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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雷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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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楼 发表于: 2007-08-27
baidu
第四十回 荒林中伏

  这苍老的声音叫“耿公子”和“杨姑娘”快走,风、云二人听了,不觉都是大吃一惊,慌忙加快脚步。
  只见密林深处,一堆人正在厮杀。三个人被围在当中,一个是用折扇当作武器的书生,果然不出黑旋风所料,正是“闪电手”耿电,一个是使软鞭的少女;还有一个则是年约六旬,形容枯槁的老头。云中燕悄悄说道:“这位杨姑娘就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位‘小魔女’杨浣青了。”至于那个形容枯槁的老头,他们两人都不认识。
  包围他们的敌人也不过只有四个。一个道士,一个和尚,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身材魁悟的武士,这武士的相貌一看就知不是汉人。”
  敌方虽然仅多一个,但这四个人可都是各有独门武功的一流高手,道士使的是一柄形如鹤嘴的短锄,招数甚为古怪;和尚使的是一把方便铲,竟是少林寺的佛门家数;中年妇人使的是一把长刀、一把短刀,招招狠辣,那个武士却是什么兵器都发有,一双蒲扇般的手掌盘旋飞舞,掌风呼呼,远远可闻。
  黑旋风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之下,就知道这四个人的劝夫,任何一个都足以和他打成平手。
  耿电和杨浣青各在一方,把那老者夹在中间,敌人攻来的招数,部给他们抢先接了去,看来他们是不想让那老者分神应敌。那老者身法迟滞,但每当敌人迫近了来,他偶出一掌,对方却非立即退开不可。因此看起来是耿电和杨浣青在保护他,但倘若没有他的支撑,耿杨二人只怕也早已落败。黑旋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位老英雄受伤很是不轻,居然还有如此功力!不知他是何人?”
  半夜三更,山深林密,黑旋风和云中燕进了树林,双方恶斗的七个人,都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黑旋风心念未已,只见那个道士一锄劈下,耿电挡在老者身前,折扇一指,指向他的“气门穴”,道士本来甚占上风,却侧身一闪,说道:“林老头儿,你这话说得对。你活了一大把年纪,死也是应该的了,何必连累他人,为了成全你的义气,我们可以放走你这两个晚辈。”
  此言一出,黑旋风方始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身受重伤的老者就是林重。
  耿电喝道:“放你的屁,你们要害林老英雄,那是休想!”折扇疾挥,杨浣青的软鞭也同时打出。
  只听得“铮铮”两声,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抢上来替道士接招,耿电的折扇打在他的钢铲之上,溅起点点火花。那个中年妇人的双刀则朝着杨浣青滚斫而进。杨浣青的软鞭缠着她的长刀,一拉不动,中年妇人的短刀沿着鞭梢就削她的手指。她快杨浣青更快,软鞭一抖,放开她的长刀,一个“细胸巧翻云”,避招进招,软鞭卷向她的短刀。中年妇人抢上一步,长刀拨开鞭梢,从杨浣青身旁掠过。这几招兔起鹘落,迅捷之极,总算双方不吃亏。杨浣青夺不了那妇人的刀,固然是有点吃惊,那中年妇人的长短刀交互攻敌的绝妙招数,却连杨浣青头发也没削了一根,亦是禁不住心头微凛。
  耿杨二人的攻势双双受挫之后,那道士冷笑道:“你这小子吹什么大气,凭你和这个野丫头的微未道行,就想保护得了林老头儿吗?”
  那中年妇人笑道:“道兄,你大概还未知道这个小子的来历吧?”道士道:“他是谁?”那妇人道:“他的父亲是南宋的飞虎军总兵耿照。”那道士道:“就是江南大侠耿照吗?”那妇人道:“不错。这位号称大侠的耿照早已做了大官了,你还不知道吗?”那道士道:“哦,如此说来,我倒是不该答允放他了。”
  两人一吹一唱,气得耿电怒火如焚,突然一跃而出,折扇点向那中年妇人胸口的“乳突穴”,“嗤”的一声,那妇人的衣裳被撕去一片,但耿电的折扇却给道士的药锄荡开。那妇人佯怒道:“好小子,你想调戏老娘?”长刀一指,短刀一划,杨浣青冷笑道:“你这妖妇自己也不照照镜子。”软鞭一个旋风急舞,替耿电扫开她的双刀。
  那道士笑道:“马大嫂不用生气,这小子既然不吃敬酒吃罚酒,咱们成全他的心愿便是。”
  许久没有作声的林重,突然一声大喝。反手一掌,劈向那道士。
  林重受伤之后,纵跃不灵,本来一直是兀立不动,在耿杨二人掩护之下,应付对方的围攻的。那道士想不到他突然有此一着,百忙中药锄横挡,使了一招守中带攻的招数。锄头的锋刃迎截林重手腕,锄柄撞向他的肋骨。这一招“劈云锄”法使得甚为精妙,当真说得是攻守咸宜,应变得当。但林重的掌法却更精妙,只见他倏的跃出,倏的退回,那道士一锄头劈了个空,虎口已是给他的指锋划过,当的一声响,锄头脱手飞出,斫在一块大石头上,入石三分。
  林重哼了一声,说道:“想不到黄石道人门下出了你这个不肖弟子,白鹤观的声名都给你败坏了!”原来这个道士法号“朝元”,乃是黄石道人的三弟子。黄石道人属于武当支派,后来另立门户,做了白鹤观的主持,数十年来,白鹤观出了许多好手,在武林中也有了不大不小的声名。
  朝元道人者羞成怒,冷笑说道:“你这不识时务的糟老头儿,死在临头,居然还敢教训我么?”怒冲冲的跑去拔出锄头,回来就要和林重拼命。
  那个一直也是没有开口的武士忽地说道:“道长不用生气,待我给你报这一掌之仇!”朝元道人深知他的掌力刚猛之极。正好可以克制林重,于是便让他上去,自己则给他挡着耿电的攻击。
  双掌相交,只听得“蓬”的一声,林重身形一晃,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武士退了三步,面色铁青,紧紧咬着牙关,本来想要说几句得意的说话的,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他给林重的内力一震,也是二口鲜血涌上喉头,只是他死要面子,不肯吐出来让人知道。
  林重又受了伤,耿电这一惊非同小可,只道要糟,忽见两条人影从树林里捷如飞乌般的扑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耿大哥,守稳门户,我来帮你!”原来是黑旋风和云中燕及时来到。
  那武士一见云中燕出现,面色突然大变,失声叫道:“公主,是,是你……”他这么一叫,登时鲜血淌出嘴角,给震断的一只大牙,也跌了下来。云中燕斥道:“卜钦罕,你为什么和这些坏人联手,欺负我的朋友?”
  卜钦罕道:“请恕小将不知。”云中燕道:“好,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给我滚!”
  原来这个钦罕乃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的弟子,在金帐武士之中名列第六,这次是作为蒙古使者的随从武官,来到金京的。另外的三个人则是金国的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王府中的高手。
  卜钦罕一来是不敢和云中燕动手,二来他也受了伤,对方来了救兵,他自忖已是难讨便宜,当下心里想道:“师父受了拖雷元帅之托,正要查访公主的下落,我问不赶快回去报讯。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由师父定夺好了,我犯不着在这里自讨苦吃。”主意打定,便即顺着云中燕的口气说道:“是,是,公主教训得是,小将告退。”
  云中燕冷笑道:“我也不怕你回去禀告国师,你叫他不必费神找我,我喜欢那天回去自会回去,谁也休想迫我。”冷笑声中,长剑出鞘,和那个中年妇人交上了手。
  黑旋风道:“耿大哥,你照顾林老英雄。”把耿电替下,呼的一掌就向那肥头大耳的和尚打去,这一掌不但劲道凌厉,而且暗藏有六七种擒拿手法。
  那和尚把方便铲一立,喝道:“你就是黑旋风吗?叫你知道洒家的厉害!”方便铲激起一圈寒光,可是却连黑旋风衣角都没沾着。不过黑旋风那一抓也抓不进去。那和尚一声大喝,方便铲以迅雷闪电之势疾铲过来,他快,黑旋风更快,一个“黄鹄冲宵”的身法已是向着他的琵琶骨凌空抓下,那和尚急忙变招,方便铲一举,一招“举火燎天”,护着头顶,黑旋风焉能给他打着,身形斜落,双方已是倏的由合而分。
  黑旋风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少林寺的叛徒,哼,你这不守清规的秃驴,撞在我的手里,定须叫你难逃公道!”原来这个和尚法号“观照”,乃是少林寺十八罗汉首座四空上人的徒弟,四空上人曾经拜托丐帮的帮主陆昆仑代他缉拿这个叛徒的,是以黑旋风知道他的来历。
  那个中年妇人是黑道上的人物,她的丈夫马兴元曾是横行北五省的盗魁,两年前莫明其妙的死了,她做了寡妇,后来不知怎的,投入了完颜长之王府。她的刀法自成一家,但和云中燕较量,还是稍逊一筹。
  还有一个朝元道人,论他真实的武功,本来是在杨浣青之上的,但因他刚刚吃了林重的大亏,挫了锐气,却也只能和杨浣青堪堪打成平手了。
  耿电把林重拉出圈子,说道:“老伯放心,这一仗咱们是赢定的了。”林重一看,看见黑旋风和云中燕确实是占了上风,杨浣青也足可以对付那个道士,放下了心上的石头,便坐下来,自行运功驱毒。耿电站在他的旁边守卫。
  林重所受的毒伤委实不轻,但他的内功也是委实深厚,做了一会吐纳的运气功夫,不到半枝香的时刻,只见他的头顶上已是蒸发出熟腾的白气。
  朝元和观照都是武学的大行家,知道林重骨中的毒质,正在随着汗水发散,心中俱是想道:“这老头儿只须恢复几分功力,再加上一个耿电,那时,我们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叫道:“风紧,扯呼!”
  那中年妇人十分凶悍,她吃了云中燕几次亏,冗是恋战不休,朝元道人叫道:“马大嫂,一时胜败,算不了什么,咱们先找合子,再并肩子吧。”这是两句江湖黑话,意思是说找了帮手,再来打过。
  云中燕在剧斗之中衣裳也有两处破烂,恼这妇人凶悍,喝道:“泼妇,留下一点记号再走!”霍的一剑横披,剑光过处,那妇人的头发随风飞舞,给削去了一大片,幸亏还未削着头皮。
  那妇人凶性大发,左手一扬,短刀化作一道白光,笔直的向着云中燕胸口飞来,距离大近,闪避已来不及,云中燕百忙中使出“大弯腰斜插柳”的功夫,柳腰后弯,横剑对着面门,只听得“叮”的一声,短刀从她头顶飞过,把她头上插的一支玉替也打落了。
  云中燕怒道:“好呀,我本来可以放你走的,现在可不能了!”
  耿电笑道:“她吃的亏比你大得多、穷寇莫追算了吧!”
  林重忽地张开眼睛,说道:“对,不能让他门跑到秘魔崖去。赶快去追!”
  耿电虽然不知原因,但料想林重说的话必有道理,当下无暇细问,匆匆给黑旋风和林重介绍之后,便与杨浣青跑在前头,急忙追赶敌人。
  黑旋风本是要到秘魔崖的,听了林重的话,心中一动,想道:“莫非轰天雷还在秘魔崖那边?”便即说道:“我是凌铁威的朋友,请问林老前辈可曾见过他了?”
  此言一出,林重大为诧异,说道:“什么,你是他的朋友?我只道我给他骗了,原来你也给他骗了!我告诉你,你这个朋友可不是个好东西!”
  黑旋风更为诧异,连忙问道:“他做了什么坏事,惹得老前辈这样生气?”
  林重哼了一声,说道:“暗算我的就是凌铁威这小子!”
  黑旋风大惊道:“有这样的事?”
  林重道:“我就是因为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所以才冷不防中了他的毒针!”
  黑旋风忙道:“老伯,你一定认错人了,凌铁威是从来不用暗器的,更莫说用喂毒的暗器了。”
  林重本来是在想道:“别的人怎能在我的面前假冒凌铁威?”但见黑旋风说得如此确鉴,也不禁起了一点疑心,于是立即说道:“既然如此,你用不着照顾我,赶快到秘魔崖亲自去看个清楚吧。这小子说不定还在那边。”
  林重业已恢复几分功力,只不过尚未能施展轻功而已。“冒充轰天雷那小子不知是谁?”黑旋风心急如焚,料想把林重暂时留在后面,已是无妨,于是也就不和他客气了,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前去。
  耿电和杨浣青追在前头,他们二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用不了多久,就追上了朝元道士等人。
  双方边打边走,耿杨二人以二敌三,防阻止不了他们,过一会儿,云中燕跟着赶到,这才打成平手。
  再过一会,黑旋风亦已赶到。此时已是到了秘魔崖的后岩。云中燕笑道:“风大哥快点来,你瞧在这个地方打架,正是最好不过!”原来他们立足之处,乃是一块滑如镜面的石台,也即是在十数丈高的悬崖之上,黑旋风一到,四面合围,敌人插翼难飞。
  不料黑旋风上了石台,却不加入战团,而是忽地从他们旁边掠过,就跳下悬崖去了。
  原来他听到了轰天雷的声音。
  青袍老者正自一抓向轰天雷的琵琶骨抓下,还未抓着,他的顶门已是感到一股劲风。
  这正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青袍老者这一抓纵然可以抓碎轰天雷的琵琶骨,但他的天灵盖却是一定要给这从天而降的一击击破了。
  青袍老者无暇伤敌,百忙中一个移形易位,掌心向上,使了一招“单掌擎天”,护着顶门。
  说时迟,那时快,黑旋风已是一跃而下,把陷在浮沙中的轰天雷拉了起来。他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看就知道轰天雷是给点了穴道,封闭的穴道刚刚自行解开,是以血脉还未畅通。于是他在把轰天雷拉起来的时候,双掌相握,立即把本身的一股内力从轰天雷的掌心输送进去。
  青袍老者此时已看清楚了黑旋风是什么人了,他最忌惮的人是林重,一见黑旋风也不过是和轰天雷一样,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登时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冷笑喝道:“好呀,凌铁威,你找个朋友来给你陪丧,我又何惧?”
  黑旋风笑道:“阎王爷给你送请帖来,你当真不害怕么?”声到人到。青袍老者先行向他扑来,却还没有他来得之快。
  轰天雷叫道:“留神他的毒掌!”黑旋风笑道:“他打不着我的!”后犹未了,双方已是迅雷闪电般的对攻了十数招!
  黑旋风以快打快,他混号“黑旋风”,身法之快真如旋风一样。青袍老者双掌展开,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但黑旋风仍然可以乘暇抵隙,不给他的毒掌打着,着着抢攻。
  青袍老者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我十数年不到中原,不料中原竟出了这许多后生小辈,一个强似一个!”其实黑旋风和轰天雷乃是各有所长,不过他的打法却比轰天雷机警。若论本身功力,他还是略逊这青袍老者一筹的。
  激斗中只听得朝元道人的声音在上面叫道:“萨兄,是你在下面吗?”青袍老者连忙应道:“是呀,你们快下来吧!”
  青袍老者渴望援兵,却不知朝元、观照等人之所以逃来秘魔崖,也正是为了求取他的一臂之助。要知双方人数相差有限,武功也大至相当,林重这边虽然多了两个人,但本领最强的林重本人业已受伤,不堪再战,他们这边只要多添一个高手,就可以扳成平局,甚至反败为胜了。
  秘魔崖下面黑旋风和青袍老者单打独斗,胜负难分;秘魔崖上面,耿电、杨浣青、云中燕和朝元道人、观照和尚及那“马大嫂”混战,以三敌三,也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谁也拦阻不了谁。此时双方都急干下去,打到悬岩旁边,便都跳下去了。
  出身少林寺的观照和尚,外功差不多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内功也有相当造诣,但轻功却是较差,从十数丈高的悬岩跳下去,不觉有点心慌,他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估计已经下降一半的时候,便把手中的方便铲往削壁上一插,缓和急坠之势,想要把这十数丈高的距离,分成两次跳下。“小魔女”杨浣青正好在他上方,她的轻功超卓之极。有心作弄观照和尚,一脚就朝他的光头踩下。观照和尚大叫一声。连人带铲直跌下去。幸好不是跌在锋利的石岩上,而他又已差不多练成了铜皮铁骨,这才没有受伤。但这重重的一跤,亦已摔得他头晕眼花了。
  杨浣青最先跃下,一见青袍老者,便即冷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贼。风大哥,这老贼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让我对付他吧!”把手钩一拉,变作一条银丝鞭,就向青袍老者打去。
  青袍老者怒道:“那天你侥幸占了一点便宜,就敢说嘴。”双袖挥舞,与银丝鞭缠斗。但说也奇怪,他对付轰天雷和黑旋风,都可以稍微占点上风,但对付功力还不如“轰”“黑”二人的杨浣青,却是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原来杨浣青知道青袍老者的来历,她曾得到师父武林天骄特别传授一套专为克制青袍老者而创的软鞭招数,是以青袍老者在敌方之中虽然武功最强,由她对付,却是绰绰有余。
  转眼之间,两方面的人都已跳下了秘魔崖,登时变成一场混战。
  双方混战之中,秦龙飞仍然是远远的站在那棵大树下面,既不来帮他的师父,也不逃跑,倒好象是隔岸观火似的只是呆呆的看。原来他所受的刺激太深,神智已是有点迷糊了。
  黑旋风认得他是轰天雷的师弟,见他这个样子,早已觉得奇怪,只是一直没有空暇去理会他。此时他刚刚摆脱青袍者者,正要过去,朝元道人却又向他攻过来了。在这帮人中,朝元道人的武功仅次于青袍老者,黑旋风对他蛮幻莫测的辟云锄法,可还不能不认真对付。
  青袍老者在和杨浣青缠斗之下,一时之间也是摆脱不开,急忙叫道:“快去抓那姓凌的小子!”他不知道轰天雷得了黑旋风之助,血脉业已畅通,只道他的穴道初解,不难制服。只要自己这边有人抓住了他,就可以拿他作为人质了。
  那泼悍之极的中年妇人看出了有便宜可捡,立即抢着过去,说道:“这小子交给老娘吧!”
  轰天雷一口闷气正要发泄,见她肆元忌惮的迫近自己身前,挥刀砍来,猛地的一声霹雳,大喝道:“你这泼妇给我滚开!”
  刀光掌影之中,只听得“当”的一声,中年妇人的长刀飞上半空。本来以她的本领,不至于一招便给轰天雷打落兵刃的,只因她刚才和云中燕恶斗之时,已经失了一口短刀,这就吃了大亏了。不过她也当真凶悍,长刀脱手,迅即便用近身扭打的打法,一托责无雷的时尖,一个“穿掌”向上,竟然就用长指甲来挖轰天雷的眼睛。
  轰天雷大怒,右臂一压,左掌“啪”的便打了那中年妇人一记耳光,喝道:“看在你是女流之辈,我不屑杀你,滚吧!”
  这一记耳光打得可还当真不轻,那妇人杀猪似的一声大叫,果然如奉纶音的跌在地上,身不由己的直滚出三丈开外。
  观照和尚此时已是爬了起来,他也是一口闷气正自无处发泄,见中年妇入吃了亏,立即便提起方便铲跑来接应,一招“五丁开山”,沉重的钢铲朝着轰天雷铲下。
  轰天雷见他来势凶猛,倒也不敢轻敌。此时那妇人给他打得飞上半空的那柄长刀正好跌下来,轰天雷一把接着,立即挥刀迎击。刀铲相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轰天雷的长刀刀锋反卷,观照和尚的方便铲也损了一个缺口。
  看来是两不吃亏,但观照和尚已是吃惊不小了。要知他的方便铲是纯钢铸造,重达六七十斤,轰天雷用的这柄长刀,不过七八斤重,相差几达十倍。“两不吃亏”实则是观照和尚吃了亏了。
  观照和尚以气力自豪,想不到竟输给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轰天雷一声大喝,挥刀又劈过来。
  观照和尚硬着头皮,运足气力,使出少林寺嫡传的伏魔铲法招架,伏魔铲法本来刚猛之极,但仍然抵挡不了轰天雷的神力,不过三招,只听得“当”的一声,山呜谷应,观照和尚那柄重达六七十斤的钢铲已是脱手而出,跌下深谷。
  朝元,观照这班人本来以为和青袍老者会合之后,就可反败为胜的。那知他们添了一个高手,对方也添了一个高手,结果还是打不过人家。
  青袍老者见势不妙,连忙急攻数招,以进为退,倏的跳出圈子。杨浣青喝道:“那里走!”呼的一鞭打去,把青袍老者的一条衣袖打得化成片片蝴蝶。
  青袍老者破袖一扬,喝道:“小丫头休得逞强,看我的暗器!”只见一团烟雾从他袖中飞出,转眼之间,方圆十数丈内,烟雾迷漫,烟雾中唯见人影幢幢,已是敌友难辨。
  群雄恐是毒雾,一时间自是无暇寻见敌人攻击。轰天雷和黑旋风忙以劈空掌扫荡烟雾,待到雾散天青,青袍老者这一班人已是逃得无影无踪,连秦龙飞也不见了。
  轰天雷叹口气道:“可惜,可惜,刚才本来有机会可以把师弟救出来的,不料还是迟了一步,不知他几时才能挣脱魔掌。”
  黑旋风正要问他关于秦龙飞的事情,林重已是来到。他一来到,便即问道:“凌铁威邓小子呢?你们竟然给他跑了么?”
  轰天雷怔了一怔,上前向林重施礼,说道:“第五十二房子侄凌铁威拜见六伯?”
  林重吃了一惊,叫道:“什么?际就是凌铁威吗?”
  黑旋风在旁哈哈笑道:“林老前辈,我没说错吧,一定是有人冒充他了。他才是如假包换的凌铁威。”
  轰天雷掏出那封信呈给林重,说道:“不知这是否六伯亲笔写的书信?”
  林重诧道:“不错,这是我亲笔写的。奇怪,怎么这封信到了你的手里,却另外有个人冒充你呢?”
  轰天雷道:“那个人也知道梁山好汉的唇典吗?”
  林重道:“他对答如流,一点不差,因此我才相信他的。不料他突然射出毒针,跟着他埋伏的一班党羽一拥而上,我要抓他已是来不及了。后来,幸亏在路上碰到耿老弟和杨姑娘,否则只怕我早已不明不白的冤枉死掉,做了个糊涂鬼了。”“黑旋风道:“那个冒名顶替的家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林重说道:“年纪和凌贤侄差不多,相貌很是清秀,看起来一点不像坏人,所以我才上当。”
  黑旋风笑道:“我知道这个人了。”林重连忙问道:“是什么人?”黑旋风道:“这个人名叫秦龙飞,他是凌大哥的师弟。”
  林重吃了一惊,说道:“他姓秦?是不是秦虎啸的儿子?”
  轰天雷躬腰答道:“正是。但请六伯念在一百零八家先人结义的份上,饶恕我这师弟年少无知,要怪罪也只怪罪我吧。”
  林重皱盾说道:“秦虎啸一世英雄,想不到竟然有这不肖之子。我虽然可以念在世交情分,但你这师弟所犯的罪却是天理难容!”说话中颇有怪责轰天雷不该为师弟求情之意。
  轰天雷道:“我这师弟其实也不是怎样坏的,据我推测,他是受了别人的摆布,身不由己。”当下把秦龙飞如何陷入那青袍老者的魔掌的事情,尽其所知,说给林重知道。
  林重说道:“有谁知道那个青袍老者吗?”
  杨浣青道:“我知道。他名叫萨怒穷,是西藏密宗的俗家弟子。十年前他败在家师手下,销声匿迹多时,不知怎的,现在却投到完颜长之下了。”
  林重略一沉吟,忽地叫道:“不好!”
  众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不好?”
  林重叹口气道:“凌贤侄,不仅你师门不幸,只怕我也要回去清理门户了。”
  凌铁威道:“老伯何以疑心令徒?”
  林重说道:“事情已经十分明显,你有一个为虎作伥的师弟,我也有一个欺师灭祖的逆徒。这封信是我亲手交给那个逆徒,叫他设法送丐帮的。”
  下面的话不必林重再说,众人一想便即明白。青袍老者与秦龙飞何以会知道林重和凌铁威约会秘密,当然是林重那个徒弟告诉他们的了。
  同时凌铁威也恍然大悟了,心里笑道:“怪不得我在途中受了许多莫明其妙的阻拦,对方已经知道林者伯约我午时相见,他门当然要想方设法,拖延我的时间,不让我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秘魔崖了。”
  林重没有儿女,只有两个徒弟,大徒弟陶令威早已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在他身边的是二徒弟王剑豪。
  林重叹道:“我这逆徒王剑豪本是我的故人之子,父母双亡,自幼跟我。我没有儿女,拿他当儿子看待。或许就是因为溺爱他的原故,没有对他严加管束。近来我已发现了他的行径有点不对,交上了一班吃喝玩乐的朋友,因此我才想到要搬家的。但我却还想不到他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凌铁威道:“这件事情,他的嫌疑当然最大,但其中是否另有蹊跷,老伯似乎还应该先查个明白。”
  林重说道:“我当然要查个明白的。不过目前我恐怕是不能回家的了。”
  黑旋风道:“陆帮主早就想和林老前辈相见,不如就请老前辈和我一同回陆帮主那儿去如阿?”
  林重说道:“我本来也想和他见面的,但因我是金虏朝廷的钦犯,他门丐帮虽然也受注意,到底还不是钦犯,过去我是怕连累陆帮主才避开他的。如今无路可投,只好去投他了。”
  黑旋风笑道:“陆帮主收留了我和凌大哥,凌大哥是梁山好汉之后,不用说了。我不知是否钦犯,但也是金虏的鹰爪所欲得而甘心的人。陆帮主敢收留我们.林老伯自也无须顾虑了。”
  林重苦笑道:“我失了一个逆徒,得见故人之子,也该说是不幸中之幸了。”忽地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耿电道:“耿公子,你是几时来到大都的,令尊好吗?今天怎的这样凑巧,你们也会来到此问?”原来耿电的父亲江南大侠耿照未曾南渡之时,就和林重相识的。有一段时间,林重且曾在耿照的“飞虎军”做过幕客。
  耿电说道:“我们是昨天才到大都,今天就特地来这里拜候你的。”
  林重诧道:“你们刚到大都,何以就能如此神通广大,知道要来这里找我?”
  耿电笑道:“神通广大的不是我,是杨姑娘的师父。”
  林重道:“杨姑娘,尊师是那一位?”
  杨浣青道:“家师姓檀,名羽冲。”
  林重道:“呀,原来你就是武林天骄那个关门女弟子。惺不得我看你的鞭法颇似从令师的惊神萧法中化出来的。但令师和我是老朋友了,他到了大都,为什么不来看我。”
  杨浣青道:“我也还没有见着家师。但今天早上家师才差人给我送来的手谕的。手渝说他有事缠身,他知道我们到了大都,但暂时还不适宜和我们相见。他因为今天刚好抽不出身来,是以叫我和耿大哥一见手渝,立即赶来秘魔崖替他办这件事。”
  林重又惊又喜,说道:“我真是佩服你的师父,他的耳目真是灵通,看来这班妖人图谋我的秘密,他是早已了如指掌了。”
  杨浣青道:“家师本来是金国的贝子。”
  林重恍然大悟,说道:“对。这班妖人都是完颜长之派出来的,想必令师已经到过他的‘王府’,探听出了这个秘密。”
  此时已是天蒙光的时候,一行人离开秘魔崖赶回大都。黑旋风和轰天雷走在一起,说道:“凌兄,有一个人在丐帮的总舵等着你呢。”轰天雷道:“是那位朋友?”黑旋风笑道:“这个人是你猜想不到的,但包管你一见到她就会高兴得发呆,你信不情?”轰天雷道:“这么说一定是我的好朋友了,但我的好朋友忧是你和耿大哥,还有谁呢?”黑旋风笑道:“我现在不告诉你,你回去就知道了。”
  回到丐帮总舵,轰天雷这才知道原来是吕玉瑶。
  轰天雷又惊又喜,说道:“你怎么一个人来到金京?”
