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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版《兄弟连》:穿越死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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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6楼 发表于: 2007-08-31
不是在别的时间,恰恰是在这时,肖斌又从633高地上向他报告了教导员陈国庆牺牲的噩耗!天黑后肖斌派人悄悄摸到634高地东方峡谷间杉树林子里,查实了陈国庆和他带的那个排全部殉国的消息。这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情,使刘宗魁的内心彻底改变了!

  在最后一个噩耗传来之前,刘宗魁悲愤绝望的心里,充满的还只是下面那些悔恨:由于他没能对江涛更警觉一些,今天才糊里糊涂地将全营带进了632高地地区,如果当时他更警觉一点,就会选择另一条路线而不是上午走过的路线奔袭632高地地区,结果很可能是全营被堵在骑盘岭和翡翠岭东一高地间的山垭口过不来,无法接近632高地地区,当然就不会陷进这片死地;其次他明知九连不能打仗,却让这个连去攻击634高地,终于带来了它的全体覆灭。现在他又意识到自己下午还犯了一个大错:是他同意陈国庆带A团支援的一个排去634高地参加战斗的,是他直接造成了陈国庆的死亡!

  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陈国庆这个书生气十足的教导员的牺牲,让他心中猛然生出了沉重的负罪感,刘宗魁是说不清楚的。这位白面书生下到三营当教导员的第一天,他对之就是怀疑的,不欢迎的。原因不仅在于他一眼就能看出陈国庆“真正军人的不是”,“打仗的不懂”,还在于他心中那种对所有高干子弟的几乎发自本能的不信任。但在打过一些交道之后,他很快从陈国庆身上发现了许多与江涛不同的东西。江涛喧嚣,陈国庆沉静;江涛骄矜,陈国庆谦虚;江涛浮华,陈国庆朴素。而最重要的是,陈国庆没有江涛虚荣自私,内心里珍藏着许多善良的感情和思想。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改变对陈国庆的看法:后者到底是一位与他这类工农子弟格格不入的高干子弟。他们熟悉起来还是C团三营作为A团的预备队进入公母山战区之后。如果说昨夜陈国庆曾极有预见性的指出全营可能在632高地地区作战,使他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今天下午,这位教导员明知634高地上下成了死地,还要带A团的那个排投入战斗,他就更不能不承认,自己原先对陈国庆的看法和态度都大错特错了。在所有人中,撇开他也是一位高干子弟不论,陈国庆都可被认为是最优秀的人,他却把这样一个人轻易送上了战场,推向了死亡!……

  在九连真正全体覆灭和知道陈国庆牺牲之前,虽然他对全营今天在632高地地区的处境是绝望的,但这种绝望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进攻意识,热切地渴望全营官兵与敌人血战到底;然而,当上述两件事情发生之后,这种进攻的意识和冲动却消失了,一种新的、异常沉重的负罪感攫住了他的心!

  ——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内,C团三营牺牲的人够多了!他不能再让别人因为他的错误继续死去了!他没有这种权力!

  ——今天他们在632高地地区付出了最大的牺牲!没有拿下634高地不是因为他们不尽力,而是因为他们的力量耗尽了!他们以一个营的兵力顽强抵御了来自翡翠岭和天子山两个方向敌人的攻击,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讲,他们都是无愧的!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要求这支伤亡惨重的部队继续对634高地发起攻击!没有理由!

  夜越来越深,632、633高地上下的枪声也停息了。634高地上敌人的一挺重机枪叫了一阵,又安静下来。刘宗魁木然地坐在那里,他那悲惨的内心已转向另一个方向——

  是谁使C团三营陷入了今天这样的境地?是谁让他成了一个罪人?……江涛先是派他们来捅632高地地区这个马蜂窝,等他们在这里陷入绝境,向他求援,他却只象征性地给了他们一个排!刘宗魁至今没有忘记自己希望得到的是一个营的援兵:从早上到现在,164高地地区和342高地地区都没有遭遇到敌人进攻,江涛是可以给他一个营或者从师里另外申请一个营的援兵的。可他偏偏不这样做!如果江涛这样做了,九连就不会覆灭在634高地上下,634高地也不会到现在还被敌人控制着,尤其是——他绝对不会再犯最后一个错误,竟让陈国庆这样的书生带一个排上了战场!

