队,全部都惨遭修理,被打得灰头土脸,毫无招架之力。
  这么出色的队伍,老早在中部闯出名号,不少篮球迷,都会打听友谊赛举行的日期,携家带眷的前来,坐在篮球场旁呐喊助威。
  至于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学生,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根本不在乎球赛的输赢,只顾著围在场外,盯著心仪的球员,双眼射出爱的电波。
  书眉就夹在人群之中,抱著书包蹲在球场边缘,用小手撑著小脸,看著男人们满场跑。一个高瘦的青年,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挡去四周拥挤的人潮。
  她只要略瞄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冲撞得最野蛮的球员,就是她那人气第一的大哥。
  张彻一冲刺的强大力道,大概没几个人能承受得起,那几个外校的篮球选手,总被他撞得脸色发白,哀嚎不已,肯定都被撞得内伤,说不定一等比赛结束,就得直奔中医诊所,跟中医伯伯报到。
  比赛进行之中,一个穿著白衣黑裙的高一女学生,偷偷摸摸的匍匐接近,拉拉书眉的裙子,压低声音询问。
  “喂,小眉,我上次订的货呢?不会又缺了吧?”女学生焦急的问。
  “放心,货都补齐了,这次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她拍拍书包,看见张彻一抢到球,兴奋得倒抽一口气。
  对方虽然紧迫盯人,但是他却灵活的左右闪躲,动作矫健得像是野兽,任何严密的防守,到了他的面前,不消三两下的功夫,立刻就土崩瓦解。
  “张彻一、张彻一!”呼声震天,所有人都疯狂了,气氛热烈得有如摇滚巨星演唱会。
  他紧抿著薄唇,运球前进,一再突破铜墙铁壁似的防守,眼中有著野蛮的满足。
  对方的教练焦急的呼喊,在场外猛跳脚,不断下指示,却还是让张彻一觑得机会。
  他把握时机,起身跳投,篮球离乎,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
  得分!
  全场欢声雷动,声音之大,连书眉也跟著忘形欢呼,喊得声嘶力竭,全心全意祈祷他能够再次获胜。毕竟,只要他赢的场次愈多,他的附加价值也会跟著水涨船高──
  蹲在一旁的女学生,又伸手拉拉她的裙子。
  “小眉,今天的聚会,我有一位同学也想参加。”
  “不行啦,已经额满了。”
  “拜托,请你通融一下。”她压低声音,苦苦哀求,希望好东西能跟好同学分享。“我那位同学家里有钱得很,肯定能成为你的大客户。”
  “唔──”看在钱的分上,书眉决定让步。“好吧,等会儿你去带她过来,到老地方集合。”
  一大一小蹲在角落,脑袋碰脑袋的靠在一块儿,不时小声交谈,像是正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神秘交易。
  球场上,张彻一再度出手,在三分线外跳投,现场又是一阵鼓噪。两队的得分相距超过二十分,对方的教练,像战败的公鸡,含泪瘫在椅子上,书眉暗暗猜测,这队的教练与球员,等会儿大概也会抱在一起痛哭。
  好啦,球赛看到这里,应该就能确定,今天张彻一也是稳赢不输。她拍拍膝盖,慢条斯理的起身。
  “要走了?”站在一旁,替她挡开人群的青年问道。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开场了。”她点点头,又回头瞄了场内一眼。“这里就交给你了。”
  “老板,放心吧!”那人戏谑的答道,在书包下头摸索,调整摄影机的镜头,以媲美专业狗仔队的手法,拍摄篮球场上的动静。
  交代完毕后,书眉扛起重得惊人的书包,慢吞吞的离开篮球场。
  嘿嘿,现在,该来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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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场上战况激烈,教具室里也热闹滚滚。
  以往这儿总堆满了各类的教具,除了固定时间里,有学生会来打扫,其余时间里,大多是空荡荡的。
  不过,在一个多月前,教具室有了新的用途,女学生们私下传说,每逢友谊赛当日,这儿就会举办销售大会,贩售某种“珍品”,众人争相抢购时的气氛之热烈,可不输篮球赛事。
  如今,销售会的主办人,正坐在一个柜子上,气定神闲的主持销售事宜。那小小的身影,以及穿著的国小制服,在一群高中少女中显得格外突兀。
  “来啊来啊,这是张彻一最新的家居照片组,要买要快啊!”书眉手里握著一块木板,往桌上重重一拍,在她面前则是摆满了照片,每张照片上头都是张彻一的俊帅英姿。
  女学生们激动的抢购,挤在柜子前双手乱抓,几乎是人手一份,你挤我、我挤你的抢成一团,就怕手脚太慢,照片全被别人抢光了。
  “有录影带吗?”
  书眉点头,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拿出几卷录影带。
  “这是他跟锦昌高中的比赛实况,一卷五百,你要吗?喔,好,谢谢惠顾!我替你包起来。”她抽出包装纸,迅速包装,姿态熟练极了。
  坎坷的童年,让她小小年纪就深知钱的重要性,任何能赚钱的机会,只要被她逮著了,就绝对不会放过。
  说真的,她很感谢过世的爸妈,生给她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靠著这张脸蛋,以及慧黠得近乎狡诈的性格,就算是遇到推销员上门,她也能靠著精湛的演技,哄得推销员声泪俱下,乖乖掏钱出来。
  所以,当柯秀娟开口,说要照顾她时,她简直乐得快要昏倒了,彷佛看见无数的钞票从天而降。
  想想看啊,张彻一耶!镇上有无数的少女,对他垂涎欲滴,据说他的照片,喊得比电影明星还要高价。
  眼看有钱可赚,书眉立刻动起歪脑筋,想要乘机大捞一笔。只是,她虽有地利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张彻一,但是终究年纪太小,难成气候,玩不出什么把戏。
  为了扩大“事业版图”,她决定找人合伙。
  镇上摄影器材行的独子王大伟,今年刚上高一,无疑是最佳人选。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分工合作,一个摄影、一个拍照,贩售后的所有利润就二一添作五。
  于是乎,每逢友谊赛当日,张彻一在前头挥汗打球,她就躲在后头,举办贩售会,大卖他的“周边商品”。这类的“非法集会”接连举办过五、六次,每次都是反应热烈,让她大赚一笔,笑得合不拢嘴。
  而今天的聚会,气氛一如以往,人人争先恐后,抢破了头。比较特别的是,一个新加入的“客户”,站在角落,秀眉半挑,在半疯狂的少女中,显得异常的冷静。
  书眉多看了她两眼,发现这名清秀的少女,是熟客带来的生面孔。整个人看来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是典型的好学生,连齐肩的发丝都平顺得不见一丁点儿的乱。
  “你同学怎么只站在一旁看?”她问道,亏她先前还对这位“大户”颇为期待,希望她能砸下重金,大手笔的购买呢!
  “她大概还在考虑吧!”对方随口答道,发现照片早已被抢光。“小眉,还有照片吗?”
  “当然有!”书眉一手收钱,一手又去掏书包。“制服跟便服的一组五十,两组一起买的话算八折。另外半裸的那张有护贝过,所以一张卖要三十元。如果你还有其他特殊需求,请另行议价。”她说得钜细靡遗,服务态度一流。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看多了张彻一穿制服的模样,女学生们反倒爱抢购他的家居照片。
  至于半裸的那张,则是某天他运动回家时,书眉隔著窗子偷拍到的珍贵画面。
  那时,他满身汗水淋漓的站在庭院中冲凉,结实的身躯脱得只剩一件内裤,古铜色的胸膛在夕阳下裸露,无数晶莹的水花,喷溅在他仰起的俊脸上。
  那性感狂野的模样,令仰慕者们趋之若骛,让王大伟洗照片洗得手软,更让她数钞票数到手软。
  始终站在角落的少女,缓缓走上前来,仪态优雅,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孩。
  “听说,你还有卖张彻一的球衣?”她轻声细语的问。
  “有。”书眉眼看“大户”开口,小脑袋狂乱的点啊点,捞出一件折叠整齐的球衣。“这件是他跟锦昌高中比赛时穿的。”也不知道这些女学生是怎么想的,专爱抢他的贴身东西来收藏,她只好动点手脚,一件一件的偷摸出来。
  “有他的外套吗?”
  “有。”
  “便当盒?”
  “有。”
  “课本?”
  “有。”
  清秀的少女挑起柳眉,脸儿一侧,瞥见窗外那张发黑的俊脸。
  “只要是张彻一的东西,你什么都能弄到手吗?”她问得有些刻意,存心火上加油。
  “只要价码谈得拢,你就是要他的内裤,我也拿得出来!”书眉夸下海口,没发现站在窗外的青年,气得全身僵硬,头上都快冒出烟来了。
  有人挤了过来,举手发问。
  “喂,小眉,用一台翻译机,可以换到什么东西?”零用钱用罄后,她打算以物易物,准备拿爸妈送的生日礼物来交换。
  “全新的吗?”书眉问。
  “当然。”
  “我回去就替你拍俊男出浴的裸照!”她兴奋得频频喘气,眼眸几乎要闪出星星来了。
  哇,刚上市的电子辞典耶!那对中部城镇的学生来说,可是昂贵奢侈的玩意儿,她要是转手拿去贩售,肯定又可以捞上一笔。
  “我也要!”
  “是啊是啊,我要订五张。”
  “给我三张啊!”
  一听到有更“香艳刺激”的照片,众人挤上前来,纷纷抢著下订单,差点要把书眉挤得摔下柜子。
  “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我先登记。”她在书包里东翻翻西找找,掏出笔记本来,一边替顾客们登记,一边开始计画,该怎么去偷拍张彻一的裸照。
  嘿嘿,她可以趁他洗澡时,拿著照相机趴在浴室外头。要是被他发现,大不了可以说,她正在清除外墙的长春藤,凭她那深植人心的无辜形像,他肯定料想不到,她是在拍他的裸照!
  “小眉,这张照片该怎么计价?”有人发问。
  “来来来,你们先报学号预定。这张的难度比较高,我算好了价钱就──啊!”嫩脆的声音走了调,化为一声尖叫。
  咦,怪了,她怎么腾空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勾住她的领口,把她从柜子上拎了起来。
  “啊,是谁?快放我下来啊!”她胡乱挣扎,像块腊肉似的左摇右晃,小手小脚一起乱挥,看来无助极了。
  四周陡然静了下来,先前热闹的气氛转眼消失,气氛跌至冰点。
  “同学们,抱歉,今天的集会必须提早散场了。”凌云饱含笑意的嗓音,懒洋洋的宣布。
  接著,女学生们发出惊慌的尖叫,像是见到鬼似的,扔下照片、衣服跟便当盒,全都脚底抹油,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压根儿忘了要预订香艳裸照。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肩膀一颤,立刻知道大事不妙,颈后的寒毛,一根一根全都竖起来了,额上也渗出点滴的冷汗。
  勾住衣领的那股力量,俐落的一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喘过气儿,整个人已经转了大半圈。
  书眉屏气凝神,心惊胆战的抬起头,赫然发现自个儿眼前,竟出现一张杀气腾腾的男性脸庞。
  啊,这张脸看起来很眼熟呢!无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很像是让她赚饱了荷包的张彻一──
  愈是端详,她的眼儿就瞪得愈大,表情也愈来愈惊恐。
  不!不只是像啊,根本就是他本人嘛!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哥──”坏事曝光,她吓得“皮皮挫”,上下排牙齿喀啦喀啦的直打架,差点咬到舌头。
  张彻一眯起眼睛,缓慢的低下头,逼近那张发白的小脸,一字一句的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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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蛋了!
  书眉悬在半空中,冷汗沿著粉颊,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在她面前,是气到头顶冒烟的张彻一。
  也不知道是她作贼心虚,还是夕阳余晖的光芒,眼前的张彻一,看来格外庞大慑人,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那种把小孩子丢进锅子里煮来吃的邪恶巨人。
  在他的背后,则站著篮球队的全体队员,以及那个清秀的女学生,所有人全都拧著眉头,个个神情严肃。
  “向柔,谢谢你。”张彻一开门,视线却还是盯著那个被拎在半空中的赃物拍卖大会主持人。
  “小事一桩。”她简单的回答,双手交叠,表情似笑非笑。
  书眉腿儿乱踢,懊恼的猛咬唇瓣,痛责自个儿一时财迷心窍,误把女间谍当成财神娘娘,竞然没发现,那个女学生态度有异,根本就是张彻一派来卧底的“抓耙子”!
  事到如今,她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呃,那个──大、大哥啊,你不是在比赛吗?”她故作镇定,还想装傻蒙混过去。
  “结束了。”他冷冷的回答。
  “喔,这么快吗?”她挤出笑容,心里却在痛骂那些外校选手,为啥这么没用,三两下就被解决了,不能帮她多拖延一些时间。
  那甜美的笑容,没能软化他眼里的寒冰。
  “纪书眉。”
  “嗯?”她眨眨眼睛,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么可怕的口气叫唤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简直冷得像冰刀,刮得她连骨头都在发冷。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哥,解释什么?我不懂啊!”书眉故技重施,又开始装无辜。“呜呜,请、请你先放我下来──”她眨了眨眼,立刻双眼盈泪,可怜兮兮的开始啜泣,再配上那小鹿斑比似的眼神,惹人怜爱的效力,瞬间发挥到百分之一百二十。
  只可惜!这天下无敌的绝招,头一次没了作用。
  以往看见她泫然欲泣,就会手忙脚乱,甘心做牛做马,任凭她差遗的篮球队员们,如今竟眼见她哭得泪汪汪,却无情的袖手旁观,全都杵在一旁,看著她悬在那儿,独自面对张彻一的熊熊怒火。
  “你不懂?你、不、懂?!”他每说一个字,手腕就猛力一抖,悬在半空中的书眉也跟著抖个不停。
  “真、真真真、真的不懂啊──”她还在嘴硬。
  深幽的黑眸里,迸出危险的光芒。他薄唇一扭,扯出一个类似笑容的狰狞表情。
  “去把那个家伙带进来。”
  向刚先是瞥了书眉一眼,再走到门口,探手一抓,把在外头罚跪的王大伟扔了进来。
  他连滚带爬,跌到大伙儿的面前趴好,一张脸早巳吓得发白。
  “老板,那个──抱歉,事情全曝光了。”他满怀歉意的看了她一眼,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先前在操场上,篮球队员们把他团团围住时,他立刻就阵前倒戈,乖乖交出摄影机。为求保命,他详细的报告,那个九岁的小女娃儿,是提出哪些条件,而他又是怎么经过一番挣扎,却又难敌诱惑,以至于误入歧途。
  她猛烈的摇头,长长的辫子乱甩,急著想要脱身。“大哥,你听我说啊,这全不关我的事,是王大伟他──”
  张彻一开口了。
  “他说,这全是你的主意。”他拿出一本笔记本,往地上一扔。书页翻开,上头全是她的字迹,写著分工细节,以及每次的利润分配。
  罪证确凿,她抵赖不掉了!
  “没义气的家伙,你敢出卖我?我要扣你的佣金!”书眉倒抽一口气,龇牙咧嘴的喊叫,激动的朝王大伟挥舞手脚,要不是还被拎在半空中,她肯定要扑上前去咬人,惩罚他的背信忘义,平时温驯乖巧的模样,老早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篮球队员们瞧见她此刻的模样,纷纷摇头叹息。
  “难怪我爸会说,不可以相信女人。”
  “唉,现在连小女孩都不能相信了。”呜呜,这小丫头居然欺骗他们的感情啊!
  凌云却面带微笑,好整以暇的倚靠在墙边,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其实包藏著祸心。
  至于向刚,则是走上前来,审视著满地的“周边商品”。
  “还真的被你料中了,这小妮子竟然有胆量在背后搞鬼。”他啧啧称奇。“话说回来,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商业头脑,要是能够好好栽培,以后的成就肯定不得了。”
  “我看,她倒是比较有可能触犯法律,被逮进牢里。”向柔毫不留情的泼冷水,对哥哥的说法不以为然。
  听到向刚的赞赏,王大伟如遇知音,忘情的站了起来。
  “对啊对啊,学长,你来看看她列出来的产品清单,钜细靡遗,简直是精彩极了。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他兴高采烈的想说话,但是被张彻一那杀人似的眼神一瞪,立刻又缩回地上去,乖乖的趴地反省。
  冰冷的视线,从那张羞惭的脸庞,挪移到满地的赃物。
  女学生们为了避免被波及,逃命的时候,没人敢把这些“周边商品”带走。如今,这些衣服、课本等等杂物扔得到处都是,照片更是散落一地。
  其中一张,还是两人初识那天,他勉为其难,坐在沙发上,同意她拍摄的照片。
  好啊,原来,打从搬来张家的第一天起,她就在算计著,能从他身上揩下多少油水!那些害羞兴奋的表情、热情澎湃的眼神,不是因为对他的爱慕,而是正在垂涎他的“附加价值”。
  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居然把他当成了摇钱树!