  吕玉瑶低声说道:“爹叫我来找你的。娄家庄那件事情过后,他怕我留在家中惹祸。”
  一句“爹叫我来找你的”,不啻是明白的告诉了轰天雷:她的父亲已经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轰天雷喜出望外,说道:“你妈肯让你离开她吗?”
  吕玉瑶道:“她本来是不答应的,和爹爹还曾吵了一架呢。这次爹爹坚持己见,不再对她让步,我也一定要走,她无可奈何,只好让我走了。唉,妈也实在糊涂,好在我不听她的说话。”
  轰天雷笑道:“将来我和你一同回家拜见你的爹娘,你妈的气就会消了,你也不用为了此事心烦。但你一个人来到金京,却怎的会知道要来丐帮找我?你又怎能找得到丐帮的呢?”
  吕王瑶道:“说来也真是无巧不成书,昨天我碰上意想不到的灾难,不料反而因祸得福,正在我遭受鹰爪围攻的时候,就遇见了风大哥和陆帮主了。”当下将昨日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给轰天雷知道。
  轰天雷这才慌然大悟,说道:“想不到你那表哥丘大成竟然坏到这个田地,怪不得你要说你妈糊涂了。”
  吕玉瑶的母亲要迫她嫁给内侄之事,轰天雷是早已知道了的,故此才出此言。吕玉瑶听了这话,可是面红直到耳根了。
  大家都知道他们二人是经历了许多磨折的情侣,还有黑旋风和云中燕这一对,此时杨浣青正在向他们道贺。
  杨浣青笑道:“我没有骗你吧,你一到大部,就找着了风大哥,说起来你还应该请我喝谢媒酒呢!”耿电笑道:“别人早已心心相印了,还用得着你做媒?”杨浣青笑道:“好,那就不叫谢媒酒,叫做谢,谢什么呢?谢我指引之功的庆功酒吧。”云中燕道:“好呀,我还没有说你,你倒开起我们的玩笑来了。认真说起来,你和耿公子才是要谢我呢。嘿嘿,要我说出你们两口子在凉州的事情么?”
  陆昆仑笑道:“林大哥,今天能够接到你的大驾,真是意想不到。你瞧他们年青人多么快乐,咱们哥儿俩也应该叙叙了。”他们老友相逢,沉浸在年青人欢乐的气氛中,也好象是恢复了青春了。
  林重笑道:“我这次倒真是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若不是遭到这场横祸,只怕我还不能到你这儿来呢。”
  陆昆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他们年青的一辈比咱们老一辈又强多了,哈哈,今天这个聚会,大可以叫做风云雷电会合了。”
  林重道:“风云雷电会合,这是什么意思?”
  陆昆仑笑道:“你还未知道他们的绰号吗,风少侠浑名‘黑旋风’,凌铁威浑名‘轰天雷’,这位和林来的蒙古公主外号‘云中燕’,耿公子外号‘闪电手’。这不是风云雷电会合吗?”林重这才知道云中燕是蒙古公主的身分,不胜诧异。
  云中燕道:“我早已不是什么蒙古公主了,我正为这个身份心烦呢。”
  陆昆仑道:“对啦,听说你们的使者要来大部,恐怕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云中燕道:“今天我已经碰见一个光祖手下的金帐武士了。使者来不打紧,但据我所知,龙象法王恐怕也会来的。”
  黑旋风解释道:“龙象法王是布达拉宫的首席喇嘛,被尊为蒙古的‘国师’。他的武功自命天下第一,第一未必,但的确是十分厉害的。云姑娘很是有点害怕给他捉回去呢。”
  云中燕嗔道:“别把我说得这样胆小,怕我是不怕他的。不过他用我叔父之命来欺压我,我觉得还是避开他好些罢了。”
  林重道:“我早已听得龙象法王的声名,我倒想会一会他,看他的龙象功有多厉害?”
  陆昆仑笑道:“难得咱们长幼两辈的好朋友都在今日相逢,大家都来喝酒吧。”原来丐帮所设的“接风宴”已经摆好了。
  耿电先给陆昆仑敬酒,说道:“陆帮主,多谢你那年帮了我的大忙,使得我们骨肉团圆,家父对你感激不尽。”
  陆昆仑叹道:“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又差不多是十年过去了。我们正等着令尊率领王师北指,收复中原呢。临安气象如何?”
  耿电叹口气道:“临安的气象,我念一首诗给你们听,你们就知道了。‘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流下。’小朝廷只余剩水残山,可还是苟且偷安,不思振作呢。”
  林重叹道:“南渡君臣轻社稷,中原父老望族旗。那知还是这样一个萎靡不振的局面,真是好不令人失望。但不知令尊可还得朝廷重用么?”
  耿电说道:“虞元帅(虞允文)逝世之后,仍是权臣当国,家父目前虽然如旧率领一军,镇守江淮,但事事都受掣时,军中的重要职位,也都被仅臣任用私人,他只是担个总兵的虚衔而已。恐怕他这个飞虎军的总兵官也不会做得长久呢。”
  林重拍案说道:“靠朝廷来抵御外侮,是靠不住的。可惜梁山好汉的事业没人继承,否则岂容大好河山,沦于夷狄?”
  黑旋风笑道:“老前辈不必灰心,陆帮主刚才说过:长江后浪椎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在座的凌兄就是梁山后辈,你老前辈也可以继承粱山事业。”一辈的英雄豪杰死了,还有后一辈的英雄豪杰。如今我是期望你们这班少年豪杰,能够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了。”
  轰天雷笑道:“六伯,你是老当益壮,这担子恐怕还不能让你卸下呢。”
  陆昆仑道:“说起老一辈的英雄,我又想起一个人来了。耿贤侄,你还记得当年护送你前往江南的孟老镖头孟霆么?”
  耿电说道:“听说他将要举行封刀大典,我正是因此特地从凉州赶来,想要参加这个盛典的。”
  陆昆仑道:“你的消息倒很灵通,是谁告诉你的。”
  耿电说道:“是青龙帮的龙帮主。他说他本也想来的,可惜难以抽身,是以一并叫我代他致贺。只不知孟老镖头的的封刀大典定在何时?”
  陆昆仑笑道:“你来得正合时,就是明天!”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41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四十一回 封刀大典

  耿电悚然一惊,说道:“就是明天?”
  陆昆仑道:“我和他是几十年的交情,他的封刀大典,我本来应该去的,现在却不便去了。”
  耿电问道:“听说镖行的规矩,老镖头‘封刀’之后,保镖的事,他是不管了的。因此在‘封刀大典’的同时亦即是镖局新的总镖头接任之日,对吗?”
  陆昆仑道:“不错,这和武林中的一个门派,由退休的老掌门人立新掌门人差不多。不过镖局的总镖头不一定是由老镖头的弟子继承,也可以在得力的镖师中选择就是了。我就是因此,不便亲自到震远镖局向他道贺。”
  用不着陆昆仑详加解释,耿电已然明白。要知镖局做的是保镖生意,它是公开营业的。干镖行的人必须交情广阔,路路皆通,和黑道人物固然要讲交情,与官府中人也须结纳。丐帮如今已是和金国的朝廷暗中作对,身为帮主的陆昆仑自然不便庄镖局露面了。
  耿电颇感踌躇,说道:“孟老镖头于我有大恩大德,我倘若不见他一面,心中实在难安,青龙帮的帮主又曾嘱托我和他联络,我更是非去不可。但不知会不会连累他?”
  林重沉吟半晌,说道:“陆帮主衬大招风,他若然在孟霆的封刀大典之中露面,只怕纵使改容易貌,也会有人认出了他。耿老弟,你初从江南来到,和北方的武林人物,认识的大概还不多吧?”
  耿电说道:“我曾经和完颜长之的儿子完颜豪朝过相,金虏的御林军副统领翦长春也曾和我交过手。此外就是昨天在秘魔崖碰上的那几个鹰爪了。”
  刚刚说到这里,陆昆仑派遣出去打听消息的丐帮弟子,已经有人回报。
  第一个是去林重家里打听的,报说林家已贴上官府封条,他的二弟子王剑豪不知下落。此事早已在林重意料之中。
  第二个人打听到的消息却是和丐帮有关的。那人道:“据报蒙古派来的使者是木华黎,他手下的几个武士前天已到了大都先行商量,他本人昨天也到了密云了。蒙古使者来不打紧,但“对本帮恐怕有点影响呢!”
  云中燕道:“啊,这使者是木华黎!”
  黑旋风问道:“这木华黎是什么人?”
  云中燕道:“他是神翼营的统领,神翼营是先祖成吉思汗手创的最精锐的一支骑兵。他也是先祖昔年手下十八名金帐武士的第一号武士。”
  黑旋风道:“蒙古派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来作使者,恐怕不仅是亲睦邦交那样简单了。”云中燕道:“我也是这样想。”
  耿电说道:“我在江南之时,曾风闻朝廷有和蒙古联盟对付金国之议,但现在蒙古又派遣这个木华黎到金国来作使者,说不走会反过来,是他们联盟对付宋国呢。”
  林重说道:“蒙古鞑子也好,女真鞑子也好,总之他们掌握权柄的人都是狼子野心,要想吞并咱们中国的。他们使出什么翻云覆雨的手段,也都毫不稀奇。但只要咱们老百姓能够齐心抵防外侵,那也用不着害怕他们。”黑旋风道:“老前辈说得是。”
  云中燕问那探子道:“你可知道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来了没有?”
  那探子道:“听说有一个从蒙古来的大喇嘛,早已住在完颜长之的王府之中,不知是否就是你说的龙象法王?”云中燕道:“那一定是了。”
  陆昆仑接着问那探子道:“你说蒙古使者来到大都,恐怕对本帮有点影响,这又是什么缘故?”
  那探子道:“是这样的:金主将在明天派出完颜豪出城迎接蒙古使者,使者一行入京城之后,所经的街道和附近的街道都一律禁止入行。另外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亦已下了命令,要把京城的叫化子都关起来。据说这是为了‘整饰市容,兔碍观瞻’云云。”
  陆昆仑哼了一声,说道:“这不过是藉口而已,骨子里一走是要对付咱们丐帮的弟子。”
  那探子道:“陆帮主所料不差,在王府里卧底的兄弟传出来的消息,也正是这样说的。”
  陆昆仑道:“他怎样说?”
  那探子道:“据说,完颜长之要手下把捉到的叫化子详加审讯,本地口音又有街坊担保的三日之后放人,外地口音的那就要扣留了。”
  陆昆仑道:“我在大都一日,完颜长之一日不得心安,那也难怪他要想方设法来对付我了。好吧,我就暂且让他一让。”当下吩咐留守分舵的几个弟子:“你们赶快在今晚二更之前,给所有的本帮弟子报讯,叫他们在这三天之内,暂时避避风头。”
  黑旋风笑道:“耿兄,大都的官儿明天忙着迎接‘上国’的钦差,对你倒是大大有利。”
  林重老于世故,沉吟半晌,说道:“不错,蒙古派来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来作使者,完颜长之父予以主人的身份陪客,当然无暇兼顾别的事情,那是不用说了。就算次一等的人物,如翦长春、朝元道人、观照和尚等的,料想也是要在他们的王府担当守卫的。”
  耿电喜道:“在这里,敌方认识我的就只有这几个人,只要这几个人不到震远镖局,我去会见孟老镖头,料也无妨。”
  陆昆仑想了一想,说道:“话虽如此,也还是要小心一些。这样吧,我们帮中有两个擅于替人改容易貌的巧匠,明天我叫他们替你乔装打扮一番,他们的易容术,瞒至亲好友是瞒不过的,普通相识的朋友,却保险可以骗过他们的眼睛。”
  黑旋风笑道:“耿兄风度翩翩,最好扮作一个贵介公子。”
  杨浣青笑道:“那么我就扮作他的书僮。”
  陆昆仑怔了一怔,说道:“杨姑娘,你也要去?”
  杨浣青道:“我虽然杀伤了许多鞑子武士,那都是在外州外县干的事情,大都的金国鹰爪,认识我的人比认识耿电的更少。再者,我的师父说也会凑凑这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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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恶客登门

  虎威镖局本来是合股的生意,最初只有两个股东,由盂霆的父亲和一个朋友合资创办,开设在河南洛阳。
  这个朋友名字叫石图南,是河南的名武师,和盂霆的父亲乃是八拜之交。后来因事举家南迁,需要现钱使用,退了一半股份(即还保留镖局总资本的两成半股份),另外一半股份委托盂家全仅代理。他举家南迁之后,最初几年还有音讯传来,后来由于时局的变化,南北隔绝,断了音讯。盂霆父亲去世,镖局转到盂霆手上,到现在业已三十多年,石家始终没人来过。
  十年前洛阳遭受战祸,虎威镖局迁至大都。一来为了扩充营业,二来为了拉拢当地有力人士,又添了一个新股东,这个股东就是赵武仲的父亲赵宾了。而赵武仲也是由于这个关系,才得盂霆收他为第三个徒弟的。
  在虎威镖局调整资本,招收新股之时,孟霆把石家名下的股份加上历年所赚的钱作为占总资本的三成,他自己仍然是占五成,赵家加入的股份则是只占两成。所以虎威虎威镖局虽然屡经变化,数历沧桑,孟家始终是最大的股东。
  马如龙暗自想道:“照理孟霆祖转的镖局,没有退股之理。他怎能对镶局的事从此不闻不问呢?啊,莫非他是要把总裸头让给他的长子孟铸?特地这样说才好抬高盂铸在镖行的地位?”
  心念未已、只见孟霆在众人屏息以待之下缓缓说道:“刘博跟我多年,我决定由他继任虎威瞟局的总镖头。”刘博是虎威镖局一个资历颇深的镖师,二十岁出道,就一直跟着孟霆,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两年前盂霆才把他提拔作副总镖头的。
  按说副总镖头升任总镖头,那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但是虎威镖局这种情况下,却是不大符合不成文的习惯的。
  虎威镖局是孟家创办的,又是合股生意,最正常的情形是孟霆以大股东兼总镖头的地位把镖局交给他的儿子或徒弟按理,给儿子的话,就该是长子盂铸。给徒弟的活,就该是赵武仲(因为他家也有股份)。再不然给大徒弟归伯奎也可以(大徒弟可以代表师父)。就只刘博没有任何一种条件!
  是以当孟霆说出新任总镖头是谁之后,众人都是大感意外。
  而最感到意外的又是赵武仲和刘博了。
  赵武仲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有希望接任总镖头的,他想人选不外乎三个,除了他之外,就是孟铸和归伯奎。但盂铸的武功造诣比不上他,江湖威望又比不上归伯奎,但知道师父的性格,决不肯转给儿子落人闲话那么唯一的“对手”就只有归伯奎,归伯奎以大弟子的身份比他有利,但好在归伯奎却不是股东。
  他自以为总镖头非他莫属,那知道横里杀出个“程咬金”来,接任总镖头的人,竟然不是孟霆的儿子,也不是盂霆的徒弟,而是一个属于“外人”身份的刘博。
  至于刘博的惊诧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做虎威镖局的总镖头。虽然孟霆是曾和他谈过虎威镖局今后的做法应当如何,但他以为这不过因为自己在镖局多年,孟霆看得起他,因此要他扶助将来的总镖头而已。
  正因为这件事情对他说来太过意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赵武仲向他贺喜,他才知道是事实。
  赵武仲听了师父的宣布,脸上变了颜色,勉强装出笑容,抓着刘博的手就说道:“刘师傅,恭喜你啦,你这是一步登天了!”
  本来按照“封刀大典”的仪式,是要在老镖头“金盆洗手,闭门封刀”这两个仪式行过之后,新任的总镖头才能接受众人道贺的。赵武冲不是不知这个规矩,但在一时激动之下,却是禁不住就要挖苦刘博了。幸在此时众宾客都是惊诧不堪,虽不至于满堂哗然,也禁不住有许多人窃窃私议,对赵武仲的“失议”,谁也没有注意。
  刘博呆了一呆之后,连忙说道:“孟老镖头,多蒙你的抬举,我可担当不起。第一、我德薄能鲜,论威望论武功,都不足以担当震远镖局的总镖头;第二、我又不是——”
  “我又不是虎威镖局的股东”这句话刘博尚未说得完全,孟霆已是哈哈一笑,摇了摇手,阻止他说下去了。
  孟霆笑道:“刘老爷子,这个忙你非帮不可,你可不能和我客气!我是经过再三思量,觉得只有你才是最适合接我这副担子的!”
  刘博惶然道:“老镖头言重了!”
  盂霆说道:“这几年来,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你帮我料理,镖局情形,没人比你熟悉。你接任总镖头可以驾轻就熟。其次说到武功,干镖局这行,本来就不是单凭武功的,紧要的还是朋友们给你面子。你的人缘很好,我是知道的。何况你的武功也不弱呀,你家传的五虎断门刀,虽然已有部份失传,你所得的刀法用来行走江湖,也足够了。当然我不是说你现在就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但最少也强过我这两个儿子了。”
  他不提徒弟只提儿子,赵武仲心里可在暗暗嘀咕:“师父明知他的武功比不上我,还是要传给他,对我显然乃是歧视!”但因孟霆早已讲得清楚,干镖局这行武功还在其次,他这话只能藏在肚子里,可不敢说出口来。
  杨浣青听得孟霆提及刘博的武学渊源,却有意外发现的喜悦,心里想道:“原来他就是五虎断门刀刘家的后人。只不知他的辈份是罗浩威的师兄还是师叔?”
  刘博仍是不敢接受,说道:“老镖头抬举我,这是给我脸上贴金,但我自问却是不该做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做了别人也要说我闲活!”
  孟霆缓缓说道:“我使得你的意思,你不过因为自己不是虎威镖局的股东罢了。这个我亦早已有了安排,我名下的股份分一半给你,另外石家的股份也请你全权代理。应办的文书契约我都在官厅办好了。”说罢拿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交给刘博。
  刘博想不到孟霆有此一着,给他弄得呆了,那敢接受?孟霆说道:“你这是帮我的忙,帮镖局的忙。难道你忍心看我年纪老了还要过刀头舐血的生涯吗?你忍心看虎威镖局没有适当的人接管以至关门吗?区区一点股份,还不够我酬谢你什年来为镖局出的力呢!”
  跟着孟霆看了另一个股东赵斌一眼,又再说道:“虎威镖局有三个股东,石家早已不知去向,但他委托先父代管之时,曾有亲笔字据写明镖局一切事情由我家作主的。至于赵兄的意见、前两天我也问过了,赵兄也说请我决定总镖头给谁的,给谁人他都没有意见。那么我现在的决定,赵兄想不会反对吧?”
  他这番话一说,赵斌父子是有苦说不出来!
  要知在此之前,赵斌也是和他儿子一佯,决计料想不到半路里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把他们父子视为是囊中之物的总镖头抢了去的。因此当孟霆征求他的意见之时,他当然是乐得表示大方,声明一切任由孟霆作主了。
  赵斌呆了半晌,苦笑说道:“孟老镖头你选中的人自是不会有错,刘大哥老成练达,我一向也是佩服他的,何况他现在还是虎威镖局的大股东呢,他继任总镖头,准还能有何话说,刘大哥,小儿以后在你手下做事,还望你多多提携。”“大股东”三字,说得特别刺耳。
  刘博面红耳热,怫然说道:“孟老镖头,请你收回成命,这总镖头我不敢当!”
  盂霆说道:“老弟,你勉为其难吧,你算是给我的面子,别人有甚闲言闲语你就不用管了。我在这厢向你求情啦!”说罢对着刘博就是一个长揖。
  刘博慌不迭的跪下还礼,说道:“孟老镖头,我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要我赴汤蹈火,我也不敢推辞,不过,最好还是让我只当镖师的好。”
  孟霆道:“你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直说。”江湖中人讲究的是重义轻利,刘博倘若再三坚持不肯接孟霆的股份,反而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不是一个豪侠的好汉子。他心里想道:“日久见人心,孟老镖头这佯看重我,我当然不能负他所托。他给我的股份,我替他保管,日后还给他的儿子,我分文不要,那就可以表明心迹啦。”
  真正的原因,他却是不便出之于口,当下只好说道:“别人的闲话我不怕,我怕的是自己能力不够,担负不起老镖头给我的重任。论武功我比不上赵师兄,论威望我也比不上归师兄。”
  他还要再说下去,但孟霆已是哈哈一笑,截断他的话,说道:“这个容易办,我也已经有了安排了,我的两个徒弟归伯奎和赵武仲都留在镖局里辅助你,从今天起,他们两人都升为副总镖头。他们两人固然是各有所长,但最熟悉镖行事务的还是你。但求你们三人同心,我也可以放得下心了。”
  赵武仲虽然还是感到委屈,但得到一个副总镖头来做,慰情聊胜于无,心里想道:“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不安于位。”干此一想,也就不言语了。
  赵武仲在心里暗暗打他的算盘,归伯奎天性纯厚,听了师父的话,却是有点纳罕:“为什么他只提我和武仲,不提两位师弟呢?”当下说道:“师父,我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孟霆道:“你说吧。”
  归伯奎道:“虎威镖局是师祖创办的,提起虎威镖局,江湖朋友都会想起孟家。师父,你如今把虎威镖局交给我们几个外姓的人负责,这虽是你老人家的大公无私,但总似乎有点不妥。因此,我想把我的副总镖头一职,让给铸弟担当,请师父俯允。”
  盂霆早料到大徒弟会有这番言语,说道:“我正想和你们讲个明白,我这次封刀之后,是准备回乡度过晚年的。想必你们也是知道,我的家乡遭受战争,最近才比较安走下来,我得回乡料理祖业,顺便见见隔别多年的亲友。或许我这一生都未必再回大都了。孟铸、孟印未回过老家,这次我也带他们回去,陪我几年。当兹乱世,将来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料。他们是否能够回到虎威镖局,那是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在他们回来之前,孟家就由你代表作为虎威镖局的股东。
  归伯奎心里还是有,点不安,但孟霆在退休之后携子回乡乃是人情之常,归伯奎自是不能拦阻,也就只好不说话了。
  孟霆心里更是不安,他一生正直,对朋友都从没说过谎,对待亲如儿子的大徒弟那是更不用说了。但如今迫于无奈,却不能不把真正的去向瞒着徒弟,心里暗自想道:“待我在祈连山住下来之后,再设法通知伯奎吧。”
  赵武仲的想法完全不同,他听了师父的话,乃是暗暗欢喜,心想:“大师兄忠厚老实,他代表孟家,对我谅不至于有多大妨碍。孟涛可比他厉害许多,我倒是宁可大师兄留在镖局。”于是说道:“师父你已经安排妥当,那么封刀大典——”
  盂霆道:“对,现在正是午时,典礼该举行啦。”
  归伯奎以大弟子的身份端来一盆水放在盂霆面前,担任“赞礼”的镖师唱道:“请盂老镖头金盆洗手!”
  耿电一看,黑旋风和轰天雷还没有来,心中不由得大为着急。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叫道:“且慢。”满堂宾客都是愕然回过头来,朝门外望去,只见来的是一行三众,为首的是个鹰鼻老头,中间的是个好像乡下老儿模样的人,最后那个却是个面黄肌瘦的汉子。耿电认得中间那个“乡下老头”是娄家庄的庄主娄人俊。
  在这一行三众的后面还有一个盂铸,孟铸气呼呼的叫道:“际们就算是来观礼的客人,也该报个名呀,虎威镖局可不能任由外人来此撒野。”他的一身新衣沾了好些尘上,看情形是在拦阻恶客进门之时,业已吃了一点小亏。
  宾客中突然有人叫道:“黑鹰年震山!”而且叫的不止一个。“黑鹰”的名号一叫出来,登时全场轰动,孟铸的声音也给遮盖了。
  黑鹰年震山哈哈笑道:“难为各位还记得年某,这位是我的师弟娄人俊,想必也有朋友认识吧?”
  娄人俊在十多年前是个纵横江湖的独脚大盗,当然有人认识,不过他已经销声匿迹多年,过去的名头也没有师兄年震山那么响亮,是以在他们同时出现的那一瞬间,一众宾客的注意力都是放在“黑鹰”身上,因而把他忽略了。
  认识娄人俊的人没有认识年震山的那么多,而且认识他的也不知道他是年震山的师弟,因此在年震山公开介绍他的师弟之时,不免又是引起一场哄动。
  在纷乱当中,归伯奎出来对孟铸悄悄说道:“师弟,师父叫你还是出去仅当知客,等候那两位姓风和姓凌的客人。这里的事,不用你理。”
  纷乱当中,赵武仲却走去迎接那个没人理会的面黄肌瘦的汉子。他又惊又喜的握着那汉子的手,说道:“赵兄,你怎的会到大都来的?我一点也不知道,要不然我早就会央求家师补给你一张请帖了。”
  那汉子道:“我是特地来贺你荣任总镖头的呀。反正你已是镖局的主人,我何须要什么请帖?”
  赵武仲面上一红,苦笑说道:“总镖头不是我,赵兄,你可别要乱说。”
  纷乱当中,担任监礼的虎威镖局总镖头邓山君和沧州名武师梅锷走上前去,拦阻那两个正在大踏步向孟霆走来的恶客——年震山与娄人俊。
  邓山君双掌一拦,说道:“年先生,你几时开了镖号?”
  年震山道:“谁说我要开镖号啊?劫镖的事情嘛我倒是曾经做过的。”
  邓山君道:“今天是孟老镖头封刀的日子,不是镖行的人就该有虎威镖局的请帖。”
  年震山哈哈一笑,说道:“我和盂老镖头是老交情了,不信你问问他!”言下之意,老朋友何须请帖?
  他一面大笑,一面突然把胸膛向前一挺,邓山君本来只是双掌作势阻止他的,他的胸膛这么一挺,却是自己凑上去抵庄了邓山君的双掌了。
  邓山君的掌力有开碑裂石之能,年震山却把胸膛挺上去抵他双掌,分明是有心试他掌力如何,邓山君不禁勃然大怒。心道:“你竟敢对我如此蔑视,我拼着杀人偿命,也不能让你当众塌我的台!”当下猛地使劲一推。掌力尽发!
  一股强劲的力道反震回来,邓山君用力一推,竟然推他不动。不过年震山暗运内功反扑,却也没法使邓山君退后半步。
  但虽是相待不下,毕竟邓山君是用双掌去推人家的,相持之下,亦即是邓山君相形见继了。邓山君不禁满面通红,尴尬之极。
  另一边,沧州名武师悔锷也是和娄入俊暗中较上了劲。
  梅锷迎上前去,便即冷冷说道:“娄舵主,听说你已经金盆洗手,我只道是和你无缘相见了,想不道还有今日之会,咱们亲近亲近!”原来娄人俊还在黑道之时,曾经和梅锷有过一点“梁子”的,不过他们还没有认真的较量过。因为梁子一结,没多久就有两方都认识的朋友出来做鲁仲连,给双方说开了。
  娄人俊笑道:“是呀,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今日何幸相逢,是理该亲近亲近。”
  两人同时伸出手来,用力紧握。梅锷以拇指按住娄人俊的脉门,娄人俊也用食指按注梅锷手背的“冷渊穴”。
  两人一面用力封闭对方的穴道,一面运气不让自己的穴道给对方所封。转眼之间,双方都是冷汗涔涔滴下。
  身为主人的盂霆见势不妙,虽然明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也只好先礼后兵,说道:“他们两位来捧我的场,俗语说得好远来是客,请让他们到这边来坐吧。”
  年震山哈哈笑道:“到底是孟者镖头通情达理,不在我跑这一场。”
  邓山君收回双掌,冷冷说道:“主人有礼,客人也得有客人的规矩,请坐吧。”
  年震山却不就座,他站在礼堂当中,面对着孟霆,朗声说道:“我这个客人可不是来观礼的。”
  孟霆道:“那你来意如何?”
  年震山道:“请孟老镖头暂缓金盆洗手!”