  江涛就是这时通过电台大声呼叫起他来!刘宗魁最初悚然一惊,很快就从江涛声音的焦躁、恼怒中听出了他内心暗藏的紧张与不安!刘宗魁脑海里迅速地想到了江涛此刻呼叫他的真正原因:632高地地区的战斗已经停止,江涛肯定得到了报告,现在是要他继续组织部队攻击634高地!午夜二十四时是军长为江涛规定的结束战斗的最后时刻,这以前拿不下634高地,江涛就没有完成作战任务!

  啊,啊,江涛也有这样的时刻!一刹那间,一点快意油然袭上刘宗魁的心,扩大了。江涛大概从没想到他在公母山战场的成败还会操纵在别人手中!江涛从来不珍惜别人的生命,现在仍然不珍惜别人的生命,那么别人又干吗要顾及他的成败荣辱!

  从早上离开黑风涧,到目前为止,他刘宗魁犯下的错误够多了;为了他的错误,全营官兵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战场指挥员,他明白634高地上敌人的一挺重机枪会给进攻者继续带来多大的伤亡!不,他不能让血战一天后幸存的人们再去大量牺牲!

  让江涛自己去攻击634高地吧!今天C团三营的全体官兵已把能做的事全做了!他们既无愧于祖国,也无愧于军人称号!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7楼 发表于: 2007-08-31
 哪怕江涛现在开始行动,午夜二十四时前拿下634高地也是办不到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替全营的生者和死者惩罚一下江涛了!

  他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战后他将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江涛是不会放过他的。不,江涛这一次是无法左右他了,每次和江涛冲突,胜利者总是江涛,今天他却要做一回胜利者!

  这一会儿连江涛也安静下来,不再呼叫他了。东南方夜空里,蒙蒙地浮动起些微的月光。它们同昏暗的夜色合在一起,虚虚地将山峰、峡谷、远远近近的森林的影子显现出来。迟迟不肯露脸的月亮仍隐在厚厚的云丛背后,缓慢而孤独地游弋。刘宗魁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明白自己正等待什么。

  等待午夜二十四时的来临。等待那个将给予江涛沉重一击的时刻到来。他自己也正在这一刻来临之际变得清醒和有力,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去迎接最后的命运。

  腕上的多功能作战用表的自动报时器响了。“嘀——”“嘀——”一连十二次。刘宗魁坐着,意识到自己并不激动。

  那个时刻到了。它也是属于他的。

  他站起来,停了停,望一眼东南方向的634高地,义无反顾地朝山腿下走去。他的第一个心愿实现了,现在要去实现第二个心愿……今夜他要到634高地去,同那些因他的错误而死的人——陈国庆、程明、梁鹏飞,同昨夜行军途中见过的年龄只有十七岁的排长上官峰,同每一个他不知道姓名却对之心怀愧疚的战士们——在一起。

  他的身后,一支小小的队伍无声地跟上来。

  他们沿着九连一排曾经走过的路线,沿632、633高地西侧的洼地和冲沟,向南走到该连一排长林洪生牺牲的地方。肖斌想到的这条路线他也想到了……刘宗魁在林洪生遗体旁卧倒,从容地自军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曲别针,耐心地把它捏直……

  每个重上战场的老兵口袋里都有几枚曲别针,将它们捏直后探寻压发引信地雷,比使用标准的探雷器轻便得多。至于拉发引信地雷,你应当小心地用手在面前草丛里碰触和摸索,然后将牙齿凑上去,轻轻地把绊线咬断……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亲切而强烈的泥土的气息,青草的气息,将泥土和草叶打湿的夜露的气息……有一种三十四年的人生重负一瞬间内全部卸却的感觉,一种回归故乡的感觉……也许你排不掉面前的每一枚地雷,但这不是重要的……我们来自泥土,还要重归泥土,只要这是故国的泥土……

  他缓缓地吸一口气,将那根自制的探雷针向脸前的泥土中扎下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8楼 发表于: 2007-08-31
穿越死亡 第三部十七
 江涛扔掉电台的送受话器,坐下去,再次把那只硕大的士兵型光头深埋在两膝间的手掌里。

  刘宗魁没有回答他的呼叫!刘宗魁不愿回答他!在C团副团长坚忍的沉默里,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一种要将他逼进死角的愿望和非这样不可的决心!

