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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文学代表人物-刘猛作品集(4)-《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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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6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一节

  第三章 谁是最好的侦察兵?
  1

  “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七,一万四千三百七十八……”

  警通连的几个兵围在禁闭室的小窗户那,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在做俯卧撑的小庄。小庄均匀呼吸着,动作连贯地把脚放在床上,手撑在地上做着俯卧撑。兵们都看傻了,一个下士就问:“第几天了?”另外一个下士摸摸脑袋:“操!第七天了!”

  “七天做了一万多个俯卧撑?!”兵们都惊了。一个身影站在他们身后,他们赶紧都立正站好:“连长好!”

  小庄咽口唾沫,继续做俯卧撑,汗水顺着他年轻的脸滑下来:“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九……”

  咣!锁开了,阳光顺着打开的门照射进来。小庄撑在地面上侧过脸,看见一个高大身影的逆光。那个身影带着一股鸟劲头站在门口,声音不高却具有一种威严:“士兵,起立!”

  小庄艰难起身,酸痛的胳膊甩了甩贴在自己身体两侧。他粗壮喘息着,浑身流着热汗,湿透了身上的背心。

  “你在做什么?”那个身影走进阴暗的禁闭室,是一个面色黝黑的陆军上尉。普通话不标准,带着一股云南口音,但是还能听清楚。

  小庄不知道他是谁,以为是警通连的连长:“报告连长!我在进行体能训练!”

  上尉捅捅他的胸脯,已经发育起来的胸肌坚硬如铁。小庄看了他一眼,这是他这个鸟性格不可改变的鸟习惯。上尉很好奇:“怎么?不满意?”

  “报告连长!满意!”小庄别过自己的眼睛看着前方。

  “你为什么要做俯卧撑?”上尉问。

  “我,我闲着难受。”小庄声音低下来,“虽然我不喜欢训练,但是一旦停下来有点受不了。”

  “七天做了多少个?”

  小庄想想:“我原来计划每天做两千个俯卧撑。到现在一共是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个,刚才那一个没做完。”

  上尉笑了笑:“看来是我打扰你了?”

  “报告连长!”小庄声音很苦,“七天了,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上尉看看他孩子气的脸,有几分心疼:“你想你的连队吗?”

  小庄就有点受不了,忍住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嗯。”

  “那你为什么打班长?”

  “他欺负我,他先打我的!”小庄脱口而出,“他找了一帮人闷我!”

  “证据呢?”上尉问。

  小庄哑口无言。

  “他是班长,你也敢打他?”上尉有点想笑。

  “敢!”小庄咬牙切齿,“就是我放禁闭出去了,他再欺负我,我也敢打他!”

  “你锻炼身体是不是就是为了出去打架?”上尉笑了。

  小庄有点不好意思,被看穿了,他低下头。上尉背着手笑得很愉快,但是随即脸色一变:“下次你要记住,一定要当场给他撂倒!不然就是你蓄意报复,得不偿失!把自己赔进去的架,是不能打的!”

  小庄愣了一下,警通连长教我打架?!

  上尉笑笑,转身出去了:“有点意思。”

  门又锁上了,小庄眨巴眨巴眼睛。他还没搞明白连长说的有点意思指的是什么?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情,他往手上吐两口唾沫又倒在地下腿架在床上:“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一……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37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二节

  2
  小庄被带进警通连连部,他很坦然知道是要宣布处理决定。虽然还没有戴上领花肩章帽徽,他也知道自己算是个新兵。所以进门的时候昂首挺胸,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稍息吧。”

  小庄一听这声音才仔细看,这才发现规格居然很高——面前是团部三巨头。那个瘦高的上尉也在,坐在他们旁边。小庄还是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看样子不是警通连的连长。

  那他是谁呢?小庄还没想明白,团长咳嗽两声说话了:“关了你十天禁闭,知道错了没有?”

  “报告团长!我没错!”小庄斩钉截铁说。

  “呦呵!你打人怎么没错?”团长乐了。

  “是他欺负我的,他要不先打我,我干吗打他?”小庄振振有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你倒是活学活用!”政委也喷了。

  “从小我就知道,解放军是所大学校。”小庄硬撑着。

  “你们一班长被你打成了脑震荡,现在还在住院。”副团长看着小庄说,“他是咱们团的老兵了,多少年的优秀班长——就算他打了你,你为什么不报告?下那么狠的手,你想没想过那不是敌人是你的班长?”

  小庄张张嘴,没想到打这么狠。

  “解放军不仅是所大学校,还是钢铁纪律铸造的钢铁军队!”政委说,“你违反了纪律,理应受到部队的处理!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小庄鼻头都出汗了:“没有,我听候团首长处理。”

  “按照你的严重违纪行为,你足够被开回家的资格了。”团长眯缝着眼睛说,“你有什么话说?”

  小庄紧张起来,还能有什么话说?他嗫嚅着:“我,我想当兵……我喜欢跟战友在一起……我舍不得他们……”

  “想当兵你就该按照兵的规矩办事!”政委很严厉地说,“兵学武是要打侵略者的,不是窝里斗的!更不是用来打班长的——你明白吗?!”