  孟霆已是隐隐猜到他的来意,哼了一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凭什么拦阻?”
  年震山淡淡说道:“你这次金盆洗手,和我也有多少关连吧?”
  镖行领袖天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如龙说道:“孟镖头是按照镖行规矩闭门封刀、金盆洗手的,你和他有甚私人恩怨,也不该来此捣乱!他封刀之后,你若不肯甘休,尽可找我!我替他了结!”
  年震山笑道:“马老镖头,你且莫一口咬定我是捣乱来的,我这一来,可正是为了顾全你们镖行的规矩呀!你们镖行的规矩,退休的镖头,总得把账目交待清楚,才能金盆洗手的吧?”
  在江湖人物常用的“习惯语”中,“账目”二字有双重意义,有时是指金钱上的账目,有时是指冤仇未解的“账目”,这两个字从年震山口里吐出、所有的人当然都以为他不是指金钱上的账目了。
  马如龙故意不理会“账目”二字的另有含义,冷冷说道:“你又不是虎威镖局的客人,纵然有这规矩,也论不到你来说话!”
  虎威镖局的账房说道:“孟老镖头的账目早已交待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外人可说句闲话的地方。”
  年震山冷笑道:“是么。”随即回过头来,对马如龙道:“不错,我并非镖局中客人,但我可曾劫过虎威镖局的镖!”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心中俱是想道:“这头黑鹰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劫了虎威镖局的镖,还敢跑到虎威镖局里来!”但马如龙和虎威镖局的人却是颇为诧异,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有过这么一回事情。
  年震山接着笑道:“各位用不着这样瞪着眼睛看我,我那次劫镖并没有劫成功!”
  马如龙道:“请恕老朽直率,说句公道话,你劫虎威镖局的镖,这是你不讲交情在先,败在孟镖头手上,那也不能怪他。江湖上劫镖讨镖之事本属寻常,往往还有不打不成相识的呢。依老朽之见,还是大家哈哈一笑,就把此事当作了结吧。”
  马如龙话犹未了,年震山果然就是哈哈一笑。但跟着说出的话,却又是众人意想不到的了。他说:“马老镖头,你误会了。第一,我不是来我回场子的。第二,我也不想请你们评论是非曲直。”
  “找回场子”和“争回面子”的意思差不多,不过前者较为严重。“找回场子”的当事人十九是来找麻烦的,只要他认为解决得不合理,少不免就要有一场恶斗,“争回面子”为的只是争一口气,面子稍为过得去,多半就可以和平解决的。
  众人听说年震山不是来打“场子”,全都松了一口气,但对他的来意却是更为莫测高深了。
  马如龙一怔,说道:“那你想要什么?”
  年震山道:“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此来正是为了顾全你们镖行的规矩,请孟老镖头把账目交待清楚。”
  马如龙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年震山道。“孟老镖头那次保的镖甚为古怪,依我看来,也是十分不合镖行规矩的。”
  马如龙道:“怎样不合规矩?他保的又是什么?”
  年震山道:“他护送一位贵公子前往江南。”
  听到这里,杨浣青在耿电耳边悄悄说道:“说到你的头上来
  耿电惴惴不安,暗自想道:“这黑鹰纵然不知我在这里,但若是把我的身份直说出来,只怕也要连累了孟老镖头了。”
  但年震山并没说出他的名字。
  原来年震山也是有所顾虑的,要知耿电乃是江南大侠耿照之子,他若说出他是要劫耿电,他投靠金虏的秘密岂不是也要马上暴露了?所以他只能在“不合镖行规矩”的题目上来做文章。
  听说孟霆曾经送入偷渡长江,马如龙亦是不禁有点惴惴不安,当下强笑说道:“护送客人,那也不算不合镖行规矩呀!”
  年震山道:“不错,保镖而兼护送客人,这也是镖局常做的生意,不能说是不合规矩。但孟老镖头保的这趟镖,却是另有古怪!好在有镖行的老前辈在这里,我说出来给你们评评理。”
  马如龙道:“好,你说吧,有何古怪?”
  年震山道:“他保的这个镖,是瞒着镖局干的。”
  马如龙道:“你怎么知道?”
  年震山道:“他以总镖头的身份保镖,却一没有打虎威镖局的旗号,二没有局里的镖师随行。”
  马如龙道:“我们镖行里也有保‘暗镖’的,不打镖旗,寻那也并不奇怪。”
  年震山道:“保暗镖的,要嘛就是所保的‘镖’见不得人,要嘛就是所保的东西十分贵重,对吗?”
  马如龙道:“贵重的东西常保‘暗镖’,那是真的。至于说到什么见不得人,那就未免过份了。镖行中容或有良秀不齐的子弟,孟老镖头为人正直,却是我们同行都知道的。他决不至于去保不该保的镖。”
  年震山道:“孟老镖头的为人,咱们且慢闲谈。最少你是承认保暗镖的多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或是十分重要的人物了。”
  马如龙道:“不错,这又怎样的?”
  年震山道:“如此说来,保暗镖的镖银当然是比保明镖的多得多,而且只能瞒着外人,而不能瞒着自己镖局里的人了?”
  马如龙道:“一般而言,是这样。”
  年震山道:“那次保镖,虎威镖局只有总镖头独自出马,并无别的镖师随行。这是一查就可以查得清楚的。”
  马如龙道:“孟老镖头武艺高强,他独保暗镖,有何奇怪?”
  年震山道:“不,他不是独自一人,只不过是没带他自己镖局的镖师罢了。他请了外人帮他一同保镖,这个人是浙东吕东岩!嘿嘿,这可有点不大合乎镖行的规矩了吧?”
  马如龙道:“请好友相助,镖行的规矩并不禁止。”
  年震山笑道:“你们镖行的规矩,我也懂得一些。请朋友相助,那多半是出了事之后,才求朋友帮忙讨镖!”
  马如龙冷冷说道:“或许孟老镖头早就知道你老兄要劫他的镖,这才预先约好浙东大侠吕东岩相助。这叫做有备无患。”
  虎威镖局的另一个股东赵斌忽地问道:“盂者镖头护送的那位客人是谁?”
  年震山笑道:“这你就应该问你的孟大哥了,我怎么知道?”
  众人的目光移到孟霆身上,孟霆沉声说道:“待你们说完了我再回答!”心里可在暗暗叫苦:“这可叫我怎样才能自圆其说呢?”
  马如龙冷笑道:“年先生,你既然还未摸清底细,怎的就动手劫镖?”
  年震山哈哈笑道:“马老镖头,你是老江湖了,怎的故意说出这种外行话来?”
  “不错我是还没有摸清底细,不知他护送的那位小少爷是准,但各位想想,这位小少爷要震元镖局的总镖头亲自出马,还要名满江湖的浙东大侠暗中助阵,这来头还会小吗?我就是冲着他们两个人,才要劫盂老镖头瞒着镖局所保的这支贵重无比的‘镖’的。嘿嘿,我黑鹰年震山不是栽在孟老镖头的手下,而是栽在孟老镖头和吕东岩的联手之下,说起来这倒是我还未摸清底细而吃的亏呢。”
  年震山打定主意,自己先不说出耿电的名字,看盂霆如何向宾客交待?他料想盂霆也是不敢说出耿电的姓名和来历。
  马如龙道:“你口口声声说盂霆是瞒着镖局干的,有何凭据?难道就只凭着他请外人帮忙保镖这点,就可以一口咬定么?”有几个镖行的人也同声说道:“不错,这黑鹰年震山又不是虎威镖局的人。”
  年震山冷笑道:“我不是虎威镖局的人,这里可有的是虎威镖局的人啊!”
  “孟霆是否瞒着镖局私自保镖,要查清楚,容易得很。十年前是甲子年,我劫镖是那年九月之事,请查查帐薄,是否有这;笔镖银进帐?有的话,这笔镖银也定是不会少的!再说那年九月的时候,孟霆离开大都,他是怎样和镖局说的?我想或者也还有人记得吧?我希望大家都说实话?”
  赵斌露出疑惑的神色,缓缓说道:“孟大哥,甲子那年,我记得正是虎威镖局在大都重张旗鼓那年,也是我和你合伙那年。那年八月,你好象说是到外地访友,为了给咱们镖局打好关系才出京的,并非说是保镖!”
  年震山得意洋洋,说道:“你们相信了我的话么?是不是还要再查帐薄?”
  孟霆说道:“用不着,账薄上根本没有这笔镖银!”
  年震山冷笑道:“马老镖头,虎威镖局是合伙的生意,总镖头瞒着镖局保镖,收取的镖银又没入账,事情是不是有点奇怪?或者我不懂得镖行规矩,不知这是不是也符合镖行规矩?”
  马如龙道:“孟老弟,此事真相到底如何?”
  孟霆说道:“那次根本谈不上是什么‘保镖’,我有一位朋友在杨州缴事,家人则在北方,他的儿子知道我有杭州之行,叫我带他同走,顺便多走一程,送他到杨州会父,事情就是这样简单!至于吕东岩,当时恰巧是在大都,他要回家,我们就一同走了。”
  年震山道:“你那朋友是谁?”
  盂霆说道:“这是我私人的事情,用不着告诉你吧?”
  年震山哈哈一笑,说道:“事情恐怕没有这样简单吧?各位,我这位娄师弟注在吕东岩的邻县,和吕家相隔不过数十里。娄师弟,你给大家说说吕家的情形。”
  娄人俊道:“十年之前,吕东岩靠着收几个徒弟维持生计,从甲子那年开始,他家突然阔气起来了,如今已成为县中有数的富户啦!他是怎样发财的。嘿嘿,说出来倒很简单,是虎威镖局的盂总镖头送了他一千两金子!这事是吕东岩的一个至亲告诉我的,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叫这个人来此作证!”耿电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吕东岩的内侄,丘大成。
  马如龙道:“孟老弟,有这事么?”
  孟霆说道:“我和吕东岩是好朋友,那时又幸亏有他拔刀相助,这才下至伤在年震山的手下。朋友本有通财之义,我送他一千两金子作为酬谢,有何不该?”
  年震山冷笑道:“你没有得到镖银,反而赔了一千两金子,嘿嘿,别人肯相信你,我年震山可不能相信你!”
  孟霆沉声说道:“你不相信,又待如何?”
  年震山打了个哈哈,淡淡说道:“也没什么,你孟老镖头发了大财,我年震山只想分沾一点油水。识趣的把那笔镖钱拿出来吧!你可以送一千两黄金给吕东岩,这笔镖银少说也当有一万两金子。我也不全要你的,只要你的一半!”
  孟霆哼了一声,愤然说道:“好呀,年震山,你是要来敲诈我了!”
  年震山笑道:“别说得这佯难听好不好?你们保镖的逢山过山,逢寨过寨,不也有拜山送礼的规矩吗?这一半的镖银,就当是你补送给我的礼物吧。再说,你一人独吞这笔镖银,十年来又利上加利,已经占了镖局不少便宜了。就算我是敲诈,也只能说是黑吃黑了!”
  孟霆气得长须抖动,喝道:“好,怪不得你叫我暂缓闭门封刀,我就依你的话吧!要钱没有,要命倒有一条。”
  年震山道:“好,你既然舍不得钱财,那就只有按照你们镖行的规矩办事了。马老镖头,今日之事,我只是朝着孟霆来的,和在座的各位朋友都不相干!一客不烦二主,就请你老以镖行领袖的身份,给我做个见证!”
  他们特别强调“镖行规矩”,原来镖行的规矩,在老镖头闭门封刀的时候,倘若有人出来指责他有什么违背江湖道义之事,这件事又难以查究明白,那就只能由双方自作了断了。
  如今年震山指责孟霆的虽然没有这样严重,但却是揭发了足以影响他的人格的私隐。孟霆的解释又似乎总是有些顾忌,纵然马如龙能够相信他,也觉得他的那些说话有。点难以自圆其说。按照镖行的规矩,马如龙的确是不便插手的了。
  马如龙心里想道:“黑鹰年震山的大力鹰爪功非同小可,当年是吕东岩和孟霆联手才把他打败的,如今只是孟霆一人,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孟霆在封刀之前,遭人挑衅,做朋友的帮他的手,也会损及他的礼面。”
  眼看双方剑拔弓张,就要动手。马如龙只好出来调解,说道:“这件事真相如何,双方各执一辞,一时间实是难以查究明白。我也不想偏袒那一方,不过孟老镖头和我多年朋友,他的身家底细,我是明白的。”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43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四十三回 武林天骄

  年震山道:“马老镖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如龙道:“孟霆的身家全已放在镖局,他重建这间镖局,资财都耗尽了,那里拿得出你老兄要的这五千两金子?这样吧,算是你老兄给我一个面子,我找朋友凑一百两金子送给你,咱门留个交情。”
  年震山冷冷说道:“马老镖头,此事与你无关,我怎能要你破费?再说我也不是来乞讨的,我要的是孟霆应该分给我的五千两金子,你这一百两金子,还是留着赏给叫花子吧。”
  马如龙唉了一声道:“年震山,这么说你是一点也不肯讲交情的了?”
  年震山道:“这五千两金子我不要也可以,但孟霆需得答应我的条件。”
  马如龙道:“好,你说吧。只要双方过得去,我会劝孟霆答应你的。”
  年震山道:“你说孟霆的身家都已放在镖局,现钱拿不出来。好吧,那就请他把这镖局分一半给我。继任的总镖头吗,也得由我选任了。”
  马如龙怒道:“年震山,你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孟霆道:“马兄,多谢你的好意,让我与他了结吧。”
  马如龙道:“让我再说一句公道的话,年震山,你的话实在不合情理,这镖局又不是孟霆一个人的,如何能送你一半?”
  年震山道:“好,我看在马老镖头的面子,再提一个合情合理的办法。请孟霆说出十年前他的那个“镖”的主人,亦即是说,只要他说出那个朋友的名字,我就向他那位朋友讨去!否则要嘛他就给我金子,要嘛他就给我镖局,我是决计不能让步的了!”
  孟霆忍无可忍,喝道:“废话少说,你远来是客,进招吧!”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人说道:“且慢!”
  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从人丛里走出来。一众宾客都不认识他,震远镖局的人,更是诧异,因为在典礼将要开始之时,他们恐防有人冒名混入,曾经暗地里仔细留心在座所有的宾客,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但现在这样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却突然在人丛中出现。
  众人皆大诧异,只有孟霆和马如龙又惊又喜。
  年震山喝道:“你是什么人?”
  宾客中只有两个是官府方面的人,一个是御林军的军官,名叫符强,武功虽不很强,却是完颜长之的亲信,一个是京兆尹衙门的老捕头,名叫谢康,年逾六十,已届退休之年,是京兆尹(官名,相当于首都市长)却不肯让他告老,留他在衙门供养,碰到疑难案件才请教他。这两个人本来是大模大样坐在贵宾席上的,一见这中年书生来到,忽地都走出来,在他面前跪下,“冬,冬,冬”各自叩了三个响头。
  这一下吓得众宾客都是惊疑不定,年震山也吓得不敢再问了。
  只听得符强说道:“卑职不知檀贝子驾临,有失迎近,死罪,死罪!”
  那中年书生道:“你家王爷好吗?”
  符强道:“完颜王爷很是想念贝子,难得贝子重回大都,待卑职赶去禀告王爷。”
  那中年书生道:“用不着你多事,我要见他,我自会去他王府。”符强道:“是,是。”又叩了一个响头,这才敢站起来。
  中年书生微笑道:“老谢,你还在京兆尹衙门吗?”谢康应下一个“是”字,中年书生笑道:“这十多年来,我知道你为了我费了不少心力,如今我已回来,你可以回去向衙门销案了。”谢康吓得连连磕头,说道:“不敢。”那中年书生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要找我的人,又不只是际一个,你奉命找我,那是应该的,你起来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杨浣青在耿电耳边悄悄说道:“我的师父来了,这一回可有那黑鹰好看的啦。可惜我却不便出去认他。”
  原来这个“檀贝子”不是别人正是杨浣青的师父“武林天骄”檀羽冲。
  檀家是金国最显赫的贵族,祖先以战功封王,檀羽冲的叔爷檀道雄曾任金国兵马大元帅之职,现在的金国皇帝完颜雍是他的表兄。檀羽冲是檀家的长子,本应继承王位的,但二十年前他却忽然失了踪,有人说是因为他的叔父想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故此把他挤掉,有人说是因为他失宠于当时的金国皇帝完颜亮,故而“自行失踪”的。蜚语流言,谁也不知真假。
  真正的原因只有那个御林军军官和孟霆知道。
  原来檀羽冲虽然是金国贝子的身份。但却反对本国的侵略政策。前金主完颜亮穷兵默武,荒淫无道,檀羽冲曾经屡次进谏,完颜亮不从,反而疑心檀羽冲要推翻他。檀羽冲在金国不能立足,于是被迫逃亡,同时也就放弃了继承王位的权力了。
  后来完颜亮举兵侵宋,采石矶一战,被南宋名将虞允文杀得全军覆灭,完颜亮败走瓜州,为部下所杀。他的堂弟完颜雍继位,就是现在的金国皇帝了。在这场战役中,北方的义军在金国后方起了牵制敌人的作用,而檀羽冲也在暗中帮忙汉族的义军,和义军领袖“笑傲乾坤”华谷涵、“蓬莱魔女”柳清瑶夫妇等人成了好朋友。完颜雍继位金王之后,他也没有再回金只。(武林天骄檀羽冲事迹,详见拙着“狂侠·天骄.魔女”)
  但这种皇族内部的纷争,金国的统治者(包括掌握兵权的完颜长之在内)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故此二十一年来,檀羽冲的失踪事件,对略知其事的金国官场人物来说,始终是一个谜。一般的人,更是不知道有这件事了。例如御林军的军官符强,由于他是完颜长之的亲信,知道内情,但那个老捕头谢康,虽曾奉过上司之命找寻檀羽冲,但因何事找他,个中原委,谢康却是毫不知道的了。
  镖局这方面的人,只有孟霆知道武林天骄的来历,因为他是祈连山义军领袖龙沧波的好朋友。而龙沧波和华谷涵柳清瑶夫妇是常有往来的,曾在金鸡岭柳清瑶的山寨见过檀羽冲。
  除了孟霆之处,天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如龙也认识檀羽冲。马如龙的镖局在金京历史悠久,当年檀羽冲为了结识汉人中的豪杰,曾经到过他的镖局。
  不过一众宾客虽也认识檀羽冲,却不知道他的底细,但对“武林天骄”的大名,却是当真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
  顾名思义,檀羽冲有“武林天骄”的称号,武学的造诣自是非同小可。二十年来,完颜长之是被认为金国第一高手的,但也有许多人说,“武林天骄的本领纵然不在完颜长之之上,至少也不在完颜长之之下,谁人才是真正的金国第一高手,恐怕还不易得出定论呢!”
  马如龙上前行礼,檀羽冲说道:“马老镖头,你别把我当什么贝子,我是以武林同道的身份来这里的。”说罢就向孟霆道贺。
  孟霆说道:“檀大侠光临,敝镖局增光不少。”
  檀羽冲眉头一皱,随即哈哈笑道:“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和我客气做什么?你今日举行封刀大典,我怎能够不来呢,再说你现在碰上的麻烦,也是和我有关的呢!”
  盂霆是从好朋友龙沧波口中知道檀羽冲的来历的,龙沧波曾经见过檀羽冲,盂霆可从没见过,如今听得檀羽冲自认是他的“老朋友”,不禁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听他的口气,似乎是想插手管我这件事情,我正愁不知如何对付年震山,这可好了,但不知他用什么藉口插手?”
  盂霆猜疑未定,只听得檀羽冲已在说道:“年先生,请你过来。”
  年震山惴惴不安的上前参见,说道:“檀贝子有何指教?”
  檀羽冲说道:“我早说过,请你们别把我当作什么贝子。年先生,我和你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客气话那也不用多说了,咱们就按江湖上的规矩办事吧!”
  年震山大吃一惊,嗫嗫嚅嚅的说道:“檀大侠,我,我可没有什么事冒犯过你啊。”心想自己与武林天骄可说得是素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不解他何以要横加插手?
  檀羽冲哈哈一笑,说道:“年先生,你误会了,谁说你得罪过我呢?只不过你和孟老镖头的纠纷,和我有关罢了。”
  年震山更是吃惊,说道:“不知那一方面有关?”
  檀羽冲缓缓说道:“你不是找托孟老镖头保那支镖的主人吗?这个人就是我!”
  此言一出,满堂宾主都是惊异不已。年震山心里想道:“这分明是檀羽冲强出头了,孟霆护送的是耿照的儿子,和他有甚相关?”当下强笑道:“原来孟老镖头护送的那个少年是檀大侠的公子,请恕年某无知之罪。”
  檀羽冲道:“年先生,你又猜错了。我告诉你吧,我有一个女徒弟,孟霆护送的少年,正是我这徒弟的未婚夫婿。所以你虽然猜错了,但勉强说起来,这少年人和我也算得是有‘半子’的名份。”
  杨浣青一听这话,羞得满面通红,幸亏旁边的人都在看着武林天骄对付黑鹰年震山这场好戏。谁也没有注意她。杨浣青心里想道:“看来师父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也已知道我和耿电的事情了。”不觉又是暗暗害羞,又是暗暗欢喜。
  年震山道:“据我所知,孟老镖头护送的那位公子,似乎不是停在杨州,而是前往江南去了。”
  檀羽冲冷冷说道:“你知道是倒不少了呀,但这又怎样?”
  年震山讷讷说道:“檀大侠,你虽说是以武林同道的身份来此,这是你瞧得起我们这班江湖朋友,但年某可不敢高攀。”
  檀羽冲道:“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并不勉强你非要和我拉这交情不可。但你究竟想说什么,还是爽快说吧。”
  年震山一硬头皮,说道:“檀大侠,你是皇亲国戚,我也只知你是贝子的身份。但不知贵友是谁?他的儿子前往江南,檀贝于是否亦已知道?”言下之意,“檀贝子”托盂霆护送的人,以乎不该前往江南,要嘛是孟霆说谎,要嘛就是武林天骄说谎了。
  檀羽冲哼了一声,板起面孔说道:“我的朋友是谁,恕我不便奉告。你不服气,尽可以告发我,告我帮助友人,私通敌国好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年震山怎也想不到檀羽冲竟然说得如此坦率,不觉反而吓得慌了。
  御林军军官符强忙打圆场。说道:“檀贝子说笑了。年先生,你的说话也是多了一点,还不快向贝子赔罪?”要知符强虽然知道内情,但以也这样低微的身份,却是怎也不敢得罪武林天骄的。
  年震山慌不迭的赔罪,自找下场的台阶,说道:“檀贝子言重了,年某岂敢疑心贝子?”接着回过头来,对盂霆道:“事情既经檀贝子说清楚了,请盂老镖头恕我适才胡闹,告辞了!”
  檀羽冲忽道:“年先生,你别走呀,事情还未了呢!”
  年震山变了面色,说道:“檀贝子,我已经向你赔罪了,檀贝子不知还要我怎样?”
  檀羽冲哈哈一笑,说道:“我说过要按江湖规矩办事的,怎能让你吃亏?你不是要分盂霆保的那支镖银的吗?”
  年震山大为尴尬,只得抱拳说道:“年某不敢。”
  孟霆不想节外生枝,跟着也说:“檀大侠,你忘记啦,那次你可并没有付我镖银的呀。”
  檀羽冲道:“咱们是老朋友,你不收我镖银,我当然不必和你客气,但这位年先生是远道而来,向你索取补偿的客人,他那次劫镖,又的确是吃了亏的。按江湖上的规矩,咱们岂能让他白走一趟?那支‘镖’他说值二千两金子,好,我就照他的估价,也不还价了,我替你分给他一千镖银!”
  “镖银”二字出了口,一串珍珠已是拿在手中。檀羽冲把这串珍珠一扬,说道:“在座高朋,料想不乏识货的行家,请看看这串珍珠,大概还值得一千两金子吧?”
  珍珠发出柔和的光芒,虽然是在白天,众人也感到耀眼生撷。马如龙哈哈笑道:“这串珍珠,一共百颗,难得的是每一颗都是这么圆润大小。依我估价,拆开来卖,每颗最少值十两金子,合成这串珠串,那就非得二千两金子不行了!”
  檀羽冲道:“好,那就当作是一千两金子吧,现在给你了,你接着呀!”
  珠串抖得笔直,向年震山递去,在座的武学行家一看就知武林天骄有意较考年震山的本事。
  年震山惶然道:“年某不敢领受贝子重赏!”可是他不要也不行了,那串珍珠已是送到他的面前,珍串的一端对着他的胸口的穴道。
  年震山好歹也算得是江湖上的一个成名人物,如今给武林天骄当着众人的面,将他迫得下不了台,不禁也是动了怒气,暗自想道:“听说武林天骄和完颜王爷作对,我一直以为是谣言。但从今日的事情看来,武林天骄竟然包庇耿照的儿子,人言恐怕是不假的了。只要王爷给我撑腰,我怕他作甚?哼,他当众较考我,我就让他当众丢脸!”当下说道:“檀贝子——”便即伸手抓那一串珍珠。他本来是想用大力鹰爪功抓碎那一串珍珠,表明自己不是贪财,同时令檀羽冲出丑的。不料他这句话“谢檀贝子厚赐”的厚赐二字尚未说得出来,指头和珠串一碰,登时虎口如受雷轰电击,霍然一震,竟是不由自己连连后退,而且稳不住身形,退了几步,就跌了个四脚朝天!
  武林天骄微笑道:“年先生,你行这样大礼,我可担当不起。”
  年震山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羞得满面通红。可是论身份,论武功,他和武林天骄都是差得太远,纵然又羞又怒,却是不敢发作。
  符强见他下不了台,只好再次给他解窘,说道:“我知道年先生是个很讲义气的江湖朋友,冲着檀贝子的金面,他如何还能收取孟老镖头的镖银?檀贝子,请你给他一个面子,把宝贝收回吧。”
  年震山趁势磕了个头,说道:“多谢檀贝子看得起我,贝子的厚赐我是决不敢收。”索性以假当真,把自己摔这一跤,当成是向檀羽冲行磕头的大礼。
  檀羽冲道:“年先生,你既然自己愿意吃亏,我也不便勉强你受礼了。这串珍珠,我就改作送给盂老镖头的贺礼吧。孟老镖头,咱们是老朋友了,你也不受,那就是看不起我了。”盂霆不好再推,只得收下。
  檀羽冲这手超卓的武功一显,满堂宾客都是惊得目瞪口呆,此时方始透得过一口气来。
  坐在耿电后面的两个客人窃窃私议,一个说道:“年震山以大力鹰爪功称雄江湖,据说数十年来罕逢对手,想不到他碰上了武林天骄,竟是不堪一击。”一个说道:“檀贝子若是没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功夫,他也不能称作武林天骄了。”
  杨浣青在耿电耳旁悄悄笑道:“年震山这次当真是应了一句俗语:‘哑马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忽有两个客人挤上前来,说道:“借光,借光,让我也看看热闹。”耿杨二人是坐在前面第三排靠近角落的位置的,旁边恰巧还有两个空位,那两个客人挤上前来,就坐在他们的旁边。
  耿电听得声音好熟,侧过脸一瞧,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这两个硬挤上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黑旋风和轰天雷。
  耿电说道:“你们怎的这样晚才来?”黑旋风低声说道:“我们是避难来的!”
  耿电吃了一惊,问道:“你们碰上什么人了?,黑旋风轻轻一嘘,说道:“过后再谈,咱们先瞧热闹!”