  从午后到傍晚,他的内心一直沉浸在那个令他焦灼不安的意念里:敌人从翡翠岭方向对630、632、633高地的进攻,是其从天子山方向朝164、342高地大举反扑的前奏。他觉得自己识破了敌指挥官的阴谋,只给了C团三营一个排的增援,在164、342高地保持原有兵力和防御部署,是做了一种很正确的选择。其后敌人虽然一直没有兵出天子山,他对这个方向的高度警惕丝毫也不敢放松。与此同时,骑盘岭东端630高地上下发生的战斗也成了他内心的另一个焦虑点。那儿的战斗拖得时间越长,进行得越激烈,他对今天的战局如何发展就越是心中没底。在他的潜意识里,天子山敌人的缄默和630、632高地地区战斗的激烈正是敌人阴谋的两部分:敌人的指挥官正用发生在上述高地上下的战斗考验他的意志,等待他终于承受不住由630高地失守的危险前景带来的压力——该高地一旦失守,敌人也就上了骑盘岭大山梁,既可向西威胁631高地和整个骑盘岭我军阵地,又可斜向西南与天子山之敌对632高地地区的C团三营实施合围——终于做出由164、342高地地区向630高地或632高地地区增援的决定,导致骑盘岭西段和中段防御空虚,他们才由天子山方向大规模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骑盘岭。不,他不能中敌人的圈套。但630高地失守的危险却是存在的,630高地一旦失守,上面想到的危险就随之出现,而即使骑盘岭仅仅部分失守,他也将被追究丢失国土的责任。到了后来,他还不能不发觉,事实上630高地正成为今天敌我双方尤其是指挥员一决胜负的关键:630高地不失守,他也不向该高地和632高地地区增援,天子山之敌或许就不敢贸然向164、342高地地区攻击;而一旦630高地有失守之虞,他不得不派一营或二营去增援三营,天子山之敌就可能乘机而动,整个骑盘岭的防御则将岌岌可危!

  下午的大部分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再也没有离开“大厅”一步,没有离开那部与三营沟通的专线电话一步。为内心的焦灼和惴惴不安所左右,他即使在表面上,也很难保持往日的镇静与从容了。翡翠岭之敌大举进攻630、632、633高地以前,他对战场局势的发展还是能够把握的,也没有失去在军长规定的时限内夺取并守住整个骑盘岭地区的信心,但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的信心被从根本上动摇了,现在无论是翡翠岭之敌的疯狂反攻,还是天子山之敌的反常沉默,都已超出了他原先的作战设想,成了他无法准确猜度和把握的东西。他在军事学术上一贯坚信以多胜少的原则,目前敌人刚刚显露出它们庞大的身影,尚未完全向他扑来,而他的兵力使用却已到了枯竭的程度。C团三营已用于632高地地区,本团的三个营一线展开在骑盘岭山梁之上,形成的只是一道脆弱的防御链环,一旦敌人将重兵作用于一个链环上,他手中将没有可用于增援的兵力!他又一次想到向师里要求增援,却又以当初想到的同样理由否定了它:骑盘岭除630高地外仍没有遭遇敌人大举攻击,现在要求增援是不适宜的,会引起师长对他指挥能力的怀疑的!在内心的最隐秘处,江涛依稀觉得敌人的指挥官是一个老辣多谋、久经沙场的家伙,他看出在骑盘岭一线指挥中国军队的是一个比他年轻稚嫩得多,既缺少实战经验又没有足够兵力的人,一步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以便用最后一步棋将对方逼入死地。现在他正用自己在天子山方向的沉默压迫江涛,用逐渐加大在630、632高地地区的意志力压迫江涛的意志力,他想试一试对面这个年轻人的最后一根神经会在哪一刻绷断!江涛以往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今天却第一次有了失败的预感。他是不能失败的,失败了不仅早上在骑盘岭的胜利会化为乌有,军事法庭也不会放过他!这个下午江涛变得神经过敏,气急败坏,吹毛求疵,动不动就朝631高地上的三营营长发火,朝岩洞里的参谋们大声喊叫。他下命令不让三营营长放下手中的电话听筒,每五分钟向他报告一次630高地的战斗进展情况,自己也不停地通过电话命令三营将部署在其他高地的兵力向630高地增援。翡翠岭之敌每向630高地发起一次新的攻击,他那苍白多肉的脸上就会清楚地显现出高度紧张的内心情绪,以及对于即将到来的失败的绝望预感,这时他便失去理智一般胡乱向三营发出许多根本无法执行的命令,连同必须立即传达到阵地上去的威胁;而一旦听到敌人的进攻被打退,哪怕他正在发火,也会突然停住,扔下电话听筒,在身后的折叠椅上坐下来,双手抱住脑袋,两眼发直地、长久地、祈祷一样地注视着地下。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失态,而岩洞内所有的人,包括两位北京来的记者——他们是在敌人的炮弹震坏了一号岩洞深处的发电机、自己住的岩洞一片昏黑后来到二号岩洞的——都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江涛。