  “把照片收一收,全给我扔去垃圾场烧了。”张彻一的口气强硬,容不下半点通融的余地。
  “不行不行!把照片还给我,啊,不可以丢掉啊──”
  书眉惊叫著,冲动得好想去抢救,但是被他恶狠狠的一瞪,立刻想起小命重要,只能死灰著脸,软弱的垂下双手,含泪看著那些照片被收进垃圾袋里。
  “你竟然拿我来做生意?”张彻一沉声问道,高大的身躯,因为强烈的怒气而震动著。
  “呃,大、大哥,我──”冷气团迎面袭来,冻得她全身发抖。“我、我、我我我我──”
  与生俱来的聪明,让书眉老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她靠著这项本能,再搭配绝佳的演技,不但避开了无数次被痛揍的厄运,还能逢凶化吉,把握任何机会,捞点油水或好处。
  只是,当张彻一发怒的时候,她才深切的知道,自己太过轻敌,惹恼了一个绝对不该触怒的人。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都在强烈的警告她,要是胆敢继续撒谎,她的下场绝对会很凄惨。
  从他身上辐射而出的强大压迫感,让她首度尝到害怕的滋味。
  她能够面不改色,单独面对一个毒瘾发作的少年,却没勇气迎视张彻一愤怒的表情。
  “给我说清楚!”他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声量之大,媲美狮吼,所有人都吓得脖子一缩。
  首当其冲的书眉吓得哭出来了。
  “人家──呜呜呜,人家只是想赚点零用钱──”她可不是在假哭了,这回淌出眼眶的泪,颗颗都是货真价实的。
  “爸妈有给你零用钱。”
  呜呜,话虽如此,但是,钱当然是愈多愈好啊,这世界上有谁会嫌钱多的吗?
  “队长,这些衣服该怎么处理?”向刚扬声问道,望著张彻一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他原本以为,自个儿的妹妹已经够令人头痛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向柔不过是说话带刺,偶尔挖苦兄长,书眉却是诡计多端,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甚至还打算偷拍裸照来贩售。
  “替我收好。天色晚了,我跟我最亲爱的妹妹也该回家了。”他手臂一弯,把她拎到眼前,俊脸上露出那种只有在把敌队教练弄哭时,才会有的狰狞笑容。“等回家之后,我们再好好的把这笔帐算清楚。”
  这下子,书眉吓得连眼泪都停了。
  什么?!回家之后还要算帐?不是在这里吼一吼、骂一骂就好了吗?
  老天啊,这会儿有这么多人在一旁“观赏”,他都能吼得她几乎尿裤子,一旦没了观众,他还不知会用什么方法整治她。
  各种残酷的刑罚,在她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乱转,她开始怀疑,盛怒中的张彻一是会把她大卸八块,还是罚她连续一个月,餐餐都吃她最难以下咽的红萝卜跟青椒──
  “呜呜,不要,我不要跟你回家!”书眉哇的一声,开始放声大哭,小手乱抓,妄想抓住任何可以攀爬的东西,想挣脱他的掌握。
  只是,篮球队长的腕力,当然不是她一个小女孩所能抗衡的。不论她再怎么用力,汗湿的小手还是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哭哭啼啼的被他拎著,一路走出教具室。
  没有人伸出援手,她这个放羊的坏小孩,老早透支了大伙儿的爱心。
  况且,他们就算是真的有心,也没那个胆子在发火的张彻一手里救人,从一只狮子的嘴里抢下一块肥肉,可能都比这来得容易。要知道,他的脾气,可是远近驰名的火爆,连最凶狠的不良少年,听见他的名号,都要忌惮三分呢!
  “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哪个人来救我啊?”
  在众人的沉默中,那激昂的求救声,伴随著小女孩的哭声,在暮色之中逐渐飘远。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8-07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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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了她。
  这个该死的王八羔子居然敢打她!
  当天晚上,张彻一断然拒绝父母的调停,说她年纪小小,就暗怀鬼胎,专搞这些欺瞒长上的恶劣把戏,要是不趁早纠正,往后说不定还会作出什么更糟糕的事来。
  为了让她迷途知返,身为兄长的他,决定接下这重责大任,“稍微”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
  他当著爱莫能助的父母,按住挣扎哭叫的书眉,手起掌落,毫不留情的痛扁她嫩嫩的小屁股,不论她怎么哭喊、求饶或是痛骂,他都充耳不闻,执意“行刑”,打足了二十下才停手。
  惨遭修理后,整整三天三夜,她那受尽虐待的小屁股,只要稍微轻轻一碰,就火辣辣似的疼,害她痛得难以入眠,整夜都含著眼泪、揪著棉被,咬牙切齿的诅咒张彻一,希望他被天打雷劈、希望他走路时摔进水沟里。
  从此之后,他们正式开战了。
  既然张彻一起了戒心,她就再也没机会出手,更不能再掰出什么怪风刮走衣服的离奇借口,贩售赃物这条路子,眼看是走不下去了。
  不过,山不转路转,为了服务广大的“消费者”,更为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书眉不肯放弃这项“副业”,坚持再接再厉。
  非法集会的地点曝光,教具室再度变得空荡荡的,以往万头攒动的盛况,从此不曾出现。她改变策略,在镇上打游击似的乱窜,贩售活色生香的俊男写真,利润虽然不比以往丰厚,但是积少成多下来,倒也让她填满三个小猪扑满。
  至于张彻一,则是逮著一次,就拎著她痛扁一次,用那又宽又厚的掌,“热情”的关照她的小屁股,从没手软过。
  长达数个月的时间里,两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大斗法,左邻右舍下时会听见张彻一的咆哮怒骂、书眉响彻云霄的尖叫,以及两人一来一往的争吵,日式平房一改往常的深幽静谧,反倒显得热闹非凡。
  某天晚上,激烈的争吵再度上演。
  餐桌上摆满美味佳肴,两个人就隔著热腾腾的饭菜,在用餐的同时,也没忘了唇枪舌剑。
  “喂,不许吃,把我做的卤肉吐出来!”书眉挥动筷子,激动的嚷著,手里的筷子差点要戳到那张俊脸上。
  “你连我吃剩的东西都想拿去卖?”他冷冷的反问,当著她气呼呼的小脸,慢条斯理的把排骨啃个精光。
  这句夹带讥讽的话语,刺得她脸儿一红,恼羞成怒,心头火气烧得更旺了。
  “不管啦,你这虐待儿童的家伙,快把我的扑满还来!”她避开敏感话题,转而追讨被抢走的小猪扑满。
  “我只是处罚你,并没有虐待你。”张彻一出言纠正,瞟了她一眼。“另外,扑满里的钱,得用来弥补我的心灵创伤,做为我的遮羞费。”
  “遮羞?!你的脸皮比铜墙铁壁还厚,哪里会羞来著?”她嚷了起来,气得差点要跳上餐桌,把满盘的皮蛋豆腐砸到他头上去。
  每逢天气燠热,这个家伙就骚包的把球衣一脱,裸著上半身,在球场上冲锋陷阵,勾引少女们对他猛流口水。她心里怀疑,他根本就是有心炫耀,想让多一点人看看,他的体魄有多么结实。
  既然如此,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替他广为宣传,再稍微捞点好处。是她善良,才没跟他收广告费,他却半点都下知道感激,反倒还有脸来抢她的钱!
  张彻一迳自用餐,不理不睬,看样子是铁了心,打算没收她的扑满,不准备把钱还给她了。
  想到那花花绿绿的钞票,竟然离开她的怀抱,入了别人的口袋,她简直是心如刀割,哪里可能就此甘休?
  “呜呜,妈,你看大哥啦,他又欺负人家──”她转过脸儿,祭出惯用手法,对著张家夫妇开始假哭,希望能藉此争取到同情票。
  只是,她的情绪还在酝酿阶段,眼泪还没滚出眼眶,坐在一旁的柯秀娟却已经双手颤抖、泪如泉涌,哭得抽噎难止。
  “我、我吃不下了。”柯秀娟含泪起身,掩著嘴奔回主卧室里,扑到床上痛哭失声。
  张振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的搁下碗筷,也跟著起身,走进去安慰妻子。
  模糊的低语声,伴随著阵阵哭声,从主卧室里飘出来。餐桌上的战火暂时停熄,两个人互望了一眼,陷入沉默,气氛变得有些紧绷。
  书眉低著头,瞪著碗里的青菜,心头涌上浓浓的不安。
  唔,该不是她胡闹过头,把妈妈惹恼了吧?但是,这类的争吵老早成了家常便饭,妈妈不是从没阻止过吗?
  哭声又飘了出来,她听得心里好难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直如坐针毡,老早把扑满的事抛到脑后去了。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不断的看向主卧室,却没有胆量去察看。
  坐在她对面的张彻一,把面前的饭菜扫得精光后,面无表情的起身,顺手一提,拎著胡思乱想的她,跨步走到主卧室门口。
  “怎么回事?”他望著父母,开门见山的问。
  书眉也瞪圆了眼,咬著唇瓣,焦急的探头探脑,想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让张家夫妇突然失控,扔下饭碗,跑进来抱头痛哭。
  柯秀娟双眼红通通的,没有吭声,倒是张振抬起头,默默看了两人半晌,才语重心长的开口。
  “再过一阵子,小眉可能就要离开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所说的话,威力却媲美原子弹,轰得书眉头昏眼花。
  还没来得及追问,张彻一倒是先开口了。
  “为什么?”
  “社工人员今天打电话来通知,说是小眉的舅舅派人回台湾,查出她的下落,向法官提出请求,想正式收养她。”
  “舅舅?”她茫然的低语。“我哪来的舅舅?”
  “你妈妈有个哥哥,二十年前就离开台湾,在海外经商。三年前,他回到台湾,试图联络亲人,却只见到你父母的坟墓,直到前不久才知道有你的存在。”张振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抚著妻子哭到微湿的发。“他提出血缘证明,要求收养你。我们打算跟法官争取,但是社工人员也说了,你留下的机率不大。”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书眉陷入一团混乱中,聪明的脑袋,难得的失去功用,呈现一片空白状态。分离的哀伤,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重重压在她胸口,更让她难受得想要哭泣。
  即便她再狡猾、再诡计多端,褪去那层自我保护的外衣后,终究也还只是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分离对她来说,是一个太过沉重的折磨。
  说真的,这短短数个月里,她过得很快乐──
  领口上的力量,突然间松了,书眉回过神来,发现张彻一松手,把她搁回地板上,不再把她拎在半空中晾著。
  她抬起头,呆呆望著那张俊脸,只来得及看见,他眼里有某种情绪闪过。
  那不是愤怒、不是讥讽,也不是喜悦──只是,她努力想了又想,还是分辨不出,闪过他眼中的,究竟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自己从不曾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张彻一没有说话,只是低著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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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里,战火消弭,日式平房重归和平,再度变得幽静。
  知道书眉即将离开后,这对兄妹不再有任何争吵,却也不曾说过半句话,彼此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却把对方都当成隐形人。
  张家夫妇看在眼里,更是觉得心疼。他们以为,兄妹平时吵吵闹闹,到了真要分离时,开始感伤,觉得依依不舍了。
  吵闹并不是件坏事,如果没有感情,对彼此只会生疏淡漠,哪会吵得那么激烈,每次都像要掀翻屋顶?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他们之间,缘份似乎特别浅薄。
  那个远在国外的舅舅,态度十分积极诚恳,虽然工作繁重,分身乏术,却特地派了秘书前来,登门拜访过数次。
  纵然张家舍不得,法院那儿仍是下了判决,夫妻两人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必须乖乖放手,含著眼泪,开始为她准备行囊,带著她东市买衣服,西市买文具,南市买土产,北市买图书,活像是在替女儿办嫁妆。比起张家夫妇的感伤,书眉倒是冷静多了。
  克服最初的沮丧情绪后,她很快的振作起来,鼓足精神,开始筹备即将来到的海外生活。虽然说,她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法官有令,她非走不可。
  话说回来,既然确定要离开,在临走之前,有些事情,她也必须好好盘算,作个了结才行──
  确定要离开张家、离开台湾的前一天,是个蝉声不绝的炎炎夏日。
  接近傍晚时分,张彻一穿过绿篱笆,走入自家庭院里,刀凿似的五官上,有一抹阴沈的神色,就连刚刚赢得的胜利,都没能让他露出笑容。
  夕阳的余晖照拂著整栋屋子,日式的拉门被推到两旁,从外头就可以瞧见光亮整洁的门廊,以及一尘不染的客厅。
  书眉独自坐在餐桌旁,双手捧著一个餐盘,乌黑的长发绑成辫子,垂落在膝上,那清秀的眉目、文静的模样,在昏黄的阳光下看来,美得像一幅画。
  听见脚步声,她猛然抬起头来,明亮的眼儿滴溜溜的一转,立刻看见走入屋内的张彻一。
  漂亮的小脸先是尴尬的撇开,思索几秒后,她频频吸气,凝聚勇气,之后才又转过来,忐忑的直视那双深幽的黑眸。
  “大、大哥,你回来了啊?”她主动开口,神情紧张,声音意外的有些儿颤抖,说的话更是无关痛痒,明显是没话找话说。
  张彻一脱掉球鞋,迳自走到沙发旁,把篮球扔进书报架里,然后好整以暇的坐进沙发,一头埋进报纸里,完全没有搭理她。
  “大哥,那个、那个──”她再度吸气,被他无情的反应刺伤,声音抖得更厉害。“爸妈还没回来,我想,你比赛结束后会肚子饿,所以替你捏了一些饭团。”她说道,端起餐盘往沙发走去。
  报纸略微下挪几寸,一双黑眸盯著她,眸光中满是怀疑。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她辩驳著,站在沙发旁,楚楚可怜的望著他。
  张彻一看了她几秒,随即又把视线转回报纸上,拒绝相信她的诚意。
  他有第一手的惨痛经验,知道这个小女娃儿,可不像外表看来那么纯真无害。这几个月来,他们交手过无数次,这个小魔头虽然只有九岁,但是论起狡猾的程度,可是不输给成年人。
  等不到回应,杵在一旁的书眉又说话了。
  “大哥──”
  “我不会上当的。”他冷酷的打断,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小小的身躯气得发抖,红唇中逸出伤心的呜咽,痛苦得像是被他痛揍了一拳。
  “你不吃就算了!”她赌气的大喊,扭头就走,咚咚咚的跑到门廊上,只剩压抑的哭声还回荡在客厅里。
  细微的哭声,像针似的扎进心头,就算是最残忍的人,也不能无动于哀。张彻一搁下报纸,下颚有束肌肉隐隐抽动,神情也不像先前那么冷硬。
  门廊上蹲坐著一个瘦弱的背影,那纤细的肩,不时随著啜泣而颤抖,看来好无助、好可怜,让人好不心疼──
  “难道我就真的这么让你讨厌?”书眉啃著饭团,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我只是在离开之前,想要跟你和好──”
  良久之后,身后终于有了动静,张彻一走到她身边,向来只会痛扁她的掌,一反常态的温柔,亲匿的揉乱她的发。
  一大一小终于休战,用这温馨的举止,达成停火协议,一同坐在门廊上,看著庭院里的景致。
  “行李整理好了吗?”他问。
  书眉默默啃著饭团,脸儿低垂在胸前,让人看不清表情。
  “安定之后,记得打电话回来说一声。”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只是沉默的把盘子捧到他面前。
  一阵烦躁的情绪涌来,张彻一拧起眉头,没再拒绝她的食物,伸手把饭团往嘴里塞。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小恶魔──
  他囫囵吞枣的吃了几口,食不知味的瞪著庭园里的盆栽,某种熟悉的恶心感却悄悄的从胃部涌上来,狐疑逐渐取代了不舍。
  “这这是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浓眉紧皱,脸色也变得万分难看。
  书眉抬起头来,露出无辜的微笑。
  “红豆饭团。”
  轰!
  张彻一眼前一黑,气愤得猛然跳起来。他想要破口大骂,舌头却刺痛得难以言语,某种刺痒的感觉爬上皮肤,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啃咬爬行──
  该死,他被自己的一念之仁害死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居然又被这个小丫头拐了一次!愚昧的中了她的诡计!
  书眉像只小壁虎似的,迅速后退,转眼就溜到他抓不著的地方。
  “大哥,这饭团好吃吗?我实验过很多次,终于才把红豆的味道彻底沥除,一点都吃不出来。”她弯唇甜笑,一双明眸熠熠生辉,闪烁狡黠的光芒。“啊,糟糕,我现在才想起来了,你有豆类过敏症,不能吃这类的食物。”
  跟张家亲近的人都知道,张彻一虽然身强力壮,却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豆类蛋白质中的某些胺基酸,会引发他严重的过敏症,一旦误食,立刻就会倒地不起,数日不能下床。
  打从她踏进张家的门,柯秀娟就曾经把儿子的“中毒史”,当成笑话似的说给她听。所以说,对于他的过敏反应,她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啊!
  “你──”他挣扎著开口,就算是肌肉已经开始酸软,仍然强撑著,一步步往她走过去。
  “一、二──”书眉偏著头,一手拨绕著发辫,慢条斯理的读秒,压根儿没打算逃走,肯定自己性命无虞。
  张彻一咬牙切齿的瞪著她,强健的身躯颤抖著。一阵黑暗袭来,他的意识愈来愈模糊,再也支撑不住了。
  该死,他不能昏倒!他要杀了她!他要把这个邪恶的小女孩大卸八块,免得她危害人间!他要──他要──他要──
  砰!
