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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文学代表人物-刘猛作品集(4)-《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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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六节

  86,兵歌(14)
  有多少人真正做过小兵?

  我不知道。

  有多少人真正在军队的氛围呆过?

  我也不知道。

  没有当过小兵,在军队这个牢不可破的金字塔最底层忽悠过的人,不会有多少理解我当年的感受的。小兵,在战将的战争棋盘上,是一个棋子;在你们看的报纸杂志上,是一个枯燥的数字或者是陌生的脸孔,不会引起你们的任何同情,或者你们还觉得杀的不过瘾;在这个人人都喜欢看点子刺激新奇的世界,小兵就不足为奇。

  是的,战争中当然有牺牲,都是理解的。

  小兵自己都理解,也什么都不会说。

  但是牺牲的,不是一个军装下面没有生命的躯壳。

  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们不是你们的亲戚朋友,不是你们的情人爱人,不是你们的哥哥弟弟,但是不证明他们没有这些。

  我手头有一个很早的公益广告录像,画面都很糙了。是一个电视台的朋友给我的,还是从最早的大4/3带子上转下来的,年代久远,搞得很有历史感,好像是刚刚从百年前的拷贝上扒下来的一样,发黄,发糙。

  我不知道是哪个电视台拍的,但是我估计算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公益广告了。

  画面上是一个小兵的脸,他戴着钢盔,不过17、8岁,还懵懂无知的看着镜头发呆,不知道这个家伙在干些什么。他在一辆军车的后车厢,从蓬布中探出头,可以看见他身后背着的56冲锋枪的枪托。显然是当时的南方战线。

  音乐我都听不清了,我也不需要音乐。

  字幕是: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为我们的共和国牺牲。我们不要忘记他们……

  时至今日,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没有忘记他们?

  不是在BBS上张贴当年的战争火爆杀戮照片,是真的用你作为一个人的心灵去感知这些年轻的生命。他们为了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的年轻的脸现在还有人记得多少?他们的笑容现在还怎么样活在亲人的心中?他们的亲戚朋友情人爱人是怎么度过一个个没有他们的日子?——你们想过吗?

  拍拍自己的心窝子,你们想过他们也是人吗?

  ——我不能看这个广告,但是刚才又拿出来看了。

  我不能不看这个广告,因为我知道,他们也是小兵。

  和我们当年一样。

  呵呵,好像是政治教育?其实是扯淡的事情,那跟我没有球子关系,我不关心那些。

  我只是想说,如果是你呢?

  如果换了被出卖的是18岁的你,而你把他当成父亲当成上帝一样看待,你还会现在不知道当年的小庄为了什么万念俱灰吗?——出卖,就是出卖。

  不论是战争,还是演习,还是和平年代。

  出卖的性质是一样的。

  有人说当年的小庄不是一个好军人,连一个好士兵都作不了。

  但是将心比心的想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也18岁,你会比我成熟吗?

  评论当年的小庄是不是个好军官或者好士兵的材料的朋友,想一想你也有18岁吧?呵呵。

  至于说个性强,那么士兵的个性是什么呢?

  还有当年的小庄是不是好像武侠中的人物呢?

  呵呵,我不是想普及军事常识,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在特种部队的培养养成中,始终在贯彻的就是一句话:“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为什么?特种部队不是战略导弹部队不是装甲部队更不是空军海军部队,在那里科技是第一站斗力,你的装备先进就是战争胜利的保障。

  但是在特种部队,不是这样的。

  人,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

  战士的素质是第一位的。

  因为,特战是人打出来的,不是科技打出来的。

  你还是要深入敌后,你还是要直捣虎穴——虽然我说过孤胆英雄不是很可能出现,你一旦落单最大的可能就是孤魂野鬼——但是,特种兵战士的精英精神好战精神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逆反精神,就是最强悍的战斗力。

  面对逆境,你不逆反,你能成吗?

  呵呵,特种部队为什么说鸟呢?——就是个性。

  必须有个性,特种部队必须是个性十足的部队——在铁的纪律的约束和艰苦的训练磨砺下,要极强的压抑战士的个性,甚至让他们觉得要爆炸,这样,一旦战争来临,一旦需要爆炸这种个性,那就是战士的核裂变了。

  这就是特种部队。

  这就是特种兵战士。

  没有极强的个性,是不可能成为特种兵战士的。

  一个蔫巴巴的兵,如果在敌后,会怎么样呢?你们可以自己去想。

  呵呵,这些,都是特种部队的带兵之道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所以我当年的那点子破事是不是真实发生的,就留给你自己去想了。

  语无伦次了,下回注意。

  我一直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情,所以容易语无伦次。

  信不信也不是我的事情,我只是把当年的故事讲完而已而已。

  看不看也就更是你们的自由了,呵呵。

  好了,我缓了一会了,继续我当年当小兵的时候那点子陈年往事。其实回忆起来真的是乱七八糟的,不过好在我小庄就是这么过来的,还不用编故事。

  呵呵,事实总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不然这个世界还有意外吗?

  又说乱了,回忆就是这个操性的。不同的人,在这里找不同的东西吧,呵呵。什么都不想找,想看故事的,就可以结束了,因为没有什么好看的故事的,都是一些记忆的残片。呵呵,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是说过这个话了。

  其实,我当年废了那么大的劲脱逃然后冒着被锤的危险去“刺杀”老猫,其实就是等着骂这一句。

  就是:

  ——“我操你这个狗头大队!我不干了!”

  就为了这一句。

  很简单的目的,没别的。

  这就是我的报复——我不干了!

  你让我大学毕业以后回来作军官?!——我不干了!

  而且我现在就走!我远远离开你这个狗头大队!我回我的步兵团侦察连去找我的苗连——他不是战将只是个连长,就是死他也会跟我在一起!不象你,把我们推出去,你还在指挥所的大帐篷里面对着地图和沙盘指手画脚。

  我们为什么死的?!

  或者说如果是战争,我们弟兄为什么死的?!

  ——诸位不要跟我扯什么别的好吗?你们希望小庄这个普通的18岁中国陆军上等兵是什么完美的士兵吗?!是雷锋同志吗?!——问题是他不是啊!何必对一个18岁的孩子提那么高层次的要求呢?他还是个孩子啊!你18岁的时候比他成熟吗?他的眼中只有感情啊!只有这帮子弟兄啊!

  这就是真实的小庄啊,我要虚构一个完美的小庄你们喜欢看吗?

  你们喜欢看不就是因为小庄是活生生的人吗?

  是人就没有完美的啊——高大全的形象你们爱看吗?

  ——所以,不要简单的说当年的我是不是个合格的士兵或者不是,我相信你18岁的时候哲学思维理性认识不会比我强吧?你们喜欢看高大全吗?——我真的不明白了,难道说小庄当年就要念叨着“我要为国家牺牲!因为我是军人!”你们就喜欢看了吗?你们只会冷笑,说:“看,多假。”

  但是真实的你们又会说:“看,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人啊,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们啊!呵呵。

  ——所以,我先告诉你们,18岁的小庄不是你们心中的合格的士兵。

  他是一个有缺陷的士兵。

  因为,他最看重感情,也有强烈的个性——我不明白,你们喜欢看没有个性的小庄吗?你们是怎么想的呢?左右都不是你们到底想看什么呢?不是牢骚是实话,你们想看什么?你们说的出来吗?

  ——而且我也不是为你们写的啊,我又没有拿银子,在我自己的帖子上还不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吗?

  呵呵,我没有娱乐大众的义务吧?

  好像是没有。

  ——所以我就真实的写当年的我自己。

  呵呵,不强迫你看好吗?

  ——扯远了扯远了,不说这些了,又是议论了。

  我休息一会再说我当年。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当年的小庄就是这个操性。

  我至今也不认为他是什么英雄什么完美的士兵。

  更不是你们希望的那种所谓的中国士兵的化身。

  所以,不要拿你自己的想法来看小庄好吗?

  ——因为,小庄就是小庄,他不会是别人。

  他当年就是这样的一个感情用事的士兵。

  因为他是活人,是人就有感情——你18岁的时候就那么冷血吗?

  呵呵,扯远了,这是议论,你们可以不看,也不针对谁——不喜欢小庄的可以换个帖子了,因为我早就说过了这不是主旋律,是我自己白话当年那点子破事,不强迫你看。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去休息一下。

  因为,回忆这些是痛苦的,我不是超人。

  我相信你们也不是。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七节

  87,兵歌(15)
  我不得不把自己的心重新放到那个时空,回忆那个画面——这么多年来我从来就没有再提及过,因为有些事情总是你不想再提及的。

  但是现在,我不能不提及这些。

  不是为了我小庄,是为了小兵。

  是的,为了小兵。

  我想告诉人们,小兵是怎么过来的。

  时间过去多久?

  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哭累了,变成抽泣。

  但是我的眼睛没有放松,我还在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我,还是没有表情。

  如果一定要我拍这个画面,我的想法就是轨道车缓慢的移动,叠化两张脸——一张没有表情的大黑脸,一张哭的淅沥哗啦的小黑脸。

  不需要音乐,因为没有人可以作出来这个音乐。

  我们就那么看着,看着。

  久久的看着。

  他说话了:“你要走的话,我不留你。”

  我没有说话,我的去意已绝。——我知道我的走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不是傻子,我虽然小但是简单的人情世故是懂得的。

  他慢慢的把抱在胸前的手放下来,撑在桌子上。

  还是那么看着我。

  没有表情。

  我还是那么恶狠狠的看着他的大黑脸。

  那么陌生,那么冷静——那么冷血。

  我第一次看到了另一个他,我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他。

  但是我一定要离开他,远远的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他。

  他看着我,还是没有表情:“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不听!”我断然的打断他——我从来没有那么打断过他,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世界上第一次载员坦克空降,发生在前苏联。”他不答理我,自己就那么缓缓的低沉的说,“前苏联空降部队的司令员,一个上将亲自坐镇指挥。都很紧张,因为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坦克那个铁玩意下来不是闹着玩的。人在里面能不能受得了,很难说。那个上将就那么冷静的看着,看着,运输机过来了,坦克出来了,伞包打开了,就那么往下降,往下降。落到地面的时候人们欢呼,因为这是空降部队历史性的突破——一个年轻的空降兵中尉,坦克中唯一的成员脸色苍白的钻出来,在人们的簇拥下跑步到上将面前,敬了一个军礼——你知道他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说话。

  “他说:报告上将同志,报告我尊敬的父亲!我回来了!”

