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现代主义文本试验”
——浅谈《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的创作心得
刘猛
实际上这篇文章不该由我来写,但是我发现中华之大,想引起某种文学评论关注的小说尤其是网络小说其实是很难得到主流文艺批评界很快承认的。当然据我所知有很多文学评论和文艺创作专业的大学老师在关注着《子弹》,昨天我就见到一个教中国文学的文学硕士,在北大旁边的“醒客”咖啡馆和我谈了半夜的《子弹》。我当时真的是感到了欣慰,因为终于有一个人能够从文艺批评的角度来认识《子弹》了,而且真的是一下子点到我创作最开始的初衷,也是我反观过来的那四十天难以忘怀的创作经历,在那些不眠的夜晚,跃动在我的头脑中的文字和思路,在一瞬间进行素材的筛选和重新结构、组织——实际上我用四十天写完50万字左右的长篇小说,不可能有什么成形的大纲或者提纲,一切都在我的头脑中完成,一切都在一种比较亢奋的创作状态中,在火花闪烁的瞬间完成的。跃然纸上的真的是随心所欲之作么?
我不这么想,真的不这么想写完《子弹》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真正从文艺批评的角度来谈。她和我根本就是两代人,等于是我的老师辈分,所以我和这位老师的会见其实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在谈话的过程中间,我开始明白原来超越了军队这个层面去看《子弹》的读者,其实是最好的读者,也是最幸福的读者——因为他(或者她)更容易去为里面的故事和人物所打动,去思考我到底想在小说里面说些什么。
那么我在小说里面到底想说些什么?到底是用什么语言来进行文本的叙述的?
其实,真的是一直没有人——起码是我还不知道——去把握这些核心的东西的或者说,真的没有人从文学的角度去思考《子弹》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应该说,《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实际上是我个人在进行的一次“后现代主义文本试验”。而大多数的读者被我用语言构筑的故事和人物所迷惑,在迷宫里面兜着圈子——或者有人在探究到底“小庄”那个年代是不是有95步枪大批量的装备部队这种跟小说基本上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问题(当然也包括那种考究军区副司令是不是应该是上将的无聊的问题);或者有人在里面试图去寻找什么振奋军心民心的东西(其实这是最没有意义的,依照我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写那种文章的,那些什么振奋民族精神和军心民心的东西和我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其实想说的话很多,我抽了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自己坐在“醒客”咖啡馆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面。我想应该要对自己的这部小说作一个简单的总结,虽然不过是我的人生当中的一段回忆,但是毕竟是一个重要的经历.
感谢那位老师,给了我一点信心和勇气,让我能够对自己的小说进行总结——如果说都是要跟我谈什么军队什么民族什么责任什么义务,那我根本就不会再看《子弹》这个东西,我就当我从来没有写过。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不是军事小说
很多人都觉得奇怪,这样一部以特种部队和维和部队为背景的小说,怎么会不是一部纯粹的军事小说呢
我非常不喜欢的就是简单的要把《子弹》划入“军事小说”的范围内,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定位为军事小说。我是个极端反对战争的人——谁也不要跟我说什么让我厌倦的政治和军事争端,给我讲述某种所谓的民族危机感,我对这一切是非常厌倦的,况且我知道的真的不比你少;当然我是有最基本的价值和道德趋向的,在我们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真的到了最需要的时候,我是不会吝啬自己的生命的,但是那不是我要天天叫嚣战争危机的理由——我的反战是骨子里面的,我对军队、对武器、对战争有着骨子里面的厌恶。有人会问,那你怎么会对武器、对特战等等有那些理解和分析呢?我的答案就是——关你何事?有的人喜欢探究别人的事情到了一个让我觉得很无聊的地步,我已经说过了是我的想象力,你干吗还要跟我问这些东西呢?
我对军队也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我觉得那是最压抑人的个性的地方,而我是个天生喜欢自由的人,我不喜欢对我进行任何的个性扭曲——但是我对军人却是有好感的,这个也是我不需要解释的.
那么《子弹》是一部什么小说呢?
其实是一部关于成长的小说。
特种部队不过是一个背景罢了,没有更多的意义.
小说贯穿的主线,是一个孩子的成长。但是是一个完整的抛物线,而不是那种单纯的上升线。成长到了一个高度,就进入了下滑,这是必然的一个人物走向的过程。——很多人跟我说看不得小庄最后的走向,觉得这个小说写出来就不应该是我一个人的,是读者的,要满足大家对什么或者什么的愿望或者幻想——我的答案就是,一个作品没有作者的个性就是不可取的,就是生产线上的罐头,而不是手工作坊里面的艺术品。换句话讲真的是这样,艺术创作就是很个人化的创作,这个还需要解释吗?