  年震山吃了大亏,无颜再留,便要告辞,马如龙不想令他大过难堪,说道:“年先生,你老远来到这儿,总得在礼成之后才走呀,俗语说得好,江湖上的汉子,‘不打不成相识’,你和孟者镖头的粱子已经揭过,大家也不必存有什么芥蒂了。今后我们镖行的人在江湖行走,还得你老兄卖给面子呢。”
  年震山大感尴尬,走的话似乎显得自己气量太窄,不走的话又实在觉得难堪。正在踌躇之际,忽又听得外面有吵闹之声。但因礼堂内边也是闹哄哄的,不是仔细听的话,就听不见。
  归伯奎出去一看,回来向师父悄悄禀告:“外面来了一个青袍老者,一个蒙古武士,说是要向老人家道贺,孟师弟不许他门进来,他门现在正在大吵,看样子孟师弟不许他们进来,他们就要动武了。”
  孟霆怒道:“我和蒙古人从没交情,咱们的镖局也不会到蒙古保镖,用不着和他们套甚交情。”
  震远镖局总镖头邓山君和大都名武师薛兆都是姜桂之性,心里想道:“金国目前虽然是在向蒙古求和,但这是在秘密进行的,还未成为事实,表面上蒙古和金国是敌国。我们得罪个把蒙古武士,谅也不会就闯出了什么大祸了?”于是同声说道:“孟者镖头,你不喜欢这两个客人,待我们给你挡驾。”
  邓山君和薛兆都是一等一的功夫,孟霆马如龙等人料想他们可以应付的了。此时礼堂内面的宾客,还未知道外面闹事,马如龙不想张扬,弄得大惊小怪,在邓薛二人出去之后,便即说道:“吉时已届,孟老弟,你这就先金盆洗手罢。”其实原定的“吉时”(午时)早已过了。
  一般的宾客厅不见外面吵闹之声,具有深厚内功的孟霆却是听得见的。就在他要“金盆洗手”的时候,忽党外面突然静止下来,不禁大为诧异。要知继续吵闹不足为奇,突然静止,那就是暴风雨之前的预兆了。
  果然心念未已,便听得大门“乓”的打开,邓、薛二人首先疾跑进来,高声叫道:“有贵客到!”
  他们二人本来是准备出去打架的,如今竟自动跑回来充当“知客”,即使是惯经风浪的孟霆,也不禁吃了一惊了!
  众宾客更是大为惊诧,心里都在想道:“邓山君和薛兆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来的不知什么奢拦人物,竟令得他们如此慌张?”
  就在人屏息以待之下,只见孟霆的长子盂铸已是陪着四个“贵客”,走人礼堂,一脸孔很不自然的神气。
  这四个“贵客”一出现,所有的人,包括主人孟霆在内,几乎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竟是金国的皇侄完颜豪和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蒙古喇嘛。
  完颜豪以“贵公子”的身份,平日在京城里经常走马章台、寻欢作乐,许多人都认得他。和他并肩而进的那个蒙古喇嘛,众人虽不知道是谁,但见完颜豪对他神情恭谨,心中也已猜到几分了。
  孟霆无可奈问,只好暂缓“金盆洗手”,上前见礼,说道:“小王爷光临,教草民如何担当得起?”
  完颜豪哈哈笑道:“蒙古的大国师龙象法王你还未曾认识吧,法王今日一到,听说你的镖局开张,他想见一见各方的英雄好汉,所以席未暇暖,就要我陪他来你的镖局啦!”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这个喇嘛,竟是刚到金京的蒙古国师!
  一个完颜豪以“小王爷”的身份来到镖局已是极不寻常之事,作为金国上宾的龙象法王居然一入金京就来镖局,那就更稀奇了。
  孟霆早就猜想来客必然大有来头,可还做梦也想不到竟是这两个人!
  龙象法王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在和林,曾听过贵镖局的大名,今日难得适封孟者镖头的封刀大典,是以特来道贺。红花绿叶都是一家,贫僧和盂老镖头也都是同属武林一脉,孟老镖头你就不必拘礼了。”
  孟霆本就不想向他行礼,趁势便道:“多谢法王抬举,真是给孟某脸上贴金了。请上坐吧。”抱拳一揖,毫不客气的就以普通的宾主之礼待他。
  完颜豪很不高兴,暗自想道:“法王不屑和你一般见识,我可不能容你如此放肆。”他正要设法作弄盂霆,忽然看见人丛里的武林天骄檀羽冲!
  檀羽冲是完颜豪的长辈,武功也是远远在他之上,完颜豪突然在人丛之中发现了他,不觉大吃一惊。
  呈至内中的纠纷,完颜豪当然是不敢公开暴露的,他只好暂时装作不见,暗地盘算待会怎样应付武林天骄,心里想道:“檀羽冲不会无因而至,难道他竟预先知道我要到镖局不成?不过也说不定他和孟霆本来就是朋友?”完颜豪有了顾忌,一时间却是不敢为难孟霆了。
  完颜豪又再想道:“今上对檀羽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只是他这一回来,我的爹爹恐怕是有如芒刺在背了。好在龙象法王在此,我不必怕他。他也总得给我爹爹几分面子吧?”
  完颜豪仗着有龙象法王撑腰,胆气复壮,接着便对孟霆说道:“这两位朋友适才与令郎有点误会,待我替他们解释解释。”
  和完颜豪、龙象法王一同进来的那个青袍老者和蒙古武士,别的人不认识,轰天雷和黑旋风、耿电他们却是认识的。青袍老者是秦龙飞新拜的师父萨怒穷,那个蒙古武士则是拖雷的随从卜钦罕。这两个人昨天才和他们在西山的秘魔岩交过手。
  黑旋风悄悄和耿电说道:“看来这次我是要避难也避不成了。”原来他们在途中碰上青袍老者和那蒙古武士,虽说他们已经改容易貌,青袍老者还是起了疑心,是以他们一路追踪,追到了震远镖局,同时叫人回去禀告完颜豪和龙象法王。
  黑旋风和轰天雷先到,守门的孟铸早已得到耿电的交待,听他们说得言语相符,马上就放他们进来,接着追踪而来,后来才到的萨怒穷和卜钦罕,孟铸可就不肯随便放他们进去了。
  幸亏他们正在争吵之际,一方面是龙象法王与完颜豪已到临,一方面是邓山君和薛兆从里面出来,孟铸这才没有和他们动手,否则这个亏可就要吃得大了。
  完颜豪先替他们介绍,说道:“这位是家父特地从塞外礼聘来京的高人萨怒穷萨老先生,这位是蒙古大汗的金帐武士卜钦罕!”萨怒穷哈哈笑道:“高人二字不敢当,我只是个山野鄙夫而已。令郎刚才还不敢相信我是王府的人呢!”
  群豪听了这两人的来历,不觉又是一惊。要知萨怒穷虽然罕到中原,但却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名震西北的一个大魔头,中原的武林人士听过他的名字的自也不少;至于金帐武士则更是许多人耳熟能详的了。“金帐武士”是成吉思汗赐给国内勇士的封号,整个蒙古汗国只有一十八名“金帐武士”,尊贵无比。稍为留心蒙古国情的人都知道的。即使完颜豪和龙象法王没有来,只是他们两人出现,亦已足以轰动全场了。
  孟铸忍住了气,说道:“当时小王爷还没来到,你们一无王府公文,二无熟人带行,我怎能轻易相信你们的话?”
  孟霆喝道:“多说什么,还不陪罪!”
  完颜豪哈哈一笑,大刺刺的说道:“不知不罪,一点小小的误会,讲明白了也就算了,孟老镖头不必责怪令郎。不过有件事情,却是须得请老镖头包涵包涵。”
  孟霆说道:“小王爷有甚吩咐,直说就是。”
  完颜豪道:“萨先生,你来说吧。”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孟老镖头,我想在你的客人之中,找两位朋友。”
  孟霆道:“不知萨先生我的是那两位?”
  青袍老者说道:“一位是绰号黑旋风的风天扬,一个是绰号轰天雷的凌铁威。”
  这两个名字一说出来,满堂宾客又是大吃一惊,心中俱是想道:“原来他们不是给孟霆贺喜来的,是为了捉拿钦犯来的。”
  盂霆心情紧张,面色却丝毫不露,淡淡说道:“萨先生,你找错地方了。我今日请的客人,并无姓风和姓凌的在内。”
  青袍老者道:“我亲眼看见他门到你这里来的。”
  孟霆说道:“恐怕你是认错人了吧?”
  完颜豪已是等得甚不耐烦,便即说道:“是不是认错人,你让他们一搜,不就立刻可知真假了么?”
  盂霆怒火中烧,心里想道:“我若让你公然侮辱我的宾客,我今后还能有脸见人吗?”但俗语有云:“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头”孟霆倘若拒绝他们搜查、认人的话,只怕马上就大祸临头,饶是孟霆经过无数大风大浪,这一来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在气氛十分紧张之际,忽听得一个人冷冷说道:“萨怒穷,我在这里,你不用找了。”走出来的正是武林天骄。
  萨怒穷进来的时候没有完颜豪那样留心注意,直到武林天骄走了出来,他才发现。这一发现令他心胆俱寒,原来他在二十年前,就是由于败在武林天骄手下,这才被迫销声匿迹,过了二十年之久,方才出山的。虽然他业已练成毒掌功夫,自付还不是武林天骄的对手。
  武林天骄走了出来,完颜豪当然是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当下只好上前行礼,说道:“檀贝子,你几时回来的?我爹爹可正在想念你呢。”
  檀羽冲淡淡说道:“我的贝子不是早已有人继承了么?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小王爷,你这样多礼,我可担当不起。”
  当年檀羽冲出走之后,他的叔父檀道雄奏请金主完颜亮,把世袭贝子的名位让给他自己的儿子檀世英继承,这件事情是得到完颜豪的父亲完颜长之的支持方才成功的。檀羽冲旧事重提,完颜豪不禁面上一红,说道:“当今皇上,也还是在想念你的。你这次回来,定是上邀圣眷,世袭贝子,何足稀奇,皇上另外给你封王,那也是意料中事!”
  檀羽冲冷笑说道:“我若是贪图富贵,当年也不必离开京城了。你要我人朝面圣,或者去见你的爷爷,这些事情暂且缓谈,我现在是以武林中人的身份,来到虎威镖局,做孟老镖头的客人的。萨先生找我的事情,我待先和他有个交待!”
  萨怒穷又惊又气,心里想道:“你这分明是恃强欺我,硬把事情搅到自己身上。”但也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檀贝子,我找的朋友可不是你啊!”
  檀羽冲绷着脸说道:“二十年前,咱们就有过‘交情’的了,你不承认我是你的老朋友么?”
  萨怒穷忍气说道:“是,是。多蒙贝子抬举,把我当作朋友,我可不敢高攀。不过我现在我的是另外两位朋友。”
  檀羽冲道:“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他们是何等佯人?”
  萨怒穷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檀贝子,你没听见?”
  檀羽冲淡淡说道:“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萨怒穷只得忍气吞声,再次说道:“一个是绰号黑旋风的风天扬,一个是绰号轰天雷的凌铁威。都是二十来岁年纪,凌铁威长得黑些,象是个乡下干庄稼活的小子。”
  檀羽冲道:“我一直在这里,从没见过你说的这两个人。”
  萨怒穷道:“或许他们已经乔装打扮,瞒过了檀贝子的眼。”
  檀羽冲道:“你找他们干嘛?”
  萨努穷把眼睛望着完颜豪,不敢马上回答,完颜豪陪笑说道:“实不相瞒,这两个人乃朝廷所要缉拿的钦犯。”
  檀羽冲道:“虎威镖局在大都也开了十年了,他们做这样大的镖行生意,你以为他们敢窝藏钦犯么?”
  孟霆忙道:“萨先生别开玩笑,孟某今日正要闭门封刀,如何能有这样天大的胆子,胆敢窝藏钦犯?”
  完颜豪道:“我不是说你窝藏钦犯,我是恐怕这两个人瞒着你混进来,借你虎威镖局这块金漆招牌庇护,所以我才请你让萨先生搜一搜。”
  檀羽冲蓦地板起脸孔,说道:“小王爷,这里是镖局,可不是衙门!”
  完颜豪道:“檀贝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檀羽冲道:“今天是孟老镖头的喜庆日子,你们却来搜查客人,是要把他的镖局当作办案的衙门了?哼哼,我是孟老镖头的客人,你不给主人的面子,也就是有意和我为难了!”
  完颜豪道。“檀贝子,你别误会……”话犹未了,檀羽冲已是截断他的话,接着说道:“没什么误会,我问你,你到底是来向孟老镖头道贺的还是来办案的?”
  完颜豪道:“我是有心来贺喜的,不过……”
  檀羽冲道:“没有什么‘不过的’了,在这里的都是武林朋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到这里就该守武林规矩,你要办案,待这里的喜事过了,走出这座镖局的大门,你再办吧!”
  完颜豪道:“这个,这个……”
  檀羽冲冷笑道:“什么这个那个?在你的眼中,大概我也是钦犯吧?你不如押我回去,总抵得过捉那两个人吧?”
  完颜豪满面通红,说道:“檀贝子言重了,小侄那里敢有这个存心?”心里则在想道:“若然先帝还在,岂能容你重回大都,你本来就是钦犯!”
  原来金国现在的皇帝完颜雍,乃是以旁支继承“大统”的,完颜亮荒淫无道,失尽民心,兵败瓜州之后,被部下所杀,完颜雍笼络宗室亲王和统兵的大将,方始得登宝座。檀羽冲是最早反对完颜亮的一个人,他虽然没有参加拥立完颜雍之事,但对完颜雍来说,完颜亮的被推翻,檀羽冲也有一份间接的“功劳”的。故此完颜雍对檀羽冲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什么恶感。檀羽冲的“背叛皇室”的罪名,在完颜雍登位之后,也早已取消了。完颜豪就正是因为这个原故,不能不对檀羽冲讨好的。(当然为了怕吃眼前亏,也是他要讨好檀羽冲的一个原因。)
  萨怒穷最害怕的人本来就是檀羽冲,此时见完颜豪也不敢替他敝主,心里更是慌了。只得自打圆场,说道。“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黑旋风和轰天雷,其实我也不敢断定。只是我觉得有点相似罢了。看错人也是有的。孟老镖头,我这一来吵扰了你,实在不好意思。我在这厢向你陪罪啦。”
  孟霆说道:“萨先生,你这样说小老儿可是担当不起。我但求能够过得个安乐的晚年,这就要拜萨先生之所赐了。”他这话对萨怒穷暗藏讥讽,但萨怒穷也只好当作不知了。
  檀羽冲也不想做得过份,当下见好收篷,便即哈哈一笑,说道:“好啦,如今雨过天晴,咱们同庆贺孟老镖头的封刀大典,大家可别煞风景啦。”
  不料檀羽冲想要“见好收篷”,却还有一个人不肯放过他。
  这个人是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
  龙象法王哈哈一笑,走上前来,说道:“小王爷,这位檀贝子你怎么不给贫道引见引见?”
  完颜豪笑道:“我以为你们是早就相识的了。”
  龙象法王哈哈笑道:“武林天骄的大名我是闻名已久的了。听说檀贝于是金国第一高手,今日得见,何幸如之!”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44楼 发表于: 2007-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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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大闹镖局

  说话之际,龙象法王合什为礼,第九重的龙象功已是暗中施展出来。
  檀羽冲还了一个江湖上惯用的见面礼,右手握拳,左掌覆按拳头之上,中指微微翘起,说道:“武林天骄这个称号,是朋友们给我在脸上贴金,当不得真的。法王武功绝世,那才是当真名不虚传呢!”
  檀羽冲说话之际,已是感到胸口如受压力,好象是要窒息一般。不过由于他的内功十分深厚,一面说话,一面还可以运气,话说完了,真气亦已在体内运行一周,烦闷之感,登时尽解。以龙象法王那样的武学造诣,竟也一点看不出来。
  龙象法王见他不但神色自如,而且居然还能谈笑自若,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了!
  原来他的龙象功早已练到无坚不摧的境界,在他发出第九重的龙象功之际,已是作好准备,只待檀羽冲脚步一个跄踉,就上去扶他,再补一记杀手。因为按他的估计,檀羽冲既有“武林天骄”之称,大概不至于马上就伤在他的龙象功之下,但抵挡不住却是可以预期的了,那时他再以内家真力,直接加在檀羽冲身上,佯作扶他,一把拿着他的腕脉,立即就可废掉他的武功。
  那知结果完全出他意料之外,武林天骄纹丝不动,反而是他的虎口感到好象给一技针突然刺了一下似的,虽然不是很痛,但内功的较量,毕竟是略逊一筹了。
  原来檀羽冲从“穴道铜人图解”练成了世上无双的点穴功夫,名为“惊神指法”,不但指法奥妙,而且指力可隔空透过一丈开外,点着对方穴道。
  龙象法王的内功造诣和檀羽冲在伯仲之间,当然也不至于给檀羽冲的隔空点穴就封闭了穴道。但经过了檀羽冲显露了这手功夫,却是吓得他不敢再去试探了。檀羽冲那只微微翘起的中指,正是对准他掌心的“劳宫穴”的。龙象法王一看,就知他早已作好了准备。
  两人暗中较量,口上各道仰慕之称,一场本来酝酿待发的风波,也就终于风平浪静了。
  于是孟霆顺利的完成了“金盆洗手,闭门封刀”的典礼。但是典礼刚过,完颜豪却又来找孟霆说话了。
  完颜豪道:“听说孟老先生要离开大都?”
  盂霆说道:“不错,我已有多年未曾回乡,想回去探问亲友。”
  完颜豪道:“孟老先生有什么亲友留在乡下?”
  盂霆说道:“经过这场战乱,我也不知还有什么亲友留在乡间,所以才想回去看看。”
  完颜豪道:“现在路途未靖,我劝孟老先生还是暂缓回家的好。”
  孟霆怔了一怔,说道:“我是走惯江湖的,往年给人家保镖,就是在盗匪如毛的地方,也是照样行走。”
  完颜豪笑道:“我知道你是镖行的领袖,当然不怕路途艰险。不过其中却有一点不便之处。”
  孟霆道:“请小王爷明白指教。”
  完颜豪道:“贵处是洛阳附近的一条乡下吧?”孟霆道:“不错。”
  完颜豪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不妨说给盂老先生知道,我们金国正在和蒙古议和。贵处属于未曾划定的疆界。和议未走之时,禁止百姓迁移。还有,大都的京兆尹衙门,昨天才定了个规例,凡是在京城里有点名望的人,要离开京城的话,必须领取‘路引’。我看京兆尹衙门是不会发给孟老先生的。”
  孟霆道:“为什么?”
  完颜豪道:“第一、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因,全国蒙古正在大都与洛阳两地商谈,孟老先生这个时候回乡,时机很不恰当。”话中有话,未说出来的那段话,孟霆可以意会得到,那是金国的官府怕他在大都与洛阳两地往还,为的是怕他刺探消息了。
  完颜豪接着又再说道:“第二、家父也希望孟老先生暂留京师,实不相瞒,家父已经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京兆尹了。”
  孟霆又是吃惊,又是暗中恼怒,冷冷说道:“想不到我这个已经没用的老头儿,也蒙王爷垂注。”
  完颜豪笑道:“孟老先生太谦了,家父正因为你老先生是成名的豪杰,又是一派武术的大名家,所以才要留下你的大驾呢,他是想请你帮他一个忙的。”
  孟霆道:“小王爷说笑了。令尊掌握大金国的兵马,我区区一个退休了的镖头,能够帮得了他什么忙?”
  完颜豪笑道:“家父不是要你帮忙打仗,这件事情,你老先生是很容易做得到的,就只看你肯不肯点头罢了。”
  孟霆惊疑不走,说道:“请小玉爷明示。”
  完颜豪道:“事情是这样的,蒙古国师龙象法玉来京,和家父谈起,说是很想趁这机会,见识见识中原各派的武功,问家父有什么办法替他完成心愿?”
  “法王是只能在大都逗留一个月的,不可能到各地探访各派的宗师,没办法只好就地取材了。好在京城里藏龙卧虎,能人甚多,虽然未必能够网罗各派的高手,但各种主要的武术宗派,大概在京城里也总还可以找得到其中俊彦的。
  “家父意欲邀请京中各派高手,前来聚会,孟老镖头,你是八卦刀这一门的衣钵传人,这个盛会,你自是应该参加的了?”
  孟霆说道:“小王爷,我刚刚闭门封刀,请恕我不便参与盛会了。”
  完颜豪道:“我也知道你们镖行的规矩,不过,你虽然不便在闭门封刀之后再拿刀弄杖,令郎却是可以去的。”
  孟霆说道:“小儿尚未学成,你要”他去,不是叫他当众出丑吗?”
  完颜豪道:“孟老镖头,你客气了。俗语说,虎父无犬子,令郎家学渊源,再差也差不到那里去。何况,这次的聚会,不过是以武会友的意思。家父和龙象法王只是要各派的代表人物在他门的面前表演一套本门的拳剑功夫罢了,那谈得上什么出丑不出丑呢?盂老镖头若是连这个也不肯答应,那就是看不起家父了。”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孟霆只好说道:“既承王爷错爱,到时我叫大子盂铸到王府应个景儿便是。”心想:“他们这样安排,分明是对我已经起了疑心,是以非但不准我离开大都,我这两个儿子,他们也是唯恐他们逃跑的了,我不答应只怕他们会越发疑心。先答应下来,以后再算。”
  完颜豪笑道:“多谢孟老镖头替令郎答允,我也可以有个交侍了。但到时盂者镖头你可是也要来的啊。”
  孟霆道:“要我去有什么用?”
  完颜豪道:“龙象法王武学渊博,但他还是恐怕对中原的各派武术不能完全领略。”
  孟霆淡淡说道:“王府高手如云。那一派的武术,还怕没人熟悉?”
  完颜豪笑道:“总不如有本门的高手担任讲解的好。何况盂老镖头熟悉大江南北的武林情况,家父也正是慕名已久,想要请教你呢。”孟霆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到那一天自己也去凑个热闹。
  紧接着孟霆的“封刀大典”之后,就是庆祝刘博的荣任虎威镖局的总镖头了。一众宾客纷纷上前道贺,不必细表。
  赵武仲冷落一旁,眼看着刘博接受众人道贺,越来越觉得滋味难受。忽地有一个人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二弟,你这次真是不值,我也为你难过呢。”
  这个人正是刚才和年震山、娄人俊一同来到的那个面黄肌瘦的汉子。
  赵武仲见他过来安慰自己,不觉又是欢喜又是尴尬,连忙说道:“宗兄,咱们过这边说话。”把那汉子拉到一个少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问道:“宗兄,你怎的也会和他们一起到我这里来的?”
  那汉子笑道,“二弟,我从前是没有告诉过你,但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原来你不知道。”
  赵武仲怔了一怔,道:“知道什么?”
  那汉子贴着他的耳朵笑道:“黑鹰年震山正是我的师父,羊角峒的娄庄主是我的师叔,你不知道么?”
  原来这个汉子,正是年震山最得意的首徒赵登禹,那次年震山去闯吕东岩的寿筵,就是由他这个徒弟先打头阵的。
  赵武仲早已料到他和年震山定有关系,但还未想到他们竟是师徒。听了以后,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赵武仲是在三年之前,第一次单独出外保镖之时,和这个赵登禹结识的。当时赵登禹帮过他一点忙,帮他打退了几个劫镖的强盗。赵武仲见他的武艺高强,为了又讲“义气”,恰好两人又是同姓,于是就和池结为兄弟。但赵武仲对他的来历还是不知道的。
  赵武仲的吃惊早已在赵登禹意料之中,于是赵登禹笑道:“咱们各交各的,咱们的师父结有梁子,咱们可还是兄弟呀。问况咱们师父的梁子现在也已解了,你害怕什么?”
  干保镖这行讲究的是面面具圆,广交朋友,这才能“吃得开,兜得转”。所以“各交各的”,在镖行中的确是有这个规矩。
  赵登禹又再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师徒,很得完颜王爷的信任,你交上我这个朋友,也就等于有了王府做靠山的。即使你的师父知道,谅他也不敢管你。”
  赵武仲怦然心动,暗自想道:“师父已经闭门封刀,声明不再管镖局的事了。刘博还能管我结交什么朋友么?我在镖局孤立无援,有这样一个有权势又有本领的朋友,最少可以煞煞刘博的气焰。”于是低声说道:“怕我是不怕的,咱们当然还是八拜之交,不过我们镖局的人恐怕对尊师还有成见,所以你的身份,最好先莫让人知道。”
  赵登禹笑道:“这个我懂。我一不会说出我是黑鹰的徒弟,二不会说出我是泳的义兄,你可以放心了吧?我在背后给你持腰,老弟,你受的委屈暂且忍受,总有一天,我能令你吐气扬眉。”
  赵武仲听得心花怒放,说道:“多谢大哥扶持,小弟感激不尽。大哥你有什么事情要小弟效劳的,请你也尽管吩咐。”
  赵登禹游目四顾,看见满堂宾客,正在各自忙着应酬,嘈嘈杂杂。有的去找孟霆叙旧,有的去向刘博道贺,有的挤到武林天骄身边,想要瞻仰颜色,也有一小部份趋炎附势的人去捧承完颜豪。赵登禹料想没人注意他,便压低声音说道:“二弟,我正是有一件率要请你帮忙。”
  赵武仲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赵登禹道:“黑旋风和轰天雷这两个小子进了贵局,这是我门师徒亲眼看见的,决不会假的。可是我到现在还没发现他们。”
  赵武仲说道:“你要我帮忙寻找吗?但我并不认识他们的呀!”
  赵登禹道:“你只须替我留神,看看你的师兄弟有什么可疑的举动?比如说他们早就把不是你们镖局的人带到里面去了。这个你就可以替我侦察了。我想,无针不引钱,那两个小子敢于混到你们的镖局里来,定有内应。”
  赵武仲惴惴不安,说道:“你要我把可疑的人揪出来?”心想万一赵登禹所说是真,岂不是要他和师父师兄翻脸了。
  赵登禹在他耳边笑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我也不会要你这样做的。再说,我们碍着檀贝子的面子,就是明知这两个小子在你们这里,我们也只能佯作不知。岂有要你和令师翻脸之理?”赵武仲听他说得有理,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那你要我怎样?”赵登禹道:“你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只须告诉我们就行,别的你都用不着管。”赵武仲一想这可容易,便答应了。
  不出赵登禹所料,孟霆的长子孟铸恐怕轰天雷等人露出破绽,果然趁着一众宾客正在喧闹之际,便将他们悄悄的带了进去。
  赵武仲在镖局里是可以往来无阻的,他到里面打了个转,走出来找着了赵登禹,偷偷和他说道:“你说的不错,果然是有几个可疑的人物,如今孟涛正和他们在后园里练武场上。”赵登禹道:“哦,有几个之多吗?”赵武仲道:“是呀。一共有四个人呢。都是二十来岁年纪。其中两个的确是有点象你所说的轰天雷和黑旋风的模样,我不敢偷听,隔着墙孔,偷瞧一瞧,就出来了。”赵登禹道:“好,你干得很好,多谢你啦!”
  赵登禹当然不知道另外两个人乃是耿电和杨浣青,他也不敢惊动完颜豪,只能悄悄告知师父。黑鹰年震山找着了青袍客萨怒穷,趁着客厅里还在热闹之时,便即溜走。在镖局外面兜个圈子,再以轻身功夫,跳入镖局的后园。
  完颜豪见有武林天骄在这镖局,他要搜查疑犯,那是不可能的了。心想:“反正孟霆跑不出大都,慢慢再查,那也不迟。”当下便要告辞,但年震山和萨怒穷却还不见回来。
  年震山的师弟娄人俊已经从师侄赵登禹的口中得知实情,此时距离年萨二人离开客厅已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娄人俊也不禁有点着急了。他走到完颜豪身边,便想告诉完颜豪。此时檀羽冲、龙象法王和盂霆分别都是给客人包围,并非和完颜豪围在一起。
  不料,就在此时,忽地又有一个陌生客人来到,抢在娄人俊之前,拦住了完颜豪说话。
  这人是个书生打扮的少年,眉清目秀,举止温文,谁也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突然出现在完颜豪的面前。
  少年书生轻摇摺扇,微笑说道:“小王爷,你好。凉州一别,倏忽三月有多,想不到今天能够在这里碰见了你。”听他的口气,似乎和完颜豪甚为捻熟,但娄人俊与符强等辈,却是都不识他。
  完颜豪吃了一惊,说道:“云兄,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个书生不是别个,正是云中燕乔装打扮的。
  云中燕笑道:“我本来想去拜谒小王爷的,但听说虎威镖局今日开张,我仰慕孟老镖头的威名,又知道他素来好客,所以就不揣冒昧,先到这里来了。嘿嘿,这真叫做无巧不巧,能够在这里见得着你,倒可以省得我多走一趟王府了。”
  归伯奎看见这个陌生客人,甚为古怪,忙去告诉师父。武林天骄正在这个时候,走到龙象法王那边,和他谈论武功。宾客中趋炎附势之辈,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更是越来越多。
  孟霆走了过来,完颜豪心中一动,连忙说道:“孟老镖头,借个地方给我和这位朋友谈谈,不知可肯慨允?”