  他缓缓的说。

  我一怔。

  “第一个作试验的,是这位将军的儿子。”他慢慢的说,然后戴上自己的黑色贝雷帽。

  我还在看着他。

  “这就是军人。”他慢慢的说,“为了最高的军人荣誉,为了最高的军人义务——敢于牺牲,就是军人的天职。”

  我默默的听着,看着他。

  “我不强迫你留下。”他缓缓的说,“这只是一次演习,如果是战争,我也会这样作的——你怪我恨我甚至是想报复我,我都理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你自己选择——留下,我欢迎你;离开,我尊重你。”

  他慢慢的出去了。

  我默默的站在大帐篷里面。

  我光着膀子,什么都没有说。

  我那么站着,什么都没有作。

  天色渐渐黑了。

  我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外面,警通中队的弟兄在饭前高歌,狼嚎一样。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爱,常思念那个梦中的她,梦中的她。来来来来来来——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在我的光膀子上。

  我打了个冷战。

  阴暗的光线下,我隐隐约约看见了那面军旗。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军旗前发誓的时候眼中的泪水。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军旗指引下正步通过检阅台嘶哑的口号声。

  我还记得我的陈排倒在10000米武装越野场上拉枪栓逼我走的嘶吼。

  我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苗连的一只掉进脸盆的假眼。

  还有穿着军装的小影……

  还有呢?生子他们……

  我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个什么思维过程,很乱,真的。

  我什么都记得很乱。

  天色全黑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他。

  他站在基地旁边的小山上,看着远处的公路桥和群山出神。

  桥上一会过去一辆车的灯光,一会过去一辆车的灯光。

  群山都是黑色的,风中丛林枝叶瑟瑟。

  我慢慢的走向他的身后。

  我就站在他的旁边。

  他也不看我一眼。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指着群山和公路桥:“看!妈拉个巴子的跟老山那个狗日的地方一摸一样!”

  我看着群山和公路桥,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却一直在说,在说老山,在说往事,话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虽然他在控制自己,但是我还是能够发现他的声音中隐约的颤抖。

  我就站在他的身边。

  戴着我的黑色贝雷帽,穿着我的迷彩服,戴着我的臂章。

  一直就那么听他说。

  很多年以前,一个18岁的陆军上等兵和一个40多岁的陆军上校就那么肩并肩的站在一个小山上。

  上校在说自己的往事。

  上等兵在默默的听着。

  后来这个上等兵曾经对那个上校说你哭了。

  上校就不承认,一直说没有没有。

  上等兵就再也没有问过。

  永远也没有问过。

  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八节

  88,兵歌(16)
  直升机在丛林上空掠过,我坐在舱门边上,朔风再次吹拂我的脸。

  我没有什么语言。

  都没有什么语言。

  都在直升机里面坐着,有的弟兄睡着了。狗头高中队也睡着了,他个狗日的逮着哪儿睡到哪儿。

  我摘下头盔和风镜,立即就睁不开眼睛了。

  我闭着眼睛,让迎面的风麻木我的脸。

  过了好一会,我才因为喘不过气来把自己的头缩回来。

  马达递给我一支烟,我拿过来点着了抽了一口,深深的吸进去。

  在我的脚下,还是兵车行。

  只不过是撤回原来的驻地,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多了。

  我抽着烟,默默的看下面的兵车队伍,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的编队还是以狗头001机为中心,我们在回程的路上。

  我看着群山,丛林,河流……熟悉而又陌生,我觉得连自己都陌生了。我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什么都没有那么激动了。

  这不太象我啊?

  我觉得压抑,把烟扔下去,在机舱里跪起来抓着舱门,对着外面的群山,丛林,公路,兵车……

  我的侧面是吹来的朔风,我睁不开眼睛。

  我撕破自己的喉咙高喊:

  “啊——……”

  机舱里的弟兄都被吓醒了,下意识的抓手中的步枪;狗头高中队的反应最激烈,眼睛还没有睁开步枪的保险已经拉开了——虽然连空包弹都没有,但是职业反应就是职业反应,你有什么办法?

  我还在高喊:

  “啊——……”

  声音一出机舱就被螺旋桨的噪音吃掉了。

  但是我还在高喊,脸都憋红了,一直到用尽肺里的最后一点氧气。

  我大口喘着气。

  里面的弟兄都惊讶的看着我。

  马达拍拍我:“鬼儿子?你疯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喘气。

  狗头高中队只是那么淡淡的笑了一下显得自己很酷——我说过装酷是这孙子的本性,我也没有答理他——他就又合上眼睛了。

  弟兄们纷纷寻找刚才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嘴里骂着我神经病,又睡去了。

  马达没有睡,在我边上担心的看着我,把嘴里刚刚点着的烟给我。

  我坐回来,把他的烟叼在嘴里,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淡淡的笑了。

  急速吹散的烟雾中,我的笑容很奇怪。

  马达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不认识了?”我很纳闷。

  马达看看我,又看看狗头高中队,不说话。

  我纳闷的看他:“怎么了啊?拿我当外人啊?”

  马达摇头,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的语气:“你越来越象他了。”

  谁?!我一激灵。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狗头高中队。

  我操!不会吧?

  我出了一脑门冷汗。

  马达叹口气,离开我去睡觉了。

  我还那么坐着。

  傻傻的坐着。

  马达闭上眼之前,看了我一眼,眼光很复杂。

  我又笑了,我怎么会象他呢?——他狗头高中队就是个孙子啊?!

  马达闭上眼睡觉了。

  直升机在丛林上空飞行。

  我在回忆中看见自己的奇怪的笑容。

  现在正在写作的我打了一个冷战。

  是的,我18岁时候的笑容和狗头高中队那个孙子——简直是一摸一样。

  很多年以后,我喜欢一个人在山里开车转悠。

  找到个地方就下来,张望四周。

  我也不知道在寻找或者等待什么。我的脑子在很多年的奔忙中变得很迟钝。

  直到有一天,我才醒悟过来。

  原来,我每一次来的,都是一个地方。

  就是上一次我碰见兵车队伍的地方。

  我在寻找的,是他们。

  还是我在等待的,是他们?

  我也不知道。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九节

  89,风中想念着的你,是我全部的美丽
  很多年后,小庄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看着一堆的留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呵呵,为什么要求小庄是个你们心目中的楷模式的军人呢?是你们期待中的特战精英呢?他真的不是这块材料啊!——而且现在的小庄离开军队也很久很久了,军队的事情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军人的誓言和梦想也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小庄一边看,一边就在淡淡的笑。

  什么叫“隔岸观火”,现在是真的知道了。

  他休息了一会,点着一根烟。

  还是继续自己的故事吧,呵呵。

  当年的小庄就是小庄,不会是你们任何人。

  因为,小庄就是小庄。

  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那次演习是我生命中一个重要转折点的开始——其实和猫头大队的作战还真不是何大队跟雷大队的个人恩怨或者说叫板,那你们也太小看两个大队长了。雷大队的猫头大队先给红军一点颜色还是比较狠的颜色,红军战区指挥部不得不先给他收拾了,不然就有更厉害的颜色——特战虽然规模不大代价不高,但是起到的作用是战略性的。我也就不讲猫头是怎么给红军颜色看的,一个是说了你们也不懂,再一个就是军队的隐私不能乱说——所以何大队就是把家本豁出来也要拿下老猫。

  特战,都是必然性中偶然因素在起作用。

  ——不扯那次演习了。

  我就那么回到狗头大队,继续训练,继续踢球,继续和弟兄们在一起砍山。但是他们看我的眼光渐渐的变了,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我变得不爱笑了,笑也是跟狗头高中队那个孙子的操性有点象了。我不再会为了马达的一点臭事笑的前仰后合,不再会为了谁滑降的时候挂在攀登绳上下不来了笑的一蹦三丈高,也不会为了我们踢球输给哪个中队就气的想跟人互锤——更关键的是,作为副班长,我在带队训练的时候的态度越来越严厉了,搞得我们班里的老士官都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是看我的眼神和语调都不敢不听。

  我变得冷漠,变得低沉,变得冷静——或者说,变得冷血。

  是的,冷血。

  那种转变是我一生忘记不了的,因为记忆太深刻了。

  我经常会沉默,突然的沉默,在大家一起洗澡一起砍山一起打牌的时候变得沉默。就那么一下子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的脸色在记忆中变得阴翳,是的,阴翳——我知道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爱哭爱笑的小庄了,我也不在对什么抱有激情。

  我只是习惯性的在作自己该作的一切。

  装酷不再只是狗头高中队那个孙子的本性——以前我老在弟兄们中间学他装酷学的特别象,但是现在我那个操性就没有人笑了,因为都看出来我不是装的——我也和那个孙子一样了。

  我就是那么训练那么吃饭那么洗澡那么睡觉。

  就是那么突然的沉默,或者在笑的时候也是那么孙子似的一笑。

  什么笑话都不能让我再开心,什么臭事都不能引起我的笑容,什么样的伤心都不会再让我激动抱着自己的弟兄哇哇大哭他们还拍着我的肩膀问我小庄小庄你个鬼儿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们知道,我不再需要这些了。

  他们和我变得疏远,不是人为的,是自然的。

  我18岁的那年冬天,就在发生着这些变化。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变了。

  一个沉默的阴翳着自己年轻的脸的上等兵在大院里面来来去去,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却又是那么陌生。

  我也不觉得难受,没什么特殊感觉了。

  我知道何大队作的没有错,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换了我是他我也会那么作。

  我就那么来来回回,什么事情也不能让我多看一眼。

  变了。

  真的变了。

  只有在暗夜里,我打着手电在被窝里面给小影写信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温暖在流动着,一点点渗透我的心——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还是小庄不是别人。

  但是小影,你在哪儿啊?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啊?