从文章的一开始,我就已经奠定了整个小说的基调。很多人对我最后那样处理小庄的人物走向不满意,我觉得是很让我苦笑的事情——小说开始的时候小庄是个什么生存状态?而且那种生存状态有什么错误?——如果认为我会因为读者的意见而改变我的创作初衷,那真的是把我看得太简单了。这个跟逆反心理没有关系,因为我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小说的整体基调是个什么样子,故事和人物该怎么走;如果我会因为某种不同意见而改变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这个小说到底是一部什么小说呢?
实话说,除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小说,跟很多小说的类型都是沾边的;但是又真的不是某种类型的小说,当然也不是什么“杂烩”。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文艺概念——“后现代主义”。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这部小说,如果要我说的话,就是一部我自己的“后现代主义的文本试验”。
小说里面的后现代色彩
什么是后现代主义?
其实是没有一个精确的定义的
“后现代(postmodern)”本身就是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且是很让人头疼的问题。与其他的一些文艺概念,如文艺复兴、巴洛克、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等有所不同,“后现代”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概念。想给“后现代”作一个什么定义是基本上不可能的,至今世界文艺理论界也没有一个什么得到公认的定义。
但是我个人比较认可的是法国后现代理论家利奥塔在那本名扬四海的《后现代状态》的“引言”部分以“简化到极点”的语言进行的总结:“可以把对元叙事的怀疑看作是后现代”。
这个概念解释起来——尤其是对于没有任何文艺理论系统学习的普通读者解释起来是非常困难的,我只能简单的作个粗浅的解释——而且肯定是错误百出的。
什么叫“对元叙事的怀疑”?
——“元叙事”其实就是指的是“现代叙事”,也就是当代大多数小说和电影、电视剧的叙事手法。“后现代”文艺创作就是从本质上对“现代叙事”手法进行了怀疑,并且是疑团密布的,读者或者观众会陷入这种叙事手法带来的迷宫,思想会被带入这个迷宫,很难走出来。
美国戏剧理论家、导演乔恩·惠特摩尔认为:“对于后现代作者来说,扩展了的现代主义原则包括了范围广泛的试验:在画面上拼贴各种互相不相干的图案和物件残片的一种抽象派艺术、无调性主义、非线性主义、无中心、不平衡、怀疑主义、抽象、模糊、连续化、意识流等等。与现代主义有冲突的后现代主义原则包括了自我参照的强化突出、作品结构的重建,以及通俗文化(反对‘高雅艺术是唯一值得进行研究的艺术’这样一种观念)
实际上我的作品在“后现代”文艺创作的领域只能说是一个试验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我没有走的很远,那样的话我肯定会失去大多数的读者。我在戏剧学院导演系学习的时候,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都很反感“后现代”的戏剧、电影和小说等等,一直到毕业,真正对“后现代”有研究的同学也真的没有几个人——如果作为我个人都会有一个漫长的接受过程的话,我想大多数没有受过系统文艺理论和实践教育的读者就更不可能接受了。我也确实要考虑到读者的接受程度,所以没有在结构和语言上走的太远,但是在本质上还是属于后现代文学的范畴。
但是这个试验其实是成功的。
首先在小说的哲学思想上,我并没有走传统的军事小说的路子,我不是军队作家,更没有那个义务去弘扬什么。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这个小说里面其实在渗透着的是萨特他老人家的“存在主义思想”,他是我大学时代的精神上的导师。
萨特是西方存在主义哲学和文艺创作的代表性的大师,存在主义(Existentialism)是在二战期间以及战后西方的一种重要文艺现象,中心是在法国。代表人物是萨特、加缪、波伏娃等等,他们的创作是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和二战残酷现实综合作用的结果,表达了战后人们对世界荒诞、人生没有意义的普遍感受。
我向大家介绍一部萨特的中篇小说《恶心》,其实就可以比较明晰的看出萨特对我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的深刻影响——
《恶心》是萨特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
作者以日记体的自述形式,通过主人公洛根丁的生活体验,表达了一种生存观。洛根丁远方旅游回来,在一座小城住了下来,想在此完成对一位18世纪历史人物的研究工作。他住在车站旅馆,常常去图书馆混,认识了一位“自学者”,后者按照字母顺序读书。晚上,洛根丁去车站酒吧听一张《在这些日子里》的唱片,有时候和酒吧老板娘厮混。他曾经有个叫安妮的情人,但是好多年不联系了。洛根丁没有家庭,没有确定的职业,他孤零零的活着,没有激情,只有生理上的情欲。世界和生活变得多么空虚无聊,他对写作也失去了兴趣,生活丧失了意义。他内心产生了一种焦虑,他对生活产生了恶心。因为他突然看到了生存显露出来的那种可怕的面貌:荒诞和无意义。“厌恶就是显露出来的存在,而这种存在是不那么好看的。”
他决心告别以往的一切,但是新生活在哪里呢?