  张彻一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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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对书眉这种“小人”来说,要报仇,等多久都不算晚。
  只是,老天待她不薄,只让她等了几个月,就送来这个天大的好机会,让她既能恶整这个虐待儿童的家伙,还不用担心被报复。
  嘿嘿,张彻一实在太天真了!他总共打了她十四次,在她可怜的小屁股上,痛打了两百八十下,她怎么可能善罢干休呢?
  返家的张家夫妇,赫然发现儿子过敏症再度发作,只能手忙脚乱的把他送上床,埋怨他这么大的人了,吃东西也不会小心些,完全想不到,那个忙进忙出,抢著照顾病人的小女孩就是罪魁祸首。
  处理完儿子后,张家夫妇拿出各类礼物,又是一阵的哭泣拥抱、依依不舍。他们握著书眉的手,耳提面命,一直说到了深夜。
  直到午夜过后,夫妻进入梦乡,一颗小脑袋慢吞吞的探出房门,清澈的眼儿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偷溜进张彻一的房里。
  英俊的青年躺在床铺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即使是在昏迷中,那双浓眉仍然紧拧著,没有松开。
  她悄悄靠过去,走到床畔,靠近那张俊睑,直到这个时候才敢放胆端详。
  说真的,他虽然可恶,但是的确很英俊──
  啊,不行不行,就算他再英俊,也不能抵销他虐待儿童的重大罪行,她怎能被“美色”冲昏头,看得呆了呢?时间紧迫,她必须快点把宝贝扑满找出来才行!
  书眉深吸一口气,像个小偷似的,在房里翻箱倒柜,偶尔还回过头,确认躺在那儿的俊男仍旧沉睡不醒。
  “你到底把我的扑满藏到哪里去了呢?”她喃喃自语著,倒是不期待他能回答,一双小手到处乱摸,最后终于摸到床下去了。“唔,会在这里吗?嗯,这是什么?鞋子?不是这个──这是什么?啊!”她惊喜的低呼,果然从床下抓出三只小猪扑满。
  大概是她惊喜的欢呼,惊动了张彻一,那双眼睛倏地睁开,凶狠的瞪著她,目光之锐利,简直像是想用眼神在她身上刺出两个洞。
  “啊!”她低叫一声,连连后退,虽然模样狼狈,双手却还紧抓著扑满不放,坚持要跟宝贝扑满同生共死。
  哇,吓死人了!妈妈不是说过,他吃了过敏药后,就会昏睡好多天吗?为啥他这时还醒著?
  老天,接下来呢?他会下床抓住她,狠狠的打她一顿吗?
  她坐在原地,想像力狂飘,冷汗直冒,半晌后才发现,他虽然清醒却仍躺在床上,除了用眼睛瞪人之外,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
  “吓死我了,原来你不能动啊!”她拍拍胸口,如释重负的爬起来,鼓起勇气凑到床边。“嘿,你还好吗?喜欢我给你的临别礼物吗?”
  薄唇动了动,勉强吐出几个字,声音虽然低微,但是态度倒是很坚决。
  “我要杀了你!”
  她挑起柳眉,不怕死的露出微笑,更加确定他是动弹不得。
  一不做二下休,既然已经惹恼他了,那么她索性豁出去,做些更让他“印象深刻”的事!
  “别这么凶嘛,我是来跟你道别的耶!你还记得吗?我喜欢摄影──啊,不只是偷拍你的照片去卖啦!当然,那个我也很喜欢。”她愉快的笑著,轻盈的走到床铺旁,直视著那双气得快喷火的黑眸。“我想拍张照片,留作纪念,你一定不会反对吧?嗯?”
  张彻一没有吭声,继续用眼光谋杀她。
  书眉把这种反应当成是同意,迳自溜回房间里。半晌之后,当她再度回来时,扑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台老旧的照相机。
  “你先等我一下喔!”她微笑嘱咐,跳上他的书桌,抽出厚纸板跟奇异笔准备做劳作,无意间却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语音翻译机!你这是要送给谁的?这么大手笔?”她诧异的追问。
  他拒绝透露答案,只是无言的瞪著她。
  “不说就算了。”书眉耸耸肩,拿著奇异笔划了些图案,再用剪刀喀喀喀的剪好。
  接著,漂亮的眼睛扫回床上,她不怀好意的嘿嘿直笑。
  “好了,咱们来拍照吧!”她拿出一支英士小楷,走到床边,慢条斯理的拔掉笔盖,然后在他既愤怒又惊愕的目光中,她小心翼翼的、坚定无比的把他的高挺的鼻子整个涂黑。
  咆哮声在他喉间滚动,他全身僵硬,几乎想要吼叫出声。
  “嘘,”她伸出嫩嫩的指,压在他的薄唇上,很“诚恳”的劝告。“千万别喊啊,你的面子要紧,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被一个九岁的小孩整倒了。”一边劝说著,她手上也没闲著,继续在他脸上作画。
  结实的身躯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他频频吸气,后悔没在见到她的第一天,就把她活活掐死。
  “唔,这样就差不多了。”她挥了最后一笔,拿出厚纸板做的大耳朵,替他戴在头上,然后退后一步,欣赏自己辛苦的成果。“糟糕,你怎么看都不像米老鼠,反倒像狐狸呢!不过没关系,我还是愿意拍下来留念。”她拿起搁在一旁的照相机,开始替他拍照。
  闪光灯一再亮起,每闪一次,他的脸色就更黑上一分。在他濒临失控的前一秒,她终于罢手,嘻皮笑脸的放下照相机。
  “好啦,谢谢你的合作。”她把底片收好,才抽出几张面纸,趴在床边替他擦掉脸上的墨迹。“别绷著一张脸嘛,我──”门外有声音响起,她倒抽一口气,火速关灯。
  完蛋了!一定是玩得太过火,发出声音来,吵醒爸妈了!
  书眉急忙左顾右盼,寻找可以藏身的地点,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无计可施,连忙深吸一口气,钻进被窝里,蜷在他胸口上,贴紧他坚实的身躯,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秒钟之后,门上传来轻敲。
  “阿彻?”柯秀娟在门外低喊。
  张振也走出卧房。“怎么了?”
  “我听到声音。”
  “大概是你听错了。”他猛打呵欠,拉住妻子往卧室走。“睡吧,明天还必须早起呢!”两人的谈话声愈来愈模糊,逐渐远去,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关门的声音。
  直到屋内重归于寂静,书眉才敢悄悄拉下棉被。
  “呼,好险。”她偷偷喘气,揩去额上的冷汗,在他的胸膛上撑起身子。“刚刚好危险,对吧?”她露出微笑,料准他丢不起这个面子,绝对不会开口“呼救”。
  全身僵硬的张彻一,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
  “滚开。”
  书眉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滚就滚,谁稀罕留著?”她溜出被窝,抓起搁在地上的相机,照著先前的潜入路径,以媲美中风乌龟的速度,慢吞吞的爬出门外,小小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气恼不已的张彻一,无眠的躺在床上,用低微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咒骂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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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才刚露出一抹曙光,张家的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高级的进口轿车。司机穿著整齐,先替书眉把行李搬进车内,然后就站在门前,等著张家夫妇演完这场感人肺腑的十八相送。
  “小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柯秀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一次紧抱住书眉。
  “我知道。”她乖驯的点头,心里也觉得好难过。在相处的这段期间里,她是真的体会到了这对夫妻对她的好。
  “柯老师,我们必须出发了。”年轻貌美的秘书催促著,担心会赶不上飞机。
  “请放心,一到美国,我会立刻拨电话给你们报平安的。”
  张振抱住啜泣的妻子,也是神色凝重。“小眉就拜托你了。”
  秘书点点头,牵著书眉的手往外走,穿过满是盆栽的门廊。那些盆栽,比地来到时更茂盛了些,相思树上开了细碎的黄花,随风悄悄撒落,粉墙黑瓦上仍是爬满长春藤,只是颜色总随四季更换,有时红、有时绿。
  她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告诉自己,要永远记得这个景色、这户人家。
  “小姐,该上车了。”秘书又劝道。
  书眉点点头,坐进豪华轿车。她盯著自个儿的皮鞋,不敢抬头,伯视线接触到张家夫妇,泪水就会克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司机发动车子,正准备开车,一个黑影突然扑过来,紧贴住车门,还凶恶的猛拍车窗玻璃。
  “纪、书、眉,出来!”张彻一吼道,狰狞的俊脸贴著车窗玻璃,双目赤红得像要喷出火来。他靠著毅力与怒气,撑著虚软的身子冲出门,急著想要揪出她来报仇。
  “啊,阿彻,你可以下床了?!”张家夫妇站在一旁,错愕的看著儿子。
  按照以往的经验,过敏症的症状,再加上药效影响,他都非得躺上两、三天不可,这回却拖著病体,还挣扎著追出来,急著要见书眉最后一面。啊,这对兄妹的感情,简直好到令人想哭啊!
  “小姐,需要摇下车窗吗?”秘书问道。
  “不用了。”书眉连忙阻止,一看见那气愤至极的俊脸,心头的哀伤竟然变魔术似的消失了。她隔著车窗玻璃,俏皮的对他抛了个飞吻。“好了,开车吧!”
  轿车启动,缓缓开出巷子,窗外的张彻一还在咆哮拍击,俊脸却愈退愈远,终于退出了她的视线,只剩下模糊的咒骂还盘桓在耳边。
  车子愈开愈远,那栋日式平房、那对温柔的夫妻、那个气恼咆哮的青年,都被远远的抛在后头了。
  她深吸一口气,带著坏坏的笑容,望著眼前的道路,在心里默默的道别。
  亲爱的大哥,再见喽!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8-07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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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十五年后。
  昔日的可爱女娃儿,历经光阴的洗礼,蜕变成如今的小女人,美得让男人惊艳,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记住一辈子。只要她开口,就有前仆后继的男人,抢著要为她达成愿望,只为求得美人青睐。
  不过,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是想吞了她;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却是想杀了她!
  她困难的咽著唾液,仰头看著悬宕在身上的男人。
  眼前的张彻一,远比当年更高大强壮,脾气也更暴躁粗野,昔日的俊帅轮廓,如今变得冷硬而粗犷。眼前的他,强悍而又冷酷,远几十五年前更危险,只要是爱惜生命的人,都不会想招惹他,肯定是有多远闪多远──
  太迟了,她早已“招惹”过他了!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轰隆隆的在书眉脑子里乱绕,想起离开台湾前,她对他所做的那些事,她冷汗直流,几乎要呻吟出声。
  唉,这肯定是个噩梦!她作梦都想不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遇上张彻一;她更想不到,竟会跟他困在同一部电梯里。
  他准备用什么方法报复她?!
  书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活著走出这部电梯。
  “你、你、你──你想要做什么?”她的声音不争气的颤抖,修长的腿儿也抖个不停,先前冷静专业的形像,这会儿全不见了,要不是靠自尊硬撑著,她肯定早就软倒在地上了。
  张彻一挑起浓眉,稍微退开一步,双手却还撑在她的颈侧,没有放开对她的禁箍。
  那双锐利的黑眸,在应急灯微弱的薄光下闪烁,缓缓的、缓缓的滑过她娇美而女性化的曲线,闪烁著难解的光芒。
  “你说呢?”他不怀好意的反问,模样看来好邪恶。
  她抱紧公事包,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般,整个人抖得更厉害。
  俗话说得好,相见不如怀念。虽说分开的那日,她曾在心里,默默的跟他说了一声“再见”,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想“再”见到他啊!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这一辈子,都在心里,默默怀念他被她恶整得脸色发黑的模样。
  难道是她当初真的太过份,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才特地送给张彻一这个大礼,让他有机会亲手报仇,跟她好好的“叙叙旧”?!
  “呃,你该不是想要打我吧?”书眉狐疑的问,心跳得更快,包裹在丝质窄裙下的粉臀儿,因为脑中太过鲜明的回忆,竟然开始有些刺痛。
  除了吼叫咒骂外,她更害怕张彻一的“绝招”。
  “有何不可?”他笑得更邪恶,单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的一拉。
  “啊!”她惊声尖叫,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他拖得往前摔跌,整个人摔趴在他的腿上,狼狈得让她脸红。
  这样不雅的姿势,她可是熟悉得很。十五年前,每回张彻一逮著她恶作剧时,就会靠著蛮力,把她摆弄成这样,然后他会──
  老天,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张彻一,住手!”她惊慌的挣扎著,修长的腿儿胡乱踢动,像只活虾似的,在他腿上乱扭,却没办法甩开他的力量。他只用一只手,就压制住她的所有反抗,拙在她腰上的宽厚大掌,比铁钳更有力。
  “试试看说个理由,告诉我为什么该要住手?”他冷笑著,指掌曲伸,为接下来的处罚做热身运动,骨节还发出清脆的喀喀声。
  “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小时候的恩怨,实在不适宜用这种方式来解决。你要是还介意的话,我愿意道歉。”她又羞又急,勉强克制著心中的惊慌,试著跟他讲道理,希望能够免去皮肉之痛。
  可惜,张彻一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人。
  “我不要你的道歉。”他阴沉沉的说道,宽厚的大掌,威胁的举高,坚持要她为当年那桩“小小的”恶作剧付出惨痛代价。
  眼看用说的没用,她挣扎得更厉害,开始放声尖叫,惊慌的叫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听来凄惨极了。
  “啊,住手,你要作什么?不要碰我!你听不懂国语吗?你──你──张彻一,你别碰我,你敢?你敢?!”
  他敢!
  男性的掌重重的落下,准确的拍击著柔嫩浑圆的粉臀儿,对怀里的小女人施以降龙十八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里。
  “啊!”臀上的痛击,带来火辣辣似的疼,痛得她眼泪都快淌出来了,她不死心的扭动,曲著修长的腿儿,用高跟鞋猛踹他的肩膀,想踹死这个可恶的施暴者。
  张彻一却像赶苍蝇似的,轻易揪住她挥动的腿儿,把高跟鞋脱了,扔到角落去,两、三下就卸除她的武装。
  啪!
  又是一下重击,她哀叫一声,不敢相信事隔多年,这个男人非但没忘了夙昔恩怨,还一直记恨到如今。
  “你、你住手啊!我不是小女孩了,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喘息不已,尴尬的察觉,他肌肉纠结的大腿,紧抵著她柔软的浑圆,随著她的挣扎扭动,时轻时重的摩擦著。
  “我知道你不是小女孩了。”他冷笑几声,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这不能阻止我,反倒还能增加我在报仇之外的乐趣。”
  书眉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恶劣,连这么失礼的话,也能大剌刺的说出口。
  离开台湾后,她受到最好的教育,礼仪上被调教得无懈可击,如今别说是粗鲁的脏话了,她连咒骂都甚少出口。
  成年之后,她涉足商场,曾经跟不少男人交手,其中也不乏想揩油的登徒子,但是靠著舅舅的财富,以及她的聪慧,那些妄想占便宜的男人,全被她四两拨千斤的挡开,至今没人能一亲芳泽。
  而张彻一却藉著报仇之名,把她抓在怀里,结实的身躯放肆的紧抵著她的温香软玉,言下之意,似乎半点都不在意,反倒还享受得很。她既尴尬又愤怒,连粉颊都浮现嫣红的色泽。
  “你这个不要脸的──啊!”又是一下重击。
  “底片呢?”他问道。
  “什么底片?”她装傻。
  “米老鼠。”言简意赅,再附赠一击。
  书眉被打得心头火起,红唇一张,开始口不择言的胡说。
  “喔,那个啊,我一直好好收藏著,遇到哪个台湾来的朋友,就冲洗一份分送,让他们留作纪念──啊!”这一下打得特别重。“可恶!你敢再打我,我就去架个网站,把照片传上去,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看你的蠢样──”她说得咬牙切齿,正想要撂下更厉害的威胁,应急照明灯却陡然熄灭,头顶的灯光大亮,电梯恢复动力了。
  接著,当的一声,那扇原本紧闭的电梯门开了。
  门外挤著众多人马,有“福尔摩沙”的主管、职员,还有其他层公司跑来凑热闹的人,以及被紧急找来负责维修电梯的技工。大伙儿前三层、后三层的把电梯口挤得水泄不通,全都探头探脑,直往里头瞧。
  “纪小姐,你们还好──”凌云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因为电梯里的怪异景况而住了口。
  其他的人们也呆住了,有的低声议论,有的猛揉眼睛,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难以相信才一会儿的时间,电梯里的男女就能发展得如此迅速──
  呃,不对不对,再仔细一看,虽说那女的有些衣衫不整,还脸儿嫣红、气喘吁吁的,但是被“摆”的姿势实在太过怪异。他们的模样,不像是正在“乱来”的偷欢男女,反倒像是正在体罚的老师与学生。
  不同于书眉的羞窘,张彻一还是依然故我,手起掌落,旁若无人的继续“行刑”。
  “喂,你快住手,你没看到──啊!”制止无效,她垂著颈子,不敢接触那些人的目光,羞得全身发烫,气愤得好想咬他。
  直到补足了二十下后,那宽厚的大掌总算停止,不再落下,改而落到她颤抖的肩头,毫不留情的把她推下膝盖。
  “啊,好痛!”粉臀儿撞上地面,书眉再度疼出了眼泪。她坐在地上,一手揉著发疼的臀,泪汪汪的眼睛则怨恨的瞪著他。
  逞凶完毕的张彻一迳自起身,面无表情的跨步往外走,锐利的黑眸往四周一扫。
  那凌厉如刀的视线,比什么言语都有用,电梯外的人墙,就像是摩西分开红海似的,自动自发的退开,迅速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康庄大道上的唯一障碍物,是面带微笑的凌云。他勾著唇,双手交叠在胸前,神情莞尔。
  “这就是你坚持要我北上的原因?”张彻一眯起双眼,怀疑这个貌似忠良,其实心机谋略比任何人都深的男人,老早就认出了书眉,却始终秘而不宣,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凌云耸肩,没被那森冷的目光吓退,态度仍是佣懒闲适。
  “我只是想看看兄妹重逢的感人场面,才会煞费苦心的安排一切。”他轻柔的说道,语气诚恳,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善意”。
  张彻一瞪了他半晌,知道就算是再冰冷的眼神,也吓不退那抹温文的笑。他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向仍坐在电梯里,含著泪揉著臀儿的书眉。
  深不可测的黑眸,从那张泪湿的花容月貌,游走过洁白细嫩的颈、衣衫下柔软贲起的女性曲线,以及修长的腿儿。她的衣衫凌乱,细心吹整的发丝,这会儿散乱如云,但是那狼狈的模样,反倒让她看来更添几分诱人。
  一抹微乎其微的火焰,跃入黑眸深处,让他的眼睛看来更闪亮。
  书眉轻轻呻吟,在女职员的扶助下,撑著虚软的腿儿起身。才一抬头,就发现他正在眯著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瞧著她。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臀儿仍旧刺痛,但是一脱离威胁,骨子里那不肯服输的天性又冒出头,她骄傲的拾起下颚,气恼的瞧回去,等著看他还有什么恶劣的招数没使出来。
  一男一女,隔著大票人马,无声的僵持著。
  半晌之后,张彻一漠然的撇开视线,迈开步伐,掉头准备离开现场。
  “你要去哪里?”凌云问。
  “回去了。”
  “回去?”他诧异的重复,望了书眉一眼。“那这桩合作案怎么办?”