  盂霆和云中燕从未见过,甚为纳罕,但也只好说道:“小王爷喜逢贵友,孟某自当聊尽地主之谊,何劳吩咐?”当下便将完颜豪和云中燕带入后堂一间静室。娄人俊、符强要跟他进去,完颜豪摆一摆手,说道:“你们外面伺候。”
  完颜豪关上房门,说道:“公主,你好大胆!”
  云中燕冷笑说道:“我怕什么?”
  完颜豪道:“你不是说你现在还不想回和林的吗?你们的国师正在这里呢,你不怕他逼你回去?”
  云中燕笑道:“他见着我,也未必认得我。”
  完颜豪道:“我可认得你!”
  云中燕淡淡说道:“我来找你说话,就是有意让你认出我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告诉龙象法王。”
  完颜豪道:“你凭什么有这把握?”
  云中燕冷冷说道:“你忘记了你要图谋大事么?这事只有我能帮你的忙。”
  完颜豪冷笑道:“那件事情本来就是你捏造出来的,你现在还想骗我么?”
  云中燕道:“如何见得是我骗你?”
  完颜豪道:“龙象法王刚从贵国前来,他大概比你更为清楚贵国大汗的意旨吧?”
  云中燕道:“他怎样说?”
  完颜豪道:“贵国大汗,并无为敝国更立新君之意。”
  云中燕哈哈笑道:“你扯什么谎,我不信你敢向他查询这等机密大事。”
  完颜豪道:“何须直话直说?从他透露的口风,我已知道你说的这件事情纯属于虚乌有了。”
  云中燕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想你的爹爹做金国皇帝,求我们的大汗,不如求我的四叔拖雷。你知道吗!我的四叔正是要我替他物色新君。”
  完颜豪冷笑道:“我知道的只是令叔拖雷元帅也要找你口去。他说你在中原胡作非为,但我还未曾告诉他,你不但胡作非为,而且还招摇撞骗呢!”
  云中燕勃然变色,跟着也冷笑说道:“好呀,那么咱们就都拚着豁出去吧!就算是我招摇撞骗又怎么样?你出去告诉龙象法王,说我在这里,叫他押我回去了。我也告诉大家,你要怂恿父亲篡位,和我串谋,看你们的皇帝可肯放过你么?只怕你的父亲虽然手握兵权,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完颜豪面色铁青,半晌,颤声说道:“好,算你狠,我认输了。”
  云中燕笑道:“对啦,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你给我遮瞒,我也会给你遮瞒。在这镖局里,你也不必查究什么了。赶紧回你的王府,大家才好下场。”
  完颜豪无可奈何,只得站起来说道:“好,我答应不泄漏你的秘密;但倘若你自己给法王查获,这可不关我的事。”
  完颜豪独自走了出来,娄人俊、符强等人都很诧异。娄人俊上前悄悄说道:“我的师兄和萨怒穷还未见出来,要不要搜这镖局?”完颜豪满肚皮闷气,哼了一声,挥手说道:一别这么多事,不等他们了,咱们回去!”
  娄人俊不敢作声,只好跟他回府。
  龙象法王是完颜豪带来的客人,完颜豪要走,他当然也是要走的了。檀羽冲和他施礼道别,龙象法王刚才吃了一点小亏,心怀戒惧,连忙退后一步,合什还礼,说道:“今日得闻高论,贫僧获益不少。深盼离开贵国之前,能够再见贝子。”他这次合什还礼,可是不敢再用“龙象功”了。武林天骄哈哈一笑,说道: “多谢法王青眼、若有机缘,我一定再向法王请教。”龙象法王没有使出内力,他也就只是名副其实的还礼了。
  完颜豪和孟霆告辞之后,向檀羽冲说道:“檀贝子,请你移驾。”
  檀羽冲双眼一翻,说道:“主人没赶我,你却要替主人下逐客令么?”
  完颜豪陪笑道:“贝子,你刚才不是答应小侄,驾临寒舍的么?”
  檀羽冲冷冷说道:“我还没有尽兴呢,我要去的时候,我自己会去,用不着你陪。”
  完颜豪道:“是。不过请贝子订个日期,以便小侄在家父跟前有个交待。”
  檀羽冲冷笑道:“你怕我跑掉么?好,你不放心,我就给你一个确实的答复吧。你们父子不是要替龙象法王招开一个各派高手大会吗,你这个会什么时候开,我就什么时候来。”
  完颜豪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个会有他插进一只脚来,恐怕是要给他搅得乱六八糟的了。”心里担忧,脸上却还不能不装作欣喜的神气,说道:“檀贝子肯为此会增光,那是最好不过了。”
  龙象法王走出镖局之后,问完颜豪道:“听说刚才有个客人我你,那是什么人?”
  完颜豪怎敢实说,只好含糊答道:“是晚辈从外地来的一个朋友,他有点私人事情求我,是以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中说话。”
  龙象法王刚才被众人包围,没看见云中燕的庐山真面,只看见她的背影,稍稍起了一点疑心。此时听完颜豪这么一说,心道:“谅那丫头也没这样大的胆于,胆敢乔装跑到这么多人的地方来。完颜豪也没有包庇的道理。”这么一想,疑心倒是全都消了。
  完颜豪率领随从回府,别的人没什么,只有娄人俊暗暗叫苦,不知他的师兄怎么样了?
  娄人俊在路上暗暗叫苦,另一方面,赵武仲在客厅里更是忐忑不安。
  归伯奎走过来道:“师弟,你的朋友走了吗?”赵武仲吃了一惊,讷讷说道:“你说的是谁?”归伯奎道:“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好象是和黑鹰他们同时来的,那是谁呀?”
  赵武仲定了定神,说道:“他跑来找我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何等佯人。但好歹他是客人,我总不能不应酬他呀。师兄,你说我是做错了吗?”
  归伯奎道:“我还以为你是认识他的呢,原来不是。咱们干镖局这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得结识,你做得很好,我岂会责怪你呢。对啦,说起应酬,我可正要告诉你呢。师父叫你过去。”
  赵武仲刚刚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不觉又是一惊,问道:“师父找我何事?”
  归伯奎笑道:“我不是说了吗,就是要你过去帮他应酬客人呀,各大镖局的镖头都在那边,师父他老人家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赵斌不知就里,走过来也是满面笑容的说道:“仲儿,你的师父在那边很是夸奖你,马老镖头、邓老镖头他们都想见见你呢,你还不赶快过去。”
  赵武仲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有一个可以在人前露面的机会。“师父虽然把总镖头让给刘博,但他毕竟还是承认我是他的最得意的弟子。”赵武仲心想。
  但得意的心情却是还是掩盖不了他的担忧,他担忧的是,他给赵登禹通风报讯,赵登禹告诉了师父黑鹰年震山,年震山和萨怒穷不久就溜出去了。他心里有数,料想年萨二人定是要去找寻疑犯。,‘他们去了这么久还未见出来,莫要闹出事情才好。”
  赵武仲本来想要偷去后园打听消息的,如今给他的师父留在客厅,当然是去不成了。他心里忐忑不安,可还不能不装出笑脸陪客。
  孟铸把黑旋风轰天雷耿电和杨浣青四人带入镖局的后园,正要独自出去,打探完颜豪走了没有的时候,忽地有两个人从外面翻过墙头,跳了过来。
  孟铸大吃一惊,喝道:“是谁?”
  年震山哈哈笑道:“孟大公子,咱们不是刚刚见过面的么?”
  孟铸情知已给他们识破,心里想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不了我给他们拚了这条性命就是,也用不着害怕他们。”如此一想,反而镇定下来。当下淡淡说道:“哦,原来是年先生和萨先生两位贵客,请问你们两位跑来这里干嘛?这里可不是我们镖局招待客人的地方呀!”
  年震山笑道:“我也正想请问孟大公子,你不在外面陪客,却和这几位朋友躲到园里作甚?”
  孟铸说道:“年先生,你似乎管得大多了,我和朋友在这里练武,不可以吗?”
  年震山笑道:“令尊今日是正主人,公子却有如此闲情逸致,难得难得!”
  黑旋风和轰天雷从假山后面闪了出来,黑旋风捏着假嗓子,粗声粗气的说道:“年先生萨先生,际们不在外面陪伴你们的小王爷,却跑到这个园子来玩,这份闲情逸致,更是难得难得!”
  年震山是曾和轰天雷交过手的,此时仔细辨认之下,依稀认得,当下不动声色,说道:“你们有闲情逸致练武,我也就有闲情逸致来瞧你们练武,怎么样?”
  黑旋风打了个哈哈,说道:“没怎么样,我们正是想以武会友,你门两位有这兴致,也可以上来玩玩呀!”
  萨怒穷昨天才和黑旋风交过手,此时早已认出是他,忍不着就冷笑道:“你这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好,我正是要你这句话,你出招吧!”
  黑旋风道:“萨先生,咱们各自明白就是。你要是招唤帮手,我也不是没有帮手的。”
  萨怒穷霍然一惊,心里想道:“对,可不能惊动了武林天骄。”紧接着黑旋风的话便道:“我何须找人帮手?这里的事这里了结,大家都不必张扬出去。”
  年震山道:“你们还有两个人呢,都出来吧!”
  耿电和杨浣青商议已定,轻摇折扇,缓缓走了出来。
  年震山和他隔别十年,但还依稀认得,不由得大吃一惊。
  耿电笑道:“你瞪着眼睛看我干嘛?”
  年震山瞠目结舌,半晌,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耿、耿……”
  耿电笑道:“不错,我就是你在十年之前想要截劫的人,你指望在我的身上大捞一票,可惜未能如愿,我很抱歉。不过,好在现在还可以给你补偿。”
  年震山定了定神,喝道:“你好大胆!”
  耿电冷冷说道:“姓年的,你想在江湖上混下去,我劝你还是别说穿的好。咱们的事,咱们和了。你不是要捉我吗?你就请上吧!”
  年震山暗中投靠金廷,在江湖上还是未曾公开的。是以他刚才质诸孟霆,始终不敢说出耿电的名字,就是因为有这一层顾忌。要知耿电是江南大侠耿照之子,年震山倘若给人知道他是要害耿电,他在江湖上只怕就难以立足了。
  年震山咬了咬牙,喝道:“好,我就和你在这里了结。”他自恃武艺高强,心想耿电这十年虽然得了家传武功,毕竟功力还浅,胜他谅非难事,当下便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把耿电拿下。
  那知耿电号称“闪电手”,岂是浪得虚名?他快耿电比他更快。
  掌风扇影之中,年震山的“鹰爪手”还未抓着耿电的衣角。耿电摺扇一合,扇头已是指到了他的“肩井穴”。这“肩井穴”正当琵琶骨的骨节眼处,要是给重手法点着这个穴道,多好的武功,也要变成废人。
  年震山想不到耿电身手如此敏捷,心头一凛,只好以险招还击,身形一矮,拚着给他点着脖子,呼的一掌就劈过去。耿电功力稍逊于他,不敢硬接,身形滴溜溜一转,摺扇倏张,朝他面门一泼,避招还招,又点向他肋下的“章门穴”了。
  两人在武功上的造诣各有所长,论真实的本领是年震山高些,不过在急切之间却是难分。胜负。
  耿电和年震山交手之时,杨浣青也找上了那个青袍客萨怒穷。杨浣青女扮男装,萨怒穷初时还未知道是她。
  杨浣青脱下手镯,一抖之下,变作了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这是她的独门兵器,一亮出来,萨怒穷自是知道她了。
  萨怒穷大吃一惊,喝道:“你,你,你是小魔女!”
  杨浣青笑道:“不错,我的师父宽宏大量,他放过了你,际就应该夹着尾巴逃走才是,谁知你还要找上门来,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定,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了。哼,哼,我的师父肯放过你,我可不能放过你!”
  萨怒穷不怕杨浣青,却不能不害怕她的师父武林天骄,当下硬着头皮说道:“你要用你的师父欺压我吗?好,你若是不敢和我动手,你可以出去把你的师父叫来。”心里打算,杨浣青若是当真出去的话,他就马上溜之大吉。
  杨浣青看破他的心思,冷笑说道:“谅你有多大能耐,要惊动我的师父?你不过想要逃走吧了,但来不来由得你,如今要走,可就由不得你了。接招吧!”银丝鞭扬空一闪,一招。‘云麾三舞”,就向萨怒穷扫去。
  萨怒穷听她这样说,倒是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哈哈笑道:“好,你不愧有小魔女之称,果然是心高气做,手段狠辣。但我可不能欺负小辈,你要是打不过我,尽管逃走,我决不赶尽杀绝!”
  说时迟,那时快,杨浣青的银丝鞭己然打到,萨怒穷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抓她鞭梢。那知杨浣青这条软鞭,严若灵蛇,忽地鞭梢昂起,抖得笔直,好似毒蛇吐信,“啮”他掌心。
  萨怒穷心中一凛:“这丫头已得她的师父真传,我怎么忘了?”原来杨浣青这路鞭法,正是从武林天骄的绝技“惊神指法”变化出来,专门克制萨怒穷的毒掌功夫的。
  萨怒穷也真变招得快,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不用手抓,改用指弹,“铮”的一声,中指疾弹,竟然不差毫黍,就把杨浣青的软鞭弹开了。
  不料杨浣青这招“云麾三舞”乃是招里藏招式中套式的,借着他这一弹之力,软鞭倏然转向,从萨怒穷意想不到的方位打来,只听得“嗤”的一声,萨怒穷的长衫袍角,被软鞭一圈一扫之下,扯烂了一幅,化作片片蝴蝶,随风飞舞,黑旋风赞道:“果然名实相符,好一招云麾三舞啊!”
  萨怒穷老羞成怒,双臂箕张,呼呼呼接连三掌。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龙门三叠浪”,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杨浣青仗着轻灵的身法,在掌风激荡之中,俨如点水蜻蜓,掠波海燕,一条软鞭,兀是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酣战不休。但萨怒穷练的乃是毒掌功夫,毒掌发出的腥风,中人欲呕。杨浣青虽不至于给他掌力所伤,吸入了这股腥风,却是呼吸为之不舒了。幸而萨怒穷对她这路鞭法颇有顾忌,杨浣青还可勉强支持。
  另一边,耿电和年震山的恶斗,亦已渐渐分出强弱。耿电功力毕竟稍逊一筹,在年震山的“大力鹰爪手”猛攻之下,摺扇点穴,还是不及初上来时的迅捷多变了。
  黑旋风笑道:“耿兄,这位年先生说是要以武会友,他本来约我先陪他练的,我让你先上,如今你玩够了吧,也该让回给我啦。我是技痒难熬了呢。”
  耿电乐得退下,虚晃一招,跳出圈子,笑道:“我还未曾尽兴呢。”黑旋风道:“这容易办,未曾尽兴,待会再来。”
  年震山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辈份高于黑旋风等人。按江湖规矩,即使黑旋风等人联手斗他,也不至落人闲活。是以年震山虽然知道这样打法,自己难免吃亏,也只能硬着头皮,保持自己前辈的身份,哼了一声说道:“年某走南闯北,会过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你们这些小辈,使出车轮故法,我亦何俱?”
  黑旋风笑道:“你一进来,就要和我们‘练武’,这‘以武会友’的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是‘以武会友’,那怎能把我冷落一旁?好吧,你若然当真害怕,我就‘点到即止’,不伤你也就是了。”
  年震山是最要面子的人,禁不住他这一激,怒道:“好小子,你别说风凉话儿,谅你也没多大能为,焉能伤我!”
  黑旋风淡淡说道:“是吗?”攻势骤发,左掌右指,掌劈前胸,指戳咽喉。本来高手较量,是不宜一照面就“轻躁燥进”的,黑旋风这样打法,显然有蔑视敌人之意。
  年震山喝道:“小子无礼,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双掌齐发,十指擒拿,把黑旋风的身形,笼罩在他的掌势之下!
  黑旋风身形一转,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步法,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年震山的身旁掠过,避开了他的十指擒拿。哈哈一笑,说道:“好厉害,幸亏没打着。”
  年震山打他不着,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厮不愧号称黑旋风,身法的溜滑,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年震山一抓落空,黑旋风已是反击过来。年震山侧身一闪,反手擒拿,只听得“嗤”的一声,黑旋风的衫角给他撕去,但这次年震山虽然勉强可算“得手”,其实也没占到便宜。就在两人闪电般一合即分之际,年震山只觉微风飒然,掠面而过,后脑竟然火辣辣的隐隐作痛。要不是他闪避得快,早已着了黑旋风的一掌了。耿电看得眉飞色舞,赞道:“风兄,好一招巨灵神掌啊!”
  黑旋风笑道:“耿兄,我是沾了你的光。但你别着急,这条落水狗我还是会让给你打的。”
  黑旋风这话倒是自谦,原来着论真实的本领,黑旋风也是还比不上年震山的,但因年震山已经和耿电先斗一场,此消彼长,黑旋风自是较占便宜了。
  另一边,萨怒穷连发毒掌,把杨浣青迫得连连后退。激斗中,萨怒穷一招“双龙抱柱”,双臂箕张,和身扑上。杨浣青一个“细胸巧翻云”,轻飘的倒跃出一丈开外。不过虽然避开这招,但给腥风触鼻,胸口更感烦闷,脚尖着地之时,身形已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轰天雷早已忍耐不住,登时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叫道:“杨姑娘,让我对付这个老贼!”双掌相交,声如裂帛,轰天雷身形一晃,萨怒穷却是不禁连退三步。
  原来轰天雷那日吃了年震山的毒掌的亏之后,已经想出了对付他的办法。刚才那招,他是双掌宠在袖中劈出去的,轰天雷天生神力,内功的造诣,也不逊于对方,萨怒穷和他以硬碰硬,反而吃了点亏。不过这一招硬拚之后,轰天雷的两条袖管却都烂了一幅,破布随风飞舞,化成片片蝴蝶。
  萨怒穷毒掌伤不了对方,胆气已怯,轰天雷却是越斗越勇,索性光着臂膊,追上去硬打。
  轰天雷拳捣掌劈,俨如铁斧开山,巨锤凿石,萨怒穷虽然练成毒掌,刚刚吃过了亏,那里还敢和他硬碰?
  不过萨怒穷的毒掌虽没直接打到轰天雷的身上,毒掌发出的腥风,轰天雷还是不能不谨慎提防,他一面运功御毒,一面强攻猛打,双方打得个难解难分,倒是恰好打成平手。
  年震山本来希望萨怒穷的毒掌可以取胜的,一见萨怒穷的形势亦是不妙,不觉暗自心慌,想道:“娄师弟怎么还不见来?他是个机灵的人,过了这么久尚未见我出去,他应该想得到我是在这里碰上了棘手的事了,难道他在外面也出了事么?”猜疑不走,登时起了“三十六着,不如走为上着”的念头。
  孟铸守在园门把风,年震山边打边退,忽地身形疾起,掠过一座假山,突然就向孟铸抓了下来。
  黑旋风有知己知彼之明,他明知年震山虽然气力稍衰,却还未到强弩之末的田地,只道池是诱敌之计,故此占了攻势也还是小心翼翼的提防,想不到年震山突然向孟铸发难。这一下“饿鹰捉兔”正是黑鹰年震山赖以成名的拿手绝招,饶是黑旋风身法迅捷,要救也是来不及了。
  孟铸是孟霆长子,武功当然也有几分根底,危急中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了年震山这一抓。但年震山处心积虑,定要将他生擒,才发这记绝招,岂能容他轻易躲过?而这一抓落空,也是早已在年震山意料之中。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一抓抓空,右掌已是把劈空掌力发出,丝毫无误的恰好是朝着孟铸跃避的方向,孟铸脚尖刚刚着地,一股大力已似狂涛般的卷来。孟铸毕竟功力还浅,登时一跤跌倒。
  年震山哈哈笑道:“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萨老大,咱们走吧!”原来他自知轻功不及耿电和黑旋风,只怕逃跑不掉,是以务必要把孟铸抓到手中,将他作为人质。
  孟铸已经摔倒地上,年震山只道要把他活捉,自是手到擒来,怎知就在他大为得意一抓抓下之际,忽见寒光一闪,一口明晃晃的利剑突然向他迎面指到!这一剑非但出其不意,而且剑势凌厉之极。
  年震山也是委实了得,骤遇高手,虽惊不乱,左掌划了一道圆弧,右掌迅即穿出,一招“游空探爪”,不退反进,硬抓对方手腕。那人剑锋倏转,还了一招“浮光掠影”,剑势奇幻,年震山噫了一声,斜窜数步,好不容易才避开了他这一剑,这一下可是不能不吃惊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唰的一剑,又刺过来。年震山喝道:“且慢,你,你是谁?”色厉内茬,声音也有点发抖了。
  原来那人的剑术和中上各派都不相同,但年震山还不是吃惊于他奇幻的剑术,而是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他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大大吃惊了。
  那人格格一笑,说道:“年震山,你不认得我了么?咱们在娄家庄,可是曾经见过面的啊!”
  就在此时,黑旋风亦已赶到,他听了这两人的说话,又喜又惊,失声叫道:“燕妹,你也来了!”
  云中燕笑道:“咱们号称风云雷电,你们都在这儿,我怎能够不来呢?”
  年震山已经疑心是她,但还想不到她和黑旋风的关系竟是如此亲密,大惊之下,颤声说道:“公主,你,你——”
  云中燕笑道:“我怎么样?”年震山强慑心神,说道:“请你念在完颜王爷和贵国国师的交情,我是替完颜王爷办事的。”
  云中燕笑道:“不错,我正要告诉你两桩事情,第一、你的小王爷和龙象法王已经走了。第二、我今日来此,不是以公主的身份来的。我是孟老镖头的客人,也是他们的朋友,你在这里胡作非为,我受主人优礼,非管这个闲事不可!”
  此言一出,年震山、萨怒穷是惊上加惊,孟铸、黑旋风等人则是喜上加喜了!
  要知年萨二人唯一的指望就是完颜豪与龙象法王来给他们解围;而黑旋风这边的人,最担心却是他们来到。如今完颜豪和龙象法王已经走了,黑旋风等人自是可以毫无顾忌了。
  这霎那问,风、云、雷、电四人,加上一个小魔女,大家都是同一心思:“捉虎容易放虎难!”不约而同的便分头向这两个魔头攻去。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45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四十五回 智服双魔

  黑旋风本来就是在追赶年震山的,首先攻到,说道:“燕妹,这厮是约我比武的,我和他未分胜负,你让给我吧。”云中燕笑道:“我剑已出鞘,可是不能立即收回的了。”
  年震山顾忌她是公主的身份,起初不敢放胆狠斗,不过片刻,已是接连碰上几次险招。他咬了咬牙,叫道:“公主,你苦苦相逼,可休怪小人放肆了。”云中燕笑道:“我早已和你说过,我不是以公主的身份来的,你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吧。”
  年震山心念一转,想道:“要是能够抓着公主,胜于擒获孟铸多了。我脱身之后,大不了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贪图富贵,那也就不用害怕她的报复了。”心念一转,双臂箕张,狠狠的向云中燕猛扑!
  云中燕笑道:“对啦,这样打才有意思!”剑势倏变,唰唰唰连环三剑,虽然只是三招,三招之中却包含有极其复杂的变化。每一剑都是从年震山意料不到的方位攻来。
  年震山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云中燕的厉害。他用了全力,也不过和云中燕打成平手而已,要想擒她,自是妄想了。
  黑旋风道:“你打尽兴没有?”云中燕笑道:“兴犹未尽,不过看你心痒难熬,我也只好暂且让你啦。”
  年震山虽然本领高强,但在久战之下,亦已渐感气力不支。剧斗中黑旋风一招“手挥琵琶”,阴手阳掌,疾挥过去,年震山着了他的一掌,跄跄踉踉的连退数步。
  耿电笑道:“该让给我啦,否则我可没得玩。”年震山已成强弩之末,如何抵挡得“闪电手”的快攻?不过十多招,便给耿电的摺扇点着他的“肩井穴”,年震山闷哼一声,“卡通”倒地。
  年震山和云中燕等人交手的时候,“小魔女”杨浣青亦已堵截了萨怒穷的退路,萨怒穷怒道:“小辈倚多为胜,我和你们拚了!”杨浣青笑道:“谁叫你要逃路?你不跑我就不理会你。”她早已养好精神,一条银丝鞭使得矫若游龙。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迅速斗了几招。萨怒穷一抓抓空,掌心忽觉刺痛,原来己是给银丝鞭刺破一个小孔。
  伤势虽不严重,但他凝聚掌心的毒质,却混和在血液之中。从小孔点点滴滴的流了出来。
  萨怒穷忌惮杨浣青这路鞭法,冲不过去,只好回身与轰天雷再斗。杨浣青笑道:“对啦,你跑是跑不了的,还是打点精神,和凌大哥分个胜负吧。你不逃跑,我就决不会插手。”
  轰天雷一声大吼,双掌翻飞,斗得比前更勇。他的“霹雳掌”以喝声来助掌势,刚才因为顾忌完颜豪在外听见,只能哑斗,如今去了顾忌,“霹雳掌”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饶是萨怒穷有“魔头”之号,还是不禁暗暗心惊。
  萨怒穷右享受伤,毒掌威力灭了几分,在轰大雷强攻猛打之下,又惊又怒,喝道:“好小子,当真要拼命吗?”轰天雷沉声说道:“不错,你害了我的师弟。我就是要和你拼命!”
  萨怒穷又惊又怒,暗自思量:“再战下去,我的毒掌功夫只怕要化为乌有。反正是个死,不如和这小子同归于尽。”要知他的毒血正在点点滴滴的从伤口流出,流出一滴,毒功就减一分,是以他非得趁着毒功未废之前,和轰天雷硬拚不可。
  萨怒穷和身扑上,轰大雷喝道:“来得好!”霍的一个凤点头,一个“穿掌”,欺身疾进,抓着了萨怒穷的双臂。
  萨怒穷本来想把毒掌打到轰天雷的身上,那知力不从心,给轰天雷扭着他的臂膊,用力一扳,萨怒穷掌心朝外,连轰天雷的衣裳都沾不着,气怒交加,大叫一声,晕过去了。轰天雷还怕他是假装,双臂一使劲,将他按倒。拳头擂鼓般的就打下去。
  忽听得有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一个是盂铸的声音,叫道:“爹爹!”一个苍老的声音惊惶叫道:“凌少侠,不可!”原来是孟霆来了。
  原来云中燕在完颜豪走出密室之后,她便直闯后院,私入孟家的花园。孟家的人拦她不住,只好悄悄告诉孟霆。
  孟霆身为主人,突然发现黑鹰年震山倒在地上,而完颜豪带来的这个青袍客却给轰天雷按在地上猛打,焉得不惊。
  盂铸说道:“爸,俗语说得好,捉虎容易放虎难,这祸不闯也闯了,放他们回去,咱们还有命吗?”
  孟霆叹口气道:“不放他们回去,完颜豪迟早也会来向咱们要人,咱们怎么办?”
  孟铸说道:“放了他们,难道完颜豪就不追究了吗,事已如此,反正不能兔祸,不如把他们杀了,咱们都逃跑吧。”
  盂霆叹口气道:“咱们纵然跑得了,虎威镖局可是跑不了。镖局上下人等连同他们的家小,少说也有百数十人,他们又能够都逃跑吗,我可不能连累他门!”