萨特的这部小说表明:人对自己的生存并无意识,洛根丁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存,但是这一发现的结果令他“恶心”,因为他发现了存在的虚无。他孤独,他感到自由,但是他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他获得的自由类同死亡。
还没有看出来吗?
“小庄”和“洛根丁”之间,是否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当然我不是模仿大师的小说,我也根本就不想那么作——在文学创作上模仿是必经之路,但是我已经过了模仿的阶段了。找出《恶心》来看看,和我的小说还是不一样的,但是在思想上,我是受到萨特大师的根深蒂固的影响的。我的小说里面渗透出来的不是别的,就是一种存在主义的思想实质。“精神文明”这个词我支持,但是距离我很遥远,因为我不是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者,我只是社会中的一个小人物而已,我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去满足或者迎合某些特殊群体和读者的愿望——这是我和某些大出版社最后没有谈拢的根本原因,我不想对我的小说的人物走向和脉络进行被迫的修改,那样我宁愿不出,扔在网上罢了。我最腻歪的就是上来跟我说什么“要考虑对社会的影响”什么的,那也太高看我的小说了,一个小说而已?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何况在这个多媒体的时代,小说有多大的影响力啊?何况我没有在任何地方对不起我的国家和我的民族,我在我的小说里面其实还是颂扬了某种精神的,包括爱国主义等等,也塑造了一些值得大家尊敬的铁血军人形象,这些都可以是看小说的一个角度,但是不是全部,只能说只占一个很小的比重。
《子弹》关键的思想核心就是——存在主义。
作为一个小说的作者,我要表述的是我个人的意志,这个是不会改变的。谁也改变不了——你可以不看,你可以攻击我,但是你不可能改变我。要是因为网络上的不满或者攻击我就放弃自己的创作初衷,那我还是什么艺术的创作者呢?
其次,就是魔幻现实主义在我的小说里面的渗透。
我是高一的时候开始接触“魔幻现实主义”这个名词和作品的。那时候买了一本小说叫《百年孤独》,看的我废寝忘食,脑子五迷三道的。作者是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他以他“似真似假,似假似真”,虚实交织,色彩斑斓的作品成为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1982年,马尔克斯因为“他的长篇小说把幻想和现实融为一体,勾画出一个丰富多彩的想象中的世界,反应了拉美大陆生活和战争”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我不想涉及太多的文学理论分析和概念来解释我的小说中间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渗透,其实我想大多数读者都有过体会——就是虚实交加和色彩斑斓的语言的魔幻作用,读者被时而铿锵有力,时而缠绵多情的文字带入了一个魔幻的世界——你是否不断地强迫自己跳出来去想小说内容的真假?你是否不断的因为看似白话的语言弄的五迷三道的?
我在设置的,是一个个的魔幻现实主义的文字陷阱——真的以为是大白话么?我有时候会苦笑,尤其是我前几天在一个坛子看到有个读者说“作者肯定不是自己说的那种文艺青年,语言太糙,都是脏话”;还有一次一个制片人和我交流的时候,说故事很好,但是文笔太糙——殊不知“文无定法”是个什么道理?我对修辞过度的文笔是一种排斥的感觉,我真的已经不喜欢那种写作的方法了。平铺直叙中其实我是设置了一个又一个谜团的,认真读过我的小说的读者都会有那种陷入谜团的感受。
真正的复杂,就蕴藏在平淡之中。
在我看来拽文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我在中学时代写情书的时候,拽文是一绝,那时候我的情书都会被很多同学抄来抄去引用——也有女孩改头换面抄给男生的。最重要的后现代色彩,就是网络这种多媒体的介入。
我是刻意而为的,实际上我在小说里面不和读者进行交流也可以写下去,但是我自己就是想作这个文本试验——就是在互动中写这个小说,由于互动的推进来推进故事的发展。这个我要在以后说,这里只是点一下而已。
还有什么呢?
后现代主义文艺作品的一个重要特征——多主题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这个小说是多主题的,包涵了各种不同的主题。铁血是一个主题,这个我不否认,还有感情,感情里面也包括战友情、爱情、父子情等等;还有呢?就是对军队、对士兵价值的反向思考,以及对战争的思考。
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我明天再写点吧。先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