  ——快速反应部队逢年过节的时候是绝不可能给你假让你进城的。道理不说你们都知道,但是我知道小影的军区总院不会这样啊,她们都有周末啊是随便活动的啊!

  小影,你为什么不来呢?

  你知道小庄在想你吗?

  ——第二天的军号一响我的这些柔弱的念头又全部打消了,我再次变成一个阴翳的小庄。

  是的,是我,双重人格的18岁。

  我就是那么过来的。

  原来刚刚当副班长的时候自己能吓一跳,我靠!当官了?!虽然副班长不是什么官还是兵,但是在狗头大队这样的鸟部队也是不得了啊!开始是真的不适应,喊个队还不好意思跟老鸟们嘿嘿乐啊,他们也瞅着我乐啊!——但是现在我是真的不乐了,就那么阴翳着脸喊队。——马达是班长但是他现在也不怎么带队都让给我,因为他不想带队看见我的眼神就让给我,我也不知道谦虚就是那么带队喊队喊操给狗头高中队报告敬礼再敬礼任何转身稍息然后归队。

  就这么一天天的。

  小影也没有来信,我还是天天写啊。

  然后天亮的时候又是一个阴翳的小庄继续着自己该作的事情。

  但是我真的想念小影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她,想在她的怀里痛快的大哭一场啊!

  小影啊小影,你在哪儿啊?!

  谁能告诉我啊?!

  你怎么连个信都不给我来呢?!

  你知道不知道我多么需要你啊?!

  但是她就是没有音信。

  打电话,也不在,也没有人告诉我她干什么去了,小菲也不在。

  她们屋里的女兵,还真的都不在。

  我就这么一天天的过。

  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作自己该作的事情。

  然后跟那个孙子一样装酷的笑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片苍白,我现在回忆起来那段时间是一片苍白。

  什么颜色都没有。

  和军队无关,因为我是小庄,我很敏感,所以我有这样的感觉。

  我也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出色的军人——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求我是个最好的军人,但是我真的不是,我就是小庄而已。所以你们不要对我要求那么高,我就是一个小庄,一个不争气的军人现在还退伍了以写小说为生。

  转眼到了大年初二,我终于接到了电话。

  我跑步到中队部拿起军线。

  我听到那面是小影的声音:“喂?!黑猴子!”

  我的眼泪刷的下来了,那半个月我从来就没有哭过但是我哭了。

  “黑猴子你怎么了?!”

  小影听出来了,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虽然我很压抑自己的哭声但是她是小影啊!小影怎么会听不出来啊?!

  “没事……”我擦擦眼泪,“就是想你。”

  小影在那面格格就乐了。

  “你干吗去了?怎么连信也不给我写一个?”

  我就问她,但是没有责怪的意思,我怎么可能责怪小影呢?

  小影就笑:“你猜不出来!”

  我就笑了:“说吧,你干吗去了?你们屋的女孩怎么都没有人影了?”

  “你打开电视,看7点的新闻。”

  看新闻干吗啊?我就纳闷了。

  “去看啊!”

  我看看我的潜水表,已经是7点03了我就说来不及了,我还得去中队俱乐部呢!那帮子家伙都在看欧洲杯我要换台绝对是当即按到暴锤。

  小影就不高兴了:“电视上有我!”

  我就一激灵:“怎么会有你呢?!”

  “去看就知道了!”

  我就纳闷了。

  中队文书一直在边上好像是在看报纸这个时候站起来了:“真的假的?!电视上有小影啊?!”

  小影就在那面说话了:“谁偷听呢?”

  我就笑说是我们文书。

  小影说:“你看就看,不看就算了啊!”

  我还没反过味来文书就跑出去了。

  我就听见楼道里面文书在喊:“换台换台!新闻里面有小影!”

  然后就听见楼道尽头的中队俱乐部那个热闹啊一片小马扎响啊!

  我还拿着电话发楞呢就听见那边一分队长那孙子跟那儿喊啊小庄呢!叫小庄过来还没有呢!别赶不上了!

  可是我舍不得放下电话啊?!

  我还没说话呢那边马达就喊了:“搬过去搬过去!给这鬼儿子搬过去啊!”

  然后那个热闹啊——狗头高中队不在去大队战备值班室值班了,大家都是换了个操性的,恨不得把房子也给拆了再说,当然房子是不敢拆的就是说说显示我们弟兄心情愉悦——楼道里一片靴子乱跑还喊小心点小心点日子还过呢!我就知道是后勤股副股长那孙子,这孙子是个铁杆球迷就喜欢跟我们中队一起看球看着极爽因为我们中队球迷多,一有球他就过来,干部的操性就没有了就是球迷。

  小影在那面就笑:“你们干吗呢?”

  “搬,搬电视呢!”我都被这帮孙子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影就乐翻了你们搬电视干吗啊?

  我还没有解释呢电视已经搬到中队部门口了一帮子兵哗啦啦就进来了地上床上坐了一大片啊!文书就搬张桌子过来把我们中队那台破牡丹就搁在桌子上赶紧就插电调台啊!

  就看见新闻了一帮子老头老太太开会啊。

  这有啥看的啊?我就蒙了兄弟们也蒙了嚷嚷着没有小影啊?!

  小影就在那面说:“都老实等着!”

  我就老实等着弟兄们也老实等着就看老头子老太太开会过年了开开茶话会这种淡新闻多的要命。

  接着就不是开会了是一个大山里面的帐篷群。

  弟兄们就嚷嚷谁啊哪个部队啊?

  然后觉得不对劲啊怎么都是女兵啊?

  我就仔细看。

  没看清小影就看见一帮子女兵在演练战场救护演练越野甚至演练射击还穿着迷彩服军靴——我从来没有见女兵穿成这个样子这是干吗啊?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女子特警队呢弟兄们都惊了咱们部队有女子特战队啊?!——然后就真的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戴的贝雷帽和我们不一样啊蓝色的不说还有个金黄的帽徽啊这是什么部队啊?——我一下子就醒了我知道是什么了!

  然后弟兄们还在嚷嚷呢小影呢小影呢!

  后勤股副股长就喊:“别吵吵!”

  他也明白了干部就是干部这个时候不是球迷了。

  就都不吵吵了。

  野战部队干部就是干部,一起看球也是干部。

  然后我就看见一帮子女兵在帐篷里面整理自己的东西。

  我靠!我心里面一凉啊!我是真的一凉啊!

  我看见小影了。

  小影就在那面叫:“小庄小庄你看见我了吗?我在最左边我们班的女孩都在电视上你赶紧找我!赶紧找我!”

  我拿着电话当时就蒙了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就听见播音员在说:“……我军第一支参加联合国维持和平的医疗队在结束了紧张的培训后即将踏上征程,远赴东南亚某国去执行光荣的使命,这是我军第一次派出医疗队参加联合国的维持和平行动……”

  都惊了都张着嘴。

  我就更不用说了,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就是张着嘴啊!

  “你看见我了吗?”小影还在那面笑啊,“还有小菲呢!我们屋里的女孩都在了!”

  “看,看见了!”我张着嘴还没有缓过神来。

  “明天我就走了!”

  “真的去啊?!”我问。

  “那还有假的?”小影格格在笑啊!

  我就心里疼啊你笑个屁啊你知道我在担心你吗?

  话到嘴边就出不来啊!

  “以前都是你在第一线,这回是我了!呵呵,我是自愿报名的!”小影在那面说,“没事,别担心啊!凡是派医疗队的地方都是局势得到控制的!我得给你普及一下子啊!”

  我还是张着嘴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小影还在笑啊:“怎么了?吓一跳吧?”

  不会吧?小影去战区啊?不是演习的战区啊?是真正的战区啊?就是控制了也是战区啊?——我是特种兵这点子常识是有的啊!被控制的地区就是适合打特战的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我的思维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弟兄们都惊了都嚷嚷不会吧!真派女兵上去啊?男的都死光了?

  你们不知道野战军的弟兄是怎么心疼女兵的。

  都惊了都觉得奇怪也觉得不可思议。

  小影就在那边说:“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开会了!明天上午我就走了!——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比你差!哈哈!崩儿一个!”

  挂了。

  我拿着电话一直到盲音啊。

  新闻完了大家也沉默了。

  马达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小影她们真的去了?”

  一个弟兄就说:“新闻都播了你说能不去吗?”

  大家就看我。

  我谁都没有看,就盯着电视发神。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呵呵,很多年过去了,我可以平静的写这段往事了。

  呵呵,很多年过去了,我可以坦然的写这段往事了。

  小影去了前线,我还在山里。

  这就是我的小影,她就是这个性格。

  要我现在说,她就是想和我看齐。——因为她知道,我也许要在狗头大队真的从军了。

  呵呵,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维持世界和平振我军威扬我国威的理想。

  小影更不是那种女孩,她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

  她就是小影,就是因为爱我。

  这就是当年的事实。

  两个真实的小兵的故事。

  但是,还没有结束——因为一切,都刚刚开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九十节

  90,脏手(1)
  刚刚接了一个很长的电话。

  电话响的时候我刚刚买烟回来,还没有开门,等我开了门电话已经不响了。我看看来电显示一串子0我吓一跳什么号码啊?

  后来就在网上骂人玩,电话又响了。

  我就拿起来。

  没人说话。

  只有呼吸。

  我喂了好几声没有人答理我,我就挂了。

  但是又响了,我拿起来就怒了因为我这段时间尤其是今天的心情不好极端不爽:“他妈的谁啊?!”