  岩洞外面的天色黑透之后,630高地的枪声稀落下来。经过一下午的疯狂进攻,敌人终于没有夺走这座高地,让江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体内部的某种生命节律提醒他,只要敌人天黑前拿不下630高地,天黑后就很难办到了。他们主动停止了进攻,说明他们已在一下午的攻击中耗尽了力气,只有在休息和补充之后才能继续发起攻击。他离开“大厅”回到“卧室”,精疲力竭地在床边坐下,脑袋低垂,闭上眼睛,大半天来一直压迫着他的那种即将失败的预感突然变得不真实了。他热泪盈眶地坐了一会儿,头脑渐渐从狂热和某种程度的迷乱中清醒过来。这时他听到了001号高地方向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枪声。骑盘岭寸土未失,B团仍没能拿下001号高地。今天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危机暂时结束了,柳道明生命中的危机却持续着。敌人在630高地下打了半天就耗尽了力气,不得不于天黑后停止了攻击,已经在天子山和001号高地之敌的夹击中苦战了一天的B团当然也会在天黑后停下来歇一口气,要柳道明现在再做出惊人之举是不现实的。与柳道明相比,今天的胜利者仍是自己。想到这里,江涛心中的骄傲之旗又一次高扬起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79楼 发表于: 2007-08-31
 这时他才想到C团三营。事实上,在他决定给予这个营一个排的增援之后,就基本上将它忘掉了。就守卫骑盘岭的大局而言,这个营和它所在的632高地地区并不是最重要的,由于缺少更多兵力增援,该地区已成了我军战场上的一步死棋,刘宗魁和他那个营今天凶多吉少。但无论如何,作为骑盘岭战场的最高指挥员,他只能更关心630高地这个关键所在。现在不同了,他可以也应该关心一下刘宗魁和他的那个营了。江涛就在“卧室”里通过电话找到了631高地上的三营营长。后者报告说:从翡翠岭之敌向632、633高地展开反攻到现在,632高地地区的战斗一直十分激烈,C团三营仍在战斗,他们并没有丢掉已占领的两座高地!江涛的心热起来:C团三营好样的!刘宗魁好样的!今天这个营楔子一样插进敌人的防御纵深,吸引了天子山和翡翠岭方向敌人的大量兵力,屏障一样挡住了敌人可能直接向631高地正面发起的攻击,客观上也就保卫了骑盘岭我军主阵地!随着头脑越来越清醒,江涛现在还能对持续了一下午的危机做出一番新的解释:天子山之敌所以没对164、342高地地区发起反扑,或许就和刘宗魁在632高地地区的存在关系极大!骑盘岭大山梁是我军防御体系中最薄弱的环节,632高地地区则是敌天子山——翡翠岭防御体系中最敏感的部位。一旦——现在他有了一种新眼光——我军从那个地区继续向敌防御纵深推进,敌天子山——翡翠岭地区的整个防御体系就会被分割,并面临彻底崩溃的危险!今天发生在630、632高地地区的激烈战斗很可能还有另一种解释:敌人并不知道我军突入632高地地区的真正意图,他们仅仅是为了确保天子山——翡翠岭的防御体系,而在该地区投入了大量兵力,试图重新夺回632、633高地并坚守住634高地。结论是惊人的:今天翡翠岭之敌对630高地的攻击并不是为了夺取骑盘岭,而仅仅是要牵制骑盘岭上的我军,不让作为指挥员的他下决心增援刘宗魁,以便实现自己重新夺回整个632高地地区的作战目的。下一个惊人的结论是:今天正是因为刘宗魁和C团三营在632高地地区的浴血苦战,敌人丢失骑盘岭后才不能放手大胆地对它展开反扑行动。是刘宗魁和C团三营保住了骑盘岭!