  “取消。”
  取消?!
  因为气愤而嫣红的脸儿,立刻转为惨白。
  取消?这桩合作案,可是她耗费数个月的心血,搜罗大量情报、分析整体市场,又费了不少唇舌,好不容易才谈出点眉目来的。如今就凭他简简单单两个字,她之前投注的所有的努力,就要付诸流水?!
  “你不可以这么做!”书眉激动的大喊,急著想要追上前去,但是酸软的双腿难以使力,才跑没两步,就软得差点扑倒在地,对那个可恶的男人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张彻一的薄唇一扯,看著她微笑──
  那笑容,让所有人都心里发毛。
  “我当然可以。”他无情的扔下这句话,当著她的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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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烫的热水,徐徐倒入哥本哈根的皇家手绘瓷杯里,红茶的香味飘散而出,充斥在空气之中。
  凌云亲自端著红茶,离开职员们的休息室,推开办公室尽头的那扇竹编门扉。
  这是一间隐密的休息室,空间不大,但是布置得中西合璧,极为用心。一幅巨幅的玻璃屏风上,用喷砂效果,雕刻出连雅堂的《台湾通史》序文。
  屏风前摆著软绵绵的贵妃椅,可坐可卧,舒服得让人一坐下去就不想起身,地上则铺著厚厚的丝绒地毯,整个房间看来华丽而舒适,跟外头简洁的办公气氛截然不同。
  他走到贵妃椅旁,另外拉了张椅子坐下,将红茶搁到欧式小桌上。
  “这间房间是我妻子布置的,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凌云微笑著,不论态度或是神情,都诚恳而温和,能让人觉得心旷神恰。
  他虽然已经是个杰出的企业家,却仍旧温和有礼,永远不疾不徐、有条不紊,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傲气。
  “谢谢。”书眉挤出笑容,端起茶杯,一面不自在的挪动姿势,尽量不去压迫到发疼的臀儿。
  那个该死的张彻一,手劲居然比当年还要重,虽然没打伤她,但是也让她吃足苦头,软嫩的肌肤疼得无法好好坐下。就算是坐在软绵绵的贵妃椅上,她也必须每隔几分钟就换个姿势,才不会疼得想哭。
  凌云双手交握,礼貌的转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她困窘的动作。为了避免让她觉得尴尬,他还体贴的主动开口。
  “小眉,你还记得我吗?当初,我也是篮球队的队员之一。”他莞尔的自我介绍。“自从教具室里,那场令人印象深刻的聚会后,我似乎就不曾见过你了。”
  “在那之后,张彻一就不准我再去学校了。”她搁下茶杯,黑白分明的眼儿抬起来。“你早就认出我了?”她求证。
  “我的记忆力很好。”
  她咬著唇,发出一声呻吟。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用手遮住眼睛。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凌云微笑。
  惊喜引这哪里算是惊喜?根本是惊吓吧?认出张彻一的那一瞬间,她吓得差点想要打开窗户,跳楼逃生呢!
  “从他的反应看来,十五年前,你们似乎有些事情还没解决?”他好奇的问,连用字都十分谨慎。
  她悲哀的点点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何止是没解决?当年那桩“恶作剧”,严重的打击了他的自尊心,让他即使事隔十五年后,也还念念不忘。看来,这件事情,够他记恨到进棺材的那一天了!
  唉,不都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吗?事发当时,她只有九岁,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小人”,他一个大男人的,心眼怎么这么小,偏要跟她斤斤计较,甚至还迁怒到公事上头?
  想到几个月来的心血,被他轻易的否决,书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想亡羊补牢,作最后的努力。
  深吸一口气后,她振作精神,直视著那张温和的俊容。
  “凌先生,我还是希望两间公司能够合作。”她慎重的说道,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脑袋可远比张彻一冷静多了。
  “福尔摩沙”成立才短短十多年,却以品质卓越的手工家俱,在欧洲与亚洲创出惊人营业额,消费者们趋之若骛,每有新作推出,没多久就销售一空。
  凭著优异的商人直觉,书眉料定,这些优质的手工家俱,在美洲也能够大放异彩。
  金边眼镜后的浓眉,轻轻的一扬,他的眼神中透露著赞赏。
  “我早就料到,你会是个优秀的商人,毕竟早在十五年前,你已经向我们展示过,你那优异的商业长才。”每回想起那场“销赃大会”的情形,凌云都会忍俊不禁。虽然认识张彻一多年,却从来没有人,能像书眉这样,成功的激怒他,让他彻底失控。
  “我所听到的,是赞美,还是讽刺?”书眉偏著头,清亮的眼眸眨动,大胆的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能在商界打滚多年,她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看出,凌云并非如外表看来那么温和无害。他是那种静水深流,藏而不露的人,而这种男人,肯定要比那些虚张声势的家伙更难应付。
  “福尔摩沙”会成功,并不是一个偶然,在这间公司里,有太多优秀的男人,有的进攻、有的防守,就如同当年在篮球场上一样,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商场上同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凌云一手撑著下颚,唇上笑意未减。
  “两者都有。”他爽快的承认,接著话锋一转,再度提起合作案。“小眉,实话说,我也愿意继续跟你谈这笔生意,毕竟合作案一旦成功,对两间公司只有利,没有弊。”
  “只是?”她挑眉,知道他的话还有下文。
  他轻笑一声,对这个美貌的小女人更加欣赏了。
  “只是,张彻一是工厂的厂长,所有产品都由他监督制造,在合作案上头,他有极大的许可权。”
  “他是厂长?”她瞪大眼睛,对这点倒是非常讶异。
  凌云点头。
  “不只如此,他还参与了研发,你最欣赏的这套‘虚怀若谷’竹制家俱,就是由他设计开发的。”他拿出一份简介,搁置在她的腿上。
  “福尔摩沙”的成功,不仅仅是靠著在商场上的运筹帷幄,精致而富有创意的产品,也是致胜的关键之一。
  不同于销售部门的光鲜亮丽,工厂的部份,作的可都是流血流汗的劳力工作,不但辛苦,还不能出半点差错,非得要有过人的意志力,才足以负担这项重责大任。
  话说回来,就因为张彻一负责工厂的一切,长年隐身在幕后,从不曾现身,她在接触这项合作案时,才会忽略了他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希望这桩合作案成功,就必须从他的身上下手,先取得他的同意?”她翻阅著印刷精美的简介,愈来愈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耗费数个月的心血,好下容易进行到最后阶段,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难道,就因为张彻一的否决,她就要竖起白旗,宣布自个儿被他打败,然后夹著尾巴,窝囊的回美国去?
  不,绝对不行!
  十五年前,她能把张彻一当成摇钱树,十五年后,她照样能从他身上摇出大笔钞票。要她投降?哼,没那么容易!
  凌云轻抚著方正的下颚,看著眼前的小女人低头沉思,眼中的光芒变换灵动。他开始热切期待,想看看她会使出什么手段,逼迫张彻一改变主意。
  “我就直说了吧!”他敛下眼睫,用温和的表情掩饰眸中的笑意。“小眉,只要你有能耐,让张彻一点头,我们的合作案就算是成功了,我随时能在合约上签字。”
  书眉双眼一亮,霎时间忘了粉臀上的疼痛,整个人激动的站起来,兴奋的看著凌云。
  “你说话算话?”
  “绝对没有半句虚假,你什么时候让张彻一点头,我们就什么时候签约。”
  她用力点头。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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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浓浓,小镇四周的菊花田里,点起大量的灯火,入夜之后显得光亮无比。设置灯火是为了加速菊花的生长,供应国内与外销的市场。
  自从兰花市场转趋低迷后,镇上转为经营花卉批发生意,产业道路的两旁,绵延数十间规模不同的花卉批发商。每天从太阳还没露脸,花商们就开始忙进忙出,分送各类新鲜花卉。
  除此之外,这几年之中,镇上倒是有了另一项更具商机的产业。
  “福尔摩沙”的成功,带起手工家俱的风潮,不少媒体争相报导,也让商人的眼光投向这个花香四溢的小镇。
  因为利之所趋,几间类似的公司相继成立,也选择把工厂设在镇上,除了良性竞争之外,也不乏有人财迷心窍,私下暗动手脚。
  张彻一才离开没多久,木料选购就出了纰漏,他风驰电掣的从台北赶回来,直接去找供应商交涉。
  直到夜色迷蒙,他才驾著吉普车,回到家中。
  那栋屋龄久远的日式平房,早在几年前,就由他亲自设计监工,作了部份翻修,外观看来没什么改变,里头倒是花费不少功夫,让张家夫妇能住得更舒适。
  一踏进家门,那阵悦耳如银铃的笑声就飘入耳中。
  他拧起眉头,一步步的走到客厅,果然看见,那个早上才被他困在电梯里,揍过一顿的小女人,这会儿竟成了座上嘉宾,笑容甜美的坐在那儿,陪张家夫妇聊天。
  书眉先看到他,清澈的眼里闪过些许怒气,旋即消失不见。
  “大哥,我比你先到家呢!”她开口说道,笑容甜得要滴出蜜来。灯光照亮那张精致的瓜子脸,弯而细长的柳眉,衬著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美丽得让人屏息。
  “你可回来了。”柯秀娟回头,也是满脸笑容。“你啊,既然遇著小眉,还邀请她回来小住,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好让林嫂把客房整理出来?”几年前,她终于承认,自己对家务缺乏天份,索性聘雇了管家,把家中的杂事,全权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张彻一走到桌旁,黑眸盯著她,无情的戳破那个谎言。
  “我没有邀请她回来。”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书眉眨眨眼儿,遗憾的起身。“既然大哥不愿意让我住下,那么我这就离开,摸黑去找住处好了。”她狡诈的一笑,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去。
  柯秀娟哪里舍得放人,连忙伸手,把她拉回去坐好。
  “你想去哪里?留下留下!”她迭声嚷著,还对林嫂猛挥手,要她快些把行李藏好。“你这小丫头真该打,出国十几年都没回来。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下午书眉出现时,他们夫妻二人高兴极了,拉著她说东说西,只差没有摆桌宴客、公告邻里,庆祝书眉重回故乡。
  “虽然没回国,但是爸妈的生日,我可不曾忘记,每年不都挑了礼物寄回来吗?”她笑著求饶,坐在妇人身旁撒娇。
  这几年来,虽然说她远在海外,不曾回台湾,但是贴心的礼物从不曾间断。
  她是真心喜欢这对夫妻,感谢他们对她的关爱。只是,她实在不明白,这么善良的夫妻,怎么会生出一个桀骛粗鲁的儿子。
  清澈的眼儿滴溜溜的一转,瞄到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想到他先前在电梯里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扑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再把他大卸八块,然后──
  呼,不气不气,她必须忍耐!小不忍,则难赚大钱,她还想把那桩合作案谈妥呢!
  柯秀娟握紧她的手,疼爱的拍了拍。“小眉,我说啊,你就暂时留下,在家里住一阵子,我们可以──”
  站在角落的张彻一开口了。
  “她没空。”他面无表情,冷冷的瞪著书眉。
  “噢,你错了,我很有空。”她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存心跟他卯上了!
  柯秀娟连忙出来打圆场,对儿子猛挥手,要他滚远一些。
  “喂,你是哪里不对劲了?小眉回来,难道你不高兴吗?想当初,你们兄妹感情多好,她要离开时,你还想追上前去道别呢!”说起那一幕感人的画面,她这个作母亲的,就感动到好想哭。
  她哪里知道,当年儿子抱病追上前去,其实是想要亲手杀了书眉!
  张彻一懒得多费唇舌,他知道,那个诡计多端的小女人,有一百种以上的办法,能够赖著不走──好吧,既然她不走,他走!
  “我去睡了。”他冷淡的宣布,转身往卧房走去,还旁若无人的脱下衬衫,属于成年男人的完美体魄,在灯光下展露无遗。
  唔,看来,他的身材比当年更有看头了呢!
  书眉放肆的大饱眼福,打量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虽然说,这几年来见过了不少俊男帅哥,但是她还不曾见过,有哪个男人的体魄,能跟他一较高下的。
  “对了,妈,怎么都没见到嫂子呢?”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猜测那群疯狂的爱慕者里,应该有人能逮著这个火爆浪子,顺利冠上张太太的头衔。
  柯秀娟却重重叹了口气,担忧的猛摇头。“哪来的嫂子?他脾气这么坏,哪有女人肯嫁他?就算是有胆子跟他交往,却都禁不起他吼几次,全都哭哭啼啼的跑了。
  镇上的年轻男女,老早就各自婚嫁了,唯独她的儿子,到现在还孤家寡人,连个女伴都没有,她不知还要等上几年,才能抱到宝贝孙子。
  月老啊月老,难道是忘了,她家里还有个适婚年龄的儿子吗?
  不但如此,就连年轻貌美的书眉,似乎也还没找到对象,她这对漂亮优秀的儿女,竟然都被月下老人晾在一旁。
  看来,她明天得去准备些水果什么的,到月下老人的庙里,求个姻缘签,就盼月老快快出手,让她的儿子和女儿,都能找到终身伴侣。
  柯秀娟看著窗外的月亮,开始默默祈祷了起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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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分,张彻一才刚走进工厂,就察觉到气氛有异。他停下脚步,两道剑眉拧皱了起来。
  工厂内凌乱的景况依旧,满地的木层灰尘,四周也堆满木料,空气中始终散发著那股木头特有的味道,唯一不对劲的地方,是四周安静得出奇,没有刀凿木料时规律的声响,更没有锯刀启动时,那种刺耳欲聋的噪音。
  平坦的锯台上,还放著一块桧木,孤伶伶的搁在台子上纳凉,是员工们怠惰的铁证。
  “书眉,来,看看这边──对,很好,就这样──”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工厂后方传来,还伴随著众人的附议声。
  张彻一抬起头,黑眸略略一眯,迸出危险的火光。
  他迈开步伐,走过偌大的厂房,笔直的朝后方的花圃走去,高大的身躯在移动时,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花圃里绿意盎然,摆放著几张桌椅,平时是员工们忙里偷闲的地方,现在却成了露天的摄影棚。
  “来,下巴稍微抬高一点,对对对,漂亮极了!”一个年轻人蹲在地上,兴奋的猛按快门,撷取眼前的美景。
  被笼罩在闪光灯下的,是巧笑倩兮的书眉。
  她拢著修长的腿儿,坐在一张簇新的竹椅子上,坐姿优美得媲美专业模特儿。雪白的颈间,系著红色的薄绒围巾,增添了几分柔弱,而素净的额上则覆著刘海,她清丽的脸儿沐浴在日光下,有如细瓷般完美无瑕。
  “你再稍微往右偏一些。”
  “往左啦!”
  “我觉得,要是在那丛玫瑰花前头拍,整个画面会更美。”
  “唉啊,书眉在哪里拍都漂亮啦!”