  饶是盂霆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碰上这样为难的事,亦是深感骑虎难下了。
  轰天雷说道:“这祸是我闯出来的,待我和这厮算账之后,我向鞑子的官府自首!”
  耿电说道:“祸是大家闯出来的,不能让你独自承担。”
  盂霆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凌少侠,这不是‘一人做事一入当’所可了的,即使你去自首,也是难免连累镖局众人。”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在孟霆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应付这桩祸事之际,忽听得一个人笑道:“孟老镖头。你有甚为难之事,交给我好啦。”武林天骄檀羽冲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突然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杨浣青大喜道:“对啦,师父,你给我们想办法,怎样发落这两个臭贼。”
  盂霆松了口气,但心头上的大石还是未能就放下来,他谢过了檀羽冲,说道:“檀贝子,多谢你鼎力帮忙。不过虽然有你承担,你总不能永远留在大都,你走了之后,他们还是会说出来的。”
  杨浣青笑道:“师父,孟老镖头怕他们说出来,那你就把他们杀了灭口呢。”
  孟霆吓了一跳,心里想道:“你倒说得容易,杀了他们。纸包不着火,事情迟早也会泻漏。你们师徒一走,却叫我如何是好?”但他不愿在敌人面前露出怯意,只能向着武林天骄苦笑,暗示他不赞同。此时年震山的穴道仍然未解,但只是身子不能动弹,听还是听得见的。萨怒穷也已醒了过来,不过仍然伏在地上,抬不起头。因此也就看不见孟霆脸上的神色。
  武林天骄哈哈一笑,说道:“要杀他们也未学不可,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倒不想赶尽杀绝。但他们是愿意生还是愿意死,那就全看他门的了。”
  年震山连忙说道:“檀贝子,你放了我,我决不泄漏今晚之事。”
  檀羽冲挥袖一拂,登时就把年震山的穴道解开,说道:“好,你走吧!”
  杨泞青吃了一惊,连忙说道:“师父,这老贼说话,你怎能就相信他?”
  不但杨浣青惊诧,连年震山自己也觉得太出意外了。
  檀羽冲淡淡说道:“我说过的话就得算数,由他去吧。”
  杨浣青道:“只怕他说的话不算数,那岂不连累了孟老镖头?”
  檀羽冲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担心,谅他也不敢和我耍花招的!”
  年震山毕竟是个老江湖,听他这么一说,料想檀羽冲定是有恃无恐才敢放他,心里猜疑不走,想道:“武林天骄的手段神妙莫测,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檀羽冲笑道:“怎么你还不走,要我请八人大轿抬你出去么?”
  年震山猜疑不定,试一提神,施展轻功,跃过围墙,不料一跃起来,只觉胸口剧痛如割,“蓬”的一声,才跃起数尺高又摔下来了。
  檀羽冲“哼”了一声,说道:“放着正门你不走,在我面前卖弄什么轻功?”
  年震山吓得面如死灰,忙走回来跪倒在地上,冬冬冬的向檀羽冲磕了三个响头,说道:“檀大侠,求你高抬贵手,饶、饶了我吧。”
  檀羽冲道:“我不是饶了你的性命么?如果你要自己求死,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年震山苦着脸道:“檀大侠,请你老明示。我、我受的内伤,这、这我可不能自己医治。”
  檀羽冲这才说道:“你受的不是内伤,只不过在一年之内,你可是不能运用真气了,别的武功还未废的。过了一年,你听我的话,我就给你解药。”
  杨浣青道:“这不是太便宜了他吗?”
  檀羽冲笑道:“我还未说完呢。这虽然不是内伤,但一年之后,你若得不到我的救治,那就只怕有走火入魔之险了,所以我说,要死还是要活,全看你自己了。你听我的话到期我自然会给你救治。”
  练邪派内功的人,最怕的就是走火入魔,那是比死还更痛苦的刑罚。年震山连忙说道:“请檀大侠尽管吩咐,要我赴汤蹈火,我也不敢推辞!”
  檀羽冲道:“谁要你赴汤蹈火,只须你回王府给我传话。”
  年震山喜出望外,说道:“这个易办。檀大侠,你吩咐吧,你要我说什么,我回去见了王爷就说什么。”
  檀羽冲道:“让我想想要你说些什么,你待会儿。”
  杨浣青知他用意,说道:“师父,还有一个臭贼如何发落?”
  檀羽冲道:“你别着急,为师自有道理。”当下叫轰天雷放开萨怒穷,冷冷的问他道:“萨怒穷,当年我饶了你的性命,你是怎么对我发誓的?”
  萨怒穷给轰天雷很狠打了一顿,打得他半死不活,此时轰天雷虽然放开双手,他亦已是有气没力,难以动弹了。
  但他身体所受的疼痛比起他心里感受的惊恐却又算不得什么了,要知武林天骄檀羽冲乃是他平生最忌惮的人,他在檀羽冲面前,无异老鼠见了猫。
  檀羽冲道:“怎么啦,是不是事隔多年,你忘记了?”
  萨怒穷颤声说道:“小人不敢忘记,我,我是发了誓从此不再出山的!”
  檀羽冲冷笑道:“这里是金国的京城还是深山?”
  萨怒穷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低声说道:“小人贪图富贵,违背誓言,我、我知道错了,求檀大侠你再饶一次。”
  轰天雷道:“檀大侠,这厮把我的师弟害得很惨,你老人家可不能轻易放了他。”
  檀羽冲道:“好,我让你处置他就是。萨怒穷,我已经饶了你一次,这一次饶不饶你,那就是凌少侠的事情了!”
  处置萨怒穷之后,檀羽冲回过头来,对年震山道:“好啦,你现在可以走了。回去见了完颜豪,你对他说萨怒穷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出了镖局,就逃跑了。所以你只能一个人回来。就只这几句话,你记得吗?”
  萨怒穷曾在武林天骄手下吃过大亏这件事情,完颜长之完颜豪父子是知道的,武林天骄料想年震山回去这么一说,完颜长之自必以为萨怒穷是怕了武林天骄才逃跑的,决不会查究原因。
  年震山也想到了这一层,心想撒这个谎倒是没有破绽,便道:“是,小人记牢了。”
  檀羽冲挥手道:“好,算你懂事,走吧!”年震山如奉纶音,一溜烟慌忙走了。
  杨浣青笑道:“师父,这计策果然是妙,这下子咱们可不用担心完颜豪跑来虎威镖局要人啦。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请你老人家顺手一做。”
  檀羽冲道:“什么事情?”
  杨浣青道:“这老贼给我戮破他的掌心,但不知他的毒功可曾废了?”
  檀羽冲道:“哦,原来你是要我废掉他的毒掌功夫。”仔细一看,笑道:“青儿,这路克制毒掌的鞭法你用得很不错呀,他的毒功已经给你耗了五成了。不过,若是把他的毒功完全废掉,只怕他的性命活不长久。念他修为不易,让他保存剩下的一半功夫吧。”
  杨浣青道:“不行呀,他的毒掌功夫还在,将来不是又要害人吗?”
  檀羽冲道:“我有办法。”拿出随身携带的一管玉萧,在萨怒穷小腹的“愈气穴”一点,说道:“从今之后,你不能再用毒功,一用就会走火入魔。不信,你尽管去试。”亦即是他的毒功还在,但却不能用了。
  要知檀羽冲之所以要保存他的武功,并非有何顾忌,是为了轰天雷的原故。因为废掉他的武功,他始终都是一死,轰天雷要在他的身上着落他找回秦龙飞,他焉肯唯命是从?
  杨浣青何等聪明,心念一动,也就知道师父的用意了;想道:“他的毒功已经耗了五成,即使他的伤马上就好,以他这五成的毒功,也害不了轰天雷了。何况还有师父给他的禁制?”当下笑道:“好,只要毒蛇不能咬人,那就让他苟存性命吧。”
  萨怒穷不能走路,孟霆吩咐家人准备一辆骡车把萨怒穷藏在车上,轰天雷、耿电、云中燕等人也都上了这辆骡车,便从后园悄悄出去。这日镖局筵开百席,食物煤炭之类的东西,大都是从市上用骡车运来的,他们这辆骡车从后园出去,又没惊动前门出入的客人,谁也没有留意。
  轰天雷等人回到丐帮分舵,向帮主陆昆仑报告此行经过,陆昆仑大为欢喜,笑道:“好,你们今天先让那两个魔头吃了亏,过两天我再找那个什么法王,斗他一斗。”轰天雷笑道:“我们还活捉了一个魔头回来呢!”
  陆昆仑道,“这魔头是谁?”轰天雷道:“就是那日在秘魔岩下冒充林老前辈,想要骗我上当,却给我识破的那个青袍客萨怒穷。”
  林重早已养好了伤,此时也在座中,听得是萨怒穷,大怒道:“这厮也叫他的徒弟冒充是你,骗我上当,我正要找他报那一掌之仇。你们既然将他捉了回来,就该将他杀了。”
  轰天雷道:“六伯暂且息怒,小侄倒是想请你老人家饶这魔头一命。”
  林重瞪着眼睛说道:“怎么,这魔头不该杀吗?”
  轰天雷道:“该杀之至,不过我的秦师弟还在他的手上,现在却是不能杀他。”
  林重摇了摇头,说道:“你那师弟甘心从贼,实在也不是个好东西。”
  轰天雷道:“秦师弟好高骛远,不识好歹,这是他的毛病。不过,他的父亲对我恩重如山,我可不能不把他救出来。我看他也不会是甘心拜那魔头为师的,不知是有什么把柄捏在那魔头的手里,受了挟制,这就上了那魔头的当了。”
  林重叹了口气,说道:“好,看在秦虎啸的份上,我也不能眼看着他的儿子误人歧途,既然必须在这魔头的身上设法才能把他的儿子找回来,我也只好依你的话,暂且饶这魔头一命。”
  耿电笑道:“这老魔头已经给凌大哥痛打一顿,打得他死去活来。林老前辈,你可以消消气了。”
  林重笑道:“这么说,咱们倒是应该给他敷一敷金创药呢,免得他死了,可就问不出口供。哈哈,凌贤侄,你的霹雳掌,掌力很重,这一顿痛打,大概也是够他受的了。”
  陆昆仑道:“咱们先喝庆功酒吧,怎样‘招呼,这个魔头,我会叫手下人去办。”
  庆功宴散了之后,看管萨怒穷的丐帮弟子前来报道,已经给萨怒穷敷药裹伤,他虽然遍体鳞伤,精神却还不坏。轰天雷听了也不禁有点惊奇,惊奇萨怒穷的的功力深厚还在他的估计之上,当下就和黑旋风耿电云中燕四个人一起,前往囚房去审问萨怒穷。
  萨怒穷躺在坑上哼哼叽叽,装作伤势很重,起不了身,不理他们。
  黑旋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向云中燕递了一个眼色,说道:“可惜,可惜,糟蹋了咱们上好的金创药了。你瞧这贼哼哼叽叽,知觉也没有啦,多半是不能活了。”
  云中燕道:“那有什么可惜,这老贼死了活该。”黑旋风道:“他死了不打紧,可白费了我一番心机。”
  云中燕道:“你打算将他怎样?”
  黑旋风道:“这老贼一死不足蔽其幸,我就是怕他死得太快。”
  云中燕道:“哦,我明白了,所以你要陆帮主给他金创药,让他死不去,你好再来慢慢的折磨他。”
  黑旋风道:“对了。不过,现在他就要死了,我也只能最后一次折磨他了,你说用什么方法让他最为受用。”
  云中燕道:“让我想想,这是最后一次,应该细致的消遣消遣他。哈,有啦,我先在他的身上绣花。”
  黑旋风道:“怎么你还要给他绣花呀?”
  云中燕道,“我用针一条一条的挑断他的筋脉,他一时死不了的。这不好象绣花吗?”
  黑旋风道:“对,这个法子很好。你给他绣了花,我再请他食饭。”
  云中燕道:“干吗你又要请他食呀?”
  黑旋风道:“这老贼一生作恶,本来就不是人,我要喂狗屎。”
  云中燕笑道:“好极了,这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臭贼了。不过,我可不想喂他。”
  黑旋风道:“用不着你动手、我来服侍他。反正他比狗屎还臭,我折磨他也就不能怕脏了。”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就象说相声一样,把萨怒穷吓得又惊又怒。要知筋脉挑断,多好的武功也是废了;给喂狗屎,那更是奇耻大辱。叫这个曾经在江湖上横行一时的萨怒穷焉能忍受?
  萨怒穷霍的就翻了个身坐起来,怒道:“有种的你们赶快把我杀了,欺侮人算什么好汉?”
  黑旋风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这老贼是躺着装死的。”轰天雷佯作阻拦,说道:“风大哥,且慢折磨他。”
  黑旋风笑道:“不错,他是你捉回来的,该当由你来发落。”
  萨怒穷又惊又恼,硬充好汉说道:“我落在你们手里,大不了是个死,你待怎样?”
  轰天雷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和我作个交易,我可以放你。”
  萨怒穷道:“什么交易?其实他早已知道轰天雷要的是什么了。”
  果然立即便听得轰天雷说道:“我的师弟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放冰。”
  萨怒穷说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叫我怎能够去把你的师弟找回来?”
  轰天雷道:“你应该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萨怒穷道:“不错,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这个地方,恐怕你们是不能去的。你们敢冒险的话,我带你们去,否则你门只能先放了我,我去找他回来。”
  轰天雷道:“用不着你替我出主意。别多废活,干脆的说,我的师弟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萨怒穷沉吟不语,心中暗自盘算主意。
  黑旋风冷笑道:“你放老实一点,别以为你拚了一死,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了。你要是乱捏谎言,骗凌大哥上当,嘿嘿,我们仍会给你先绣了花,后请你食饭。”
  萨怒穷这才说道:“好,老实告诉你们,秦龙飞是在完颜长之的王府。”
  轰天雷哼了一声,说道:“胡说八道,我的师弟怎么会在鞑子的王府?”
  萨怒穷道:“他确实是在王府,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轰天雷道:“我的师弟虽然糊涂,不识好歹,还不至于糊涂到投身鞑子的‘王府”,做鞑子的鹰犬。他是梁山泊好汉的后代,怎样糊涂,也不会忘记祖宗的遗训!”
  黑旋风道:“好,他不说实话,先给他绣花!”
  萨怒穷连忙说道:“你门别这样躁急,先听我的解释好不好?他的确是在完颜长之的王府,但他自己却不知道。”
  轰天雷道:“这是什么道理?”
  萨怒穷道:“我骗他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家里。我让他住在王府后园一座独立的院子里,出入这个院子的十九是汉人,王爷的手下,有时虽然也来,穿的亦非金国武士的服饰。”
  轰天雷听他说得有理,听了几分,便道:“好,你画一张地图给我,画详细一些。”叫人拿来纸笔给他,萨怒穷画好一张王府的地图,他为求活命,果然奉命唯谨,画得甚为详细。秦龙飞所住的院子,附近有什么可藏匿的地方,那些地方有卫兵看守,后园有几处出口等等,全部加以注明。
  轰天雷接过地图,说道:“好,委屈你在此暂住些时,待我找了师弟回来,这就放你。要是你骗我的话,嘿嘿,小心你的狗命。”黑旋风笑道:“那也用不着要他狗命,只需请他尝尝绣花的滋味也就够了。”萨怒穷敢怒而不敢言,只能苦笑说道:“我落在你们的手上,所求的不过是个公平交易,焉能骗你?我若骗你,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
  轰天雷等人拿了地图去见陆昆仑,说明经过之后,陆昆仑沉吟半晌,说道:“按道理说,萨怒穷这厮为了保全性命,应该是不敢欺骗你的,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你们暂且多候两天,待我打听打听消息。”
  完颜长之“王府”之中,虽然没有丐帮的人卧底,但丐帮交游广阔,九流三教的人,认识很多,辗转相托,终于从“王府”的一个园丁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据说“王府”后园之中,果然是有那么一座和外间隔离的独立院子,在近半个月来,也果然是没有金国的武士曾经踏进这个院子。据说这院子里新近搬来了两个一老一少的客人。这两个客人,那园丁没有见过是什么人,他就不得而知,也不敢打听。
  陆昆仑老于世故,说道:“这样看来,萨怒穷这厮的说话,大概是可以相信的了,那一老一少的客人,想必就是他和秦龙飞了,他出了事,那园丁尚未知道。”
  轰天雷道:“好,那么咱们今晚就去。”
  商量结果,由耿电、杨浣青、黑旋风三人陪他同去,云中燕本来也要去的,却给黑旋风劝阻。云中燕道:“咱们风云雷电四人,怎么只把我撇下?”黑旋风笑道:“龙象法王就住在完颜长之的王府里,上次在虎威镖局,你已经冒了一次险,这次我们可不能让你再冒这险了。”中燕无可奈何,只好留下。
  当晚,轰天雷等一行四人,换上夜行衣,便即夜探王府。这晚天公作美,正好是一个适宜于夜行人出没的月黑风高的晚上。
  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王府”后园,只见园中布置,美妙如画,修竹迎风,花木扶疏,假山、荷池、幽谷、敞轩,应有尽有。花木丛中,影绰绰的有几个卫士巡逻来往。园的东面尽头之处有一道围墙,高逾三丈。围墙下有一道月牙形的角门。
  黑旋风道:“凌兄,我和你过那边去找你的师弟,耿兄和杨姑娘请在这里给我门把风。”原来“王府”这座花园乃是园中有园,秦龙飞所住的那座院子原是有围墙的另一边。“王府”高级管事的家属住在这一边,那一边则是只供游览的。虽然也住有人,不过却大部分是下人了。是以在防卫方面,当然是以靠近“王府”这里的较为严密了。耿电和杨浣青轻功较好,故此留在这边把风。
  黑旋风与轰天雷在假山花木之中借物障形,走到那座角门,黑旋风伸手一捏,把门的铁锁应手而开。两人悄悄钻过角门,黑旋门反手掩上角门,拿出一根铁线插进门缝一撩,只听得轻轻的“卡喇”一声,铁锁又锁上了。
  轰天雷低声说道:“风兄,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一套奇妙的开锁而又关门的手法。”黑旋风道:“我是跟时一现学的,他的手法还更高明呢。”
  这边的景致又是大不相同,竟是一个具体而微的村庄模样。只见疏疏落落的几问房屋,周围种植着桑榆槿柘之类树木,山坡斜恻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皆用稻茎掩护,各色树木的柔枝,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畔开放许多不知名的花,篱外山坡之下,居然还有一个土井,旁有枯桦辘轳之类,严如农舍。
  原来完颜长之附庸风雅,特地把花园的一半布置成江南的农村景象,题名为“杏花村”。可是那些“农家”都是用从太湖运来的玲珑山石砌建的。无数不知名的异草,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蟠屈,牵藤引蔓,垂檐绕柱,把外貌质朴的“农家”装饰得分外清幽。黑旋风心中暗叹:“这边的布置与那边的富贵景象遇然两样,但只怕所费的心力还更大呢,也不知耗了多少百姓的血汗了。”
  忽听得脚步声响,黑旋风忙把轰天雷一拉,双双伏下。只见一男一女从那角门走过来,幸而没有发现他们。
  这晚无月无星,来人的面貌看不清楚,但一听他们的声音,轰天雷可就马上认出来了。男的是吕玉瑶的表哥丘大成,女的是那天在秘魔岩和他们交过手的那个娇饶妇人,她的同伴叫她做马大嫂的。
  只听得那马大嫂笑道:“听说你那如花似玉的表妹已经到了大都,你这几天可是心痒难熬了吧?”
  丘大成恨恨说道:“她是来找轰天雷这小子的,听说已经找着了,就不知道他门如今在什么地方。”
  马大嫂道:“你舍不舍得你这表妹?”
  丘大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大嫂道:“秦龙飞这小子对你的表妹也是垂涎三尺,你不知道么?”
  丘大成道:“知道。听说姓秦这小子就是为了吕玉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不能不听从萨怒穷的摆布的。他如今已是不敢见他的师兄轰天雷啦。”
  马大嫂道:“把吕玉瑶让给秦龙飞,你肯不肯?”
  丘大成苦笑道:“她的心眼里只有轰天雷这个小子,我肯又有何用?”
  马大嫂笑道:“先不管这小妮子喜欢的是谁,我只是问你,你愿意把吕玉瑶给轰天雷呢,还是给秦龙飞?”
  丘大成道:“那我当然是宁可给秦龙飞了,但可惜吕玉瑶如今是和轰天雷这小子同在一起,怎能由衲和别人私相授受?”
  马大嫂笑道:“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只是要你把吕玉瑶当作鱼饵?”
  丘大成道:“哦,你是要诱秦龙飞上钩?但他只能算是一条小鱼,不能算是大鱼呀。”
  马大嫂道:“那就要看咱们的运用如何了,小鱼也可以变成大鱼的。”
  丘大成道:“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可不懂?”
  马大嫂道:“其中奥妙,慢慢你会憧的。你知道萨怒穷已经走了么?”
  丘大成道:“听说了。他还会回来的吧?”
  马大嫂道:“他是因为害怕武林天骄而逃跑的,十九不会回来的了。所以王爷才用得着你呀!”
  丘大成恍然大悟,说道:“哦,怪不得你今日要我来见秦龙飞,敢情这是王爷的主意?”
  马大嫂格格笑道:“你猜得对了。王府里只有你和秦龙飞这个子拉得上一点交情,怎样哄骗这小子,可就要全看你的啦。”
  丘大成正在苦恼自己无法巴结得上“王爷”,听了这话,心花怒放,说道:“马大嫂,你放心,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包管说得那傻小子服服贴贴,任凭咱门摆布。”
  马大嫂道:“你莫太过轻视秦龙飞这小子,这小子其实很有点小聪明,并非如你想象的傻呢。不过他是因为受了萨怒穷的挟制,以至丧魂落魄罢了。——哼,什么人,给我出来!”
  马大嫂陡然这么一喝,把藏匿在桑树后面的黑旋风和轰天雷吓了一跳,只道已经是给她发现。
  黑旋风正要现身,忽见一家“农舍”的上墙后面,闪出一个人来,说道:“原来是马大嫂,这位兄弟是谁?”
  原来“杏花村”里这几家“农家”,住的都是王府中的汉人卫士,不过他们为了帮忙萨怒穷掩饰,打扮得似寻常的农夫罢了。他们也是奉有命令监视秦龙飞的。这晚无月无星,马大嫂和丘大成悄悄从那角门过来,一路小声谈话,但也惊动了一个卫士,这武士出来探视,听清楚了她的声音,这才知道是谁。
  马大嫂笑道:“今晚是你值班吗?你为什么不在外面巡逻?”
  那卫士道:“从前天起,我们改变了巡逻的方法,不必来往巡逻了,免得那小子起疑。”
  马大嫂道:“这位丘兄弟是奉了王爷之命,陪我去看那小子的。”
  那卫士道:“好,那你们进去吧。”
  马大嫂道:“我刚才好象听到什么声息,我还是有点疑心,这园子里藏有外人,最好你还是仔细的搜一搜。”
  那卫士道:“不会的,要来这里,先得经过那个园子,焉能没人发现。你刚才听见的恐怕就是我的声息。”
  马大嫂道:“话虽如此,总得小心为妙。”
  那卫士知道马大嫂是颇得“小王爷”看重的人,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口里也只能说道:“大嫂说得是,我这就去仔细搜查。不过,秦龙飞这小子——”
  马大嫂道:“这小子有我们陪他们谈话,他是不会出来见你搜查的了。”
  这卫士为了敷衍马大嫂,果然就在园子里搜查起来。
  马大嫂和丘大成走进一家“农舍”,那个卫士也正好走到轰天雷和黑旋风藏身的那棵桑树旁边了。
  他虽然不是认真搜索,但只要到桑树后面一看,轰黑二人可是无所遁形。
  黑旋风见事机紧迫,迅即跃出,一指点了他的穴道。那卫士武功不弱,倒下之时,居然还能稍稍挣扎,碰着桑树,树叶簌簌摇落。
  马大嫂刚刚踏上台阶,听得声响,回过头来,叫道:“老张,你怎么啦?”
  黑旋风早已剥下那卫士的外衣披在身上,捏着嗓子,说道:“没事,不小心碰着一棵树。”
  黑旋风有个本领,能够模仿别人的声音说话,唯妙唯肖。黑夜中马大嫂看不清楚,看见有个人站在一棵树下,胸前闪闪发光,只道果然是那卫士,便不跑来察看,迂自和丘大成进去了。原来在这“杏花村”假扮农夫的卫士,穿的虽然不是王府号衣,但晚上出来巡逻所穿的衣裳,却是有点特别的,胸前的钮扣,用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黄铜制成,故此在黑暗中胸部闪闪发光。
  黑旋风待他们走进了那家“农舍”之后,和轰天雷悄悄说道:“你去发落他们,救出你的师弟,我在这里给你把风。若有意外,啸声为号。”
  秦龙飞此时正在床上静坐练功,他的面前有一本摊开的羊皮书,上面绘有人像,人像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注明各个穴道,穴道与穴道之间,纵横交错的联结着许多黑线,那是说明如阿运气的方法的。
  他练了一会功,又翻开一页,脸上露出极为欢喜的笑容。
  原来就在萨怒穷在虎威镖局被活捉的那天,秦龙飞在这间屋子里也有一个奇遇。
  前一天晚上落了一场大雨,这天秦龙飞在他的卧房里发现墙壁有处裂痕。他闲着没事,便想自己修补墙壁,敲一敲那个地方,有块砖头发出的声音颇为特别,秦龙飞是在农村长大的,有点经验,一听便知这是一块空心的砖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46楼 发表于: 2007-08-27
第四十六回 巧获秘藏

  秦龙飞并不糊涂,他对这家“农舍”其实也是早已起了疑心的,不过在萨怒穷的威胁之下,他只能佯作糊涂而已。他发现了墙壁的破绽,心中更是疑云大起,暗自想道:“这间屋子定有古怪,抉不是普通农家。我在乡下所见的农家都是土墙,这家‘农家’的建筑材料却是坚厚的青砖,甚至还用上了远从江南运来的太湖石砌建台阶。起一座这样的‘农家’只怕乡下的土财主都难办到。但却为什么有一块空心的砖呢?嗯,我且别惊动别人,看看里面有什么秘密。”
  这家“农家”,萨怒穷对秦龙飞撒谎是租来的,屋主是一对年老的夫妻,当然这对夫妻也是“王府”中人假扮。秦龙飞最初本来打算向他们要点石灰,自行修补墙壁,如今打消了这个主意,悄悄的把那块空心的青砖挖出来。
  出乎他的意外,敲碎这块青砖,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羊皮书,打开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部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穴道铜人图解”。
  “穴道铜人图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又会藏在这家“农家”的墙内,说起来有个故事。
  北宋未给金国灭亡之前,大内藏有一件宝物,名为“穴道铜人”,那是世上最完备的用来研究人体穴道的脉络的一件宝物,倘若能够把铜人的秘密研究出来,对武学和医学都有极大的贡献。
  靖康二年(公元一一二七),金人攻陷流下(今河南开封),宋室南渡,北宋灭亡。金人掳去徽钦二帝,这个“穴道铜人”也变成了金人的战利品。
  金主得了这件宝物,交给完颜长之,由完颜长之主持,成立了一个“研经院”,集中金国的武林高手和杏林高手,研究这个穴道铜人。完颜长之不想其中任何一人得窥全貌,想出了一个巧妙的法子,把铜人上的文字图画描画下来,分成十三个部份,分别交给他们研究,他们所住的地方也是隔开来的,结果穷许多高手的毕生之力,把他们研究的成绩写成了十三篇,‘穴道铜人图解”。
  秦龙飞现在住的这家“农家”,正是以前“研经院”的一位成员住过的。他发现这部羊皮书,正是十三篇“穴道铜人图解”中的一篇,而且是最主要的一篇。
  原来那人是个对武学着了迷的人,他接受完颜长之的证聘,来研究穴道铜人的奥秘,并非为了效忠皇帝,而是想要在武学上有所贡献,自己开创一派的。
  想不到他到了“研经院”之后,就等于是被幽禁一样了。结果他穷了毕生之力的研究心得却是无法带得出去。
  虽然带不出去,他也不愿把耗了毕生心血的研究成果都献给完颜长之,于是就偷偷的写成了这部羊皮书,藏在自己卧室的墙壁之内,留待有缘的人发现。这希望虽属渺茫,但处在他的境地,既然不想让自己耗尽心血得来的成果湮没,也就唯有如此了。
  他写成的这本书,虽然只是研究了“穴道铜人”的十三分之一,但除了有关点穴的武功之外,还有他自己参悟的运气练功的方法,这部份的研究心得和点穴的上乘功夫配合起来,正是相得益彰,而且不啻是十三篇图解的总纲了。
  秦龙飞的武学造诣不深,但毕竟是名家之子,见识还是有的。仔细阅读这本武学秘笈之后,便知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上乘武功。
  本来他练了萨怒穷的毒功之后,便如吸食鸦片的人上了瘾一般,不练不行。但在这三天之中,他按照秘笈上的练功方法,按步就班的只练秘笈上的功夫,不再练那毒功,却是精神健旺。往日不练毒功时候所发生的头晕、气闷、身痒,骨痛等等症状,都是爽然若失了。
  渐渐他有了新的领悟,原来秘笈上的练功方法正是可以中和他所练的毒功的祸害的,有了秘笈上的功夫作基础,再练毒功,也是无妨。
  这天他刚刚参悟了这层道理,不由得大喜若狂,心里想道:“萨怒穷常常吓我,练了他这毒功,若不跟他继续练下去,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因为只有他懂得解除走火入魔的灾难。如今我有了这本秘笈,却是大可不必再怕他了。不过在没有练成之前,我必须小心谨慎,切不可让他知道。奇怪,他不知去了那里,三天都没回来。但愿他再迟几天回来,甚至一去不回更好。”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脚步声传来。秦龙尺连忙把羊皮书收好,喝道:“是谁?”