  江涛的心热了。他再次为早上决定派刘宗魁去632高地地区感到欣慰。他想亲自跟刘宗魁联系一下,哪怕仅仅向对方表示一下感激和慰问。但他马上又把这个冲动压下去了。C团三营以一个营的兵力在632高地地区坚持到现在,处境的艰难可以想象。刘宗魁下午曾向他要求过增援,他只给了一个排!现在他主动同刘宗魁通话,对方很可能会再次向他请求增援。在孤军深入抵御了大批敌人之后,刘宗魁完全有理由这样做,而他若不答应对方的请求,C团三营完不成全部作战任务——也即最后完成对634高地的占领,江涛自己也相信那是困难的——他就要负一部分责任。刘宗魁自上次呼叫增援后一直没跟他的指挥所联系,让前者继续忘掉他好了——白天已经过去,黑夜正在来临,谁知道敌人喘口气后会不会再突然对骑盘岭发起攻击(对手也是善于夜战的,而且在他看来,敌人经过一下午的攻击没有“啃”下C团三营这块硬骨头,今夜就更有理由改变主要作战方向,通过攻占骑盘岭东段631高地地区来实现对632高地地区C团三营的合围),他不能不警惕,不能轻易把兵力派往632高地地区!

  腕上的表针已经指向十点。整个公母山战场的枪声终于沉寂了。又过了半小时,江涛走出“卧室”,来到“大厅”,他脸上那种重新恢复的镇静、从容、胜券在握的神情让每个人都眼睛一亮。他的心情是愉快的:001号高地方向枪声沉寂,说明B团的攻击行动已经停止;632高地地区的枪声也渐趋稀落,则表明翡翠岭——天子山方向之敌对那儿的反扑也告一段落。一天的战斗至此基本结束,他仍是整个公母山战场上最无可争议的胜利者!主要是想体验一下胜利者应获得的尊敬与满足,他把电话打到军的前沿观察所,找到了何晏。

  “何副处长,你好!”他精神抖擞地喊道,立即听到了何晏的回答。何副处长的声调给他的感觉是:在整整一天的战斗之后,全军范围内也许只有他一个人还能保持那种置身局外的轻松态度。

  “江团长,你好哇!”

  “何副处长,战场上的枪声都停了,你那儿有什么胜利消息要向我通报一下呀?”江涛用与内心一样愉快地声调问道。

  “江团长,我这儿还真有一个情况向你通报,”何晏“哈哈”笑了,不紧不慢地说,“十分钟前贵师师长来过一个电话:报告说B团经过一整天的战斗,已于今晚二十一时三十分完全占领了001号高地。……他们的伤亡是大了一些,但毕竟在军长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作战任务。……老兄,你那儿怎么样?对了,我还要告诉你,在第一批登上001号高地主峰的十名勇士中,有一个是B团团长柳道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晏接着还讲了些什么,江涛却听不见了。岩洞里早被一盏新烧的瓦亮的汽灯照得纤毫毕现,于是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团长的脸色正一点一点地变得煞白!