  花圃里挤满了人,全凑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乱提意见,赞美之词像泡沫般,咕噜噜的涌出来。没有人发现,张彻一已经来到后头,正紧握拳头,脸色发黑的瞪著他们。
  在他严格的管理下,厂房内的气氛总是剑拔弩张,不时回荡著男人们的咆哮吼叫。只是,这火药味十足的状况,在不久之前,起了微妙的变化。
  书眉的花容月貌,向来就是天下无敌的利器,加上她嘴儿甜,又对手工家俱所知甚详,几个以顽固出名的老师傅,全都不敌她的魅力,被哄得服服贴贴。
  至于那些年轻人,更是追著她跑,尽力为她解答所有问题,只差没有掏心掏肺,对她表达爱意。
  才短短十几天的光景,她就已鲸吞蚕食,迅速攻占他的地盘。
  “这些照片漂亮极了,肯定会是我的代表作,一旦传送上网,让那些订户们瞧见,咱们的订单又要接到手软了。”年轻人喜不自禁的拍照,偶尔还走上前,替她调整围巾,务必要求画面的完美。
  “阿嘉,你少夸口了!什么代表作啊?还不是书眉漂亮,怎么拍都好看。”有人吐槽。
  “是啊是啊!”
  “要是把她拍丑了,我第一个不饶你。”
  “别担心,我可没那么逊呢!”阿嘉先是哼了一声,接著音调陡然转变,软得有如牵丝的麦芽糖。“来,你换个姿势,我再拍几张。”他好声好气的对书眉说话,在说话态度上,奉行男女有别的最高原则。
  她噙著浅笑,听从指示,挪动粉光致嫩的腿儿。
  所有人跟著偏头。

  “这个姿势行吗?”
  “再偏一些!”
  她眨眨眼睛。
  “这样?”
  每颗脑袋也跟著偏了一些。
  阿嘉在镜头后方皱起眉头,考虑了一会儿。“嗯,再偏一些。”他吹毛求疵的要求。
  书眉从善如流,稍微往前挪动了些,丝袜下的美脚,套在细带高跟鞋下,显现出美妙的足弓弧度──
  随著她腿儿斜倚的角度,每个人都努力的跟著偏头,还有人太过勉强,扭伤了颈子,正在伸手努力的揉,眼睛却还是紧盯著她。
  虽说看不到什么养眼的清凉画面,但是这么漂亮的姿态,可是十足的赏心悦目,任何身心健康的男人,肯定都挪不开视线的。
  “唉啊,你这双腿啊,不该这样摆。”阿嘉却还不满意,他放下照相机,走上前去,就想要替她摆出“适当”的姿态。“来,你应该要──”才走没几步,他已经被人牢牢钳住。
  啊,是谁掐住他的脖子?!
  “都不用工作了?”冷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就在阿嘉的脑袋后方响起,一只宽厚有力的掌,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紧扫住他的颈项,阻止他上前触碰书眉。
  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有人猛揉眼睛,不敢相信,张彻一怎能突然冒出来。
  “还站著做什么?”他冷冷的问道,墨色冰箭往四周一扫。
  咻!
  转眼之间,原本挤满花圃的员工们,立刻做鸟兽散,争先恐后的奔进厂房,各就各位,全数回到岗位上。
  阿嘉眼眶含泪,心里既哀怨又不爽,暗骂这些家伙不讲义气,没有半个人肯留下替他求情。
  呜呜,不要啦,厂长很可怕的,他也好想逃走啊──
  “你刚刚在做什么?”张彻一阴沉沉的问,手劲加重了几分。
  “我、我、我在替新系列的产品拍广告照片。”阿嘉连连吸气,颤抖的伸出手指,指向书眉坐的那张竹椅。
  “原先聘雇的模特儿呢?”
  “呃,那个──我想、我想──”他急得直冒汗。
  浓眉不耐的挑高,等著他挤出理由。
  脖子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阿嘉突然想到电影里头,那位拧断人头,有如摘豆芽般轻而易举的史蒂芬席格先生。
  想像力一飙十万八千里,他脸色惨白,整个人抖啊抖,几乎可以听见,可怜的颈子在厂长的指掌下,发出“喀啦”的一响──
  为了保住小命,他深吸一口气,火速全盘托出。
  “我是想说,聘雇模特儿也需要一笔费用,不如就用眼前的人来递补。书眉长得美,又容易沟通,公司刚好可以省下不少钱。”他连珠炮似的,辟哩啪啦的说完,心里不断祈祷,求老天爷好心的开开眼,让他逃过一劫。
  半晌之后,在他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时候,颈间的压力终于消失了。
  阿嘉如释重负,咕咚一下,软软的趴跌在地。他伸出颤抖的手,确定自己的头没有像豆芽菜一样,被厂长硬生生的拧断。
  呼,还好还好,脑袋还在,没被拧断──啊,他不能松懈,此地不宜久留,他得尽快逃命才是!
  “我、我、我我──那个──呃,我去处理网站的事情──”阿嘉随便掰了个借口,立刻脚底抹油,急忙逃离现场。
  森冷的目光,一路把阿嘉瞪出视线后,才挪移到书眉身上。
  她丝毫不受影响,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处,小手撑著下颚,纤纤玉指宛若葱根,眼儿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赏他一个招牌的天使笑容。
  “你在色诱我的员工。”张彻一指控道,想起先前那一幕,胸口就升起一把无名火。
  书眉轻笑一声。
  “我没有。”她摇头,巧笑倩兮的望著他。“如果我决定动用美色,取得这笔生意,何不直接色诱你?”她口无遮拦,知道这些话能够有效的激怒他。
  果不其然,张彻一眉头一拧,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瞪了几秒,决定不再跟这个小女子纠缠,高大的身躯一转,掉头走回厂房了。
  她却不肯放过他,效法牛皮糖,亦步亦趋的跟过去,打定主意要黏他黏得紧紧的。
  厂房内人人挥汗如雨,埋头赶工,想要弥补先前贪看美人所怠惰的些许进度。只是,员工们表面看来专心一志,偶尔却爱偷瞄几眼,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对男女身上。
  才走没几步,他就突然停下脚步。
  “啊!”书眉低呼一声,软嫩的小手贴住那壮得像小山似的虎背熊腰,这才没有一头撞上去。
  他的背好结实呢!她只是这么双手贴平,就能感觉到掌心下纠结的肌肉,硬得有如一堵砖墙,要是真的撞上去,额上非肿起来不可。
  “滚出我的工厂。”他甚至没有回头,冷淡的下达逐客令。
  那冰冷的口气,让员工们个个神情紧张,全在心里为这位美人儿捏了一把冷汗,还有人开始在找面纸,准备替她拭泪,就担心厂长这么不友善,会把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吓哭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书眉没被吓著,反倒弯唇甜笑,像只蝴蝶似的,轻盈绕到他面前,刻意在那双愠怒的黑眸前晃啊晃。
  “抱歉,我不想离开,还想要多逛逛。”她放肆的一捋虎须,在他的瞪视下,仍是恰然自得。
  待在这里几天,她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张彻一咆哮咒骂时的火爆模样。只是,他的坏脾气,或许可以吓退其他女人,但是对她可不管用。
  众人纷纷倒抽─口气,赞叹她的大胆,还有人情不自禁的偷偷鼓掌。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张彻一眯起眸子,怒火在眼中跳跃。
  “如果我偏要呢?”
  瞪视。
  “别这么凶嘛,我只是四处参观,不会造成妨碍的。”
  凶狠的瞪视。
  “再说,我记得,工厂门口不是还挂著‘欢迎参观’的牌子吗?难不成你这个厂长突然改变主意,想把牌子改成‘谢绝参观’?”
  更凶狠的瞪视。
  “你别这么凶嘛,出门之前,妈妈不是交代过你,要好好照顾我吗?”她用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儿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盈满笑意。
  好好照顾她?!
  不,他根本不想照顾她。
  他想掐死她!
  这场精彩的对手戏,让员工们看得目瞪口呆,手上都忘了动作,厂房内再度变得安静。
  突然,张彻一转头,不耐的视线往四周一瞄。
  工作声立刻再度响起,大伙儿刨木的刨木、敲榫的敲榫,锯刀轰隆隆的作响,工厂内每一个人均是专心一志,努力工作,不敢再盯著这对男女瞧,就怕再多看一眼,眼睛就会被挖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阿嘉去而复返,咚咚咚的跑进厂房,手里还捧著他心爱的笔记型电脑。
  “厂长,那个姓陈的家伙又来了!”他不爽的大声嚷嚷,五官皱成一团,活像一颗捏坏的包子。
  有人猛然跳起来,像只喷火龙般,在工作台上嚷叫。
  “妈的,他还敢来?!”
  “肯定又是来买咱们的产品。”
  “我非用凿子把他的脑袋凿穿不可!”
  转眼之间,所有员工都握紧手里的刀凿斧锯,个个露出狰狞的表情,那模样不像是循规蹈矩的工匠,倒像是亟欲去找人算帐的帮派兄弟。
  就连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师傅们,一看到那个人,也气得吹胡子瞪眼,食指像节拍器似的,隔空点啊点,嘴里碎碎念,殷勤问候对方的祖宗八代、左邻右舍。
  书眉诧异的挑起弯弯的柳眉,不明白这些友善的员工们,为什么突然变得义愤填膺。她转头看向门口,只看见一个瘦高而苍白的男人,捏著帽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像是在窥探什么似的。
  “那个人是谁?”她好奇的发问。
  张彻一面无表情,冷漠的看著不速之客,难得肯开口回答。
  “一个不要脸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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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房内的气氛很僵硬。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还随身带著几个人高马大、脸上有疤的道上兄弟,在前呼后拥的情况下,才有胆子走入厂房。
  “张厂长,早安啊!”他揉著手里的帽子,眼神飘忽不定,忙著在厂内东瞧瞧、西看看。
  只是,不论他看往哪个方向,都会看到杀气腾腾的员工,正拿著凿子、锯子,愤怒的瞪视著他。
  张彻一双手交叠,连应都懒得应一句,只是冷冷的看著对方。
  紧张感逐渐攀升,书眉几乎能看见,冷汗从那人的额上一颗颗的渗出来。
  “那个──张厂长,新系列的销量不错啊!”苍白的男人,继续用手揉著帽子,那顶帽子都快被他揉烂了。“我今天是特地登门,想购买贵公司的新产品,让我的员工们能够效法,当作品质标竿。”他陪著笑脸说道。
  “只怕贵公司效法的,不只是我们的品质。”阿嘉毫不客气的吐槽,懒得给对方面子,迳自拿著笔电走进办公室,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么明显的讽刺,让瘦高的男人脸色乍青乍白。只是,他仍不肯死心,靠著厚过铜墙铁壁的脸皮,掏出一叠现金,坚持要购买。
  “张厂长,我这个客人都亲自上门了,你总不会拒绝贩售吧?”他尽力挤出笑容,笑容里却没有半点诚意。“再说,这种事情传出去可不太好啊!”
  “妈的,让我毙了这个家伙!”一个年轻的工匠再也听不下去了,抓著凿子,愤怒的想冲上前去。
  张彻一不动声色,伸手打了个响指。瞬间七、八个人一拥而上,把那个年轻人抓回去,没让他冲动的扑上前去,不然肯定要被那几个道上兄弟修理得惨兮兮。
  始终站在一旁观战的书眉,好奇的开口。
  “我可以请问──”
  “闭嘴。”
  “我是想──”
  “闭嘴。”
  “我──”
  “闭嘴。”问话一再被打断,很明显的,张彻一正在努力压抑怒气,没有应付她的心情。
  书眉不怒反笑,轻轻耸肩,懒得跟他计较,慢吞吞的踱步走到角落去,拿起工作楼上的桧木把玩,打算等到这票不速之客走了,再缠著他把事情问个清楚。
  那群男人们继续谈话,声音飘了过来,她在工作台旁走动,摸索著那些有趣的器具,一边侧头倾听,关心谈话内容。
  “我在竹山订购的木料,出了一点问题。”
  “不关我的事!”
  张彻一冷笑。
  “供应商却告诉我,是你的公司派人去出价干预的。”
  “啊,是这样吗?等我回去,查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敢做这种下流手段,我一定不饶他!”那个人顾左右而言他,神色慌张。“张厂长,我还有事,必须先回去了,现金就放在这里,我会另外找人来搬运。”他边说边后退,等到话说完时,整个人已经快退到门口了。
  突然,锯刀转动的刺耳噪音响起。
  所有人转头一看,刚好看见富有实验精神的书眉,在年轻工匠的指导下,拿著一块木料,朝著嘎嘎作响的锯刀凑了过去──
  “纪、书、眉!”这一声咆哮,吼得几条街外都听得见,连顶棚上的灰尘都被震下来,那个苍白的男人,听见这一声巨吼,也诧异的回头,朝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女人多看了几眼。
  高大的身躯如猛虎扑羊般,迅速扑了过去,巨掌一探一抓,就把她拎到半空中,有效的远离了那轮锋利的锯刀。
  “你该死的在做什么?!”他咆哮著,声音响彻云霄。
  书眉一脸无辜。
  “我只是想要感受看看,锯木时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只要稍有闪失,你的手也会跟著被锯下来?”他质问著,生气的想要按著她,再痛扁那粉臀儿一顿。
  “我会很小心的。”她认真的保证,知道他这时虽然吼得大声,却不会真的伤害她。相反的,他这时候愈是愤怒,就代表他愈是在乎她的安全。
  唔,看来,这个家伙还稍微有点可取之处嘛!
  旺盛的怒火,始终只能换来她甜美的微笑,凶暴如张彻一,这会儿也没辙了。他深吸几口气,在心里默默的从一数到十,稍微平静之后才能开口。
  “下次,谁再让她碰机器,我就剥了那个人的皮!”他咬牙切齿的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抛下这句命令,凌厉的视线从往四周一瞄,警告的在每张脸上做重点式停留,那严酷的表情,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接著,他就拎著手上的小女人,跨开步伐,头也不回的走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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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办公室的木门被粗暴的甩上,原本坐在桌边,正在更新网站的阿嘉,被吓得差点没跌下椅子。
  “你给我待在这里,一步都不许离开。”张彻一把她扔到沙发上,倾身对著那张小脸,一字一句的交代,声音大得有如雷鸣。
  “我的耳朵很好。”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听得很清楚,你不需要用吼的。”她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把裙摆抚平,吐出红唇的声音悦耳如银铃,连听她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张彻一开始怀疑,自己会被这个女人气死!
  “现在,你愿意告诉我,刚刚登门拜访的那位先生是什么人了吗?”她不浪费时间,找到机会就提出疑问。
  他冷漠的走到角落去,抽出几张蓝图,迳自展开,低头开始研究,根本不想理睬她。
  倒是阿嘉看不过去,主动靠过来解释。
  “那家伙是‘美丽之岛’的负责人。”他热心的说道,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啊,她记得那间公司。
  接触某一种商品之前,书眉总会花大量的时间,搜罗业界内所有公司的资料,而那间“美丽之岛”,则是因为产品拙劣,老早就被她除名,资料全扔进垃圾桶里了。
  “他对‘福尔摩沙’的产品有兴趣?”她的兴趣被勾起来了。
  张彻一拾起头,冷冷的朝她睨了一眼。相隔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她暗暗猜测,大概是不耐的眼神。
  书眉当作没看见。
  “那家伙是居心不良,想要回去仿造。”阿嘉忿忿不平的告状,手上也没闲著,把刚刚拍的照片输进电脑里。“他用的全是榕、松、桉这一类次等木料,也不使用优质的大漆,而是难闻刺鼻的聚酯漆。”
  木制家俱是门马虎不得的学问,每种材质各有特色,也各有适合与不适合的型制。甚至于哪种家俱,需要上几层漆、需要什么颜色、需要哪个月份开始制作,诸如此类,都有考究。
  以往,手工家俱以红木为大宗,但是红木日益稀少,且价格昂贵,难敌中国大陆的低价竞销,“福尔摩沙”好不容找出一条新路子,却被害群之马盯上。
  那个恶劣的家伙,简直跟吸血鬼没两样,“福尔摩沙”每回有新作推出,他还会死皮赖脸的上门购买。
  书眉姿态曼妙的坐在沙发上,静静聆听,纤细的指有意无意的在桌沿轻划。
  商场之上,这类仿造的案件层出不穷,但是如此厚颜无耻,还敢登门购买的,绝对称得上是难得一见,连她听了,都觉得诧异不已。
  “他还用尽关系,上电视大放厥词,说所有的产品,都是他辛苦的参与设计,才能够研发──”
  在角落研究蓝图的男人,却不留情的浇了一桶冷水。
  “废话少说。”
  简简单单四个字,堵得阿嘉半个字也不敢吭,偷偷跟书眉做了个鬼脸后,就抱著笔电,以匍匐前进的姿态,慢吞吞的爬出办公室。
  室内转眼清场,只剩下孤男寡女独处。
  书眉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子,清澈的瞳眸上下左右的乱转,客观的打量眼前的男人。
  说真的,论起皮相,张彻一远比那个卑劣的家伙称头,要是他上电视亮亮相,肯定会招来不少的爱慕者。
  他总是面无表情,冰冷的声音里带著霸道与跋扈,散发著成熟男人的性感魅力,阴骛的黑眸要是用专注的眼神,紧盯著一个女人,肯定能让对方心神荡漾。长年的劳动,更是锻炼出他完美的体魄,简单的衬衫与牛仔裤,遮掩不住那让男人称羡、女人垂涎的身材。
  他的薄唇,不是严酷的紧抿著,就是高声咆哮怒骂,不知道吻上女人时,会不会变得温柔些。
  唔,她没尝过他的吻,倒是很清楚的记得,那宽厚的掌,曾经“伺候”过她的粉臀──
  闪过脑海的念头,让书眉羞红了脸,以往让她气得咬牙切齿的记忆,这会儿竟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用双手轻拍脸儿,想拍去那抹嫣红,顺便把脑子里的怪异画面也一并拍开。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顺手拿起一本“虚怀若谷”的简介,欣赏著雪铜纸上的各式家俱。
  阿嘉虽然有些古灵精怪,但是拍摄的技巧的确不差,那些竹制的家俱,在他的镜头下,一一跃然纸上。
  九二一大地震后,张彻一从中部取材,设计出竹制的家俱,不但在欧洲与台湾创出佳绩,还有不少日本人,特地前来订货,愿意付出比市价多一倍的价格,只求能购得一套。
  逗留在台湾的这十几天来,书眉对“福尔摩沙”愈是了解得深入,就对他愈是敬佩。
  他的才能,跟他的坏脾气一样,都让人印象深刻。
  “你们准备怎么处置那家伙?”书眉突然开口问道。她百分之百确定,他的脑子里,绝对没有“以和为贵”四个字,即使对方扛著消费者的名义上门,惹得他不爽了,肯定也是抓起对方,先赏一顿拳头再说。
  既然他会阻止员工动手,那就表示,他另有打算。
  张彻一没有回答,继续翻阅蓝图。她偷偷猜测,这件事情的处理权,或许老早由凌云揽去了,不然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活著走出工厂的大门,说不定老早就被撕成八块,埋进花圃里了。
  不论这件事情,是由“福尔摩沙”内的哪个决策者来处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得罪这些男人,是件最不智的行为!