  ——其实我现在一般不这么鸟但是心情不爽尤其是隔离自己这么久了就有点子过分了。

  我就听见抽泣。

  我就傻了,谁啊?

  女孩的抽泣。

  谁啊?我脑子里面转过很多张脸。

  最后定在两张脸上,然后两张脸重合了。

  我就知道是谁了。

  我也就不说话了。

  快两年了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

  我就坐着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了一句就是:“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这还真的是个问题,因为中间我搬家很多回电话换了好几个手机也换。

  “问了好多人。”她淡淡的说。

  那种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使得我一下子傻了。

  半天,半天我才回过神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的?”

  “我看了你的小说了……”开头几个字还清楚后面的马上就是泣不成声了,哭的不行不行的了。

  很多回忆就出来了。

  但是真的和小影无关,我想起来的就是那只迷彩色的蝴蝶在我眼前飞舞,我伸手去抓我拼命去追但是什么都是空的。

  我的脑子也空了,不知道说什么。

  就那么坐着。

  “求你了,别跟他们生气了……”她抽泣着说,“我一直在看,从第20节开始跟着看,我知道是你。后来你公布了自己我也没有惊讶,因为我知道一定是你……”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网络是个好东西是个坏东西呢?

  “你好好休息休息,别生那么大气好吗?”她抽泣着恳求我,“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本来不想打扰你,怕影响你写东西,但是今天我坐不住了我必须跟你说话……你这么是在耗自己你知道吗?!”

  我深呼吸一下,红肿过的左眼又开始疼。

  我知道是眼泪,有盐分所以会沙疼的。

  “赶紧休息吧,不要这么跟人赌气了!”她说,“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了,我理解你……”

  我闭上眼睛让眼泪一直流啊流啊。

  还能说什么呢?

  “按你自己的想法写完吧。”她说,“我们很多朋友都在看——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就是那只迷彩色的蝴蝶。”她笑了。

  我不知道大不列颠现在几点,但是我知道一定是黑夜因为我这里也就是地球另一边是白天,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

  “中国士兵——小庄!”她孩子一样的笑了,“现在你的名字在好多留学生嘴里呢!本来好多人不认识,都挺淡漠的关系——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无论当没当过兵的,无论喜欢不喜欢军队的,都喜欢这个小庄——你啊!我都有点吃醋了——呵呵,赶紧休息吧!小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啊!”

  我睁开眼睛左眼绝对是花的,右眼是清楚的。

  我们说了很久,还说了什么我就不记得很清楚了。

  我的心情好多了,踏实多了。

  我原来不想写或者说怕引起争论的故事,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我也一样要写了。

  因为,这已经和我的荣辱没有关系。我个人在这些故事面前算个蛋子啊?!何况这个故事和政治还真的没有关系,是整个东方民族的问题——是几千年的民族心理的问题,或者说是民族应该铲除的劣根!

  是一个过去的小兵的故事。

  你不会知道他,你不会注意他。

  小兵,是的,一个过去的小兵,被人遗忘的过去的小兵。

  永不为人知的一个过去的小兵。

  死在我枪下的一个过去的小兵。

  其实,还应该说是我的前辈。

  我亲手杀了他。

  大年初五的凌晨三点,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我是值班的班长跟楼道坐着给小影写信。我们特勤队的警报响了,是战斗警报,我们的警报是分级别的,特勤队出动和大队全体出动是不一样的警报——这个警报是特勤队的警报。

  我顾不上别的了把信往兜里一赛就吹哨子。

  当时我没有那么紧张因为我一直以为是狗头高中队又跟我们过不去不让我们好好睡觉,估计又是跟炊爷的三轮叫劲还是去家属院偷谁的自行车什么的,这种鸟事真的是屡见不鲜啊!——可是我一抬眼又不是啊!

  文书都出来了拿着钥匙哗啦啦开枪库啊!还对着对讲机说:“二中队特勤队请求开枪库!”文书是江西人一张嘴就是江西普通话我至今也学不象——特种部队枪械管理是非常严格的,虽然你天天要跟枪打交道但是枪支的管理不是闹着玩的,文书有钥匙但是如果大队那边不知道警报器马上就响啊!

  干吗取枪啊?!

  我就有点发蒙。

  那边文书已经开了枪库大喊:“特勤过来取枪!”

  这边我们弟兄已经穿好衣服拿着头盔背囊什么的出来了。

  马达把我的头盔和背囊扔给我我就跟着大家去取枪。

  这回枪库没有停电——我都很意外啊!每次夜间战备不停电啊?!

  但是当时顾不上这么多啊!赶紧就抄起自己的步枪手枪匕首披挂好就往外跑啊!

  全大队都没有动静只有我们特勤队在战备。

  我确实奇怪啊这回是干吗啊?——单练我们啊?!批准非训练时间开次枪库那么容易啊?!绝对麻烦的要死啊?!——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啊!赶紧就跟着跑啊!

  我们十几个弟兄哗啦啦全副武装除了没有子弹就跑到楼下在兵楼前集合,我就喊队,大家赶紧就向右看齐报数。

  狗头高中队早就在下面了这孙子也是全副武装。

  我就报告应到多少实到多少请高中队指示。

  狗头高中队这孙子还是那个表情,就那么一挥手:“放背囊!”

  我们都一怔,但是还是放背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小值日!”狗头高中队喊。

  到——那个在兵楼里面坐着的兵就赶紧跑步过来。

  “一会你负责把他们的背囊拿回去!”

  “是!”

  我就更蒙了,背囊不带战备什么啊?

  “一号区,登机!”

  我们就跑步过去,只拿着武器背着一个水壶,干粮什么的都没有带。我心里还合计着呢——这是什么战备啊?这么莫名其妙啊?野战部队出动不带背囊干吗啊?真的练我们风餐露宿啊?就是野外生存也带个背囊啊?还只带武器?

  我还没合计出来呢已经到大操场了。

  我们特勤队的直升机就在那儿等着呢,螺旋桨在转动着。

  然后就发弹匣啊——弹匣一到我手里我一看就惊了!我靠!实弹啊!

  绝对的实弹,不是空包弹。

  我们都惊了,但是什么也不敢问,就是往自己的装具里面装弹匣。

  然后把一个步枪弹匣上到步枪上一个手枪弹匣上到手枪上,不敢开保险。

  狗头高中队就看表。

  然后一辆突击车就过来了。

  我们一看更惊了!

  何大队啊!他也全身披挂啊!除了没有步枪挎了个手枪以外别的什么都不缺,还真的戴个头盔——他脸比较大所以戴上去比我们威武的多,我们戴上去都跟小麻雀似的看着你都觉得忽悠忽悠的。

  何大队就跳下来径直过来。

  我就看见他没有戴军衔和臂章,胸条也没有。

  狗头高中队就敬礼啊——大队长同志!二中队特勤队应到多少人实到多少人集合完毕请指示!

  何大队就还礼,也不说什么,就一挥手:“出发!”

  我们就上飞机出发,何大队也上来了。

  直升机起飞了,何大队也在我们都不习惯。

  就拿出迷彩油要画。

  何大队就摆手:“不用了。”

  我们就收好。

  “撤掉你们的臂章胸条军衔。”何大队淡淡的说。

  我们都蒙了,干吗啊?

  狗头高中队在撤,我们就撤,收好了放在兜里。

  直升机径直向远方飞去。

  何大队严肃的脸不知道在看哪儿。

  我们就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第一次和何大队一个直升机你想想什么滋味?!

  何大队叹口气,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叹什么气啊?

  他就缓缓的说:“今天的事情,就死在你们脑子里——谁泄露出去,按照泄密处理!”

  我们就更紧张了。

  什么事情啊?何大队亲自带队?还撤掉我们的臂章胸条军衔?干吗啊?——我第一个反应还真的是战争行动,这个不骗你们,美国大片你看多了也是这个反应。我还以为边界那面出事了,或者是派我们去什么国家或者地区真的秘密干什么事情。

  于是就紧张的不得了啊!

  上战场啊!

  但是接着知道不是了。

  因为直升机在往城里飞啊?

  我就蒙了,这是干吗啊?

  何大队看着城市,什么都没有说,就是那么看着。

  微弱的光线下,我看见他的脸色复杂。

  或者说,确实是痛心。

  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是士兵,只知道服从命令。

  何况,是何大队跟我们一起去。

  很久很久,何大队才缓缓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清理门户。”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九十一节

  91,脏手(2)
  该怎么讲这个故事?我真的是犹豫了半天,虽然我决定不写不行,但是还是犹豫——肯定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我还是要写,不能不写啊?!我不能让这件事情真的跟我进了地狱啊(我知道我没有上天堂的命),那样我就不是内疚的问题了——毕竟,那一枪是我开的。

  他是死在我手上的。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按照有关原则,密级早就可以撤销了——何况这件事情还真的没有什么密级,只是不对外公布而已;何大队所说的按照泄密处理也是针对狗头大队的范围说的,我现在说也确实不犯规。

  但是我是真的不想给自己招惹一身是非的人。

  所以我会犹豫啊?

  我只希望大家好好的反思一下关于一些民族心理的问题。

  真的,我就是个人荣辱其实都是扯淡的事情了——不至于牢狱之灾,因为这种小事真的不算是个什么蛋子事情,何况还是写在小说里面不能成为什么证据——那写惊险小说的就都别写了干脆都改言情绝对保险——所谓的个人荣辱,就是一定会引发大量的争论,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要我说,还是真的和政治无关。

  是整个东方民族的问题,我说的是整个的。

  唉,就是争论就争论吧,如果我小庄豁出去自己的荣辱被人骂个狗血喷头——其实在前面的段落你们应该十分的了解我的写作风格了,绝对的小心翼翼,但是这个段落你怎么写都是一堆事情——只要这种劣根能够引起大家的一点点反思,我算个蛋子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压在心头的难道是虚幻吗?