  江涛没有听清何晏又讲了些什么,就放下了电话。天黑后柳道明居然拿下了001号高地!这就是说,B团团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原以为自己今天只要守住骑盘岭就可稳操胜券,现在局面完全不同了!如果他想赶在午夜二十四时前完成全部作战任务,就必须尽快拿下632高地地区的最后一座高地——634高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80楼 发表于: 2007-08-31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昨天清晨军长离开猫儿岭前对他投射过来的冷峻犀利的目光!军长的目光和老头儿留下的话都是严厉无情的!当时他曾在军长面前夸下海口,今天没能赶在柳道明之前完成全部作战任务就已败了一着棋,如果在午夜二十四时前还拿不下634高地,等待他的就只有耻辱了!

  可他剩下的时间却不多了,现在是十点四十,距离军长规定的最后时刻只有一小时二十分了!

  一种与整个下午笼罩在内心的失败感不同的全盘皆输的预感清楚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意识到自己一刹那间的软弱,目光下意识地在岩洞里众人脸上扫视了一遍,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些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看到的却是一张比一张还要惊惶不安的面孔!他的目光终于撞上了岩洞洞口那两个人的目光——肖群和白帆的目光——羞耻感迅速涌上他那苍白的脸,使两腮飞快地涨红了。江涛将视线转向尹国才,勃然大怒:

  “参谋长,怎么两位记者也待在这里?!……现在这里没什么新闻!你为什么不请他们回自己的岩洞!”

  是内心中清楚地高涨起来的失败的预感让他忍受不住记者们的目光了!昨日他请他们来是要宣传自己的胜利,现在却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失败和耻辱!不,骑盘岭的戏快演完了,他不需要他们站在一旁欣赏他的失败!

  两位记者脸颜色陡变,互相看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岩洞。

  江涛内心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对于632高地地区枪声的沉寂,刚才他还是理解的,觉得它是完全正常的,现在却不理解了:634高地还在敌人手中,C团三营为什么就停止了战斗?!

  “参谋长,向C团三营呼叫!我要同刘副团长讲话!”他对尹国才喊道。此刻能够将他从失败中拯救出来的人,只有C团的这位副团长了!

  但是,以后二十分钟里,无论是尹国才还是他自己,都没有从电台里听到刘宗魁的回答。江涛怀疑过C团三营电台出了故障,又怀疑刘宗魁是否牺牲了。这些猜疑很快被否定了:如果电台故障,按规定C团三营早应通过其他途径改变与A团指挥所的通讯方式,对方没这样做,说明电台没有坏;如果刘宗魁牺牲了,该营总还有别人,不该没一个人回答他的呼叫!

  只有一种他不愿相信却不能不想到的可能:一天的激烈战斗之后,刘宗魁不仅擅自停止了对634高地的攻击,还有意中断了与A团指挥所的联系!

  这是严重违犯战场纪律的行为!这是背叛,是畏敌不前!刘宗魁是个老兵,不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江涛猛然想到了——这种事情刘宗魁也是能干出来的!以前他和这位副团长总共只打过两回交道,最后的结局总让他大吃一惊。他从来也没能真正理解这个人,今天还是这样!……

  而刘宗魁此刻却成了左右他成败荣辱的关键!难道今天他又在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得罪了这位副团长吗?……噢,是喽,下午翡翠岭之敌向632高地地区反扑时刘宗魁向他要求增援,他只给了对方一个排!不过这件事上他真做错了吗?……不,就是现在回过头来想,他也不能认为632高地地区会比骑盘岭更重要!但是刘宗魁不会这么想的,他会以为你故意对他那个营的生死存亡置之不理!