  马大嫂笑道:“小秦,我把你的一位老朋友带来了。”
  秦龙飞怔了一怔,说道:“啊,原来是丘大哥。”他是在吕东岩家里见过丘大成的,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再碰上他,颇为感到意外。
  丘大成笑道:“咱们真是有缘,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了。”
  秦龙飞茫然说道:“是呀,真是意想不到。”
  丘大成道:“我是上个月来到大都的,昨天才见着马大嫂。听她说你在这里,我是特地来拜访你的。”
  秦龙飞不禁起了疑心,淡淡说道:“不敢当。”心里暗自想道:“我离开吕家的时候,吕东岩夫妻正在商量如何避祸,何以却又会让他独自跑来大都?他又是怎样会认识这个马大嫂的?”
  要知那日在秘魔崖下,马大嫂和朝元道人、观照和尚以及蒙古武士卜钦罕等人一起,和林重、轰天雷、耿电等人搏斗,秦龙飞是曾经亲眼看见的,那时他业已起了疑心了。不过由于马大嫂是萨怒穷的朋友,他自是不敢向萨怒穷盘问马大嫂的身份和来历。他和萨怒穷住到这个“杏花村”之后,马大嫂常来拜饬他们,他的疑心更加重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马大嫂已在说道:“小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最近做了结拜姐弟,大概你还未知道吧。他和你的萨师父也是相识的。”
  秦龙飞道:“是吗,你不说我还当真不知呢。”
  马大嫂接着笑道:“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所以我才特地把他找来,和你见面。我想你一个人在大都,无亲无故,也是怪寂寞的,能够见着一个老朋友,大家叙叙旧、谈谈心,你也可以减少一些寂寞了,是吗?”
  秦龙飞只得敷衍她道:“不错,多谢你的关心。”
  马大嫂道:“我进来的时候,你好像正在这里练功,是吗?”
  秦龙飞道:“我每天都要做一次‘功课’的,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马大嫂笑道:“你真是一个勤于向学的好徒弟,怪不得萨怒穷这样欢喜你,非要把你收归门下不可。对啦,说起你的师父,他已经有三天没回来了,什么原故,你可知道?”
  秦龙飞道:“我正是为了此个担心,请大嫂见告。”
  马大嫂缓缓说道:“你的师父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秦龙飞心里暗暗欢喜,脸上却装出有点惊惶的神色,说道:“啊,他出了什么事了?”
  马大嫂道:“他有一个极为厉害的仇家来到大都,他为了躲避仇家,早已走了。”
  秦龙飞佯作关心师父,说道:“家师去的什么地方,你们可知道么?”马大嫂道:“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秦龙飞苦笑道:“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能有什么打算,家师既然走了,我也唯有走啦。”
  马大嫂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小秦,你这话可说错了。”秦龙飞道:“怎佯错了?”
  马大嫂道:“小丘是你的老朋友,我和你的师父交情也是不浅,我们两个不能勉强算得上是你的亲人吗?”
  秦龙飞道:“我总不能长此倚靠你们、反正我在大部也没有事情,不如让我回家去吧。”
  马大嫂冷冷说道:“不是我们不让你回家,只怕另外有人不肯让你回家。”秦龙飞道:“为什么?”
  马大嫂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龙飞道:“不知道。”
  马大嫂哈哈笑道:“你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我老实告诉你吧,隔墙那边,就是大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王府!你的师父本来是完颜王爷的上宾!”
  秦龙飞虽然早已起了疑心,却还未曾想到处境竟然如此之糟。马大嫂给他说明真相之后,吓得他不禁面色全都变了。
  马大嫂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不出我之所料,这小子果然怕死。只要他怕死,那就逃不出我的掌心了。”原来马大嫂见他受萨怒穷的挟制,而不敢有丝毫反抗,早已摸准了池这个弱点,这才挑开天窗说亮话的。但她却不知道,她只看到了秦龙飞性格的一面。
  马大嫂继续说道,“再告诉你吧,这个村子的农人,都是王府的卫士。你想他们能够让你轻易离开这里?”
  秦龙飞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他门要把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马大嫂道:“我也不知道呀,或许完颜王爷看上了你。要给你一个大大的功名富贵呢!”
  秦龙飞道:“我是决计不做金人的官的,马大嫂,你救我:救!”
  马大嫂道:“你想安然离开这里,那也不难,不过你可得帮忙我们一件事情。”
  秦龙飞道:“什么事情。”
  马大嫂道:“帮忙我们把轰天雷这小子拿下。”
  这句话好像一块石头压在秦龙飞心上,“原来他们还是要迫我做这件事情。唉,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怎能再错一次?”秦龙飞心想。
  原来秦龙飞虽然对师兄心怀妒忌,但他毕竟是自小受过严父的教诲的,良知尚未尽混。那日从秘魔崖回来之后,他一合上眼睛,就仿佛看见师兄恳求他改邪归正的目光,仿佛看见师兄在中了他的毒掌之后痛苦的神色。尤其在这几天,萨怒穷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他可以独自一个人静思已过,更是感受到师兄对自己的仁至义尽,对那日的事情,也更加感到羞愧和后悔了。
  但秦龙飞又是一个惯于先为自己着想的人,在马大嫂的目光迫视之下,随即想道:“要是我不答应他们,只怕他们马上就要叫我吃眼前亏了,那又怎办?”
  马大嫂何等聪明,在秦龙飞闪烁不定的目光中,已是看出他的一颗心正在动摇不定,立下钉紧再问:“怎么样,还未打定主意么?”
  秦龙飞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不是不想答应你们,实在,我,我是有为难之处。”
  马大嫂冷笑道:“那天在秘魔崖下,你不是也曾听命于令师,和轰天雷动过手。那天你敢去捉拿他,怎么今天又不敢答应了。”
  秦龙飞苦笑道:“那天的事情,你是看见的,要不是我的师兄手下留情,我早已毙在他的霹雳掌下了。”
  马大嫂道:“正因为轰天雷这小子不敢伤你,我们才要利用你来捉他。你放心,这次我们无须你和他动手,只须际听我的吩咐,依计行事就成。”
  秦龙飞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你以为我的师兄还会相信我吗?”
  马大嫂笑道:“你可以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假装忏悔呀。我敢断定他一定还会相信你的。”
  此时轰天雷已经悄悄进了屋子,他躲在窗外,听到他们这番说话,不由得暗暗吃惊。
  轰天雷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好阴险的计谋,幸亏给我听见。只不知师弟怎样?唉,他若还稍有良心,就不该听他们的摆布!”
  轰天雷伏在窗外,屏息以待,良久良久,却没有听见他的师弟说话。
  房间内秦龙飞低首沉思,心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还是得不到一个好的主意。
  马大嫂道:“怎么样,还没拿定主意吗?你帮我们的忙,我们也不会薄待你的。你要什么,尽管说吧!”
  秦龙飞愤然道:“我什么都不要。”心想:“我只要自由自在,你们却偏要管我。”
  马大嫂阴恻恻的笑了一笑,说道:“不见得吧!嘿嘿,我知道你要什么。”
  这一串刺耳的笑声笑得秦龙飞毛骨悚然,不由得又再想道:“这妖妇不知知道我的一些什么,但我现在总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我心里纵然憎恨她,可也不能现之辞色,多少也得敷衍敷衍她了。”当下勉强笑道:“那你说说看,看你可能知道我的心思。”
  马大嫂笑道:“你急我反而不急了。好,你既然还拿不定主意,咱们就先谈一谈第二件事情,小丘,你和他说。”
  丘大成拿出一枝玉簪说道:“秦兄,你认得这支玉簪么?”这是吕玉瑶的饰物,秦龙飞上次来到吕家,第一次见到吕玉瑶的时候,她头上插的就是这支玉替。
  秦龙飞心头“卡通”一跳,说道:“这支玉簪是不是令表妹的?”
  丘大成道:“一点不错。哈哈,你对我的表妹,倒是样样都留意在心啊!”
  秦龙飞面上一红,说道:“你拿给我看,这是什么意思?”
  丘大成道:“这是我的姑母叫我带来,准备送给你的。”
  秦龙飞怔了一怔,茫然说道:“为什么?”
  丘大成笑道:“我的姑母很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秦龙飞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丘大成哈哈笑道:“你别假惺惺了。你既然查根问底,我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天晚上,你和我的表妹私奔……”
  秦龙飞连忙说道:“丘兄,你,你别误会……”
  丘大成笑道:“你敢说你不是喜欢我的表妹吗?”
  秦龙飞道:“你的表妹喜欢的人是我的师兄,那天晚上,她并非和我私奔,而是要我陪她去夜探娄家庄,救我的师兄的。就在那天晚上,我和她失散了,我们也早已不在一起啦。”
  丘大成道:“我的表妹或者是喜欢轰大雷这小子,这我不敢断定。但我知道的是,我的姑母却是喜欢你做她的女婿。”
  秦龙飞满面通红,意欲辩解,马大嫂已先说道:“小秦,你别打岔,让他先说下去。”
  秦龙飞瞿然一省,心里想道:“不措,我还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向他们表白心迹,那倒是把他们当作朋友了,我能够把他们当作朋友吗?还是听听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丘大成继续说道:“不错,轰天雷这小子那次前来贺寿,是曾拿了他父亲的信向我的姑父求亲,但我的姑父可还没有答应他。从你一来到吕家,姑母就喜欢上你,我亲耳听得她和姑父说,说你比凌铁威强得多啦,相貌又好,人又聪明,那一方面凌铁威都比不上你。那天晚上,你和表妹私奔之后,姑母就说其实你们是用不着私奔的,只要你开口求亲,她一定答应你。那晚她和姑父商量之后,已决定把表妹嫁给你了!”
  秦龙飞道:“这个、这个,唉,他、他们都是误会了。”
  丘大成笑道:“别假惺惺这个那个的了,误会也好,不误会也好,我告诉你,我就是姑母叫我来的,这根玉簪她准备送给你作定婚的信物,如今就只是要你答应了。”
  秦龙飞道:“我答应有什么用?”
  丘大成道:“我知道你是顾忌着轰天雷这小子在旁,我们现在也正是和你谈这桩交易。”
  马大嫂哈哈一笑,接下去说道:“如今话回到正题来了,你帮忙我们捉着了轰天雷这小子,吕玉瑶也就是你的人了。而且你还不必担心,这事我们决不泄漏出去。事成之后,你依然可以大摇大摆回转家乡,谁也不知道你和我们有什么瓜葛,你也一佯可以做你的大侠之子。”
  “大侠之子”四字刺耳钻心,秦龙飞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心想:“今我已是愧对爹爹,倘若再听他们摆布,那更是禽兽不如了。”
  马大嫂道:“怎么样,我们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秦龙飞道:“凌师兄现在何处,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能够帮上你们的忙?”
  马大嫂道:“用不着你去找他,他会自己上钩!”
  秦龙飞道:“为什么?”
  马大嫂道:“我已知道他躲在丐帮分舵,丐帮耳目众多,我可以故意泄漏一点风声出去,让丐帮的人知道你的住址,他不亲自跑来找你才怪。”
  秦龙飞本来希望他们可以让他出外去找寻轰天雷的,听了大为失望。
  马大嫂继续说道:“到时你记得依计行事,假装对你的师兄痛悔前非,让他相信你的说话。大功告成之后,我们马上送你回家。”
  马大嫂说要送他回家,那是预先安排下第二步计划,要把他的父亲秦虎啸和轰天雷的父亲凌浩一网打尽。
  秦龙飞佯作怦然心动的神气,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但请让我多想一天,明天我再回覆你们,好吗?”
  马大嫂何等精明,观言察色,自以为已经看出了秦龙飞的心意,暗自想道:“这小子心里已是千肯万肯,就只是不好意思马上答应。”当下笑道:“好吧,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对你有利的事情,也不用我再劝告你了。明天我来和你共商细节。”
  伏在窗外偷听的轰天雷却是不禁心头冰冷,只道师弟果然是丧心病狂,业已无可救药。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得马大嫂和丘大成的脚步声走了出来。
  轰天雷飞身翻过墙头,暗自思量:“丘大成和这妖妇,我可不能放过他们。但在此处杀了他们,只怕师弟定会觉察。”原来轰天雷虽然对秦龙飞已是心灰意冷,但还想试他一试。
  马大嫂和丘大成走出“农舍”,没有多远,只见一个衣服上钉有铜钮扣的汉子走近他门。黑夜里汉子的面貌看不清楚,铜钮扣的闪光却是看得见的。马大嫂只道是刚才那个卫士,笑道:“你还没有交班吗?这园子你搜过没有?”
  话犹未了,黑旋风倏的出指如风,马上点了她的穴道。丘大成“啊呀”一声,正待跑时,也给黑旋风抓着了。轰天雷随后赶到,低声说道:“别忙杀他,让我带回去交给吕东岩处置。”
  黑旋风悄悄问道:“你的师弟呢?”
  轰天雷道:“还在里面,我现在就回去看他。”
  黑旋风道:“好的,你放心去吧,我在这里继续给你把风。”
  秦龙飞在卧房里心乱如麻,对外面的声响一点也没听见。
  他先是想道:“我当然不能帮他们谋害师兄,但我在他们的中握之中,他们决不会放过我的,这缓兵之计,又能拖到几时?”想来想去,难有两全之策,终于横了心肠,咬了咬牙,想道:“反正大不了是一个死,趁着他们以为我已经愿意顺从他们的时候,防备或者会稍为松懈,我就冒险一走了之!”
  正当他踌躇未决之际,房门忽地玻人推开,秦龙飞只道是马大嫂又再回来,抬头一看,不由得呆了!他怎样也想不到,他的师兄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霎那间,他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眼泪就一颗颗的掉下来了。
  轰天雷见他泪如雨下,心中却是不禁凉了半截,只道他果然是听从马大嫂所定的计划,假装痛哭流涕来欺骗他。
  轰天雷定着眼睛看他,说道:“你想不到我来得这样快吧?哭是没有用的,有什么话赶快和我说吧?”
  按照马大嫂所定的计划,秦龙飞在痛哭流涕之后,下一步就是应该向师兄忏悔了。轰天雷心里想道:“我且别忙揭穿他,看看他能说些什么花言巧语。”
  不料大出轰天雷意外,秦龙飞忽地举袖抹干眼泪,说道:“不错,哭是没有用的,师兄,你赶快走!”
  轰天雷怔了一怔,说道:“你呢?”
  秦龙飞道:“你别顾我,你赶快跑!你不知道,这里是完颜长之的王府,你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事情的变化和轰天雷设想的完全不同,一时间,他无暇仔细推敲,也不知师弟说的是真是假了。
  黑旋风点了马大嫂和丘大成的穴道,把他们放在一边,等待轰天雷出来。正在等得心焦之际,马大嫂忽地一跃而起,尖声叫道:“快来人哪,有奸细!”
  原来马大嫂虽然不是一流高手,论本领也还及不黑旋风,但她练的是邪派内功,却有一门独特的本领,可以转换穴道、把对方封闭她的穴道压力移到另外一处不是要害的地方。转换穴道和运气冲关的自行解穴不同,但效果则一样。在转换穴道之后,身体所受的痛苦虽未消失,但却是可以走动也可以呼叫了。
  黑旋风用重手法点了她的穴道,只道可以无忧,不料她突然一跃而起,呼唤救兵。黑旋风吃了一惊,怒道:“好,我先毙了你这妖妇!”飞身疾掠,几个起伏,如影随形的追到了马大嫂背后,一掌向她劈下。
  可惜还是迟了半步,就在黑旋风一掌劈下之际,隆地一股劲风已是从他侧面劈来!黑旋风心中一凛,已知对方掌力的刚猛,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高手搏斗,只争瞬息,黑旋风无暇再伤马大嫂,百忙中一个移形易位,掌随身转,反扣对方腕脉。
  那人吐气开声,“呼吓”一喝,掌背一挥,黑旋风已经抓着他的手腕,却给他的一股反弹之力挥了出去、身不由己的竟然打了两个盘旋。那人手腕火辣辣的作痛,亦是不由得心中一凛。
  黑旋风身形未稳,劲风倏的又是扑面而来,眼前一片碧绿!原来已是换了个人,那人手里拿的是一根青竹棒。
  好个黑旋风,身形未稳,长剑已是出鞘,借着向前倾扑之势,一招“醉草蛮书”,刺向敌人的胸膛。这一招是从“醉八仙”的拳法中变化出来的,剑势奇幻,令人虚实难测。
  那人“噫”了一声,青竹棒一翻一绞,招数也是使得古怪之极。黑旋风的长剑几乎掌握不牢,但那人也未能将他的长剑绞得飞出手去。只听得“嗤”的一声,黑旋风的剑尖刺破了对方的衣裳,但本身亦是不由自己的向前再冲几步。
  黑暗中看不清这两个人的面貌,只觉得似乎不像汉人。黑旋风和这两个人各自换了一招,都是堪堪打成平手。不禁暗暗吃惊,想道,“要是这两个人联手攻我,我只怕是非吃亏不可的
  最先和黑旋风交手的那个武士已是把马大嫂扶了起来,咕咕噜噜的和她说几句话,不出黑旋风所料,这人果然不是汉人,而是蒙古武士。
  但出乎黑旋风意料之外的是,这两个蒙古武士并没有联手攻他,他们和马大嫂咕咕噜噜的说了几句话后,忽然都朝前跑了,马大嫂气血未舒,跟不上他们,这一惊非同小可。
  黑旋风也是吃了一惊,情知这两个蒙古武士一定是赶去对讨轰天雷的,救兵如救火,黑旋风当然也是要急于去助轰天雷一臂之力了。
  马大嫂伏地一滚,黑旋风倏地从她身旁掠过,冷笑说道:“回头我再料理你这妖妇!”话犹未了,忽觉背后己有金刃劈风之声,黑旋风反手一剑,和对方的兵器碰个正着,“当”的一声,人花四溅,黑旋风虎口隐隐一阵酸麻,来的又是一个高手。
  那人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还有我呢,我现在就要料理你!哼哼,那日在秘魔崖下,你恃着有林重撑腰,我不能不让你一步,今晚管教你插翼难飞!”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那日在秘魔崖下和黑旋风交过手的那个朝元道人。
  朝元道人的八八六十四路劈云锄法乃是武林一绝,内功的造诣更是比黑旋风还胜半分。黑旋风以轻灵迅捷的蹑云剑法应敌,虽不至于落败,但要想摆脱他的缠斗,却也不能。本来围墙那边,还有耿电和杨浣青二人把风的,但此时他们也似乎已是碰上了敌人,因为黑旋风在这边也听到了兵器碰磕的声音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那两个蒙古武士已经跑进那家“农家”去了,轰天雷和秦龙飞却还未见出来,黑旋风不由得大为着急!
  “你别顾我,你赶快跑!你不知道,这里是完颜长之的王府,你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轰天雷听得秦龙飞这样催促他,不由得怔了一怔,顿然又惊又喜。
  “啊,原来你并未听从他们的摆布,倒是我多疑了。秦师弟,那妖妇刚才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就算是虎穴龙潭,我也要带你出去。”轰天雷说道。
  秦龙飞叫道:“不,两个人一起是逃不出去的,你跑,我——”
  话犹未了,只听得“乓”的一声,房门给人踢开,两条黑影疾扑过来,齐声喝道:“好呀,姓秦的小子,我早知你不是个好东西,还想跑吗?”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47楼 发表于: 2007-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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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大闹王府

  轰无雷沉肩缩时,身形一矮,反手便抓,那人长拳捣出,“砰”的一拳,击着轰天雷的右肩。那知轰天雷铜皮铁骨,这一拳竟是不能动他分毫。说时迟,那时快,轰天雷一声大喝,已是把那人举了起来,喝道:“你给我滚!”一个旋风急舞,将他摔出门外。
  轰天雷打发了一个敌人,正想过去帮忙秦龙飞打发另一个,却听得一声惨叫,那个人已是给秦龙飞一掌击破脑袋,鲜血流了满地,不能活了。
  这两个人是冒充农夫的御林军军官”亦即是秦龙飞的“居停主人”,武功非同泛泛,秦龙飞自己也想不到一掌就能击毙强敌,不觉呆了。
  轰天雷道:“走吧!”不料刚刚踏进大门,刚才那个给他摔出去的“农夫”又给人抛掷回来,象人球一样,朝他当头压下。
  轰天雷不忍伤他性命,双掌一托,消去掷回来的劲道,将他轻轻放过一边。那人死里逃生,啊呀一声,忙向屋后逃走。
  轰天雷慈悲为怀,救了那人一命,不料由于硬接那人,手背竟然一阵酸麻,隐隐作痛。轰天雷心头一凛,想道:“这一掷的力道非同小可,看来又是一个劲敌,但不知他何以要抓住完颜长之的人,却拿来掷我。”
  心念未已,两条黑影已是如箭射来。当先一人,呼的一掌向轰天雷劈下。轰天雷大喝一声,使出“霹雳掌”中的“雷电交轰”双掌向前猛击。这一招本是霹雳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不料轰天雷以双掌之力,和对方单掌相交,竟也占不了便宜。那人哼了一声,身形摇晃,轰天雷亦是立足不稳,退了一步,
  那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好呀,原来又是你小子跑来捣乱!”
  原来这个蒙古武士就是从前在娄家庄和轰天雷交过手的那个乌蒙,另一个是他的师弟呼图赫。
  乌蒙是龙象法王的大弟子,龙象功已练到了第七重。他跑近这家农舍的时候,恰值轰天雷把那个冒充农夫的御林军军官摔出来。黑暗中他也不知是什么人,立即运起龙象功朝那人背心一拍,又把他抛回来了。要不是轰天雷消解了那股力道,这人早已没命。但轰天雷救了这人,自己却吃了亏。他与乌蒙本来功力相当,吃了这个亏,可就梢稍不如了。
  呼图赫道:“这小子本领倒不弱,让我试试他的功夫。”呼图赫是龙象法王的第五个弟子,同门中以他的年龄最小,但本领却是不逊师兄。他的龙象功练到了第六重,不如乌蒙深厚,但相差也不过一重境界而已,在兵器上的功夫则比乌蒙还强。
  说话之间,呼图赫已是来到了轰天雷的面前,喝道:“接招!”青竹棒向他胸膛戮去。
  呼图赫的棒法变幻莫测,轰天雷几乎给他点着穴道,陡地一声大喝,恍似晴天打霹雳,呼的一掌硬劈下去。
  呼图赫的耳鼓给震得嗡嗡作响,不自觉的手指微颤,捧尖歪了少许,没有点着轰天雷的穴道。说时迟,那时快,轰天雷已是抓着他的棒梢,一掌向他胸口按下,喝道:“撒手!”
  呼图赫左掌翻起,硬接他这一招。双方旗鼓相当,大家都是站在原地不动。原来轰大雷在和乌蒙硬拚一掌之后。气力不免又打一分折扣,此消彼长,本来他是应该胜得过呼图赫的,结果也只能打成平手了。
  乌蒙笑道:“好,咱们换个对手玩玩。”迈步上前,堵住秦龙飞去路,说道:“你就是那姓秦的小子吧?你是想要和我动手呢还是愿意乖乖的跟我回去?”
  轰天雷是知道师弟的本领的,看见乌蒙的手掌已是朝他头顶缓缓拍下,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连忙收招移步,待要过去保护师弟。呼图赫却不肯容他轻易脱身了。
  呼图赫冷笑道:“我的竹棒可还没有撒手呀,胜负未决,你就想走?”轰天雷在他变化奇幻的棒法缠斗之下,一时之间,竟是脱不了身。
  此时秦龙飞只有两条路走,要嘛就是和乌蒙拼命,要嘛就是向他投降?秦龙飞走的那条路呢?
  轰天雷当然害怕师弟给人打死,但更不愿意他向敌人投降。眼看乌蒙的巨灵之掌缓缓拍下、距离秦龙飞的顶门已是不到三寸,轰天雷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
  高手搏斗,那容分了心神?呼图赫乘机急攻,攻得轰天雷手忙脚乱。
  忽听得秦龙飞悄声说道:“我和你拚了!”随即听得“蓬”的一声,秦龙飞整个人飞了起来!轰天雷失声惊呼,只道师弟性命定然难保,那知结果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轰天雷惊呼之中,只见秦龙飞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安安稳稳的落在地上,并没跌倒。乌蒙仍然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后退,不过,虽没后退,身形却已禁不住连晃两晃了。
  结果虽然还是乌蒙占了上风,但秦龙飞吃的亏也并不大,非但保住了性命,甚至连受伤也没有,这结果已是大出他的师兄意料之外了。
  不但轰天雷大感意外,秦龙飞自己也是始料不及。他本来是拚了一死了,此时落下地来,安然无事,不由得又惊又喜,心里想道:“那本武功秘笈,当真奇妙,我才不过练了几天,内力竟然增进如斯!”
  轰天雷一见师弟无事,精神登时大振,呼呼呼连劈数掌,掌力有如狂涛骇浪,滚滚而来,打得呼图赫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
  剧斗中轰天雷又是一招“雷电交轰”,双掌劈下,当真有如雷轰电击。呼图赫自忖难以抵挡,竹棒。点地,飞身一掠,掠出三丈开外。
  乌蒙说道:“好,咱们把对手再换回来。”抢在师弟身前,使出第八重的龙象功,抵敌轰天雷的霹雳掌,呼图赫斜身窜出,迎上正要向外逃跑的秦龙飞。
  乌蒙和轰天雷对了两掌,忽觉手臂隐隐有点麻痒之感。原来秦龙飞的毒掌功夫由于内力增进也比以前厉害多了,饶是乌蒙功力深厚,也在不知不觉之间中了毒了。
  乌蒙开始发觉不妙,瞿然一省,想道:“这小子是萨怒穷的弟子,我怎么忘了。”当下连忙运功驱毒。幸而秦龙飞的毒掌功夫虽然加深,究竟还是初练,尚未足以伤害乌蒙。乌蒙运功驱毒,把侵入体内的毒质,化作汗水,蒸发出来。
  但如此一来,乌蒙既要运功驱毒,又要抵敌轰天雷的霹雳掌,主客攻守之势,登时又再转换来,本来轰天雷吃亏在先,比起他来是稍有不如的,如今形势恰恰倒转,是乌蒙稍逊一筹了。
  那一边秦龙飞与呼图赫也是打得难解难分。
  呼图赫刚刚败在轰天雷掌下,满腔怒气,待要发泻在秦龙飞身上,不料数十招过后,他竟然占不到便宜,不由得他不压下怒火,转而需要沉着应付了。
  秦龙飞人本聪明,只是没有轰天雷那么专心向学,故而真实的本领远远不如师兄。但一些古古怪怪的花招,他就比轰天雷檀于运用了。
  呼图赫一条竹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招招都向秦龙飞的要害穴道“招呼”。秦龙飞初时只能东窜西闪,仗着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避敌之锋,渐渐左支右继,感到应付为困。情急之下,他突然不自觉的使出了一记“怪招”。
  呼图赫正自心想:“饶你这小子滑似泥鳅,须逃不出我的手心。”口念未已,忽见秦龙飞弓身一窜,骈指如戟,似截似按,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指向他的胸膛!