  “过去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小庄说得很真诚。

  “本来打你回去没二话的,但是出现了个意外情况。”政委说,“有战士举报,一班长对你进行恶意整治在先。值得我们考虑对你处理结果的因素是——还不止一个战士。”

  小庄一愣。

  政委从公文包拿出一摞子信丢在桌子上,各种各样信封都有,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团长 政委 收”。各种信皮,各种字体,钢笔圆珠笔甚至还有铅笔。

  小庄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眼泪在打转。

  “还有你原来的上铺郭昌顺同志,他主动找到团里愿意作证。”政委说,“一班长和几个老兵开小会的时候,他由于是一班长的小老乡所以受到信任去负责倒水收拾卫生。他从头听到尾,并且原原本本报告了团里。我找其余的几个老兵做了调查,证明他说的是属实的。——郭昌顺同志提供的情况,是我们最后决定对你做什么处理的重要依据。”

  “顺子?!”小庄翕动嘴唇,“他,他没事吧?”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自然有措施。”政委说,“郭昌顺同志的材料得到证实以后,我们就提前对他进行了分配。他现在在战备油料库管理排,距离团里有三十公里。——他走的时候有封信交给你。”

  小庄颤抖着手接过信,撕开来匆匆看着。

  “小庄:

  我是顺子,我不好意思再说是你的兄弟了,因为我没有帮你。

  我是新兵,还来自农村,我不敢啊!我不敢提前告诉你,更不敢报告连长。你挨打了,还关了禁闭,可能还要受处理。这些都是我的错,我已经都报告团首长了。

  我走了,还在咱们团,不过不在团部了。

  希望你不要记恨我,我是个胆小鬼。

  愧对你的战友 郭昌顺”

  小庄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纸上:“顺子……”

  “下面宣布对你的处理决定。”团长严肃起来对副团长说,“你说吧。”

  副团长咳嗽咳嗽:“经过团里面研究,你打人事实成立,但是事出有因,所以对你警告处分一次。回去好好训练,新兵连考核没几天了,争取拿个好成绩。另外,一班长那边团里负责做工作,再有什么打击报复你要及时报告,我们会及时处理。”

  小庄擦着眼泪:“我想去看看顺子。”

  “你现在不能去。”政委说,“新兵连还没有结束,等你下了连再向你们连长申请吧。回去吧。”

  小庄擦干眼泪,举手敬礼。他向后转,那个上尉说话了:“小庄!”

  “到!”小庄利索地转身敬礼。

  “俯卧撑做多少个了?”上尉看着他问。

  “已经做了整整两万个,来之前还做了三十个零头。”小庄赶紧回答。

  上尉笑笑,看他半天挥挥手:“去吧。”

  “是!”小庄敬礼,转身出去了。

  回到新兵连,三班长还是很热情:“哎呀!回来了回来了?赶紧休息休息,受苦了!”

  小庄说:“我不想休息,我想跟咱们班训练。”

  “着急啥啊,明天就考核了。”三班长嘿嘿笑,“班里现在修整,等待考核呢!”

  “啊?!明天?!”小庄急了,“我这十来天没训练了啊?!不行不行,班长!我能不能现在去训练?”

  三班长看看他,笑:“也成,去吧!我去枪库给你提把枪,考核的内容贴在班里门后面你自己看看去吧。”

  半个小时后,全副武装的新兵连战士小庄出现在训练场上。他在三班长的监督下进行着各个科目的训练,为了迎接明天的考核。似乎这个新兵连的考核对于他有多么的重要,其实在他以后的人生岁月里面回忆起来只不过是那么一个不显眼的瞬间。甚至整个军旅生涯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没有什么直接的作用。

  人当兵的时候,是很容易纯朴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38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三节

  3
  “刘桐!”

  “到!”

  “一营二连!”

  “王乙光!”

  “到!”

  “警通连!”

  ……新兵连长拿着花名册,挨个分配着刚刚穿上常服佩戴上帽徽领花和列兵肩章的新兵们。大家都很兴奋,因为今天开始就真正成为军人了。

  小庄听着很紧张,听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张大嘴:“报告!”

  “讲!”

  “我,我去哪儿?”小庄很紧张。

  “上面没写!”新兵连长毫无表情。

  回到宿舍,战友们兴高采烈告别着:“有时间去一营找我啊!”“二营就是隔壁,咱们可要经常联系!” ……小庄听着很难受,自己走到人群外面坐在床上出神。

  咣!门开了。列兵们急忙起立,看着进来的这个瘦高的上尉。小庄也站起来了,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警通连长现在来找自己干吗。不会真的要被赶出部队了吧?

  “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上尉也没更多的话,就随便一挥手。

  小庄一愣,没敢动。

  上尉看他半天很纳闷:“怎么还不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小庄小心地问:“您是?”

  “我姓苗,是侦察连的连长。”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39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四节

  4
  小庄背着背包左手提着一摞诗集右手提着脸盆什么的就跟着苗连走向侦察连、一路上他忐忑不安。侦察连在团部最远的排房,紧挨训练场。正是休息时间,侦察兵们在门口活动着,有的打球生龙活虎,有的戴着装具对练散手。苗连带着小庄走过来,大家都好奇地看这个新来的列兵。

  小庄也很紧张,这都是不认识的兵,而且个个都是小胳膊塞过他大胳膊粗的那种角色。在哪个部队侦察连都是最鸟的连队,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庄还是知道的。

  “你跟外面站一下。”苗连站住了高喊,“文书!”

  “到!”一个山东口音的上士戴着散打手套满头大汗跑过来,“连长有什么指示?”

  “把三个排长都给我叫过来。”苗连挥挥手就进去了。

  小庄站在外面很尴尬,戳着任由老兵们看。不一会,三个少尉陆续跑步过来了,看都没看小庄就喊报告进去了。门又关上了,小庄站在外面傻乎乎的。老兵们看了一会没看出来稀罕就继续玩闹了。一个上士捡球过来,随便问了一句:“新来的?分哪个班了?”

  “报告班长,我还不知道。”小庄赶紧说。

  “哦,你叫啥?”

  “小庄。”

  上士跟呛着了一样咳嗽一下:“啥?!”

  “我叫小庄。”

  “你就是小庄?!”上士诧异地睁大眼睛,左右仔细看看。

  “是。”小庄很纳闷。

  “你把老炮给打脑震荡了?!”上士还是仔细看他满脸的孩子气。

  小庄张张嘴,默认了。

  上士倒吸一口冷气,转身走了。他跟几个老兵说了什么,大家又伸直了脖子看小庄。小庄感觉到一种赤裸裸的孤单和难堪,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连部的会开的并不顺利。苗连刚刚介绍说:“我要来个新兵,叫小庄。”

  “是不是把炮兵连老炮给打了那个?”二排长瞪大眼睛,“连长你咋把他要来了?这是有名的刺头兵!”