  即使他现在命令631高地上的三营立即派兵南下634高地,于午夜24时前拿下那座小高地也是不现实的!从骑盘岭大山梁下到632高地地区就要一个小时!何况这样做还会导致骑盘岭东段兵力空虚,倘若翡翠岭之敌发动夜袭,630高地仍可能不保。从164高地和342高地地区抽调兵力更是时间不允许的!……

  如果刘宗魁想给予他沉重的一击,现在这个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论如何,他今天在军长规定的时间是拿不下634高地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军长就将得到这样的报告:柳道明在001号高地地区提前两个半小时完成了作战任务,江涛在规定时间内却没有能够收复骑盘岭地区的全部国土!不,人们不会这样说,他们会说:柳道明是个能打硬仗打恶仗打胜仗的战场指挥员,江涛却不是,江涛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从今夜二十四时开始,他和柳道明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他把那颗硕大的士兵型的光头从两膝间抬起来,就像从一道绝望的深渊里抬起来一样。他的失败和耻辱已成定局!但就从这一刻起,他也自由了!他不再是一个必须困守在猫儿岭A团指挥所的步兵团长,而是一个卸却了责任、以后再也不会肩负这种责任的失败的军人!今天他没有输给敌人,仅仅是输给了刘宗魁这个满头高粱花子的农民!他是被这个人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他战后可以追究此人的渎职罪,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不管如何,作为A团团长他都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战任务!……

  难道你一点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躲在猫儿岭上等待那个耻辱的时刻到来吗?……不!江涛的心痛苦地叫起来。这次战争是他指挥一个团进行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最后一场战争!你失败在634高地上,就应当亲自带人走到634高地上去,将它拿下来!这样做虽然不能改写你的失败,但至少可以让所有嘲笑你的人明白:江涛作为一名军人,至少是同亲自带人打上001号高地的柳道明同样英勇无畏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81楼 发表于: 2007-08-31
  对于二号岩洞里的每个人来说,这一刻既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他们看到自己的团长又从失败和耻辱中倔强地站了起来!

  “参谋长,你留在指挥所,我现在带警卫排去634高地!……我们现在出发!”他用一种狂热的声调冲动地说,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尹国才一动不动地望着江涛。他突然觉得,正是这一刻,他才从团长身上发现了真正的英雄本色!

  “是,团长!我这就去安排!”他激动地应一声,觉得眼泪就要涌出来,慌忙转身跑出洞外。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82楼 发表于: 2007-08-31
穿越死亡 第三部十八
 一台吉普车和一台卡车很快就开到了岩洞外的空地上。江涛和警卫员刘二柱从岩洞里走出,上了吉普车;警卫排的二十几名冲锋枪手上了卡车。为了方便联络,尹国才又决定让团长带上一个通信参谋和一部电台。

  两辆车的发动机轰鸣起来。黄亮的车灯光在夜色中明了又灭,灭了又明。就要出发了,尹国才又匆匆跑到吉普车前,低声对江涛说:

  “团长,两位记者……他们也想跟你一起去634高地!”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黑影就从岩洞洞口走过来,出现在江涛面前。是肖群。这位不久前被他轰出作战指挥室的人显然已做好了上战场的全副准备。借助车灯的明灭,江涛看到他左肩吊一只采访包,胸前挂一架照相机,右胁下枪套里插一支手枪。

  顺着肖群走来的方向望去,他又在三号岩洞洞口看到了身背采访包的女记者的身影。

  肖群的话一出口,就显得生硬而且冲动:

  “江团长,作为战地记者,根据总部规定,我们有权要求所到的作战单位允许我们上战场采访,并保障用车。”他停了一下,似乎要给对方一点思考的时间,“现在你有两种选择,让我们和你一起去634高地,或者专门派车和向导送我们去那儿!”

  江涛只让他等了一瞬间,便干脆利索地回答了他:“好吧,请你们上车!”