  呵呵,你可以相信,可以不相信——我说过了,这是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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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机在省城上空飞翔,降落在一个工厂的停车场。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工厂,我进城本来就少的可怜,何况一进去就在军区总院扎着不出来。我就透过舷窗看见外面到处都是警车的海洋,就围着工厂的办公楼。

  何大队就下去,我们在上面等着。

  然后就看见何大队在和几个警察说什么——顺便说一下,警衔我至今认不全,就是觉得麻烦看不明白——然后就一挥手,狗头高中队就下去。

  他们还在说什么。

  我们弟兄就在上面等。

  当时心里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地方公安遇到硬碴子了,收拾不了找我们。

  我们那帮子学生——就是特警队也在现场,但是我看见他们已经有认挂花了正在包扎。

  没有什么枪声,但是救护车在来来往往。

  我就知道刚才有一场恶战啊!

  看上去真的是有不少警察挂花——有没有牺牲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不会跟我们小兵通报。

  何大队一挥手我们就下去迅速列队。

  何大队看着我们,很严肃:“目标——一个疑犯,持有79微冲一支,77手枪一把,弹药不确定,并在身上绑缚TNT炸药块,电子触发雷管。劫持人质7名,就在那个三楼!——有没有信心?!”

  “有!”

  我们齐声吼啊——绝对是有信心啊!1个认算个蛋子啊?!我还以为有多少呢?!

  何大队还是担心的看着我们,不下命令。

  他又转身看大楼。

  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这种简单的小科目练了几百遍都不止了啊?!就是野外住训的时候,逮着附近部队的兵楼办公楼机场什么的也是抽个时间狠造啊?有时候扮演“恐怖分子”有时候又是反恐怖部队——“恐怖分子”这个词是开玩笑啊!意思就是渗透破坏啊别给想歪了啊!——为了提高0.5秒我们可以练10遍20遍,绝对的快准很啊!

  但是何大队真的在犹豫。

  他就那么看着大楼。

  狗头高中队不敢说话,他个孙子敢说什么啊?他就是在握着自己的手枪把,在想什么——我当时就想喷,哎呀呀这孙子也会思考啊?!

  何大队看了半天,就说:“还是我跟他谈谈吧。”

  一个警官就说:“算了吧,我们跟他谈的,他都开枪了。”

  “我去跟他谈,好吗?”何大队客气的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地头啊。

  几个警官想想,但是不敢下决定。

  “我去和他谈——给我一次机会。”

  何大队缓缓的说,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沉重和心痛:

  “他毕竟是我的兵。”

  我当时脑子就蒙了!“我的兵”?!“清理门户”?!——我操!不会是我们狗头大队的哪个小子胡闹吧?!这他妈的可玩大发了啊!——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是啊,我们大队就那么屁大点院子,看的死死的谁也出不去啊?!就是有这种操蛋的我们也马上就追捕啊?!——特勤队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还没有反过味道来。

  但是我看见狗头高中队把头低下了。

  我知道,这孙子是真的难受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这孙子难受啊!

  警官们看看何大队,再看看狗头高中队,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何大队就拿着高音话筒往前走,一个警官要给他防弹衣。

  何大队怒了,真的怒了,一把推开——“我要那个妈拉个巴子的玩意干啥啊?!他是我的兵!你让向我开枪试试?!他敢?!”

  我明白了——可能是退伍的老兵。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确实也有,比较痛心——后来我退伍后接触了一些国外的资料,知道全球特种部队都出过这种倒霉事情,一般警察是真的对付不了的,只有找特种部队自己解决——我们的行话,就叫“清理门户”。——我相信所有的特种部队在处理这种类似于“清理门户”的事情的时候,都比较难受,但是不得不为——你是军人,就要执行命令,况且,你的弟兄也真的是犯罪了,国法难容啊!

  但是这个兵绝对不是一般的退伍兵。

  因为那犯不上何大队亲自来啊?!

  这个智商我还是有的。

  何大队在往前走,狗头高中队一挥手,我们就急忙跟上,前后左右成了人墙打开保险枪口对着大楼——我们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任何可能射向何大队的子弹。

  “妈拉个巴子的给我滚!”

  何大队第一次踹了我一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打小兵,这是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还踹的是我。

  我们不让开——我们必须用生命捍卫何大队,他是我们的军神。

  “高中队!”何大队喊。

  “到!”狗头高中队立正。

  “你让他们给我让开!我自己过去!”何大队吼。

  狗头高中队在犹豫。

  “这是我的命令!”何大队怒了,“我就不相信他会开枪打我?!”

  狗头高中队不敢怠慢了,命令我们让开。但是他使个眼色,我和我的两个突击手就悄悄过去了。何大队的注意力在前面,他也许感觉到了,但是顾不上我们。

  他一直在看着那幢黑压压的大楼。

  我们都知道在三楼但是不知道哪个窗户,目光就在那里寻摸,步枪就抵在肩上,但是枪口是向下的,不敢刺激对方啊!

  我们三个就戴上自己的单兵夜视仪展开散兵线,慢慢的跟在何大队后面——我离何大队最近,只有半米,只要有风吹草动,我就一下子扑到前面去!

  我会用我的生命捍卫他!

  我那时候已经理解他,而且我知道我自己也会这么作的。

  何大队走到空地上。

  他站住了,看着大楼。

  我们都很紧张握紧步枪——都是步枪速射的高手,但是没有目标你打个屁啊?!夜视仪里面绿呼呼的一片啊!你看清个球啊?!

  我当时已经意识到对方也绝对是高手——狗头大队的老兵不是高手吗?

  但是是真的发现不了他。

  何大队就拿起高音喇叭:“妈拉个巴子你小子玩什么呢?!赶紧给我出来!”

  里面没有动静。

  “要玩就先跟我玩!”何大队喊,“你想怎么玩啊?!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干啥啊?!你在找死知道吗?!”

  里面有声音了,是个男人:“何中队,是你吗?”

  ——何中队?!我一激灵啊!不得了啊!这不仅是老兵是我们的前辈啊?!打过仗的老侦察兵啊!素质绝对不是吹的啊?!是真开枪打认的主儿啊?!——我们呢?就打过靶子啊?!

  “妈拉个巴子不是我是谁啊?”何大队就说,“你大半夜的整什么整啊?!把我也给整来了!你说我怎么办啊?!赶紧下来,什么话下来说!”

  “何中队,”那个男人的声音干涩,“你走吧……我没有回头路了,我杀人了。还不是一个。”

  何大队就惊了:“你……你怎么能……你他妈拉个巴子的干什么啊?!”

  “是真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变得坚硬,“我不会出来的,除非警方答应我的条件,给我提供直升机出境……”

  “你以为看电影啊?!”何大队怒了,“你没当过兵吗?!可能吗?……(那三个字我就不写了)能答应你的条件?!你自己寻思可能吗?!他答应你他是干什么吃的?!啊?!你这是自找死路啊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他是真的痛心了。

  “何中队,我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那个男人说,“你左右不了,我知道。怪就怪我自己,没有自杀,还活着回来了。”

  何大队痛心疾首:“你怎么那么混蛋啊?!啊?!你知道不知道你还年轻啊?!那点子破事算什么啊?!你怎么就不自己想想呢?!”

  “我根本就没有出路!”那个男人说,“他们都拿那种眼光看我!挖苦我!还欺负我!——何中队,你不知道这几年我怎么过的!我受够了!这个狗日的厂长还欺负我老婆……我能不杀他吗?!我算个什么男人啊?!”

  何大队急得团团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不是说对你的政治前途没有影响吗?!咱们不是有政策吗?!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政策是政策,但是他们根本就不那么看我!”那个男人都哭了,“你知道他们怎么骂我的,何中队?——胆小鬼,怕死鬼,王连举,叛徒……”

  那个男人哇哇的大哭啊!——一个男人,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哇哇大哭撕心裂肺——你知道我是多么震惊吗?!我当时18岁,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前辈是怎么了啊?!

  “你不是!”何大队的眼泪也要下来了,“你是我最好的兵!你是我最坚强的战士!你是我最他妈的过命的弟兄!——你下来,我给你作证!我看哪个妈拉个巴子的敢欺负你?!我把这个厂子给他拆了!”

  “晚了!”那个男人哭着喊,“我杀了人,连欺负我老婆的那个厂长,还有跟他一块去的,4个,我还打死了警察——我没有活路了!”

  何大队急了,真的急了:“我就操他奶奶的!为什么这样对我的战士?!为什么?!党纪国法他违反了哪条了?!他有什么对不起你们这帮子狗日的?!他为了你们烈血!为了你们受罪!——你们他妈拉个巴子凭什么这么对我的战士?!凭什么?!”

  他破口大骂,但是不知道在骂谁。

  我也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但是我当时就知道,是无济于事的。

  何大队的对讲机响了:“何大队长,疑犯劝出来了吗?上面的时限是还有15分钟。”

  “妈拉个巴子的等着!”何大队对着对讲机喊,随即一把在地上摔坏了还踩了一脚。

  他抬起头,看着黑压压的大楼,语重心长的:“……你出来吧,不能一错再错了。”

  “我没有活路了,何中队,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

  何大队叹口气,指着我们三个:“你看看他们三个,你再看看后面的十几个——都是你的小兄弟,加上我,加上你的哥哥老高,就这么些人了——你先开枪把我们都打死吧,打吧。”

  那个男人喊:“何中队!你说的什么话?!”

  “你不要忘记了,”何大队的眼泪在眼里含着,“我还是军人——他们这些小兄弟也是,既然我们来,就是有命令的——军令如山倒啊!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下命令让这帮子你的小兄弟,还有你的哥哥老高进去和你对着杀?还是……你说呢?我不能对你下死手啊!你是我的战士我的兄弟啊!你是为了我们这帮子老哥们吃的苦啊!那么些年,你在那个里面受的罪,不是为了我们这帮子老哥们吗?——我只有选择让你先开枪打死我,还有你的哥哥老高,还有你的这帮子小兄弟,然后你爱怎么办怎么办——但是我不能离开,不能不管——我是军人啊!你的哥哥老高也是,他就在后面——这帮子小兄弟也是啊!我们怎么可能不服从命令呢?”