  “他军事成绩不错,我看是个可造之才。”苗连解释说。

  “新兵连就敢打班长,还下手那么狠!”三排长着急地说,“这哪个班长敢要啊?!”

  “怎么?你们还怕打不过个新兵蛋子?”苗连反问。

  “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三排长说,“连长你要放话,我们排任何一个兵干倒他都没问题!问题是他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啊,他不怕打啊?他就是不服,这哪个班长能带?”

  “就是!”二排长附和,“这直接牵涉到班长威信问题,闹不好他连排长都不服!”

  苗连看一排陈排长:“小陈,你看呢?”

  很英俊的陈排略为文静,他挤出一点笑意:“连长,我刚刚来侦察连没多长时间,情况还不熟悉……”

  苗连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们不带这个兵,我带!”

  三个排长都不敢说话了。苗连高喊:“文书!”

  文书跟弹簧一样从球场边弹起来:“到!”话音未落已经进了连部:“连长!”

  “你收拾一下,下一排带兵。”苗连说,“一排少个班长,你也跟我说好几次了。去吧。”

  “是!”文书兴奋地敬礼,随即问:“连长,我走了谁在您跟前啊?”

  “小庄。”苗连摘下帽子丢在桌子上。

  “啊?!”文书张大嘴。

  “啊什么啊?”苗连苦笑,“三个排长都不要,我要!去吧!——顺便跟小庄交接一下工作,他是新兵情况完全不熟悉。”

  文书出来了,看着小庄。小庄不敢说话,站直了。文书苦笑:“也不知道苗连看上你哪点了,跟我来。我跟你交接一下工作,文书的活不好干。”

  “文书?”小庄眨巴眨巴眼睛,怎么自己居然当了文书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0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五节

  5
  “这是枪库,你进去看看吧。”老文书站在门口打开锁,拉开防盗铁门。报警器连接在门上,一旦有任何撬门的动静马上就响。小庄探头探脑进了枪库,眼睛就直了。

  “这是81-1自动步枪,你在新兵连打过的。”老文书在介绍着,“这个是54手枪,这个是91匕首枪,咱们连每个战斗员都有;这个是85式狙击步枪,带光学瞄准镜的,你以后熟悉熟悉,一个班一把;这个是85式微声冲锋枪,这个是85微型冲锋枪,这俩是一个枪族的;那边是81班用轻机枪,你知道吧?”

  小庄已经看得眼花缭乱。

  “40火和火焰喷射器在这边。”老文书指着那边,“你来里屋。”

  进了里屋又是另外一个世界。老文书拿起一个手册递给小庄看:“这些都是技术侦察设备了,需要按时保养的。这个是单子,你自己看。”小庄拿着手册眼睛都直了,全都是不知道的东西。

  “侦察连的文书不是那么简单的。”老文书浮起一丝冷笑,“你慢慢就知道了——如果你不是最好的侦察兵,是干不了这个文书的。”

  小庄不服气:“那你是最好的侦察兵吗?”

  “当然。”老文书很骄傲,“我能干文书,当然是最好的侦察兵。”

  小庄斩钉截铁:“我也会是最好的侦察兵!”

  老文书笑笑:“牛皮别乱吹,部队这个地方只认硬汉,不认牛皮!——还有,苗连每天六点起床,你要准备好他的洗漱用品;他喜欢吃西瓜,每天午饭后你要切好;苗连爱干净,所以你两天就要给他换一次床上用具……”

  小庄如听天书:“我这是当文书还是公务员啊?我跟我爸都没这么伺候过?”

  “小子,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啊?什么是军队?”老文书笑得很奇怪,“慢慢体会吧——我提醒你,苗连可不是老炮!他是真正打过仗的,你可别招惹他不高兴!看在你年龄小,我跟你多说几句。”

  小庄还没反应过来,老文书又接着说:“对了,我还得叮嘱你——侦察连是全训连队,全体官兵都要参加考核的!你可别以为文书不参加考核,文书是连长身边的人大家都看着呢!你要表现不好,丢的是连长的人!连长丢人了,啥后果你自己想吧!”

  小庄心里一咯噔,这刚刚来侦察连啥都不会先听了一堆这个?!

  看小庄脸有点白,老文书很满意:“你也别害怕,反正就是眼力好点腿快点,错了就嘴甜点!苗连也是比较好说话的人,对上脾气了他就能容忍你了!行了,跟你交代得差不多了!你替了我的位置,我能下去带兵了,还得谢谢你!走了啊!”

  老文书乐呵呵出去了,留下小庄在屋子里面发傻。那边苗连雷一样吼叫起来:“文书!文书!”

  小庄开始没反应过来,苗连又喊了几嗓子才醒悟过来是叫自己:“到!”他急忙出去锁上枪库跑向连部。

  苗连刚刚从训练场下来满身灰尘,迷彩服一脱就喊:“文书呢?!——怎么是你?”

  小庄硬着头皮:“苗连,是您挑我做文书的。”

  苗连想想,恍然大悟:“对对!有这个事情!快快,给我倒水,我要洗脸!”

  在苗连跟前小庄鸟不起来,赶紧就端着脸盆去接凉水,接着倒热水在脸盆。他试试水温,起立:“苗连,好了。”

  苗连点点头卷起衬衣袖子过去了。他拿着毛巾敷着热水先擦擦脸,然后撩热水洗脸。小庄也不知道为什么,动都不敢动站在一边。苗连洗得很痛快,起来擦脸的时候突然咣当一声!小庄瞪大眼睛,他分明看见苗连的一个眼球落进了脸盆!

