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蓝的车猛地停下,湖蓝下车,然后去了卅四所坐的那边:“要方便吗?”?
卅四昏沉地看着他,痛苦已经让他以汗洗面,他摇了摇头。湖蓝耸了耸肩,然后自己到路边方便。?
纯银跟过来:“湖蓝。”?
湖蓝随着纯银的目光转头,看到卅四正费力地推开了车门,从车里出来,手扶过的地方是一个殷红的手印。?
卅四艰难地挪到路边,扶着路边的树气喘吁吁,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路那边的旷野、山峦和田地,炽热夹杂着哀伤。?
湖蓝回到自己的车边,伸手打开了后备箱,他看着车厢里的内容,武器、衣服、药品……整整一箱的药品,又看了看卅四,他在犹豫。他最终还是关上了后备箱。?
纯银如影随形地跟在湖蓝后边。?
“给先生发报,卅四遭日本人袭击,重伤无治。我不打算给他治疗,因为这样至少可以防止他耍弄诡计。我会在今晚到达上海,希望他能撑到那个时候。”?
“是。”纯银应道。同时,他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拿着一瓶强效止痛药:“湖蓝,你该吃药了。”?
“不吃……胜之不武。”湖蓝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向路边的卅四,卅四扶着树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湖蓝看了一会儿说:“走啦!你打算死在这里吗?”?
卅四缓慢地回身,苍凉的苦笑:“不,不。得赶快动身……得赶快赶到上海。”?
车队再度疾驰。?
前方阴晦的天空下终于出现了那片庞大的建筑群,什么都看不清,在南方的雾气中它只是乌蒙蒙的一片。?
湖蓝看了看身边的卅四。卅四闭了眼,垂头坐着,腹部包扎的围巾没有多少血渍,但他看起来像是停止了呼吸。“老家伙,你还活着吗?”没有动静。湖蓝终于伸了手去探卅四的鼻息。?
卅四突然说话:“上海。它是你的家乡吧?”?
湖蓝愤怒地拿开了他的手:“不要装神弄鬼!”?
“只是养神。养好神,谁知道上海还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不会有了,我们在上海的实力足以掌控任何事情。”?
“这阵子诸多的血洗、火并,似乎不好说掌控。”?
“是对不自量力者的惩罚,洗牌。”?
“是野心膨胀,孩子。掌控不光是控制别人,也包括自控。”?
湖蓝又想发作,但看一眼卅四的惨状,火气反倒没了:“我何必跟一个说话就要进棺材的人斗嘴。”?
卅四苦笑:“你是又长大了些,我就不知道我会不会有棺材。”?
湖蓝沉吟了一会儿:“棺材倒会有的。”?
卅四居然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谢谢,赚了。有棺材就好了,这行当有棺材就很不错了。”?
湖蓝纳闷地看着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一路的争吵多少有助于拉近人与人的距离,而且自卅四受伤之后,也许见死不救会造成些许内疚,湖蓝现在对卅四少了许多以前的粗暴与生硬:“你这趟出行就是准备死,你早就知道吧?命都不要,又何苦毫厘必争占这些小便宜。”?
卅四悠悠然地看着窗外:“不欺人,不害人,能帮人时不使坏,偶尔占点送上门的小便宜,不亏心。”?
“好好的在说话,又何苦刺人!”?
卅四看看忽然变得愠怒了的湖蓝,他真有些纳闷了:“刺人?没有啊。”?
“什么叫做不欺人,不害人。你住嘴吧,不用解释。”?
但是卅四开始微笑起来,笑容里甚至有欣慰的意思:“有人说你跟劫先生不是一类人,我现在才相信。欺人害人的日子不能让你满足吧?就算劫先生告诉你这就是人上人。你想要什么,孩子?”?
湖蓝愣了一下,冷冷地说:“告诉你这话的人已经死了。是果绿吧?果绿死了,脑袋都打烂了。”?
“没有棺材。”卅四叹息,“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