  “如果让那个人落到你手里,你打算怎么做?”她提出假设性的问题。
  张彻一慢慢的抬起头来,露出野蛮的笑容。“我会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把他的骨头劈了,再扔进火里当柴烧。”
  “我想,与其让这种卑鄙小人得利,你不如跟我合作。”她轻盈的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对他口里的血腥画面不予置评,倒是对生意兴趣勃勃。
  这阵子她虽然像海绵似的,努力汲取关于“福尔摩沙”的各类资讯,却从未开口提及合作的事情,为的就是等待适当的时机。
  黑眸一眯,迸射出难解的光芒。
  “我拒绝。”
  意料中的反应。
  书眉保持微笑,反覆提醒自己,只要说服他点头,大笔的钞票就在前方等著她。
  “请问,你是哪里有意见?”她耐著性子问。
  “全部。”
  “企划书上写得很清楚──”
  “我没有看。”他指著垃圾桶。“全都扔在那里头了。”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裙子里捏成粉拳。“你应该知道,两间公司合则蒙其利,分则受其害。”
  “我知道。”
  “那──”
  “不。”
  书眉用力咬住红唇,忍住翻腾上涌的怒气,克制著不冲出去找把榔头,回来敲破他那硬如顽石的脑袋。好吧,既然说之以理、诱之以利全都没效,她声调一软,企图动之以情。
  “大哥──”
  “我这个大哥,十五年前差点被你毒死。”对于这件事情,他可是念念不忘。
  “凌云跟向刚已经答应。”
  “我也是股东,这件事还得问过我的意思。”
  “你到底还有什么条件?”她松开拳头,双手在裙上交叠,恼怒的瞪著他。
  张彻一露出狞笑,双手交叠,往后头一靠。“我不跟谎话连篇的小孩谈条件。”
  “你瞎了眼吗?我已经长大了!”书眉气急败坏的说,杏眼瞪得又圆又亮。
  深幽的黑眸,慢条斯理的从她气愤红润的脸儿,滑过纤细的肩膀,在那诱人的酥胸上逗留,眸光逐渐转为深浓,有著纯男性的欣赏。
  “看得出来。”他的声音不再冰冷,也没了咆哮时的惊人怒气,却危险得让她难以呼吸。
  某种女性化的情绪,悄然袭上心头,她本能的避开那露骨而无礼的注视,略略偏开身子,甚至还偷偷低头察看衣著,差点要以为,自个儿是不是哪颗扣子没把,让他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地方──
  “你是对人不对事?”书眉试著冷静下来,粉颊上的红晕却始终难以褪去,他的眼神远比他的怒吼,更让她忌惮。
  “对。”张彻一伸手抚著方正的下巴,大方的承认,还勾起薄唇,对著她露出笑容。
  她记得那个笑容!当年,他把对方的篮球队教练整得痛哭失声时,就会露出那种笑容。
  各种情绪在脑子里搅和成一团,书眉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她仰头闭上双眼,频频吸气,粉拳一点点、一点点的松开。
  她生来就胆大妄为,又聪明过人,这几年来的商场历练,更让她拥有了无比的自信。眼前的张彻一,虽然棘手了些,但是还不足以让她举手投降。
  半晌之后,她再度看向他,招牌的天使笑容终于再度出现。
  “没有人能够拒绝我的。”她甜甜的微笑著。
  “他们都被你毒死了吗?”他讽刺的问。
  两个人瞪视著对方,彼此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看似平静的办公室里暗潮汹涌,空气中几乎可以闻见浓厚的火药味。
  好啊,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在国外磨了这么多年,她的恶劣性子只是被隐藏得很好,却没有被抹煞,反倒随著岁月的洗礼而精进,只要随便动动脑筋,能够想出一百种办法,逼得他点头同意。
  她就是不相信,自己劝服不了这个顽固的男人!
  红唇上的微笑变得更甜更美,她眼睛里的光芒也更加闪亮,兴奋的眼神,活像是看中猎物的小母狮。她紧盯著他,在心里默念著开战宣言──
  张彻一啊张彻一,咱们就走著瞧吧!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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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高照。
  一走出便利商店,热浪就迎面而来,书眉左手提著一袋鸡蛋,右手拿著刚买的冷饮,贴紧红润的粉颊,汲取些许的清凉。
  台湾中部的夏日,炎热得让人难以忍受,唧唧的蝉鸣声,似乎让空气变得更燠热难忍,离开台湾多年,她几乎都快忘记,这儿的太阳有多么烫人。
  她沿著骑楼走,小心翼翼的避开阳光,直到走到转角处,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踏上柏油路,站在斑马线的这一头,接受太阳的烤炙。
  今天是张振的六十大寿,他不想铺张,只邀请了十来位亲友,办了两桌好菜,在家中庆祝。林嫂特地准备了一锅猪脚面线,煮到了一半,才发现冰箱里的鸡蛋早已用罄。
  书眉自告奋勇,扛下这份任务,出门买鸡蛋,顺便利用便利商店的传真机,把一些资料传回远在美国的蓝氏企业,报告进度,要身为总裁的舅舅耐心等待。
  按照以往经验,为一桩合作案耗上七、八个月,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这回地点换作是童年时曾住过的小镇,她的心态就有些许的不同,整颗心像是从最隐密的地方,开始柔软起来。
  她曾在这儿居住了数年,每一眼看到的风景,都有些似曾相识,都能勾起她不少回忆。
  有的回忆,温馨得让她不由自主的微笑;有的回忆,却可怕得让她战栗不已。
  不行,事过境迁,她不能再去回想那些事情!那家伙早已被她用计踹进牢里,没有机会再来烦她──
  眼前的红灯闪了闪,终于转为绿灯,书眉举步踏上斑马线,暂时丢开心中的阴影。
  汽车呼啸的声音由远而近,她本能的转头察看,赫然发现,那辆车子离路口只剩十几公尺,却丝毫没有减缓速度,反倒像看中猎物似的,猛然加速,笔直的朝她冲撞过来──
  老天,这个驾驶是想闹出人命吗?!
  危机迫近,肾上腺素迅速涌出,书眉双手一抛,鸡蛋、冷饮全都不敢要了,撑著发软的双腿,转身就往骑楼跑去。
  就在她扑进骑楼的那一瞬间,轿车惊险的擦过,只差几公分就要让她修长的腿儿少掉一截,巨大的冲撞力道,甚至撞倒骑楼边停放的几台摩托车。
  直到闯出大祸,轿车才停了下来,巨大的声音,惊动了街道两旁的商家,许多人冲出门来,想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更有车主一看到爱车倒地,立刻破口大骂。
  书眉惊魂未定的喘息,勉强抬头,只看见暗蓝色的玻璃车窗后,有个人影晃动,像是正在低头,确认她的安危。
  一阵怒火猛地烧了上来,她气得眼前出现一片红雾。
  “你这个人是怎么开车的?难道连红绿灯都看不懂吗?”她冲上前来,愤怒的猛拍车窗。良好的礼仪全飞了,此刻的她,激动得想把对方拖出来,狠狠的痛揍一顿。
  刚刚的情况太过惊险,她要是躲得不够快,肯定要被撞得稀巴烂!
  车窗后的人没反应,连个道歉都没吐出来,居然猛踩下油门,在她的怒视下加速逃逸,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可恶!”她捏紧粉拳,不敢相信对方竟会恶劣到这种程度。要是她闪避不及,被撞倒在地,对方说不定还会倒车再辗她两下,彻底的杀人灭口。
  “你还好吧?”一位撑著蕾丝阳伞的少妇,走上前来问道,关怀之情溢于言表,望著她的眼神还有著几分莞尔与兴味盎然。
  书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敛脾气,就怕刚刚的发飙模样,会吓坏眼前的美丽少妇。
  啊,形象!她必须维持形象!
  她尴尬的轻咳两声,抬手轻拨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呃,我、我没事──”她摇摇头,懊恼的往路口看去。
  完了,那袋鸡蛋老早碎了一地,在热烫的柏油路上,被烤成了荷包蛋。看来今晚的猪脚面线里,注定是没有卤蛋了!
  少妇的身旁,跟著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眉目一如少妇那么精致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很是讨人喜欢。
  如今,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盯著书眉的膝盖。
  “妈咪,阿姨流血了。”她的声音小小的,软嫩的手拉扯母亲的裙摆。
  书眉这时才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火烧似的疼痛,她先给小女孩一个感激的微笑,才低头察看,果然看见鲜血已经染红了膝盖。
  该死,等她查出那个恶劣家伙的身份,非把他告上法庭不可!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率先卷起袖子,自告奋勇的去拾摩托车。人们开始群聚过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已经记下车牌号码,准备去查清楚,到底是哪个驾驶,居然这么恶劣,敢肇事逃逸。
  少妇收起阳伞,一举一动都优雅而娴静。“附近有间医院,我扶你过去擦药,之后再送你回去吧!”她提议,还伸出小手,坚持提供协助。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走过去──”书眉想婉拒对方的好意,没想到那双看似温柔的小手,实际上却出奇的有力,她无法挣脱,只能乖乖的被搀扶著,一步步往医院走去。
  少妇笑靥如花,声音温和好听。
  “别跟我客气,我跟张彻一可是老朋友了。”她亲切的自我介绍,那美貌在阳光下看来,更是灿烂夺目。“我是凌云的妻子,杨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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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眉在娃娃的搀扶下,一跛一跛的从医院返家,炎热的天气,早把她蒸烤得燠热不已,全身香汗淋漓。
  乖巧的凌灵走在前头,替她们开了门,像只小蜜蜂似的,在她们身旁前前后后的绕。只是,一看见书柜里头,整套的汉声小百科,她立刻像被点了穴,站在书柜前一动也不动。
  半晌之后,她回过头来,露出期待的眼神。虽然还不识字,但是她却热爱童书,对那些色彩鲜艳的美丽图片爱不释手。
  “你可以拿出来看看。”书眉点头,知道疼爱儿童、致力于幼稚教育的柯秀娟若是在场,也会欣然同意的。
  “谢谢。”凌灵乖巧的道谢,先拿出手帕擦擦手,这才打开书柜,取出一本童书,坐在沙发上开始翻阅。
  “家里没人在吗?”杨娃娃问道,先让书眉坐下,才在屋内绕了一圈,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我出门前,林嫂还在家里,大概是临时出门了吧!”她默默猜测,林嫂应是不耐久候,自行出门去搜罗食材了。
  天气愈来愈热,窗外蝉声唧唧,书眉轻吁一口气,端详膝盖上的伤口。
  伤口很浅,只是略微消毒处理,并没有包扎。虽然医生曾经嘱咐,伤口最好不要碰水,但是经过几番的折腾,汗水早已浸湿衣衫,这种又黏又热的感觉,让生性好洁的她难以忍受。
  呼,下行,她受不了!
  “娃娃,你们坐,我必须先去梳洗一下。”就算是不能痛快的洗个澡,她也要拿条毛巾,擦去身上的汗水,再好好的洗个头,洗去一身的暑意。
  “你受了伤,大概不太方便,需不需要我帮忙?”娃娃轻眨长长的眼睫,友善的提出建议,声音温和好听,跟丈夫凌云一样,有著安抚人心的魔力。
  “应该不用。”书眉微笑,一拐一拐的走进浴室里,迫不及待的褪下汗湿的衣衫。
  日光透过下透明的玻璃,洒落在浴室之内,她裸著粉嫩娇柔的肌肤,拧干毛巾,在日光下擦拭满是灰尘与汗水的身子。直到暑意拭尽,她才解开发带,轻轻摇晃脑袋,乌黑的发丝像瀑布一样,瞬间撒落粉肩。
  她在盥洗台前弯腰,先掬水浸湿发丝,这才倒出洗发精,先在掌心调开,仔细的洗濯秀发。
  直到洗完头发,她才发现,润发乳已经用罄了。刚刚褪下的衣服,老早被她扔进冷洗精里,而浴室里又刚好没有浴巾,她总不能光溜溜的走出去吧?
  唉啊,真是糟糕,她还是必须麻烦到娃娃呢!
  书眉带著歉意走到门口,拉开竹廉浴门。“娃娃。”她唤道。
  “嗯?”坐在沙发上的少妇抬头。
  “对不起,请你到隔壁浴室去,替我拿瓶润发乳,我现在──不方便走出浴室。”她尴尬的挤出笑容,粉脸因为羞窘而嫣红。
  “举手之劳而已。”娃娃好脾气的说,当真走到隔壁浴室,拿了一瓶润发乳过来,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需要什么,都尽管说吧!”
  润发乳从门缝里递了进来,书眉感激的接过来,喃喃的道谢,转身走回盥洗台前,挤出润发乳,抹上乌黑的发丝。
  唉,她真是丢脸啊,连这种事情都要麻烦人家!
  正当书眉在浴室里忙碌时,举步走向客厅的娃娃,突然听到庭院里有动静。她警觉的转头,当那高大身影映入眼廉,眸中闪过一抹莞尔的光芒。
  她先回过头,看看书眉因为疏忽,而忘记掩上的浴门,再看看庭院里的男人,脑中浮现丈夫的交代──
  一个主意迅速形成,她压低身子,溜到客厅,连书带人的拎起还在翻书的小女儿,接著就脚底抹油,偷偷的从张家的后门开溜。
  庭院里先是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接著是开门的声音、微乎其微的沉稳脚步声,在屋内缓缓走动,─直走到了浴门前,一切就陡然静止下来。
  满头润发乳的书眉,压根儿没发现,门外已经多了观众。她压低脑袋,纤细的背弯成美丽的弧度,用微温的水,洗去发上的润发乳。
  温水不断流下来,渗进眼里,迷蒙了她的视线,她闭著眼睛,伸手在旁边乱抓,却始终抓不著干毛巾,这才想到,走进客厅时,似乎看见林嫂把洗妥晒干的毛巾,全都折得整整齐齐的,搁在桌子上头。
  “请把毛巾递给我。”她放弃搜寻,紧闭双眼,摸索著走到门前,再度开口向娃娃求救,心里打定主意,今晚非得打电话,通知远在美国的助理,寄送一套童书到台湾,报答这对母女对她的照顾。
  唰的一声,浴门被整个拉开,一条毛巾当头盖了下来。
  书眉吓了一跳,纤细的肩膀一缩,没想到娃娃会闯进来,担心是不是自个儿一再地麻烦,让对方感到不耐了。
  “谢谢。”她尴尬的侧过身子,用最快的速度擦干头发与小脸,然后拉开毛巾,想“委婉”的告诉对方,自己不习惯让别人“欣赏”裸体──
  才一回头,她就僵住了。
  闯入浴室的人,不是杨娃娃,而是张彻一。他正杵在那儿,双手交叠在胸前,日光灼灼的望著她,那锐利的黑眸,没有错过她娇美身子的任何细节。
  更糟糕的是,他也没穿衣服!
  呃,正确一点来说,是他全身赤裸,只穿著一条白色的子弹型内裤,此刻的模样,远比当年让她赚饱口袋的那张半裸照片更性感。更糟糕的是,他实在太过“天赋异禀”,那块薄薄的布,根本遮盖不了什么。而那个“什么”,正因为她刚才无心的“演出”,而变得更为“雄壮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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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轰!
  她的脑袋里,炸开一朵又─朵的火花,像是遭遇了最剧烈的轰炸,聪明才智被轰得只剩一片空白,从发丝儿到脚后跟,每一个细胞全数石化。
  几秒钟之后,她才惊醒过来,意识到自个儿的赤裸。
  “啊!”书眉低呼一声,拿著毛巾,胡乱的想遮掩早已被他饱览的春光。
  偏偏这家伙居心叵测,挑了条最小的毛巾给她,纵然她努力的想遮,但是遮得了浑圆软嫩的酥胸,就暴露出腿际柔软的春草;遮得了腿间的少女芳泽,酥胸上的嫣红蓓蕾,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左右为难──不,该说是上下为难,羞恼的考虑,是该挖个地洞钻进去,或是硬著头皮,扑上前去,当场戳瞎他的眼睛!