  那个男人泣不成声:“何中队……”

  何大队摘下自己的头盔,随便的一丢:“这个玩意号称防弹,到底咋样我也不知道——你开枪吧,朝我这儿打——”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

  我们都惊了。

  沉默。

  何大队就那么光着头站着,惨淡的灯光下真的泪如雨下啊!

  沉默。

  还是沉默。

  一支79微冲丢下来了。

  “何中队——”那个男人高喊。“我宁愿打死100个警察,我也不能向我的兄弟开枪!”

  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

  然后,何大队就闭上眼睛。

  眼泪在他的大黑脸上就那么流——我们是真的,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然后,那个男人就出来了,站在楼门口,站在灯光下。

  我看见了他的脸,一张惨白的脸。

  他慢慢解下自己身上的炸药,丢在一边,空着手,就那么站着。

  看着何大队。

  何大队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惨淡的一笑:“何中队,我又见到你了,真好,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了……”

  何大队喉结蠕动着,什么都没说。

  警察们扑上来按到他,搜身戴上铐子。

  他看着何大队,还是惨淡的笑着。

  警察们围着他,准备带走。

  “小庄。”

  我听见何大队压低的声音,颤抖的声音。

  我看何大队。

  “射杀目标。”

  我一惊——不会吧?不是投降了吗?!

  “执行命令!”何大队的语气严厉。

  我不能再犹豫了——战士就是这样,不能问那么多。

  我端起自己的步枪,瞄准那个男人。

  但是我的右手食指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射杀他?!如果他在反抗,当年的小庄绝对是毫不犹豫啊!但是他没有啊?!他投降了啊?!

  “射杀目标!”

  何大队的语气极端坚定。

  我无法犹豫我无法抗命我无法拒绝——我只能射杀——我是战士我只能服从上级的命令——何况我也不会怀疑我的上级我信任他那件事情之后我更加信任因为我知道战士就是要牺牲的这是天职。

  ——我瞄准目标头部,屏住呼吸,虎口均匀加力,食指扣动扳机。

  我听到枪声。

  虽然我天天听到95枪的枪声,但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因为,子弹在真的去射击一个人。

  不是靶子。

  随即,我从夜视仪看到那个男人一下子栽倒了。

  警察们紧张起来纷纷拔枪——但是马上就知道那一枪是我开的。

  我的枪管还在冒烟。

  何大队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带回!”

  我们就集合——警察谁也没有拦,他们怎么敢拦呢?!

  我们就跑步去我们的狗头直升机。

  路上,我们跑过那个男人的尸体。

  我看见他的头脑浆崩裂红白分明。

  我就感到恶心了。

  是我杀的人啊!

  我们上了飞机警察也没有敢拦,何大队也不跟警察说一句话。

  起飞后,我开始吐。

  何大队和狗头高中队什么都没有说,就是默默的看着脚下的城市。

  这件事情就一直记在我的心里。

  对谁也没有说。

  要我现在分析,何大队的心里就是:

  ——“与其让他接着受辱,就是给他一个痛快的结束。他毕竟曾经是个战士,他的结局无非是一枪而已,不如直接点,何必让他再接着受辱呢?”

  你们说,是吗?

  其实他的命运,真的和政治无关,政治没有为难他。

  是人。

  社会中的人。

  一个民族的极端恶劣的心里劣根。

  呵呵,这个故事,其实真的没有完。

  因为,他死之前的故事,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你们有兴趣听吗?

  一个过去的小兵的故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九十二节

  92,脏手(3)
  我刚刚又打了半天电话,打给谁你们不说也知道。

  我不知道应该感谢网络还是感谢什么,但是在这个网络世界写这个劳什子小说她居然还一直默默的看着还抹眼泪后悔当初不理解我——说实话我的眼睛也一直在疼因为也在流眼泪,我一直就没有这么哭过——但是现在就是疼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其实我这才知道,我真的那么需要她。

  只要她在看,她在关心,小庄的故事就不会结束。

  我们打了一小时越洋电话。

  我不知道几个钱,但是钱现在对于我没有蛋子意义了。

  她没有跟我提我开枪杀人的事情,虽然我知道她看见了,但是没有提——有心眼的女孩都不会那么傻,她更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没有告诉她。

  呵呵,这个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我连小影都没有告诉。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杀过人。

  虽然那时候我是士兵,但是我还是杀过人——而且还是我的前辈。

  小庄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一直压着这件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想告诉也不想说,只是现在不得不说——我不能让这个前辈,过去的小兵就这么消失掉——我倒不是纪念他,他也不是什么伟大的战士。

  客观来讲,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我开枪,其实是给了他一个解脱而已。

  ——但是,这个人毕竟是我杀的。

  我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呢?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萨特的剧本《脏手》。

  我看到这个剧本是在上到大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从军队回来一年多了。当时要排一个戏剧片断。一个同学迷萨特迷的不行不行的,我对萨特比较一般,我喜欢尤金·奥尼尔和彼得·谢佛。我一向对事事儿的讲哲学的比较反感,喜欢讲故事的,所以根本不看萨特。我那时候在大学里面已经适应了这种慵懒闲散的生活,不是刚刚来的时候那种鸟样子了,我说过,环境的力量是无穷的。所谓的一次当兵,一辈子都是军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相信的话就去问问你身边退伍和转业超过一年以上的人,那种社会的暴锤是你抵挡不住的。因为不是身体的暴锤,那个算什么呢?

  是对你心灵的暴锤。

  ——很多话很难说清楚,要是讲述这些故事我干脆再写一个小说。我还是说《脏手》。

  他一定要我演雨果(好像叫这个名字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现在脑子很乱很乱,不是大作家雨果是剧本里面的一个角色),因为觉得我的气质很象雨果。我也不知道哪里象,但是你不喜欢归不喜欢,表演课程的作业还是要完成的啊?就跟在部队的道理是一样的,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说。

  我就拿过来剧本。

  只看了一半我就已经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没有眼泪,只有胆寒。

  《脏手》讲的是一个清理门户的故事,只不过发生在二战的法共游击队。

  雨果就是那个被处死的人。

  他被处死了,被自己的战友。

  我要演的就是雨果。

  我拿着剧本,我都能清楚的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我一下子把剧本扣在桌上。

  真的太可怕了。

  ……

  最后打点(我们学校的行话,就是考试)的时候,我真的在被杀的那个瞬间在台上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

  我躺在医院的床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脏手。

  我的手也是脏的吗?

  我不知道。

  没有泪水,只有颤抖。

  因为,你会恐惧。

  你会一直觉得自己的手是脏的。

  那双眼睛在看着你。

  就那么看着你。

  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但是始终没有勇气读他的剧本的原因。《死无葬身之地》,这个名字就让我感到恐惧。后来我还是偷偷看了,但是恐惧就没有那么强了,但是因为我有过当兵的历史,还是真的跟游击队一样在敌后游击作战的特战队员,我还是会感觉到恐惧。

  这是个真的很难回答的问题。

  要不你干脆拉光荣弹,或者是把手枪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但是你要是来不及呢?

  我们会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真的无法回答,你可以说豪言壮语,但是你不到那个分上,你就不会知道。什么样子的训练,都比不上实战。设身处地的想,在你离开特种部队那样的一个激情单纯的环境,你在社会上被暴锤以后设身处地的想,作为士兵,他的价值是什么呢?是自杀吗?还是活着?自杀就是英雄吗?生存就是耻辱吗?人的价值是什么呢?

  我真的没有答案。

  这也是个不宜展开的话题。

  因为,东西方民族在看待战俘问题上的思想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区别的。——注意,我说的是民族不是政治!是看待不是处理!谁也别给我理解歪了啊!否则我就骂人!我没有说什么政治的话题啊!那和你们无关,和你们有关系我才会说!——谁也别理解歪了!

  我只能说,如果是我,我被俘的话,我就自杀。

  不是为了什么别的。

  就是为了我还在战斗的兄弟们。

  光荣弹、手枪的最后一颗子弹、匕首、咬舌头……

  我都干的出来。

  因为,我不能出卖我的兄弟。

  在我刚刚接受这种训练的时候,我就是这个主意。

  现在也是,如果战争爆发的话。

  这就是小兵的命,该着了就是你,该不着就不是你。

  所以,别跟我扯什么英雄。

  ——那么清理门户呢?

  你清理门户以后的手是什么呢?

  ——脏手。

  我的手是脏的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谁能回答我呢?

  所以我几次想把电脑砸了,不敢写这个段落。

  但是我又不能不写。

  为了那双一直看着我的绝望的哀怨的眼睛。

  我真正开枪打死的第一个人。

  他的故事我是很久以后才陆续听说的,这个陆续的意思就是不是一个人在一个时间说的。都是传说了,甚至有不同的版本。——这种事情,在狗头大队内部,那么多侦察大队下来的干部,你觉得能保密吗?谁不认识谁啊?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能叫他是——“他”。

  因为我不认识他,只能说我写的也是传说而已。

  加上我又是写小说的,所以你们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

  ——他,当年是一个热血青年,就是我们军区所在的省会城市高中毕业,市体校的。

  当时南边刚刚开始互锤没几年局势还是紧张,他毕业没考大学就报名参军了。他也有一个女友,当时叫对象,上了大学。但是两个人感情还是很好,女友经常到部队看他。

  他的身体素质好,侦察连当然是对他敞开大门的。

  然后组建军区侦察大队,他就报名,但是他所在的部队没有名额。当然是血书,一封封的写啊,就是要上前线啊!——战士想上前线,你觉得哪个首长认为是坏事?当然没多久就批准了啊,就分到了何大队的中队。

  他头脑灵活,军事过硬,文化素质也高,何中队很喜欢他。他和狗头高中队是好兄弟——这个是我没有想到的,当时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啊?然后就一直打仗,还立了个二等功。绝对的战斗英雄的材料,绝对的临危不惧,绝对的杀敌不留情面——也绝对的真爷们。

  然后就是深入敌后的一次任务,这个事情就是比较巧了——我觉得是演义的成分多点吗?我也不知道,就先写在下面吧?——据说有作家用过,但是我觉得我再写写也无妨老前辈作家不会介意我再胡喷点子东西吧?