  苗连不以为然继续擦着脸,小庄脸都白了。

  “去,倒杯热水。”苗连一边擦脸一边说。

  小庄手都哆嗦倒了杯热水端过去,苗连伸手在脸盆里面摸。摸着了那个眼球拿出来直接就丢进小庄手里的杯子,咣一声小庄的心也咯噔一下。他不敢看苗连也不敢看杯子,只是低着头。

  “战场丢的。”苗连笑笑擦脸,“小鬼子给我留的纪念。你放那边桌上吧,我一会自己装上。”

  小庄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觉得这个杯子千斤重。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终于勇敢地看了一眼。那个假眼球在水底沉着,似乎在诉说无言的故事。小庄咽口唾沫,退后。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桌子玻璃板下面压着的照片,穿着旧式迷彩服的精悍士兵们拿着81自动步枪围坐在一块写着“藏龙卧虎”的石头周围。小庄眼睛一亮,这些精悍的士兵和他看见的不一样,眼神当中都带有一种冷峻的杀气。

  一种可以寒冷到骨子里面的杀气。

  “苗连,这是你啊?!”小庄一下子找到了当年的苗连,只有十七八岁的脸上带着一股现在也有的傲气。这是一种让所有年轻人都羡慕的傲气,这是一种真正男子汉的傲气,这是一种勇士的傲气……

  “对。”苗连的手指点在照片上,“这个是我!”

  “这是什么时候啊?”小庄好奇地问。

  “南疆保卫战。”苗连掩饰不住一种自豪,“我是军区侦察大队的侦察兵!”

  “你们胳膊上怎么有个狗头啊?”小庄更纳闷了。

  “什么狗头!你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这是狼头!”苗连不高兴了,“我们侦察大队的代号是‘狼牙’!”

  “狼牙?”小庄念叨着这个陌生的词语。

  “我们之所以叫‘狼牙’,和他有关系!”苗连的手指点在中间的一个粗壮汉子身上。这个汉子仰起下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鸟气。

  “何志军——我们‘狼牙’侦察大队的大队长,陆军上校。”苗连的声音很自豪,“由于他的骁勇善战,敌人敬畏地称之为——‘狼牙’!”

  小庄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中年壮汉,似乎听到了亚热带丛林的枪声和爆炸声,还有嘶哑的电台呼叫……

  “这个是陈勇,少林俗家弟子出身,被誉为‘西线第一侦察勇士’。”苗连笑着点着群英,“雷克明,音乐指挥出身的侦察兵,作风冷峻毒辣……”

  小庄睁大眼睛看着这群精悍的勇士,似乎看见了一种不一样的军旅人生。一股热血在他年轻的心里升腾起来,血液深处的某种渴望燃烧起来,伴随着一种异样的豪情。也许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原来作为军人是多么自豪的一件事情——那种眼神里面的傲气和鸟气,足够让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子为之神往。

  那就是——成为勇士!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1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六节

  6
  当然这个豪情对于17岁的小庄来说只不过是那么一闪念,随即就被枯燥的部队的生活所冲淡。对于侦察兵的理解一穷二白的小庄不得不面对五花八门的一堆武器和侦察装备着急地想哭,没别的办法只有死学。他在熄灯后偷偷钻进枪库,自己对着使用说明书练习拆卸各种武器。夜色已经很深,他困意上来脑门磕在了手里的85微声冲锋枪上起了个包。他猛醒过来,拿出别针别在自己的军装领子上,睁大眼睛仔细拆卸组装手里的枪。

  困意再次上来,他一低头就被别针狠狠扎了一下。

  “啊……”小庄叫了一声,醒了。他深呼吸揉揉眼睛,又吃了一把放在桌子上的辣椒。这是炊事班顺来的,专门为了驱瞌睡虫的。小庄哈着气,绝对火辣辣,然后赶紧喝水。这下子清醒了,他开始笨拙地组装手里拆开的85狙击步枪,汗水顺着额头和鼻子流下来。

  小庄再次困意大发,他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他的眼睛熬得很红,手颤抖但是却是熟练地组装着五四手枪。

  再也撑不住了,小庄摘下别针直接就栽倒在桌子上的枪支当中睡着了。

  窗外鸡叫,小庄一下子醒了。他搓搓脸,把枪赶紧一一放好锁上柜子。他悄悄出了枪库,天色还没亮。小庄锁好枪库的门,跑到自己在连部旁边的宿舍,文书有一个单间。小庄悄悄换了迷彩服,用凉水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怎么变这个样子了?”小庄一边擦脸一边哭笑不得。但是来不及反思,连队已经起床了。他推门出去打开枪库,战士们风一样跑进来领取枪支。最后小庄也全身披挂出来了,看见侦察连各个排都在集合。小庄很尴尬,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去哪个队伍。三排距离他最近,小庄蹭到三排跟前。三排长跟没看见似的,对着队伍喊:“注意了啊!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小庄低下头,又蹭到二排跟前。二排长正在骂:“看看你们的着装,这是准备跑五公里吗?!都马虎得什么玩意?!”

  小庄只能走开,蹭到了一排跟前。陈排张张嘴想对一排说啥,还是没说出来。小庄恳切的眼光看着陈排和一排的弟兄们,陈排和一排的弟兄们也都看着他。陈排心软叹口气,小庄看见了希望急忙站好。陈排招手:“你站在一班队伍里面吧。”小庄兴奋地跑到一班排尾站好。

  苗连最后出了连部,扎好腰带看着连队。他看见小庄站在一排队尾有点奇怪,随即笑了。小庄有点不好意思,也笑笑。陈排苦笑一下,没说话。值班员是二排长,跑步上去报告完了。苗连就挥挥手:“开始!”