  老天,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他看了多久,又看了多少?
  呜呜,完蛋了,她刚刚根本毫无防备,背对著他洗头,肯定都被看光光了!
  “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结结巴巴的质问。
  黑眸中有奇异的神采闪动,他挑起浓眉,慢条斯理的巡望她羞得发红的肌肤。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他低声回答,粗哑的声音少了平时的冷静,一字一句都像是沾了火似的,让浴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
  清楚什么?书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瞪著他。
  她根本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门外的人,会突然从无害的杨娃娃,变成侵略性十足的张彻一。
  羞红的粉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她张口还想再问,却惊愕的察觉,他突然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等、等等,你、你你你你、你、你要做──”她没有机会把话说完。
  张彻一凶猛的将她拉进怀中,把她抱得好紧好紧,她赤裸的身子,几乎要被挤进他结实的胸膛。
  “你──”
  咒骂与求救的嚷叫,尚未吐出红唇,那炙热的男性薄唇已经辗压上来,热烫的舌喂入她口中,放肆的享用她的柔嫩,把她的话语悉数吞没。
  这个吻热烫而激情,激烈得有如天雷勾动地火。
  书眉想要挣扎,葱根似的纤指,在他贲起的背部肌肉上又抓又扒,却始终阻止不了他。
  他放肆的狂吻著,摆布她软弱的身子,粗糙的大手滑上娇躯,罩住她柔嫩的丰盈,态意揉弄爱抚,引发亲匿而难以言喻的刺激。
  情欲的浪潮汹涌而来,他如火般的吻,以及放肆的爱抚,把她的理智融化成软绵牵丝的麦芽糖。
  她是个美丽的成年女子,当然曾经尝过其他男人的吻,但是那些发乎情、止乎礼的吻,跟张彻一热辣彻底的吻相较,就像是白开水与烈酒,根本难以比拟。其他男人的吻,她能够无动于衷,而他的吻,却让她昏沉而陶醉。
  书眉忘记他有多么可恶、有多么霸道,她甚至忘了女性的胆怯与矜持,纤柔的小手,主动圈绕他的颈项,生涩的唇舌,被他诱哄著,尝试回吻他。
  那条小小的毛巾,老早就在热吻之中,被张彻一轻易扯开,柔软白馥的身躯,完全暴露在他渴望的视线下。
  “你好美。”张彻一靠在她颈边低语,热烫的呼吸,引发一阵酥麻,从未尝过情欲的娇嫩身子,敏感的窜过轻颤,柔软丰盈上的蓓蕾,已经悄悄挺立,像在等待著他更进一步的触摸。
  她被吻得全身软弱,昏昏沉沈的被抱起来,走回他的卧室。
  撇开张彻一的种种劣行不提,她其实愿意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有著强烈的吸引力,她的视线,总在有意无意时打量他,除了绞尽脑汁,想找出达成合作案的方法,另一方面,也是贪看他结实有力的男性体魄。
  她对情欲太过陌生,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也在渴望这个男人,只知道自己最女性化的那一部分,总在他的目光下,感受到某种奇异的骚动──
  张彻一把她搁进那张大得离谱的红木大床,高大黝黑的身躯,有所图谋的来到她身上,水滴沿著他的发、他刀凿似的脸部线条,一滴滴的滴落到她的肌肤上。每一滴水,都沾染了他的体温、他的味道;每一滴水,都让她战栗不已。
  薄唇继续滑落到她颈脖处,一边亲吻著,一边用稀落的胡渣摩擦著她的脖项,她神魂颠倒,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在他的爱抚下,困惑而迷乱的轻吟。
  低沉的男性嗓音,不断在她耳畔回荡,没有平日咆哮时的火药味儿,反倒煽情得让她全身发烫。她傻傻的听由诱哄,回应他的低语,羞怯的看著他分开她颤抖的腿儿,黝黑的指掌跟雪嫩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理智突然窜进脑袋,穿透激情的迷雾,书眉突然清醒过来,赫然察觉,他们──他们──他们──
  “住手!”她剧烈的颤抖,像被火烫著似的,用尽残余的力量,双手推拒、身子乱扭,趁著他毫无防备,咚咚咚的滚下床去了。
  张彻一被推得仰躺在床上,他拧起眉头,眼中的火光褪了一些,却仍闪亮逼人。
  逃出虎口的书眉喘息不已,蜷在角落,慌忙的转头寻找蔽体的衣物。
  谢天谢地,红木花几上,搁著一件男用的衬衫,她连忙扑过去,七手八脚的套上衬衫,勉强遮住了赤裸的娇躯。
  “回来。”张彻一撑起伟岸的身子,对她伸出手,坚持“再接再厉”。
  即将到嘴的嫩羊儿,居然从他怀里溜了,他皱著眉头,满脸不爽,胯下的欲望因她而灼热刺痛著。
  “休想!”书眉紧揪著领口,暗自庆幸他身材高大,衬衫也大得不得了,穿在她身上就像个布袋似的,下摆长过她的膝盖,罩住她羞得红润不已的身子。“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怎么、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下就──就调戏良家妇女?!”她红著脸指控。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没有。”
  “没有?!”她咬住红唇。“你刚刚明明就──”可恶!这家伙不认帐吗?
  张彻一挑起眉头,坐在床上,幽暗的视线在她粉润的脸儿上游走。
  他不耐酷暑,回家冲凉换衣服,没想到竟会撞见这么养眼的美景。那毫无防备的模样、粉嫩的娇躯,让他的欲望有如燎原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她以美色为手段,让他不是很欣赏,但是她的确美得万分诱人。经过短暂的考虑后,他决定忠实的遵从本能,“大方”的接受她的色诱。
  没想到才刚品尝完“前菜”,这小女人居然反悔,临时退场,还反过来咬他一口,指控他调戏良家妇女?!
  “如果你觉得晚上比较好,那么,你应该晚上再来色诱我。”他实事求是的说道,跨下床铺,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我哪有色诱你?”她的眼儿瞪得圆圆的,随著他的步步进逼,开始觉得头皮发麻。
  他撇了撇唇。“你如果不是想色诱我,那干么脱光了衣服,在我面前扭──”
  “我哪有扭?”她气急败坏的辩解。“我是在洗头!”
  两人一进一退,僵持下下,无奈卧室内空间有限,她退了没几步,就被他逼到了墙边,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把她笼罩在他的怀里。
  “洗头?”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修剪得干净而平整的指,轻触那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但是,你刚刚不是也挺投入的?”
  “我哪有!”她面红耳赤的否认,小脑袋像博浪鼓似的左摇右晃。
  老天,他一定要靠得这么近吗?!
  书眉从没在其他男人身上,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他的男性魅力,的确不同凡响。在他的眼光下,她的双脚虚软,几乎难以支撑体重。
  “你没有吗?”张彻一冷笑一声。
  “我当然没有──”
  违心之论还没说完,他已经低下头来,准确的觅著她的唇,决定以实际行动唤醒她的记忆。
  几分钟之后,当他结束这个吻时,她已经全身软趴趴了。
  “你没有?”
  “我没──”
  薄唇又盖了上来,这次吻得更火热、更彻底。
  “你没有吗?”
  “我──”她喘息著,想要咒骂他的卑劣,但是微张的红唇只能逸出娇喘。她或许伶牙俐齿、或许商业手腕高明,但是遇著这档子事,却只能频频颤抖,半点主意也没有。
  以热吻攻陷她的张彻一,轻易的揽起她的身子,再度把她拖回红木大床,像只不怀好意的大野狼,坚持要吞了她这只可口的小羊儿。
  男性的身躯亲密的压上来,无意间触及她膝盖上的伤,那阵痛楚让她哀叫出声。
  “你弄痛我了!”书眉喊著,抡起粉拳,抗议的猛捶他的肩膀。
  张彻一皱起眉头,低头察看她膝上的伤,黑眸深处,闪过一抹深切的关怀,以及火爆的怒气。
  “你该死的又做了什么?”他质问著,像是心爱的宝贝被伤害般愤怒。
  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被车撞了啦!”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明,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双手的手腕已经被他以单掌钳住,牢牢的压在床铺上。“张彻一,你在做什么?你、你。唉啊,你、你、你不要乱摸──住手──住、啊──”她狼狈的左闪右躲,仍是躲不过他无所不在的双手,细嫩的肌肤上上下下全被他摸了个彻底。
  确定她除了膝上的擦伤,其他地方仍安然无恙后,紧压在他胸口的巨石,这才落了地。
  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女人,总能意外的牵动他的情绪。尤其是看见她涉险的时候,心口就会猛然紧缩,像当胸挨了一记重拳般难以呼吸。
  这对他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经验,这几个礼拜以来,他比以往更暴躁、更没耐心,理智早已跑去度假,他的坏脾气折磨得员工们哭著考虑辞职──
  躺在他身下的书眉,不安的扭动身子,她的粉脸羞成红苹果,试著扭动身子,想要摆脱他的体重,努力了半天,却徒劳无功。老天,他重得像块巨石,而且也像石头一样坚硬。
  “你还不滚开?”她压抑的尖叫著,被他压得好不自在。
  他紧盯著她瞧,黑眸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在搜寻什么,也像是在思索什么。那奇异的眼神,看得她鸡皮疙瘩全数起立肃敬,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逮著老鼠的猫。
  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考虑,该怎么“处置”她──
  正当书眉紧张得快昏倒时,他陡然勾唇一笑,接著挪动身躯,大手往下一拨,拨开她的腿儿,硬生生挤进她的双腿之间。
  “这个姿势就好多了。”他低声说道。
  书眉怀疑自己会羞死!
  好?!
  好什么好啊?被摆弄成这种姿势,她的豆腐全被他吃光了!他不是对豆类过敏吗?为啥吃她豆腐,就能吃得这么不亦乐乎?
  “你听不懂国语吗?走开啊你──”她激烈的挣扎著,妄想要摆脱他的压制。
  “不要动。”
  “休想。”
  她罔顾警告,像只被扔进酒里的活虾,用尽全力乱扭乱跳,却发现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火上加油。
  “放开我。”她开始紧张了,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声音都发不太出来,身子更是抖得有如秋风中的落叶。
  宽阔的男性胸膛,成了她暂时的牢笼,张彻一悬宕在她上方,那热烫的呼吸,缓缓吹拂过她的颈项,有如野兽在啃咬猎物前的恶意逗弄。
  “你都不会流汗的吗?”张彻一突然探舌,滑过她嫩软的颈,这个动作,远比热吻更煽情。
  书眉先是吓得全身僵硬,接著深吸一口气,然后强迫自个儿放软身子,像团棉花似的,轻柔的倚偎在他怀里。
  这无言的投降,让他的眼里光芒更炽,对她的钳制也变弱了些──
  有机可乘!
  趁著他疏于防范,书眉看准方向,一鼓作气,像只灵巧的兔子,一溜烟的钻过他的腋下,用火烧屁股的速度往门口冲去,妄想要逃过一劫。
  只是,她的指尖才刚扭开门把,腰上就陡然一紧,强大的力道圈住她,把她往床上拖。
  “逃生”出口是打开了,但是她再度沦入魔掌,只能泪眼汪汪的看著半开的门,怀疑自个儿今天肯定要被这头大色狼生吞活剥。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惺惺作态的范围,那绝望的神情是无法作假的,更是意外的勾起他少得可怜的仁慈。张彻一眯起眼睛,试著把她的辩驳听进耳里,到这时才肯相信,这个谎话连篇的小女人,这回说的可是实话了。
  她并不是无计可施,决定动用美色,而是他误闯浴室,唐突了佳人。
  虽然厘清了事实,但是她吻起来的滋味,该死的太过甜蜜,就算是误会,他也不打算停手。
  他为所欲为惯了,根本容不得旁人的拒绝。况且,他能够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小女人的确挺享受他的热吻与爱抚,只需要更多的耐心跟诱哄,他们就能──
  “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色诱你!先前说的话,只是为了激怒你。”她猛捶他的肩膀,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就怕他又要施展精湛的吻功,到时候她脑子里的理智,肯定又会咻的一声,全部跑去度假。
  “是吗?”他不冷不热问。
  “是!”她激动的喊,被他的顽固与自以为是,气得眼前发黑。
  这个男人的吻,激情得让她融化成一滩水,而他霸道的性格,却也让她气恼得好想掐死他!
  “你就是老把女人的‘不要’当成‘要’,所以女朋友们才会逃得一个也不剩,”她气愤的指控,扭曲他以往的情史。“你这家伙根本留不住女人!”
  这句话对一个男人来说,可是个彻底的侮辱。
  黑眸眯起,眸中厉芒乍闪,原本蠢蠢欲动的欲望,全被怒气挤到旁边去,他的掌心刺痒著,又想“照料”她那圆润的臀儿。
  “你再说一次看看。”他的声音,危险得像是地狱门开启的前兆。
  气愤过了头,她索性豁出去了,下巴一抬,不爽的瞪著他。“我有说错吗?你这个家伙根本留──”
  半开的门外有了动静。
  书眉陡然一愣,千万个念头像洪水一样,汹涌澎湃的涌入脑中,她念头一转,决定让这可恶的男人吃点苦头,娇容上怒气尽失,像变魔术似的,立刻变得和颜悦色。
  “我是说,你不能每次都这么心急,提枪就要上马。”她低垂著脸儿循循善诱。这么一低头,视线就不小心正对上他那蓄势待发的的“枪”,她脸儿一红,连忙转开视线。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拧起眉头。
  每次?!
  她轻揪著领口,用含羞带怯的语气继续胡说八道。
  “女孩子啊,是要细心呵护的,你总要对我温柔些嘛!”她轻声细语的说道,滴溜溜的眼儿,不时越过他的肩头,瞄向门口,彷佛那儿有观众群聚,正在欣赏她的演出。
  他瞬间变得全身僵硬,意识到她在搞什么鬼,他眯起眼睛,很缓慢、很缓慢的回头。
  果然,门口早已挤满不速之客,全都瞪大眼睛,像在看戏似的,津津有味的欣赏著他们的“实况演出”。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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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弥漫著一股不自然的寂静。
  门口挤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几个人全都伸长脖子,艰难的挪动身子,想在狭窄的空间里,抢到最佳的“观赏位置”。挤在最前头的,是穿著休闲服的阿嘉,他手上挂著塑胶袋,掌中则握著数位摄影机,忠实的纪录著眼前的一切。
  “唉啊!”直到这时候,书眉才发出一声轻呼,像是现在才发现门口有人,娇羞不已躲进棉被里,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能勾起旁人的无限遐想。
  嘿嘿,她就是要让人误会,害得张彻一百口莫辩!
  她一个清清白白、形象良好的姑娘家,被他拉到床上来,光是应付那些长辈们的询问,就足够让他头痛了,要是她再推波助澜,胡诌几句,非把他烦得举手投降不可。
  “呃,别管我们,你们慢慢忙、慢慢忙──”柯秀娟率先回过神来,双手乱摇,还想把左邻右舍们全挤出去,心里则是赞叹著月下老人的灵验。
  啊,去求月老果然是对的!才没过多少日子,事情就有了转机,瞧那对年轻人在床上搂抱得像麻花卷似的,要是再慢几分钟进来,说不定就──
  话说回来,这月下老人也太偷懒了些,这条红线顺手一牵,可是把她儿子、女儿的事一并解决了啊!
  这群邻居们,原本是登门来吃寿宴的,哪里知道竟会撞见这精彩绝伦的一幕。
  虽说,他们初来乍到,没能瞧见多少细节,但是从刚刚书眉的软言娇语,他们总也听出一些端倪,猜测出这对年轻男女,是趁著家里没人,窝在房间里做些什么“好事”。
  “啧啧,阿一啊,你不能太心急啊!”张振摇头叹息,没想到儿子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鲁男子。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都──”
  “先上车后补票?”阿嘉插嘴,不当一回事的耸耸肩。“时代进步了嘛!这是现在的潮流,哪对情人不是还没进礼堂,就先──”
  话还没说完,好几颗爆栗子同时在他脑袋上炸开,敲得他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直嚷疼。
  “你这个浑小子,不要胡说八道!”
  “是啊,再敢胡说,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阿嘉嘟嘟囔囔的捂著头上的肿包,缩到角落去啜泣,心里有怨难言。
  呜呜,要是不赞同就算了,为啥要动手打人呢?他又没做坏事,刚刚做了坏事的人,还坐在床头呢,这些偏心的长辈们,怎么不去责问厂长?