  这一招使出,呼图赫胸部的三大穴道都在对方威胁之下,而且这三处穴道之中有一处还是死穴,即使打伤对方,只怕自己还是得不偿失。呼图赫是个识货的行家,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小子不知从那里学来这样奥妙的点穴功夫?”无暇伤敌,急忙变招,退步抽身,舞起竹棒护身。
  原来秦龙飞使出的这招,正是那本秘笈中的“惊神指法”,他在危急之中,不自觉的用上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是否能够用来应敌的。
  想不到效果之佳,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秦龙飞精神一振,登时放大了胆子,和他抢攻。
  “惊神指法”是武林绝学,胜于任何门派的点穴功夫,秦龙飞只获得一鳞半爪,施展起来,已是足以惊世骇俗,何况他还有霹雳掌的功夫。
  秦龙飞的霹雳掌虽未学得到家,但却出自父亲的衣钵真传,怯意一消,使出来登时就是神威凛凛,能收先声夺人之效!
  论真实本领,秦龙飞其实还是打不过呼图赫的,但呼图赫有了顾忌,他就反而占了上风头了。
  秦龙飞一口气抢攻了十数招,心里想道:“也该适可而止了,再打下去,只怕就要露出马脚来啦。”当下掌指兼施,把呼图赫迫退两步,立即飞身掠出,叫道:“师兄,这两个家伙不是咱们的对手,和他们打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走吧!”
  轰天雷担忧的只是师弟不能脱身,秦龙飞一走,他自是没有必要和乌蒙纠缠下去了。
  黑旋风和朝元道人正在打得难分难解,轰天雷从里面跑出来,和他一会合,登时把朝元道人迫退。乌蒙与呼图赫迅即追上,又和秦龙飞交上了手。
  轰天雷替师弟接了乌蒙一掌,说道:“师弟,你先跑。风大哥,咱们翻过围墙,和耿大哥会合。”秦龙飞道:“凌师兄,多谢你还认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我岂能弃你而逃?”
  话犹来了,只见几条人影捷如飞鸟般的从墙那边“飞”过来,前面两人正是耿电和杨浣青,跟着来的是“王府”新请来的高子观照和尚和那个曾经在秘魔崖和他们交过手的蒙古武士卜钦罕。后面还有几个“玉府”的武士。
  双方的人都已会齐,登时展开了一场混战,混战中忽听得有人叫道:“好啦,王爷来了!”
  只见火把通明,一群武士簇拥着两个人从角门走出来,一个是穿着蟒袍玉带的金国官服的中年人,一个是披着火红袈裟的和尚。这两个人正是金国的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和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
  完颜长之哈哈笑道:“你们要跑是决计跑不了的,我让你们瞧瞧!”
  只见假山石后,树木丛中,围墙之下,登时出现了许多弓箭手,箭簇的寒芒就好象黑夜的繁星。完颜长之笑道:“他们用的都是见血封喉的毒箭,你们一跑,马上就要变成箭靶!”
  黑旋风冷笑道:“好呀,完颜长之,听说你自称金国第一高手,原来也不过是倚多为胜!”
  完颜长之道:“你就是黑旋风吗?”
  黑旋风亢声说道:“不错,怎么样?”
  完颜长之道:“你上次偷入我的玉府,侥幸没碰上我。我倒要试试你的本事!”
  黑旋风道:“很好,能够得到自称全国的第一高手赐招,那正是求之不得!”
  完颜长之面色一沉,说道:“黑旋风,你别猖狂,我的话还未说完。你以为我是恃多为胜吗,那是你猜错了。只要你们不跑出这个园子,他们就不会射你。现在就只我和龙象法王与你们交手,你们四个人可以并肩子一齐上来!”
  轰天雷这边一共有五个人,但完颜长之口中的“你们”却只有四个,轰无雷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数漏了一个,但此时亦已无暇推敲了。
  完颜长之把手一挥,众武士退过两旁。轰无雷心念未已,只见完颜长之和黑旋风已是交上了手。
  黑旋风知道完颜长之功力深厚,当下轻飘飘的一掌拍出,似虚似实,似按似点,教对方捉摸不透。这是避免和对方比拚内功,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战术。
  那知完颜长之在武学上果然是有惊人的造诣,对黑旋风的虚招置之不理,待到黑旋风欺身近迫,正要从虚招变为实招之际,他已占了先机,在黑旋风攻来的那个方位倏地反击了。只要黑旋风的手掌一劈下来,臂骨就要给他的“怀中抱月”式夹断!
  掌风人影之中,只见两人一合即分,完颜长之脚步不移,黑旋风则已退出数步开外。完颜长之赞道:“好快的身法,果然不愧人家给你黑旋风这个称号。不过,你要想在我的手上讨得便宜,恐怕最少还得再练十年!”
  轰天雷道:“风大哥,我和你联手!”完颜长之笑道:“对啦,你们早该并肩子上来了。”
  论辈份,完颜长之比武林天骄还高一辈,武林天骄是杨浣青的师父,黑旋风、轰天雷、耿电和她则是同辈。因此即使按江湖的规矩来说,风雷二人联手,也还是完颜长之以大欺小。
  笑声中完颜长之一个“游空探爪”,后发先至,抓到了轰天雷的胸膛,手法之快,似乎还在黑旋风之上。轰天雷单掌一立,“砰”的一声,把完颜长之格开,这刹那间,轰天雷只觉胸口发闷,好象压上一块大石似的。轰天雷不禁好生惊骇:“怪不得他能够和武林天骄齐名,还未打到我的身上,掌力已是如此了得!”殊不知轰天雷固然吃惊,完颜长之的吃惊却还在他之上。完颜长之夹数十年的功力,竟然伤不了一个小伙子,在他来说,纵然占了上风,也是失了面子的了。
  此时,耿杨二人亦已和龙象法王交上了手,只有秦龙飞呆在一边,没人理会。
  完颜长之笑道:“秦公子,你是我的客人,别在站这里,免遭误伤。你进后堂歇歇吧。”
  轰天雷这才知道,原来并非完颜长之把他们这边的人数漏一个,而是他还想用离间之计,把秦龙飞算作是他们的“自己人”。
  完颜长之和风雷二人搏斗,斗得十分剧烈。掌风呼呼,方圆数丈之内,砂飞石走,树木摇动,等闲之辈,在这范围之内,都有立足不稳的感觉。秦龙飞呆在一旁,不由得有点心惊胆战。
  本来他在心惊胆战之余,还是正在躇踌,一时间不知该当如何是好的。但在听到完颜长之说出这句把他当作“自己人”的说话之后,说也奇怪,一股怒气突然涌了起来,竟是不知恐惧,迈步向前,就向完颜长之攻去。
  完颜长之怔了一怔,笑道:“秦公子,今晚之事与你无关,你是我的客人,不用担心受到连累。你要知道你已经是萨怒穷的徒弟了。”言下之意,他和轰天雷已是没有关系。
  秦龙飞怒道:“谁是你的客人?萨怒穷这坏蛋我更不能认他为师,你叫萨怒穷骗我来此,就以为可以骗得我甘心做你的奴才么?”
  完颜长之眉头一皱,冷笑说道:“我看你好象是一个聪明人,谁知你竟然是一个不识抬举的蠢材!好吧,你既然不吃敬酒吃罚酒,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成全你了?”
  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完颜长之已是接连使七招精妙绝伦的掌法,把轰天雷和黑旋风拦过一边,倏的伸指向秦龙飞点去。秦龙飞双掌一圈,划成一道圆弧,食指微颤,从圆弧中弹出,弹向完颜长之的掌心。
  完颜长之“噫”了一声,倏的变招一抓,“嗤”的一声。撕裂了秦龙飞的上衣。轰天雷一退即上,猛地一喝,一掌疾劈下来。完颜长之的霹雳掌可还当真不敢轻视。当下回掌防身,把轰天雷的攻势化解开去。
  轰天雷道:“师弟,你怎么啦?”生怕秦龙飞已给完颜长之的内功震伤。秦龙飞朗声说道:“没什么,师兄,咱们今日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你不必分神顾我。”轰天雷听他声音宏亮,知他并未受伤,这才放下了心。
  完颜长之冷冷说道:“秦龙飞你这小子,原来你在我的府中偷学了惊神指法,可惜你还只是学了一点皮毛,你若要窥全豹,还得拜我为师!”秦龙飞道:“好,我这就拜师来了。”“呸”的一口唾涎向完颜长之吐去,完颜长之挥袖成风,可是衣袖还是不免占了一点唾涎。完颜长之大怒道:“你不识死活,可休怪我手下无情!”
  轰天雷与黑旋风两翼攻上,一个是掌力刚猛,一个是身矫捷,完颜长之的武功虽然胜过他们,却也不敢大意。在他们两人牵制之下,完颜长之要想对秦飞龙独施杀手,已是不能。
  秦龙飞练的那本秘笈上的内功,和他家传的内功相通,两者配合,刚好可以中和萨怒穷所授的毒功的毒害,亦即是他在无意之间,连自己都未知道,已是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虽然火候还浅,对完颜长之也有几分威胁。
  完颜长之对风雷二人联手,可以稍微占点上风,加上一个秦龙飞,堪堪打成平手。这还是秦龙飞新练成的功夫,尚未善于运用的原故。
  另一边,耿电和杨浣青联手,与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也是斗得难分难解。
  龙象法王初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他的龙象功已经练到第九重,只道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挡不了他的一掌,那知龙象功使了出来,方才知道是自己失于轻敌了。
  他从第六重的龙象功开始,呼呼两掌,只见耿电纹丝不动,杨浣青也不过是身形一晃,不觉暗暗惊奇。陡地一声大喝,跳过了第七重和第八重,第九重的龙象功一下子就使了出来。
  第九重的龙象功果然非同小可,骤然间耿杨二人都是觉得对方的掌力竟似排山倒海而来!耿电退了一步,陡地也是一声大喝,双掌齐出,划了一道圆弧。掌力激荡,隐隐发出风雷之声。耿电虽然继续再退两步,却也没有如龙象法王预期那样的摔得爬不起来。
  原来耿电用的是家传的“大衍八式”,这“大衍八式”乃是一位前辈武学宗师桑见田所创.潜力暗藏,奥妙无比。当今之世,懂得“大衍八式”的只有三个人,耿电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耿电虽然尚未登堂入室,也已有了父亲的五六成功夫。用来应付第九重的龙象功,当然还逊一筹,不过也勉强可以应付了。
  杨浣青用的又是另一种方法,只见她衣袂飘飘,身轻似燕,随着龙象法王的掌风严如柳絮轻飘,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说也奇怪,龙象法王那么刚猛的掌力,竟也未能将她震倒。这都是她运用上乘的轻功,闪避得宜的原故小
  耿电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招!”摺扇倏张倏合,似点似戳,似刺似抹,趁着第九重的龙象功掌力已消,第二掌尚未发出之际,立即反攻。
  与此同时,杨浣青脱下手镯,一抖手,“铮”的一声,手镯变成了一条细长的银丝鞭,鞭梢抖得笔直,便即向着龙象法王横扫过去,刚好与耿电的攻势互相配合。
  龙象法王对耿电的摺扇打穴还不怎样顾忌,对杨浣青的鞭法却是有点惊奇了。他噫了一声,挥袖荡开鞭梢,心里想道:“原来这丫头是武林夭骄的弟子,怪不得萨怒穷和我的徒弟都曾经在她的手下吃亏了。”
  杨浣青身法快捷之极,一鞭打空,身形飘闪,已是窜过一边,避开龙象法王的掌力。龙象法王伸出中指,把耿电的摺扇弹开。
  耿杨二人心意相通,一退即上。耿电这把摺扇,合起来可以当作,点穴撅用,张开来又可作五行剑使,点、戮、刺、抹,招数十分凌厉。杨浣青的鞭法更其了得,鞭梢颤动,就似灵蛇吐信一般,招招指向对方的要害穴道。龙象法王功力深湛,耿电的这柄折扇只有一尺多长,招数虽然凌厉,近不了他的身,他还用不着怎样顾忌,杨浣青那神妙莫测的鞭法,却是他有点应付不暇了。
  原来杨浣青的鞭法得自武林天骄传授,能用鞭梢点穴,这是任何一派都没有的点穴功夫。二十年前,龙象法王与武林天骄比试,就曾败在他“惊神指法”之下,虽然只是输了一招,也是吃了一点亏。如今杨浣青能用软鞭使出“惊神指法”,显然武林天骄在这二十年中又已精益求精,把这门世上无双的点穴功夫又再推进一步。他焉能不暗暗吃惊!
  剧战中,龙象法王双掌齐出,双掌都使了第九重的龙象功,耿杨二人给他迫退两步。龙象法王忽地一声长啸,喝道:“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脱下身上的大红袈裟,迎风一抖,登时就以平地涌起一片红霞,杨浣青的软鞭那里攻得进去,耿电的折扇是短兵器,在他红霞护体之下,更是无隙可乘了。如此一来,龙象法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比起龙象法王,耿杨二人的功力毕竟还是相差颇远,虽然一时间尚未至于落败,却已渐感吃力了。杨浣青暗自叫苦:“久战下去,只怕要糟!”她在百忙中抽眼一望,只见黑旋风那边,也似乎是逐渐落在下风。
  黑旋风、轰天雷、秦龙飞三人联手,本来是占了一点上风的,何以忽然间又会主客易势呢?原来完颜长之也改变了打法。
  完颜长之给秦龙飞用秘笈上的“惊神指法”攻了几招,忽然省起:“我何不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下冷笑说道:“你在我的府中偷学了一点功夫,就敢在我的面前施展?好,我让你开开眼界吧!”左掌一挥,化解了轰天雷的攻势,右掌中食二指修的就向秦龙飞点来。
  完颜长之在这“惊神指法”上的造诣自是远非秦龙飞可比,只不过两招,就攻得秦龙飞手忙脚乱。轰天雷和黑旋风连在两翼抢攻,给秦龙飞解困。但饶是如此,秦龙飞的“肩井穴”已给他指尖弹着。
  由于黑旋风和轰天雷的攻势急骤,完颜长之内力未贯指尖,便须变招应付他们。不过这一弹,秦龙飞已是几乎禁受不起,只听得他“哎哟”一声,连退三步,但却没有摔倒。
  完颜长之的指尖碰着他的肩头之时,隐隐感到一股反弹之力,不禁也是一惊。想道:“原来这小子不仅是偷学了几招惊神指法,他似乎还得了图解上的内功心法。”
  完颜长之再加留意,又发觉秦龙飞所使的“惊神指法”虽然翻来覆去不过是十数招,但这十数招的指法和他所学的又不尽同,精妙之处似乎还在他的所学之上。
  原来留下那本秘笈的那个人,是以毕生精力专研“穴道铜人图解十三篇”中的一篇的,他虽然不如完颜长之的得窥全豹,但对他所专研的那一部分功夫,却是在完颜长之之上了。他所参悟的上乘内功心法,也和完颜长之所参悟的各有所长,难分高下。
  完颜长之发觉这点,登时改变主意,要把秦龙飞生擒,以便自己能够把十三篇图解全部融会贯通。
  “惊神指法”是天下第一的点穴功夫,完颜长之是已经窥全豹的,他尽数施展出来,变化的复杂,令得黑旋风和轰天雷也为之心惊目眩。
  当然黑旋风与轰天雷也各有各的独门功夫,但由于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复杂的点穴指法,又要兼顾秦龙飞,这就不能不给完颜长之反客为主,抢了上风了。
  杨浣青和耿电力斗龙象法王,无法攻破龙象法王的防御,形势甚是不妙。杨浣青看了看黑旋风那边的形势,忽地心念一动,虚晃一招,修地就向黑旋风那边扑去。
  此时完颜长之正在以“惊神指法”攻得秦龙飞险象环生,轰天雷全力卫护师弟,也有力不从心之感。杨浣青倏的扑来,软鞭一抖,冷笑说道:“完颜长之,你的惊神指法尚未学得到家,你敢口出大言,当真是了笑之极!嘿嘿,我让你开开眼界吧!”这番话正好和完颜长之刚才耻笑秦龙飞的说话针锋相对。
  只见银光闪烁,杨浣青的银丝鞭矫若游龙,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鞭俏点向完颜长之胸白的愈气穴。倏然间一个转身,反手挥鞭,方向立变,鞭梢竟然从完颜长之的头顶扫过,弯下来点他背心的“风府穴”。这几招离奇莫测的点穴鞭法,饶是完颜长之是“惊神指法”的大行家,也不禁吃了一惊。只听得“铮”的一声,完颜长之反手弹开了杨浣青的银丝鞭,但这一招他用的却是“蝉指神通”的功夫,并非惊神指法。
  原来杨淀青的师父“武林天骄”檀羽冲,当年以金国贝子的身份,也曾参与研究“穴道铜人”之事,虽然他不是主持,不能象完颜长之那样,把“研经院”诸人的研究心得全都窃为己有,但穴道铜人的十三篇图解他也是都看过的,(其他“研经院”的人最多只能看到一篇,甚或一鳞半爪。)而且他的悟性也比完颜长之高得多,是以他所领悟的“惊神指法”不只是师法古人,也有他自己“创新”的成份在内,或许还不如完颜长之的全面,但变化的复杂,招数的新奇,却是更在完颜长之之上了。
  杨浣青以鞭代指,用鞭梢点穴,就是她的师父独创的一门功夫。同样使的“惊神指法”,鞭长指短,杨浣青就占了便宜了。完颜长之以“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她的软鞭,表面上并不吃亏,但以较量“惊神指法”而论,他已是输了一招了。
  本来是分开两处交锋的,总此一来,就变成了双方会合的混战了。杨浣青之所以要更换对手,正因为她懂得武学上相主相克的道理,她对付龙象法王是无隙可乘,对付完颜长之倒可以把她的鞭法发挥,虽不能胜,也足以令到完颜长之顾忌。虽然完颜长之的武功其实并不在龙象法王之下。
  当杨浣青扑向完颜长之的时候,龙象法王和耿电也都朝着这边跑来。龙象法王袈裟一展,伊如一片红云,向耿电当头罩卜。
  耿电使出“大衍八式”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飞龙在天”,兀是抵挡不住那股压力,只觉胸口烦闷,如附铅块。
  轰天雷霹雳似的一声大喝,接连拍出三掌,只听得好似擂鼓似的“蓬、蓬”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龙象法玉的袈裟当头罩下,本来象是涨满的风帆的,被轰天雷连拍三掌,却登时变成了象是泄了气的皮球了。
  龙象法王大吃一惊,心里想道:“今晚的这些小辈,竟然一个强过一个。耿电是江南大侠的儿子,他的大衍八式能够勉强抵敌龙象功尚自不足为奇,这小子居然也能够抵敌我的第九重。龙象功,而且应付得似乎比耿电还更从容!”
  殊不知这也是武学上相生相克的道理,并非轰天雷的本领比耿电高明,而是他的内力在他这边的五个人中最强。是以他和耿电合力,抗击第九重的龙象功,也能够稍占上风了。
  双方混战,各展所长。完颜长之的“惊神指法”有杨浣青的银鞭点穴来克制他,龙象法王的第九重龙象功有轰天雷和耿电合力抵御。如此一来,形势登时改变,变。成了黑旋风这边又能够梢稍占得上风。
  不过他们虽然稍占上风,要想击败当世有数的两大高手,却是谈何容易。五个人中,秦龙飞虽然得了秘笈上的内功心法,内力还是最弱,时间稍长,不觉吁吁气喘,汗下如雨。轰天雷不由得暗暗担心:“目前尚未至于落败,但久战下去,只怕要糟!”
  完颜长之手下的御林军军官,和龙象法王带来的蒙古武士远远避开,但仍是采取包围的态势,埋伏在假山后面树木丛中的弓箭手,也还是张弓搭箭,丝毫没有放松戒备。看这情形,完颜长之实是不肯放过他们,即使黑旋风这边得胜,也是不能逃出“王府”。
  正在双方高呼酣斗之际,忽听得“王府”的卫上齐声喝道:叫十么人?”只见一条人影,捷如飞鸟的掠过墙头,弓箭手转过身来,箭尖对准了那个人就要发射。
  好在卫士的喝声未停,便有两个人同时大叫起来,一个是完颜长之的儿子完颜豪,一个是龙象法王的大弟子乌蒙。完颜豪大叫道:“不可放箭!”乌蒙叫道:“这是我们的公主,谁也不许动她!”
  原来是云中燕来了!
  云中燕这次的突如其来,比上次的在震远镖局出现更为令人惊奇,情况也更加危险。
  上次她只是和完颜豪秘密会见,避开了龙象法王,如今则是在龙象法王面前出现,而且周围都是“敌人”。尽管这些人还是把她当作公主尊敬,但假如她拒绝回国,只怕马上就要从公主作囚徒,插翼也是难飞的了。
  她这一突如其来,令得黑旋风大吃一惊,心道:“她一向聪明,怎的如此糊涂,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心神一分,险些给龙象法王打着。
  龙象法王也是惊愕不已,他的掌锋从黑旋风肩头削过,竟未能够立即抓着时机捏碎黑旋风的琵琶骨,还几乎给侧面攻来的耿电点着了他的穴道。
  乌蒙大喜过望,连忙上前谒见公主。身为蒙古钦使的木华黎也闻讯赶来。上前谒见,说道:“公主,我们找得你好苦。”完颜长之的手下纷纷上前巴结,不在话下。
  云中燕道:“你们真的想我回国?”
  木华黎道:“我这次奉命出使金国,临行之前,大汗和元帅还曾再三叮嘱我,要我把公主找回去。”
  云中燕道:“你们要我回去,那也不难,可是你们也得依我。一事。”
  木华黎道:“公主但请吩咐。”
  云中燕道:“只怕你一个人作不了主。”
  木华黎瞿然一省,说道:“公主是不是要和法王说话。”
  云中燕道:“不错,请你们让开条路。”迈步走向场中,此时双方还在混战,但大家都已是有点心不在焉了。
  云中燕朗声说道:“请你们暂且住手,我有话说。”
  双方各自退开,黑旋风已知她的心意,她是故意自投罗网的。黑旋风不禁说道:“云姑娘,你,你不该如此!”
  云中燕凄然一笑,说道:“你是汉人,我是蒙古人,咱们怎能长聚一起?”
  龙象法王哈哈一笑道:“公主究竟是个明理的人,这话说得对极!你是蒙古的公主,当然应该回国,岂能长住异邦?”
  云中燕道:“我是可以回国的,只是你难为我的朋友,却叫我怎么能够安心跟你回去!”
  龙象法王面色一沉,说道:“你是要我放走他们?”
  云中燕冷冷说道:“随你的便。否则你纵能把我拘留,也只能把我的尸体运回去罢了。”
  龙象法王知道云中燕倔强的脾气,虽然很不愿意,也不敢断然拒绝,只好说道:“不是我难为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是金国的钦犯,这里是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王爷的王府,这件事我也做不得主!”
  云中燕道:“你答应了,完颜王爷不会不答应的。完颜王爷,我相信令郎一定曾经把我的话告诉了你,你卖我的交情,我也会卖你的交情,咱们这是公平交易,冰说是么?”
  完颜长之一听这话,心里当然明白云中燕已经知道了他的篡位阴谋,她是把这件秘密来威胁他。可是要他当着这许多部下的面向云中燕屈服,他又觉得未免失他的“王爷”面子。
  木华黎不知个中原委,他是但求云中燕肯回和林的。当下便即上前做好做歹劝道:“公主是我们元帅最疼爱的侄女儿,就是大汗对她也是有求必应的。请王爷看在敝国元帅的份上,卖她这个交情,让她的朋友走吧。”
  完颜长之正感骑虎难下,听了这话,乐得顺水推舟,哈哈笑道:“钦使言重了。就凭钦使的面子,这点小事,小王也得依从。”当下把手一挥,命令弓箭手撤退。
  原来完颜长之是有所顾忌的,他之所以愿意放走黑旋风他门,这不仅仅是为了卖木华黎的情面而已。一来他怕云中燕揭破他的阴谋,加以二来他曾有言在先,他和龙象法王联手,足以对付黑旋风等人,但结果却是只能打成平手,再打下去也未必能操胜算。虽说他可以不必理会诺言,但以他金国第一高手的身份,食言而肥,岂非更失面子?倒不如见好即收了。
  龙象法王也是同一心思,于是在完颜长之撤退弓箭手之后,他跟着便也叫蒙古的武士退下。
  云中燕走到黑旋风面前,微笑说道:“你和凌大哥是手足之交,凌大哥的师弟如同你的师弟,他如今能够平安回去,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你也应该欢喜才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会记着你的。你走吧!”
  轰天雷这才知道云中燕牺牲自己,不但是为了黑旋风,也是为了他。他是拙于言辞的人,感动得一时间竟是说不出活来。
  黑旋风又是伤心,又是自豪,心里想道:“她为了顾全朋友之义,不惜舍己救人。哦有她这样一位红颜知己,纵然以后再也见不到她,此生亦是可以无憾了。”当下说道:“你不必为我担心,倒是以后要多加保重了。”他平素为人洒脱,但说到这几句话时,已是禁不住阵阵心酸,喉头更塞。
  轰天雷一揖到地,说道:“云姑娘,你的恩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耿电、杨浣青依次向云中燕道谢,只有秦龙飞呆若木鸡,站在一旁,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龙象法王冷冷说道:“请公主自顾身份,你的朋友要走,也该走了!”
  云中燕冷笑道:“我的身份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也不稀罕敝什么公主。”
  完颜长之叫手下打开园门,让出一条路来,说道:“今晚你门是沾了公主的光,我让你们回去,但要是你门仍在大都给我碰上,只怕你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黑旋风道:“很好,那咱们走着瞧吧。你不来找我,说不定我也还要来‘拜访’你呢。”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黑旋风等一行五人,只好与云中燕告别,离开完颜长之的“王府”。
  回头已是看不见云中燕的影子了,黑旋风固然是没精打采,轰天雷和耿电等人都也是为他难过,想不出什么来安慰他。一路上默默无言。
  走了一程,离开“王府”约有十里之遥,已是到了郊外。秦龙飞忽地凝身止步,向轰天雷一揖,说道:“师兄,我这次胡作非为,不但连累了你,还连累了许多好朋友。小弟实在罪该万死,无颜跟你回去了。”
  轰天雷吃了一惊,说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说这个干吗?”
  秦龙飞说到“回去”二字,身形倏起,说道:“师兄珍重,小弟告辞。”轰天雷一把抓他,“嗤”的一声,扯烂他的衣袖,竟然给他挣脱。原来轰天雷苦斗了几个时辰早已累得筋疲力竭了。
  轰天雷追上前去,叫道:“云姑娘为了救你脱险,不惜和他心上人分手,你这样做对得注她吗?对得住今晚来救你的一班好朋友吗?”秦龙飞晃了两晃,这几句话似乎震动了他的心灵,不过他仍是没有回头。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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