  侦察连的战士们开始早上例行的五公里武装越野的开胃餐。红旗在前面指引着,战士们粗壮的喘息、杂乱的脚步和武器的撞击声响彻小庄耳边。迷彩色的队伍在晨色当中并不整齐,相反有几分凌乱。但是却带着一股部队特有的朝气,苗连笑骂着跟战士们开着玩笑。小庄跑在队伍里面,他前面就是连旗。一种被集体接纳的温暖让他眼热,前面的陈排回过头笑了一下:“小庄,侦察连速度比较快!你行不行!”

  “没问题!”小庄扛着步枪快步跟着,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他急忙用袖子擦自己的眼泪,旁边的老兵们都嘿嘿笑了。一班长拍了一下他的钢盔:我还以为你有多鸟呢!原来也不过是个孩子!”

  小庄这次没还嘴,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一班长就问:“行不行?步枪给我吧?”小庄摇头笑了一下,大步流星跟上队伍。

  五公里快一半,小庄身上的枪不仅没有给别人,相反多了两支别人的枪。老兵们都很诧异看着列兵小庄的速度和力量,陈排高兴了:“好,就这样跑!”

  “我选的兵,没错吧?!”苗连哈哈大笑高声问。

  “没错!”战士们笑着回答。

  小庄不好意思了,用钢盔盖住眼睛大步跑着。

  侦察连的五公里和别的连队不太一样,终点是军营外的一个山顶。苗连高声喊:“侦察连,给我冲啊——”

  战士们嗷嗷叫开始最后的冲刺。陈排跑在第一个,他一直是连队素质最好的侦察兵之一。但是在他接近终点的时候,一个身影嗷嗷叫着从他身边掠过速度飞快。陈排跑过终点,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匹冲出来的黑马居然是列兵小庄。

  苗连带着队伍上来了高兴得不行不行的:“好!好!你给我好好练,你会成为最好的侦察兵的!”

  小庄也很高兴,但是他这种高兴不是因为自己会成为什么最好的侦察兵。他只是希望大家可以接受他,被集体孤立的滋味太难受了。陈排拍拍小庄的肩膀:“苗连!这算我们一排的兵了?”

  “少来这套!”苗连哈哈笑着,“给你们都不要,这个是我的兵!”

  小庄嘿嘿笑着,他的骨子里面已经找到了一个中国陆军列兵的感觉。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2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七节

  7
  夜间的枪库。小庄蒙着自己的眼睛,非常熟练地在桌子上摸着不同的枪零件。54手枪、81自动步枪、85狙击步枪、81班用轻机枪、85微声冲锋枪等变戏法一样在他的手里成型,他最后组装好的是54手枪。在组装好的一瞬间他快速出枪,右手前伸左手在套筒上一滑枪已经上膛。

  小庄均匀地呼吸着,汗水从额头流下。他摘下手绢,满意地笑了。

  电脑的键盘噼啪着,小庄嘶哑的声音:“我跟个陀螺一样在侦察连来回转,除了做文书,还是一排不挂名的一个兵。我从一个每天晃悠不知道干什么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陆军列兵。我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可以说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环境改变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在不知不觉之中,我被环境所改变,我开始适应侦察连文书和侦察兵的双重角色。我自己也常常诧异,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事实胜于一切雄辩。”

  主战坦克在野外训练场疾驰,小庄嘴里咬着匕首从旁边的草丛突然跳出来大步奔向坦克飞身而上。他用帽子盖住坦克的潜望镜,车长打开盖子就被小庄揪住了直接锁喉拽出来。陈排开着三轮摩托从后面疾驰而止,小庄把车长扔过去,上面的兵接住了按在斗里面。小庄飞身而下跃到三轮摩托上,陈排加速拐弯脱离了坦克。

  靶场。侦察兵多能射击,小庄在谷地里面长短枪互换举手射击四面不断跳出的靶子。他犹如一条迷彩色的幼狼,身手敏捷,目光敏锐,心眼手浑然一体,枪响靶落。

  训练场。小庄在和陈排学习腿功,踢着沙袋。他年轻的脸狰狞着,从自己心底深处迸发出来一个字:“杀——”

  电脑的键盘声变得很激动,小庄的声音也变得自豪:“时间过了没多久,我这个文书兼侦察兵就已经基本称职了。可见文化就是战斗力是有道理的,士兵受教育的程度越高,只要你肯吃苦肯钻研,进步之快是令人惊讶的。连苗连都对我的进步感到诧异,因为聪明机灵的兵他见过不少,但是像我这样进步快的他真的是第一个见。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回忆起来,是感情在起作用。是苗连把我这个谁都不愿意要的兵留在身边的,还提拔我做了文书,我虽然年龄小不懂事但是却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不想让苗连因为我丢人,因为他是我在部队接触的第一个真正让我折服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军人。”

  操场上的侦察兵们正在进行各种科目的训练,苗连大大咧咧走进操场。侦察兵们立即嗷嗷叫:“连长好!”苗连哈哈笑着随便挥手:“继续训练继续训练!”三个排长都不敢怠慢,赶紧利索地组织训练。苗连背着手走一走,不时地指着某个排长的鼻子骂:“你那是训练?你那是小孩过家家!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没人跟你过家家!”那排长就不敢吭声,继续组织训练,战士们也都更生龙活虎。

  陈排看着苗连过来急忙敬礼:“报告连长!一排正在组织楼房攀登训练,请指示!”

  苗连还礼,看后面的战士们:“小庄呢?”

  “到——”

  攀登楼顶一声变了调的高喊,小庄探出头:“连长你叫我?”苗连还没说话,精力过剩的小庄已经拉着攀登绳刷地滑下来,稳稳落地。他嘿嘿笑着摘下手套敬礼:“苗连好!”

  “动作有那么点意思啊?”苗连满意地点点头,“徒手攀登现在成绩多少了?”