  夜,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

  亚热带丛林的低气压笼罩着整个世界。

  一小队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在林间穿行,知名和不知名的枝蔓抽打着他们年轻的躯体。他们的身上挂满了冲锋枪、手枪、匕首、手雷(当时我们侦察兵是用手雷的,专门为山地丛林研制的)、电台、指北针等等你们都知道的劳什子,他们的眼神是果敢的,他们的喘息是粗重的,他们的脚步,却是轻盈的。

  但是事情就是比较倒霉——什么叫点背呢?

  先是40火手把自己的火箭弹给丢了,我一直纳闷怎么丢的呢?但是就是给丢了你有屁办法呢?偶然因素就是偶然因素啊?这种神事真的是没有解释的。

  然后就是迷路——一帮子最优秀的侦察兵就是迷路了。

  神了,都对着地图和指北针发蒙啊!

  没办法带队的何中队就说妈拉个巴子走他狗日的!

  你只能走啊,你还能在山里呆着等天亮搜索队来吗?

  就走,摸索走——其实事后证明还真的没有走错,但是当时那种气氛对大家的影响比较大,这个很重要。

  就走啊。

  咣!

  金属撞击的声音。

  都安静了,都不动了。

  夜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楚——那个时候没有单兵夜视仪配备单兵啊。

  但是——他走在第一个,是尖兵,他知道怎么回事。

  撞击,就是撞击。

  不是撞击了什么东西。

  是撞击了一个人。

  人的躯体。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都可以感觉对方的呼吸,但是谁都不敢动——你什么都看不清啊怎么动啊?!

  都安静了都知道出麻烦了,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谁都不敢动。

  突然之间一道白光啊!——附近不知道那边的火箭炮部队发射了!

  全看清了。

  第一道白光就全看清楚了。

  蒙着迷彩布的高低错落的钢盔,钢盔下面年轻的画着厚厚的黑色油彩的犹如原始部落战神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们中间摇曳的无线电天线……

  土黄色的盔式帽,帽檐下同样年轻的黄色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

  大概只有不到0.5秒的停顿。

  从他的喉咙里面迸发出来一声极其原始极其野蛮极其粗暴的:

  “杀——”

  然后就是小巧灵活锋利的侦察兵匕首划出一道白光。

  第二道火箭炮的白光起来的时候,对面那个年轻的生命的脖子已经喷出鲜血,在白光下面是那么的红……

  对面的年轻的士兵也迸发出自己民族的原始的嘶吼。

  紧接着,就是小巧灵活锋利的侦察兵匕首和粗犷但是也是锋利的前苏联制造的突击匕首在空中飞舞,道道白光中血光四溅啊!

  两个民族最优秀最勇敢最彪悍的战士就那么用最野蛮的方式杀在了一起了!

  没有时间拔枪,绝对没有时间——因为真的太近了!

  在火箭炮阵地的射击的道道白光中,就这样嘶吼着杀啊!

  绝对的血腥绝对的野蛮绝对的残酷就是在老美也绝对属于限制级别的画面。

  但是,这是真实的。

  很多很多年前,两个亚洲民族最优秀最勇敢最彪悍的战士,就是这样巧合的相遇了——谁也不知道对方要走这条路而且是现在走——然后就这样用最原始的方式杀在了一起!

  你可以听见杀声的嘶吼。

  你可以看见血光的飞溅。

  你当然还可以听见从不同民族的战士中间发出的惨叫。

  ——毫不犹豫就是杀啊!你怎么可能犹豫呢?

  这就是战争啊!

  这就是敌后作战啊!

  这就是遭遇战啊!

  血染红了每一个人,也染红了他们的心——很多年后,当我们的参谋长给我讲述当年的血战的时候老泪沧然而下,我听的是惊心动魄啊!换了你在现场你会怎么样?!你会那么嘶吼着最原始的“杀!”去用最原始的方式和另一个民族最优秀最彪悍最勇敢的战士厮杀吗?!你们以为战争就是你们在电脑前面说几句牢骚话风凉话吗?!是杀!就是一个字啊!杀!没有别的!小兵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啊!——他们都是两个最不怕死的亚洲民族的最不怕死的战士啊!

  这一通血杀哟!

  没有赢家,都是血杀,血人,血战。

  都是伤亡惨重啊!

  他杀红了眼睛,就是不断的嘶吼着杀!就是不断的在杀!

  ——战争,就是杀!

  过瘾吗?!

  小兵们就是这么杀过来的!——你敢来试试吗?!

  真的没有赢家。

  都是不怕死啊!

  都是杀啊!

  没有退缩的啊!

  他被一个人抱住了,另一个人上来就给他一刀啊!

  没有捅中要害,但是在肚子上。

  他一梗脖子用钢盔撞击对方的脸!

  然后用自己的侦察匕首刺到抱住他的那个人胳膊上,那个人惨叫一声松开了。

  他的肠子一下子从被粗犷的突击匕首割开的伤口流出来了——他一把捂住,右手还是拿着侦察匕首杀啊!

  都在杀啊!都在杀啊!全都在杀啊!

  死的就一声惨叫或者没有,没死的就杀!

  反正就是杀啊!——战争就是这样啊!

  人是越来越少啊,真的是越来越少。

  何中队大喊撤!——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这么杀很麻烦,不是怕死,是被包围了是个什么结果?!

  边杀边撤啊!

  他右手举着匕首左手捂着肠子边杀边撤啊!

  但是,他流出来的肠子被枝蔓挂住了他没注意还挥着刀后退一步。

  “啊——”

  你们知道有多疼吗?我们的小兵有多疼吗?!

  他晕过去了。

  再醒来,你们就知道在哪里了。

  他的故事没有完,我先休息一下。

  因为,真的太血腥了。

  我的眼睛里面,都是红色。

  喜欢吗?

  他妈的过瘾吗?!

  这就是我们的小兵!

  他们就是这么杀出来的!

  你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这些小兵?!

  你们记住了,战争就是一个字:

  ——“杀!”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九十三节

  93,脏手(4)
  真的是太血腥了。

  虽然我们当年的训练也有白刃战的练习,但是毕竟是拿橡皮匕首啊!——我知道这个故事以后再看那些和何大队一起下来的一个中队的老前辈,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他们或者是笑着跟你说小庄你个小子看我干啥啊?或者是我们狙击教官那样就那么看你一眼不笑也不怒。或者就是狗头高中队根本就不答理我看他还是装酷这个孙子的本性就是如此你没有什么办法。或者就是跟我们何大队一样大黑脸喜怒无常全都挂在脸上——你们谁能看出来他们曾经经历过怎么样的一场血战?!

  真的是血战啊!

  我的寒意是从后脖颈子一直传递到全身的。

  太他妈的血腥了!

  当年我们的老前辈就真的是这么杀出来的啊!

  真的是看不出来啊!

  ——你如果知道身边有很多从那场血战幸存的人,你会怎么看待他们?!

  我18岁的时候就是这么敬畏的看着他们的。

  甚至看狗头高中队的眼神都是带着敬畏的。

  我的妈妈啊!

  怎么杀出来的啊?!

  怎么活下来的啊?!

  但是他们真的不跟我们说这个,除了参谋长喜欢照相没事也喜欢划拉几句诗什么的(他还真出过一本诗集但是没有火好像是叫《迷彩兵俑》还是什么的我也记不清了因为他也没好意思给我看)和我聊以前的事情比较多——他给我讲的时候就老泪纵横啊,说小庄你个狗日的一定要记在心里,这场过去的战争已经被人遗忘了,你等到能写的一天你一定要写下来,我是不敢写啊!一写就心口疼啊!只能讲给你听啊!你给我记住了一定要写下来!一定要告诉人们我们当年是怎么杀出来的!告诉人们“他”当年是怎么杀出来这样对他不公平啊!绝对的杀出一条血路啊!你知道有多少弟兄没有回来就那么被活活捅死或者砍死了吗?你没有见过你是不知道那个阵势啊!——然后就是哭,就唱《送战友》——我的妈妈啊!我哪儿见过这个阵势啊!我也哭啊!我也唱啊!——其实我心里也难受啊!因为经过这场血战幸存下来的其中一个勇士死在我的枪口下啊!

  那时候我刚刚18岁啊!

  我怎么能不哭怎么能不唱怎么能不为了我的前辈痛心疾首啊!

  ——相比很多前辈,何大队参谋长狙击教官包括狗头高中队他们真的都是幸运的。

  这就是命啊!该着你死了你就得死,该着你活下来你就活下来啊!

  ——但是他的命呢?

  他没有死在那场血战。

  死在我的枪口下面。

  我现在也在哭我算个鸟儿啊我怎么能对这样一个硬汉这样一个勇士这样一个侦察兵老前辈开枪啊?!

  但是我还是哭我就是再不算个鸟儿我也必须对这样一个硬汉这样一个勇士这样一个侦察兵老前辈开枪!我必须开枪赶紧结束他在这个狗日的世界上的生命!

  ——我不能让他再次受辱。

  虽然他已经不是战士是个罪人,但是他毕竟是这么杀出来的啊!

  他血战无数伤痕累累进了战俘营备受折磨——难道要他再上一次我们自己的法庭然后插个白牌子游街然后被押到刑场跪下来——让他跪下来啊!这是个血战幸存的勇士啊虽然他犯罪了但是他毕竟曾经是勇士啊——绝对不能啊!从哪个角度我觉得都不能!——我觉悟不高,我觉得他犯了死罪无非是一死而已还不如自己的小弟兄给他一个痛快的何必再折腾他呢?

  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啊!