  惨遭小女子陷害的张彻一,怒目横眉的瞪著蜷在棉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书眉,恶狠狠的赏给她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全部出去。”他咬牙切齿的下达逐客令,非要努力克制,才能把那个“滚”字消音,没当著长辈们的面吼出来。
  书眉无辜的眨眨眼,丝毫不知反省的对他微笑。
  “我们这就出去,你们慢慢来啊,干万不要急,等会儿有空闲时,记得到客厅来,大伙儿才好一起商量日期。”欧阳家的太大笑得合不拢嘴,顺便挺耸肩膀,把探头张望的丈夫往门外挤。
  “是啊是啊,咱们先翻翻黄历吧!”柯秀娟猛点头。
  “你家黄历放在哪里?”文具行的老板娘问道。
  “我去找。”林嫂自告奋勇,咚咚咚的跑去翻箱倒柜。
  “不用了,我这儿就有了。”凌梁月娥出声制止,从皮包里摸出一本从不离身的黄历。“嗯,我看看,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
  她是镇上的媒人,长年来为镇上男女的婚姻大事而努力,家里堆著厚厚的资料,里头全是方圆百里之内,所有未婚男女的资料。她注意张彻一很久了,只是介绍过几次,女方全都以“性格不合”的理由婉拒。
  唉,这个男人模样称头、事业得意,但是那脾气实在让人不敢领教,所以才会独身至今,迟迟没有步入结婚礼堂。现在好啦,既然逮著两人在床上乱滚,她这个媒人当然不肯错过良机,热切的开始盘算,决心要赚下这份红包,把小俩口送做堆。
  小镇上纯朴得很,虽然时代进步了,但是传统观念仍旧保守。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试了“货”,当然就要负责的买回家啊!
  再说,这对男女,以往是大哥哥跟个稚龄的小妹妹,过了十五年后,成了大男人跟个美貌的小女人,不论怎么看,都匹配极了。
  埋在被窝里偷笑的书眉,没有意识到,婆婆妈妈们,已经启动了无可比拟的行动力,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两人送做堆。她一脸疑惑,慢慢探出脑袋,眨著眼儿左看看、右看看。
  “为什么要翻黄历?”她很有求知精神的发问。
  “唉啊!”凌梁月娥挥挥手,理解的笑著。“阿姨都知道,你是女孩子嘛,脸皮薄了一些,提到这事,难免觉得不好意思。乖,别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嫁?”她一头雾水,恶整张彻一的兴致被暂时打断。
  “是啊,你们都在床上滚过了,难道还不想结婚吗?”媒人频频摇头。“你可别学那些美国人,玩什么不婚主义。”
  书眉立刻从棉被里坐起来,没想到玩笑开过了头,意外的擦枪走火,恶整张彻一不成,倒是被热心过头的长辈们扯到婚姻大事上头来了。
  “呃,那个──”她硬著头皮开口,思索著该怎么解释,才可以拨乱反正,告诉他们,整桩事情只是她小小的恶作剧。
  “嗯?”阿嘉凑上前来,镜头正对著她的脸儿,给她一个大特写。“书眉,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以媲美专业狗仔队的精神,贴身访问当事人。
  镜头里的小脸,先是一声不吭的看著他,接著,滴溜溜的眼儿往旁边瞄去,观察张彻一的表情。
  阿嘉跟著转移镜头。
  “厂长,恭喜你就要跟书眉结婚了。”他抢先道贺,镜头凑近那张愠怒的俊脸。“咦,厂长,你不高兴吗?”
  张彻一的回答,是一记强而有力的铁拳。
  砰!
  阿嘉哀嚎一声,连人带摄影机,被打得飞离床边。他像个破布偶似的,飞越大半个房间,轰然击中墙壁,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滑落,软趴趴的在地上瘫成一团。
  解决完那个烦人的家伙后,张彻一转过头,准备开始料理身旁的小女人。他伸出双手,钳住她的双肩,咬牙切齿的质问。
  “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
  “说!”
  “啊,请别这么粗鲁。”她轻声提醒,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他那恼怒的神色,让她突然间改变主意,决定顺水推舟,也跟著大伙儿瞎起哄。“你不愿意吗?”她楚楚可怜的问,甚至还挤出几滴晶莹的泪滴。
  “纪书眉,不要再演戏了!”他沉声警告,声音冷得像冰块,下颚也紧绷得像是随时都会碎裂。
  现场气氛一下子跌至冰点。
  所有人都瞪著他,活像他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责备的眼光有如冷箭,嗖嗖嗖的射来,想让他这个“负心汉”万箭穿心。
  “原来,你根本不想跟我结婚。那么,你先前在我耳边说的那些,都只是欺骗我的谎话吗?”她演得不亦乐乎,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确定这些话能够有效的激怒他,心中暗爽得快要内伤,表面上看来却还是梨花带雨的泪容。
  这个狡诈的小女人!
  张彻一深吸一口气,肌肉紧绷,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咯滋咯滋”,那种既似骨骼交错,又似咬牙切齿的响声。
  “你──”
  眼看他即将翻脸,她先下手为强,哀泣一声,戏剧感十足的趴在枕头上。
  “呜呜,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负责任,我也不会怪你。”她泪湿枕席,像个悲惨的怨妇,哭得人肝肠寸断。
  凌梁月娥首先看不过去,老早被感动得眼眶泛红。
  “阿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呜呜,这小女人好可怜啊,比她正在看的那出八点档的女主角更薄命呢!
  “是啊是啊,身为男人,要有担当一点啦!”
  “小眉漂亮又聪明,哪里不好呢?她肯跟你在一起,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眉,你别担心,妈妈一定替你作主!”柯秀娟信誓旦旦的保证,眼里只有女儿,老早忘记,被交相指责的人,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霎时之间,卧房内乱烘烘的,每个人都抢著说话,忙著对张彻一发言,有的劝说、有的指责。
  书眉趴在枕头上,纤细的肩膀耸动著,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还不忘欣赏自己的“战果”,很是享受的看著那张俊脸,由黑转青,再由青转黑,反覆数次后,他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眼看就要抓起那些喋喋不休的长辈们,一个一个的往窗外扔。
  时机成熟,女主角该光荣退场了。
  她撑起细瘦的手臂,看似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大眼里含著泪水,眨巴眨巴的,泪水就如流泉般哗啦啦的涌出。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她的声音细若蚊鸣,充分表达哀莫大于心死的伤心,众人立刻住了口,全都一脸心疼的盯著她瞧。
  确定每一道目光,都紧紧的黏在她身上后,她慢条斯理的走下床铺,远离床铺三步,确定怒火中烧的张彻一,就算是伸出手,也没办法一手逮住她后,才幽幽的丢下最后─句台词。
  “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我、我、我一点都不怪大哥的──”她别有深意的睨了他一眼,别人看得心疼跟著淌泪,唯独他看出,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调皮神采。
  “你给我站住!”张彻一吼了出来,跳下床就要抓她,准备当著众人的面给她一顿好打。
  书眉的反应却更快。
  她一说完,立刻转身就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再迅速的锁上门。这扇木门结实得很,绝对禁得起他媲美喷火龙的熊熊怒火,就算是他发起狠来,想要砸门,也得花上不少功夫。
  讽刺的是,这扇木门,就是出于张彻一的手笔,是他亲自设计、亲自打造,更是他亲手钉上墙的,她对他的作品有信心,确定这扇门肯定是非常的坚固耐用。
  “纪、书、眉!”门外吼声如雷,巨大的声音差点要掀了屋顶,在怒吼声中,还夹杂著长辈们七嘴八舌的“道德劝说”,烦得他更是愤怒不已。
  她躲在房里,一屁股坐上软绵绵的床铺,跷起修长的腿儿,好整以暇的看著木门,红唇往上扬起,漾出好开心好开心的笑。
  想跟她斗?!哼哼,等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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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罪一个女人,足以让人寝食难安。
  得罪一整个镇上的女人,那就是可怕到媲美世界末日了!
  拜纪书眉的恶作剧所赐,经过那天之后,全镇的妇女同胞,全都把他当成负心汉,像看待杀父仇人般对待他,不但没人给他好脸色,就连林嫂都抗议罢工,拒绝为他料理食物,他竟被一个小女人整到连饭也没得吃了。
  他大发雷霆,却被爸妈责备得难以还嘴,任何的解释,都被视为狡辩,所有人都一心向著那个小恶魔,压根儿没想到,真正的受害者其实是他。
  犯下这令人发指的罪行后,书眉存心躲著他,不论随时看到她,身旁都有大批的婆婆妈妈护卫著,她们对她呵护有加,当她是瓷娃娃似的,宠著、疼著、安慰著,只要他敢现身,就全体一致的对他怒目相视,坚决不让他靠近一步。
  逐步累积的怒火,在发现工厂内的员工,居然集体罢工时,终于轰隆隆的爆发了。
  偌大的工厂内,悄无声息,唯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不识相的花猫,摇著尾巴走过去,经过他面前时,还看著他,嘲弄的喵叫一声,这才趾高气昂的离开。
  找死的阿嘉,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出现。
  “厂长好!”他打著呼招,手上照例拿著摄影机,脸上还有几天之前,张彻一的铁拳留下来的黑眼圈。
  “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张彻一吼叫著,头上都快冒出烟来了。
  阿嘉使出凌波微步,轻飘飘的后退,却把镜头往前拉,画面放大,厂长那杀气腾腾的怒容立刻占满整个萤幕。
  “呃,那个啊,他们的妈妈、太太或是女朋友决定结成‘讨伐负心汉联盟’,威胁他们不得上工。”画面里的俊脸,愈来愈是铁青,阿嘉默默的赞叹,为摄影机的高彩及清晰的解析度喝采。
  “罢工?!”他怒不可遏,咬牙咆哮。
  “她们说啊,厂长你要是一天不娶书眉,他们就一天不复工。”阿嘉善尽八卦传声筒的职责。
  那些婆婆妈妈们,为了书眉的“终身幸福”,根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啊!
  其实,身为“受害者”的她,根本没说过什么,只是偶尔眨眨大眼,在众人的询问下,流下几滴清泪,那些长久受到连续剧薰陶的妇女们,自动就会帮她编构剧情。不到几天,可歌可泣的八卦,就已传遍街头巷尾,在小镇上以媲美流行性感冒的速度传播开来。
  黑眸深处,迸射出狂野的光芒,张彻一眯著双眼,额冒青筋,怒火烧得方圆五公尺内,无人敢近身。
  远在几公尺外的阿嘉,只差没贴到墙壁上去,学壁虎一般,爬墙逃命去也。
  “那个,厂长啊,我想长辈们说得也对,书眉那么漂亮,工作能力又强,对你也死心塌地,你不如就──”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已经被拎起来了,轰然怒火迎面而来,烧得他当场焦头烂额。
  张彻一怒瞪著他,单手握住那台数位摄影机,用可怕的蛮劲,一把将它捏成破铜斓铁。
  “啊,厂长,那个一台要五万多啊──”阿嘉哀哀乱叫,心疼得快要淌出血来了。“呜呜,我存钱存了一年又五个月零七天,才买到这台啊!”他真的淌出眼泪,为心爱的摄影机洒下男儿泪。
  “我的事情,你少管。”他冷冷的把警告从齿缝里挤出来。“另外,你要是敢在我背后搞鬼,让我知道,有什么偷拍光碟在镇上流通,或是网站──”有力的铁拳捶在厚厚的桧木上,桧木瞬间就凹了一个大洞。
  “呃,不会的、绝对不会──”阿嘉猛吞口水,用尽全力的摇头,就怕自己的脑袋,也会跟那台摄影机一样,被厂长单掌捏碎。
  “最好是这样。”他凶恶的抛下警告,把他扔在地上,脚跟一旋,跨著大步迳自离去。
  看著张彻一如山般的背影,阿嘉哀伤的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看著被”分尸”的摄影机。
  “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仰头质问老天爷,颤抖的搜罗起碎散的摄影机零件,接著泪眼汪汪,哭著跑出工厂。
  呜呜,厂长欺负人啦,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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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头也是空荡荡的,唯一胆敢出现在张彻一的视线之内的,不是那只该死的猫,而是”福尔摩沙”的老板──凌云。
  他气定神闲的搁下最新一期的产品目录,嘴角永远都似笑非笑,眼中闪烁著独特的光芒。
  “看来,小眉的确让你很头疼。”
  张彻一冷冷的瞪著他,考虑著要不要把这个多年好友也扔出窗外。”你没有其他事情可作了吗?”
  “目前公司里最重要的,就是决定蓝氏企业提出的合作案。”他莞尔一笑,面对那阵狂烈的怒火,仍能处之泰然。”现在呢,大家都在等你点头。”
  “你们有得等了。”薄唇弯成冷笑,衬托出他眼里的杀气,显得更为吓人。
  凌云挑眉。
  “你先前明明很赞同这桩合作案。”
  “那是先前。”
  “你的不同意,并不是针对这件案子。”凌云说得一针见血。
  “那又如何?”他反问。
  “所以,你是承认,这件合作案的确是可行,而且相当有利益的?”
  张彻一没有吭声,选择沉默以对。
  没错,在商业方面,纪书眉的长才的确让他刮目相看,她所拟设出的合作案,都是公平而有利可图的。
  不只如此,她的毅力与耐性,也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出色的。
  普通的女人,根本不会愿意踏进工厂一步,只要在门外看一眼,就嫌恶的扭头离去。她却为了说服他,耐著性子,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神,追在他身旁团团转,对每件事情都展现旺盛的好奇,不浪费时间的吸收相关知识,从不在乎那些粗活,是否会弄脏她的衣裳与双手。
  这段时日的点滴,迅速的转过脑海,他烦躁的拧起眉头,想著她的优秀,却也同时想起她的狡诈。
  该死的,他的确愿意承认她的意见绝佳,但是,他就是不爽!
  金边眼镜后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
  “我以为,凭你们之间的关系,先前就算是有恩怨,也该一笔勾消了。”凌云说得轻描淡写,暗示两人关系匪浅。
  奸吧,他是不知道,那个小女人,当初是哪里得罪了张彻一,但是他们既然都成了情人,不也早该一”睡”泯恩仇了吗?
  提起这件事情,恼火的俊容又黑了一半。
  “我没有碰过她!”
  “没有?我在镇上听到的流言可不是这样。”镇上都传得如火如茶,阿嘉只差
  没有出售光碟,为这桩八卦佐证。”你总不会想吃霸王餐,吃了她之后又不想认帐
  吧?”他清楚的知道,好友的责任心强烈,绝对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男人。
  张彻一扭过头,泠瞪著好友兼老板的凌云。
  “我没有吃完全餐。”
  “那么,是到什么阶段?”他小心翼翼的求证。
  “前菜。”
  凌云恍然大悟,同情的点点头,只吃了前菜,还没来得及享用”全套”,就被人打扰,还被人硬赖上罪名,拿著帐单往头上扣,也难怪张彻一会一肚子火了。
  “那么,那道’前菜’你吃得满意吗?”他仔细的斟酌字句,绕著圈子,用餐点来做比喻,知道若是摆明了追问,张彻一肯定要跟他翻脸。
  沉默。
  凌云露出理解的笑,信手翻阅目录,欣赏书眉那敛眉浅笑的美丽模样。
  他对这个小女人很有兴趣。
  “福尔摩沙”的确发展得很顺利,但是若想继续扩大,自然会碰上瓶颈,书眉就是他们欠缺的人才,刚好弥补了不足。打从知道书眉的身分那一刻开始,他就打定主意,决定要挖角,才吩咐老婆,要是有机会,记得略动手脚,极力凑合他们。
  再说,照张彻一的脾气,要是真的硬下心肠,就连天皇老于来求情,他都会把对方轰回去,要不是他也对书眉有几分意思,就不会跟她纠缠下去,老早在第一时间,就把她五花大绑,用国际快递,在最短的时间寄回美国去。
  “你不是一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吗?”凌云翻阅著目录,没有抬头。
  站在窗前的男人,缓缓的眯起眼睛。
  “另外,你既然都尝过’前菜’了,何不把剩下的全餐也吃完,再去心甘情愿的付帐?”他说得不冷不淡,那口气还真的像是在讨论餐点与付帐的问题。
  “噢,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妈说了,她心疼小眉,见不得她再掉一滴泪,说你要是再不同意,她就要著手替小眉介绍对象,方圆百里之内,可是有不少男人,等著要吃完这套’全餐’。”
  把书眉介绍给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拥有她?!
  一股野蛮的占有欲瞬间压制过怒火,张彻一猛然倒抽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才赫然发现,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这么成功的激怒他。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这么成功的陷害他。
  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有著足以跟他匹敌的勇气,非但没被他的坏脾气吓跑,还敢跟他互相抗衡,在他的注视下,还敢微扬著秀丽的下巴,勇敢的撂下战帖,言明要让他吃不完兜著走。
  他是个当机立断的男人,虽然偶尔会被怒气蒙蔽理智,但是遇著重要关头,还是能一眼分辨出,自己要的是什么。
  思索半晌后,张彻一拾起头来,深幽的黑眸望向好友,先前的怒火,这会儿已是褪得一干二净。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建议倒是不敢当,不过,眼前倒是有一个最好的办法,能挽救你在邻里之间岌岌可危的地位。”凌云微笑著,没有点破,指尖若有所思的轻触著唇。
  一抹笑意跃入黑眸,他勾起薄唇,转身就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张彻一扭过头来,露出昔日那种痛宰对手后,才会露出的狰狞笑容。
  “付帐。”他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完这两个字,就头也不回的跨步往外走去。
  留在原处的凌云无声的挑眉,拿起目录,对著上头的美貌女子微笑,暗暗猜测,好友是打算用什么方式吞了这道”全餐”。
  看来,他该通知母亲大人,开始筹备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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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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