  “7秒5!”小庄回答。

  苗连立即很失望,砸巴砸巴嘴:“才7秒5?你的基础应该是6秒5差不多。”

  小庄吓了一跳,还没他认识的兵能达到6秒5呢!苗连摇摇头:“不行不行,你这个成绩我拿不出手。拿不出手啊,继续训练吧!”他摆摆手走了,长叹一口气。

  小庄眨巴眨巴眼睛:“陈排,苗连没喝酒吧?6秒5?!”

  陈排笑笑:“你好好努力,他对你有期望。”

  “什么期望?”小庄不明白,连长能对一个列兵有什么期望?

  陈排敲敲他的钢盔:“他期望你成为他的化身,慢慢你就知道了。”

  小庄更不明白了,什么化身啊?陈排笑笑,英俊刚毅的脸立即变得很严肃:“继续训练!”

  “是!”小庄敬礼转身站到队伍里面,跟着战士们一起继续训练了。

  晚饭时间,小庄坐在连首长桌子上眼光机灵。苗连刚刚吃完一碗米饭他立即起立双手接过苗连的碗,转身去加米饭。苗连没啥表示,倒是指导员很诧异:“老苗,小庄这样的鸟兵你怎么收拾的?他可是出了名的刺头兵,哪个单位都不敢要,怎么到你手里服服帖帖的?”

  苗连大大咧咧:“咳!再鸟的兵也是兵,只要是兵我就能调教!他敢打班长证明他很鸟,但是他肯为了战友掉泪证明他够义气重感情!重感情的兵就是好兵,相信我的眼睛没错!这小子会是最出色的侦察兵!”

  端着米饭回来的小庄听见了,站在苗连身后眼睛真的一热。苗连没看见他还在继续说:“这孩子年纪小啊,刚刚17岁毛都没长全就来了部队!鸟兵不怕,没长大的孩子不鸟才可怕呢!收拾小庄容易,你就当他是个娃娃该夸的时候夸两句该骂的时候骂几句他就老实了……”

  小庄就在后面抹眼泪,指导员看见了就笑:“哟!我们的娃娃掉金豆了?”

  苗连就回头:“哭啥?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军功章都拿了仨了!赶紧给我洗脸去,别丢我的人!”

  “是!”小庄把饭碗交给苗连,看都不敢看他就转身往水龙头跑。他打开水龙头哗哗撩水洗脸,让自己可以痛快地无声地哭一会。陈排吃完饭了走过来洗碗,看见小庄肩膀抽动就拍拍他:“怎么了?苗连又说你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两句就说两句反正也掉不了肉!”

  小庄擦擦脸起身笑了一下却还是掉泪了:“陈排,我能成为最好的侦察兵吗?”

  “当然,你有这个潜质。”陈排鼓励他。

  “我想成为最好的侦察兵,给苗连挣脸!”小庄坚定地说。

  “等你成为了最好的侦察兵,就不是给苗连挣脸了,是给咱们团咱们师甚至咱们军侦察兵弟兄们挣脸!”陈排突然诡异地笑着说,“闹不好还要走到世界上,给咱们全军弟兄挣脸!”

  小庄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下午是格斗训练,你回去准备一下吧。”陈排笑着走了。

  下午的训练场上,虽然还是早春但是亚热带丛林山地已经是闷热不堪。军领导准备明天来团里视察,所以侦察连要准备一下汇报科目。陈排一身迷彩服,裤腿扎好腰带束身没戴帽子很精干,在做着踢腿压腿的准备活动。苗连站在旁边背着手,很满意地看着陈排,这是他的得意门生。

  小庄很奇怪,陈排要干啥?一班长跟俩兵抱着一堆酒坛子过来,甩手扔给小庄一个:“拿好了!今天让你开开眼!”小庄抱住坛子,一班长笑着指挥他:“站那边,对对对!就那!”

  四个兵一个人举着一个坛子在身前占据了四个角,一班长就喊:“陈排!好了,可以了!”

  陈排就腾空边踢一下彻底拉开腿部肌肉,落地的时候歪了一下。苗连就很紧张:“怎么了?”陈排笑笑:“没站稳,没事。”苗连放松了,说:“表演的时候可不能这样!”陈排就答应一声,小跑到四个兵中间。

  小庄举着坛子正在奇怪,陈排对他笑笑:“注意自己的头,别划伤了。”小庄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班长就过来把他头上的作训帽往下压压:“脑袋往后胳膊伸直!”

  陈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种从眼底升腾起来的杀气。小庄不由地心里一寒,突然之间陈排起身了!他原地飞身而起,在空中如同一道迷彩色的闪电一般!

  啪啪啪啪!

  小庄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排在空中已经连续踹了四脚!速度和力量都没得说,非常准确地踢碎了四个角的酒坛子。碎片飞起来,小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陈排已经落地了,均匀呼吸着摆了个非常潇洒非常酷的POSS。

  “我操!佛山无影脚?!”小庄脱口而出。

  “服了吧?这是我们排长的保留节目,腾空状态连踢四脚!”一班长嘿嘿笑着说。

  换过去小庄肯定不服,但是陈排他就服。小庄笑着丢掉手里的碎片:“陈排,我要跟你学无影脚!”

  “想学啊?”陈排起身说,“先去跑墙吧。”

  “跑墙?”

  “对啊,你每天就跑墙。”陈排指着墙面说,“冲着墙跑,看你能跑多高。刚开始没多高,慢慢你就可以越来越高。再多跑半年,你腾空时间就长了脚头也快了,你就可以腾空连踹了!”

  “这么麻烦啊?”小庄苦着脸说。

  “你以为呢?功夫就是一天天积累起来的。”陈排笑笑说,“最好的侦察兵,就是一点一滴练起来的。”

  “小庄,你准备一下。”苗连突然说。

  “是——”喊完了小庄纳闷了,“我准备什么啊?”

  “侦察兵多能射击,军首长来了你做表演。”苗连说。

  “啊?我?!”小庄傻眼了。

  “对,一班长带他过去练吧。”苗连挥挥手,“记住啊,别给我丢脸!这可是表演科目里面的重头戏,也是参加表演的唯一一个列兵!”