  我不后悔开了那一枪。

  至今不后悔。

  我只是难受。

  真的,难受啊!

  你们知道难受这个词的含义吗?

  他被搜索队发现然后就送进医院,治好了就关进战俘营就开始审问他。他还特别配合提供很多东西,然后战俘营的我们的哥们就不乐意了啊——当时确实有很多战俘的,这个是真的,哪场战争没有战俘呢?都有很多来不及自杀的啊!——他们身在战俘营但是绝对心向祖国,我至今也没有听说一个孬种这个我敢说狠话!都是我们朴实的干部战士啊!——然后就收拾他,就臭揍他!他也不还手,就那么让人揍也不说什么——几乎天天就被按到床上开锤啊!这是对敌不是训练更不是你在军营弟兄们一句话不高兴互锤啊!真打啊!——他就是不还手什么都不说。

  ——然后敌人的特工队就按照他提供的情报去袭击我们军区的侦察大队。

  就进了地雷阵要不就是伏击圈子。

  损失惨重,绝对是有去无回。

  敌人回来就收拾他。

  他就是什么都不说了。任凭你怎么收拾啊!

  先被战友弟兄锤,又被敌人锤。

  这是个怎么样坚强的战士啊!

  你们不该尊敬他吗?!

  这一下子他在战俘营弟兄们中间的威望就上去了,都知道他不仅不是孬种还是绝对有头脑有决心不怕死的好样的!就都服他,渐渐的他就成了除了干部以外的首脑人物了。

  他就组织越狱回国。

  那一通黑夜的赤手空拳夺器械啊!好多侦察兵前辈都是杀红了眼啊——其实,步兵还真的不一定被俘,最多的就是侦察兵,还有就是被特工队伏击的在路上的干部——真的就杀出去了啊!

  几百人就那么跑啊!

  往北方跑啊!

  往祖国跑啊!

  一路上杀啊!打啊!死啊!伤啊!

  但是没有一个退缩的。

  到了边界线就遇到搜索队上来了。

  他就掩护弟兄们走,还有十几个弟兄跟他留下。

  能走的——注意我说的是能走的!——然后搜索队就插进来了封锁了边界线我们那边的兄弟部队真的是干着急啊!怎么办啊?!炮兵不敢打步兵不敢越界线(是要有命令的你以为想杀过去就杀过去啊?!)——就被包围了,最后子弹打光了十几个弟兄就肉搏啊!

  但是基本上再次被俘了。

  你不能怪他们不坚决不自杀——身体真的是太虚弱了,很快就被制服了。

  他又进去了。

  自然又是连轴暴锤。

  他从来没有屈服过,没有提供过一次情报。

  硬汉啊!当代就没有这样的硬汉了吗?他离我们很远吗?

  不远啊!——但是你们谁知道这个硬汉这个战士的故事呢?!

  大概半年以后交换战俘他就回来了。

  其实并没有难为这些人——不是文革的时候了,国际战争就有战俘都是知道的,当然也不会把他们当英雄——我说过东方国家都对被俘过的没有什么感觉,这是自然的事情和政治无关,是民族心理的问题。

  接着就是退伍,安置工作。

  他就到了那个厂子。

  他的女友一直在等他,就结婚了。

  但是是真的受歧视啊!——军队还真的没有难为他啊,他不是干部是战士到年限就退伍这没什么好说的啊——歧视他的就是厂子里面的人,因为他的档案里面有“被俘”这两个字。

  就这两个字,一个硬汉一个勇士一个战士的英名就葬送了。

  ——军队还是没有错啊?档案不是该写什么写什么吗?

  所以不要说那么多其他的。

  他只是在这个厂子,在这个城市倍受歧视。他的亲戚朋友都歧视他,甚至他的父母都觉得有这个儿子不光彩。他连父母家都不敢回,怕看见母亲的泪水和父亲的叹息——那个年代啊!你们能理解吗?

  他只有爱情,只有他的女人。

  就那么孤独的在歧视中生活。

  她从来没有歧视他,依然爱他,无论他是英雄还是曾经的战俘。

  ——要我说就这么过也不错,我就对那些劳什子看的很淡。真的,你爱作我的哥们就作不爱我也不求着你,你爱正眼看我就正眼看我不看我我也不答理你——我就是这个狗脾气,当时的我觉得有爱情就够了。

  多幸福啊!还结婚了!

  我觉得换了我也乐意。

  但是什么叫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们在一个厂子工作,一个是工人,一个是技术员。

  厂长这个狗日的一直对她垂涎三尺啊!——这种狗日的王八蛋到处都有我说了也不犯规——就是献殷勤啊就是想得手啊!各种诱惑都使出来了但是她就是爱他,这你能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

  一道命令就给他发到山里的一个分厂。

  然后他和她就牛郎织女了。

  她还是不答理这个狗日的王八蛋厂长。

  那就恼羞成怒了就来硬的了——要不怎么说是王八蛋呢?!还来了4个,都是厂长的亲信——因为上一次来硬的,她曾经咬过厂长的耳朵虽然没咬下来但是绝对给这个王八蛋一点颜色看看了——厂长就觉得极端不爽,一个叛徒的老婆还这么牛逼这怎么能爽呢?

  恶梦就真的发生了。

  她就真的自杀了。

  ——她是他全部的世界啊!

  你们说,换了你,你会怎么办呢?

  你们说呢?!

  告?开玩笑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啊?!你等的及吗?!何况这个厂子的厂长还真的是个有级别的干部?!是那么容易的吗?——他是什么身份啊?!一个被俘虏过的士兵?!

  于是他就要报仇。

  以一个战士的手段报仇。

  对于这种侦察大队打过那样血仗的老兵来说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他的思维就是这样啊?你们能对他有什么要求呢?!他就是血里面杀出来的啊!虽然很久不见血,但是这种事情你们能指望他去找有关部门慢慢解决?!

  就偷枪偷炸药。

  和特工队搜索队相比,公安和厂矿的防范不是跟摆设一样吗?

  很容易就到手了。

  就出事了……

  ——然后,就是我那一枪。

  这就是这个过去的小兵的故事。

  我说过了,这是小说,所以不用相信。

  我说过了,这是小说,所以不要考证——那样世界上就没有小说了。

  我要说的,就是——你们凭什么歧视他?

  真的,凭什么呢?

  这样一个硬汉,不值得你们尊重吗?

  卢梭有句名言——“人变坏是环境逼的。”

  就是这样。

  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王八蛋厂长,当然不会搞成这样一个结局。

  但是,你让他在歧视中生活,你们觉得公平吗?

  他是经过怎么样一场血战的勇士啊?!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肠子都流出来还在喊杀啊还在杀啊杀啊!

  谁知道呢?

  他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不为人知。

  民族,整个民族都有责任。

  反思吧!真的,你们都敬佩我们的“东南亚第一勇士”,因为他自杀了。

  那是来得及自杀。

  但是他呢?他来不及自杀呢?

  就不是勇士了吗?

  为什么要强求他必须自杀呢?——换句话说,家乡还有一个姑娘在那么等着他,为什么要他自杀呢?他就是不肯自杀我也觉得没有错啊?有什么错啊?

  反思吧,你们只会说风凉话,只会说看看他是被俘过的是叛徒是王连举。

  但是你们知道事实吗?!如果是叛徒是王连举,军队能放过他吗?!叛徒是死罪啊!军队能不处理吗?

  歧视,就是因为这个民族的畸形心理。

  强求一种畸形的纯洁。

  ——说个你们容易懂的例子,我在大学时候有个法国哥们跟我不错,他是留学生,研究谢晋的电影。其中有一部叫《舞台姐妹》的,我不知道多少人看过,里面的姐姐嫁给了一个恶霸,妹妹就问你为什么嫁给这样一个人?姐姐就一闭眼眼泪就流下来——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这个法国哥们就不理解了,他是个对中国很有研究的中国话说的好的不行不行的好哥们。他就问我小庄我不懂啊?我问怎么不懂了?他问什么叫“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就解释就是发生了性关系。他就瞪大眼睛:“这就是他的人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还一定要嫁给他?!”

  我当时还想喷呢,想你小子毕竟是洋人不懂中国文化。

  但是随即我就明白了,当时就是一身冷汗啊!

  我操!我真的明白了——根子不在别的,在这个民族自已为豪的民族文化的所谓某些传统里面的操蛋东西,还真的流传下来了。

  还真的一直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我真的明白了。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就是说我一旦和他发生了性关系就是不洁的女人了我不嫁给他就要被社会歧视——但是那个法国哥们说的绝对正确这叫什么事儿啊?!有什么大不了啊?!

  现在这种情况好起来了,你想不好都不行社会进化很快婚前性行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告诉你们,这就是社会进步——因为这真的不叫什么事儿。

  ——反过来,他曾经是战俘,不是你们歧视的理由。

  因为,这叫什么事儿啊?!

  被俘过就不是自己的退伍兵了吗?

  你们干吗追求那种畸形的纯洁呢?

  就因为他没有拉光荣弹?!就因为他没有把手枪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就因为他被俘了还活着回来了?!

  你们就这么对待他歧视他?!

  公平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什么事情你们都追求一个畸形的纯洁呢?

  无论是女人,还是对士兵——你们干吗都要求一种畸形的纯洁呢?——女人有了婚前性关系就要自杀就不能被你好好看待就不值得你们珍惜?——士兵曾经被俘过就要自杀就不能被你们好好看待就不值得你们尊敬?

  公平吗?

  你们觉得,这个不是民族的劣根吗?

  不应该反思吗?不应该正视吗?不应该坦然接受吗?

  议论过多的话,有傻逼又要跟我唧唧歪歪的,我告诉你你要跟我在这个段落唧唧歪歪我就跟你不客气,文斗武斗我随便你选小庄没有吝的。

  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好好的反思一下。

  怎么对待“纯洁”这个概念。

  呵呵,要是有一个读者反思一下,我小庄也就不枉写这个脏手了。

  或者说,就是死也安心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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