  小庄赶紧立正,心里很紧张:“是!”

  一班长带着小庄跑步到靶场,这里正在射击。一班长领了一支81杠和一把手枪给小庄:“子弹随便造,一下午你能打多少打多少。你老说子弹不够你打,这回你过瘾了。”

  旁边做保障的是俩老兵,在往弹匣里面压子弹递给小庄。小庄有点不好意思:“班长,这不合适吧?”

  “你就打你的吧,军队这种地方就是能人出头。”一班长满不在乎地说,“当兵要看悟性的,有的人当五年兵打枪都没感觉,你算是有感觉的。好好练,明天可是集团军首长视察,大场面!”

  小庄拿起手枪插在腰里,掂掂手里的81杠做好了准备。一班长高喊开始,小庄持枪快跑通过地线冲入谷地。侧面跳起两个靶子,小庄敏锐出枪射击。钢板靶应声而落,小庄的脸贴在冰冷的机匣上眼中射出和他年龄不相符的寒光。

  打了一下午的枪,晚上耳朵就有反应。小庄睡不着就起来揉着耳朵出去了,哨兵高喊口令。小庄回令完了,哨兵看是文书就不吭声了。小庄走过去递给他一根烟,哨兵点着了跟他随便说话。这时候小庄隐约看见训练场有人影:“谁啊?大晚上不睡觉?”

  “一排长,他每天都这样。”哨兵就不在意地说。

  “这么刻苦啊?”小庄伸着脖子看。

  “他下连就这样,开始我们都以为没多久他就不练了,没想到真保持了一年多。”哨兵说,“他是陆军学院侦察系的高材生,在咱们连算数一数二的。苗连都说他多少次了,休息的时候要好好休息,他就是不听。后来苗连也就不说了,说也没用。”

  小庄吐吐舌头:“乖乖,这坚持一年多可不简单。”

  “要不怎么说不是呢?”哨兵也感叹。

  “我过去看看啊,班长。”小庄披上迷彩服外衣,穿着短裤拖鞋就走过去了。

  陈排在沙袋前一个利索地边踢,落地的时候却歪了一下。小庄在后面看着,惊讶地看见陈排捂着膝盖好像很痛楚。陈排蹲下来,活动着右腿嘴里在倒吸冷气。小庄赶紧走过去:“陈排,你怎么了?”

  陈排看见是小庄急忙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没事没事,我刚才崴了一下脚。”

  “我送您去医务所吧?”小庄扶住陈排。

  “我没事。”陈排踢踢腿,“你看不满好的吗?”

  小庄看着陈排额头的汗珠:“看你疼得都流汗了!”

  “我是累的。”陈排赶紧说,“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我耳鸣。”小庄不好意思地指指右耳朵。

  “打枪多了都这样,”陈排笑着说,“习惯了就稍微好点了,不过还是要自己注意。你弄个耳塞就比较好,侦察兵的耳朵可不能出问题。”

  “嗯。”小庄答应着,“陈排,你怎么不睡呢?天天这样练啊?”

  “我习惯了。”陈排摸摸小庄的脑袋,“从高中开始,我就每天晚上自己练。”

  “啊?”小庄惊了,“为什么啊?你已经是排长了啊?”

  “你知道特种部队吗?”陈排的眼睛放光。

  小庄想想:“知道,老美电影里面有。海豹,三角洲,绿色贝雷帽……”

  “你知道的蛮多的啊?”陈排有点惊喜。

  “我卖过一个月盗版碟。”小庄不好意思地笑,“当兵以前了。”

  “城市兵确实懂得多。”陈排坐下来好像有点艰难地伸直了自己的腿,“我从小就想当特种兵,所以也就天天练了。”

  “特种兵?陈排你怎么想当外国兵啊?”小庄蹲下好奇地问。

  “狗屁!”陈排真生气了,“只有外国有特种部队啊?我们也有!”

  小庄确实不知道,只能看着陈排说。陈排苦笑着:“咱们军区就有特种部队,叫军区特种大队!那是全军区精选出来的最好的侦察兵组成的精锐部队,是军区司令部的尖刀分队!能够入选军区特种大队,就是咱们军区侦察兵的至高荣誉!”

  小庄听着很懵懂:“我怎么从没在电视上见过咱们的特种部队啊?”

  陈排很得意地一笑:“能被老百姓看见还是高度保密的特种部队吗?就是在军内,对特种部队了解的人也很少!这是任务性质决定的,明白了吗?”

  “嗯。”小庄点点头。

  “咱们军区特种大队的代号是——‘狼牙’!”陈排的眼中显现激动的光芒。

  “狼牙?”小庄想想,“苗连以前的部队不就是代号‘狼牙’吗?”

  “对,那是特种大队的前身。”陈排点点头,“不过此‘狼牙’非彼‘狼牙’,现在的‘狼牙’是一支高度现代化的海陆空三栖特种作战群!如果把我们军区作战部队比喻成一匹狼的话,‘狼牙’特种大队就是这匹狼最锋利的尖利牙齿!”

  小庄听着很激动:“那咱们苗连怎么不去‘狼牙’特种大队呢?他打过仗,军事素质也好!”

  “他左眼在战争当中没了,安的是假眼。”陈排黯然地说,“他倒是申请过,但是第一关体检就刷下来了。医生说他的情况不能接受潜水训练,他的眼后面的血管会被水压挤爆的。”

  小庄心里也替苗连难受。

  “你知道苗连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陈排突然问。

  “我不知道,可能我年龄小吧?”

  “那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他看中你身上的潜质。”陈排说,“你会成为最好的侦察兵——也就是说,你会成为‘狼牙’特种部队的特战队员!这是他的梦,他自己实现不了就希望在你的身上实现!所以我说过,他希望你成为他的化身。”

  “啊?!”小庄着急了,“当特种兵?!我才不呢!”

  “怎么了?”陈排有点意外。

  “我不当,我不当!”小庄站起来着急地说,“这个侦察兵就当得我够郁闷的了,还要当特种兵?!”

  “那是侦察兵至高无上的荣誉!”陈排说。

  “我不是想当最好的侦察兵才好好训练的!”小庄着急地说,“我是不想给苗连丢人,也不想给你丢人!”

  “部队又不是个人的,是党和国家的。”

  “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小庄黯然地说,“反正我就是喜欢侦察连,我不想离开侦察连。我不当特种兵,死也不当!”

  “不当就不当吧,你还发什么毒誓?”陈排苦笑,“走吧,扶我起来,腿麻了。”

  小庄急忙扶陈排起来:“你真没事啊?”

  “没事。”陈排笑笑,艰难地走着,“腿麻了而已。——对了,你替我写的给对象的信写好了没?”

  “写好了,你拿过去抄一遍吧。”小庄笑着说。

  “明天给我吧。”陈排一颠一颠走着说,“你来了也真好,我不用抄普希金席慕容了。那些煽情的话你怎么想出来的?我都纳闷,你怎么就那么多煽情的话说呢?”

  “从小给女孩写情书,习惯了。”小庄嘿嘿笑着说。

  “你小子,从小就不学好。”陈排苦笑,“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单纯了,连女孩手都没拉过。有对象了没?”

  “有。”小庄想起来心就难受,“叫小影,跟我一起参军的。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单位,当兵以后就失去联系了。”

  “在咱们军区?”陈排问,“那就好办,有女兵的单位没几个。回头我问问军校的同学,应该能找到。”

  “谢谢陈排!”小庄高兴了。

  扶着陈排回了宿舍,小庄被幸福感填满了。他嘿嘿笑着回到自己的宿舍打开手电在被窝给小影写信,然后塞进一个鞋盒子。里面已经满满的,都是给小影的信了。

  小庄甜蜜地睡着了,完全忘记了陈排腿疼这件事情。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43楼 发表于: 2007-08-22
《子弹》05特别版第三章  第八节

  8
  嘟嘟!嘟嘟!

  黑夜当中值班员吹响了哨子。小庄冲出文书房间的门,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拿着钥匙打开枪库,随即战士们哗啦啦冲进来取走各自的武器。小庄最后一个披挂好跑出来锁好门,跑步进了队伍里面。这个时候发现全团都在紧急集合,车库的各种战斗车辆也在黑暗当中按照预案拉动出来。整个夜老虎团一片嘈杂,一片忙碌,却是有条不紊带着战争气氛。

  苗连也是全副武装表情十分严肃,值班员敬礼:“报告连长同志!侦察连全连集合完毕,请指示!”

  苗连还礼:“稍息!——同志们,根据军区司令部紧急命令,年度演习即时开始!演习代号‘闪雷’,我集团军是红军部队!我团是整个红军的先锋团,而我们侦察连则是全团的眼睛和匕首!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战士们声嘶力竭高喊都是跃跃欲试。

  “下面我宣布我连此次演习方案!”苗连厉声说,“我连第一突击队代号‘尖刀’,由一排组成,突击队长一排长!”

  “是!”陈排立正高声回答。

  “第二突击队代号‘刺刀’,由二排组成,突击队长二排长!”

  “是!”二排长也是立正高声回答。

  “三排和连部组成连指挥部,代号‘猎刀’!”苗连看着大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同志们,演习就是战争,前方就是战场!我们面对的就是真正的敌人——敌人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是狡猾残忍的!我们要在这场战争取得胜利,就要发挥我们侦察兵的优良作风!勇敢顽强,夺取胜利!”

  “勇敢顽强!夺取胜利!”战士们热血沸腾,齐声高吼。

  “按照预订演习方案,开始准备!”苗连看表,“15分钟以后,‘尖刀’出发!”

  陈排出列高喊:“一排听我口令啊!目标宿舍,换便装。10分钟时间!”他带着一排跑步去宿舍换衣服。小庄眼睛发光,看着一排跑步去了。他转向苗连:“苗连,我……我跟一排去成吗?”

  苗连拍拍他的钢盔:“去吧,注意安全。”

  小庄兴奋地举手敬礼:“是!”

  陈排带着一排换了便装出来,还背着步枪披着81战斗携行具显得很怪异。小庄从房间换好便装出来:“报告!陈排,苗连让我跟你去!”

  陈排看苗连,苗连挥挥手:“让他见见世面吧。”

  “好,你普通话说的好就跟着我吧。”陈排笑笑说,“路上我再跟你说到底注意什么——一排,跑步前进!”

  黑暗当中,小庄眼睛闪闪跟着一排跑步。身边的八六步兵战车不断掠过,钢铁战阵在集结,这是一股无坚不摧的武装力量。老兵们嘶哑着喉咙互相喊叫着,迅速登车集结。

  一排的队伍却距离这股钢铁洪流越来越远,向僻静的后门跑去。小庄觉得很奇怪,随即出了后门看见了一辆破旧的大轿子车。穿着便装的团部侦察股高参谋挥手喊着:“快!武器放进行李箱!登车!”

  小庄跟着老兵们摘下自己身上的步枪手枪匕首枪还有战斗携行具,放进大轿车的行李箱内。随着行李箱锁上,穿着便装的一排真的变成了老百姓。大家互相看看,都不习惯不穿军装的样子。但是来不及多想就跟着队伍上车了,精干的高参谋戴着平光眼睛打扮的跟个经理似的,还拿着一个公文包。他神情严肃地说:“注意!你们现在不是侦察兵了,是四海建筑公司工程队!开车!”

  司机开车,大轿车发动了开着大灯拐上旁边的国道。

  对于小庄来说,一切都是新奇而陌生的。他的侦察兵生涯,这才算真正开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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