  肖群拉开后车门,钻进了车厢,并透过车窗回头一看,这时才发现三号岩洞前的白帆不见了……

  肖群决定去634高地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一天来待在A团指挥所,他也像每个军人一样经历了所有的一切。尽管在军事上所知甚少,他还是凭借记者的洞察力和想象力,明白了从早到晚骑盘岭战场上局势的发展变化,尤其是C团三营扮演的角色。对于江涛一天来的失态,肖群是失望的,但想到战争给予这位团长的沉重压力,他还是以宽容的态度理解了对方。不过江涛个人的魅力毕竟在他心目中受到了严重损害。战争的狂热气氛已深深感染了他,江涛的软弱和惊慌失措,团指挥所内充斥的危机意味,都让他于失望之余生出强烈愿望:今天他应当到战场上去!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去,而不是待在A团指挥所,同一个心慌意乱举止失措的团长在一起。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地方就是632高地地区。下午他就想去那里了,只是因为不愿给精神处在狂躁迷乱状态中的江涛添乱,他才没有将自己的要求讲出来。十几分钟之前,公母山广大战场上的枪声终于完全沉寂下来,他认为可以将那个要求提出来了,没料到二号岩洞里的气氛竟发生了那样的变化:江涛一听说B团天黑后拿下了001号高地,他那道在战争的压力下艰难地支撑了一整天的精神堤坝就坍塌了,肖群和白帆竟被对方当做倾泻失败情绪的目标,粗暴无理地撵了出来。这一下,肖群心中对江涛保留的最后一点好感也丧失了。昨天他还准备从战争和改革的角度大力宣扬此人,现在却突然想到:真正应当被他宣传和赞美的不是江涛,而是那些在战场上与敌人浴血奋战的基层官兵们!——他要到632高地地区的C团三营去,而且要连夜赶去!

  回到三号岩洞,他点燃一支蜡烛,对白帆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女记者脸上飞快地现出两片不易觉察的惨白。

  “一定要去632高地地区吗?”她望着肖群,目光有一点游移,问,“战后再去访问那个营不行吗?”

  肖群看出了她内心的犹豫。此刻他自己的感情是那样激烈,不像一名记者而像一名急切投入战斗的士兵,死亡的威胁在他已不是一个问题。他本来就不想跟白帆一起去,只是出于礼貌才问了她一声。现在她面有难色,他当然不会勉强她。肖群很干脆地说:

  “那好,你留下,我一个人去!”

  白帆却把这回答看成了肖群对自己的鄙视。自从昨天夜里她在营地后面的林子里被江涛冷冷地推开,她对这位步兵团长的美好感觉完全消失,心存的只有一种老也抹不去的羞辱感了。刚刚过去的这个白天,白帆基本上是在一种由敌人对猫儿岭的不间断炮击引起的巨大震撼和恐惧中度过的。白帆上前线时把一场战争想象得十分浪漫,真的战争到来之际,她才发现它是那么可怕,她的神经很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知道这是不好的,应当感到耻辱,但每当新的一轮炮弹落到营地和洞顶的岭脊上,她还是止不住要浑身颤抖,心里灌满黑暗和绝望。她担心岩洞会塌下来,更害怕一旦走出去,会毫无遮挡地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这时她非常渴望走到人多的地方去,从心理上获得安全感。过不多久敌人的炮弹就震坏了一号岩洞里的发电机,让三号岩洞一片漆黑,她如愿以偿地到了二号岩洞。但她在这里仍没有找到安全感,却目睹了江涛整个下午的失态。然而天终于黑下来了,战场上枪炮声渐渐沉寂,白帆也从一天来的恐怖中慢慢清醒,意识到了饿,意识到了精神松弛后的极度疲倦,她就要走回自己的岩洞了,却又亲眼见到了江涛的又一次失态。她还不大明白哪里出了什么岔子,江涛就将满腔怒火发泄到肖群和她头上。如果昨天夜里过后白帆对江涛还只有一种由受辱引起的怨恨,现在充盈在心里的就只是鄙夷了!原来江涛竟是这样一个色厉内荏、毫无自制力的人!她真后悔昨天一见钟情地爱上了他!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83楼 发表于: 2007-08-31
 但是走回三号岩洞后肖群提出连夜到632高地地区去,还是让她心头一颤。持续了一整天的恐惧再次袭来,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上面那句话。肖群的回答是那么决绝,不仅成了对她那屡遭挫折的自尊心的又一次打击,还让她觉得肖群此去再不会回来了。白帆突然想到:肖群走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在两次受辱之后,还能跟这个步兵团长生活在一个山头上吗?!

  “不,我跟你一起去!”她改变了主意,坚定地说。

  正在准备出发的肖群望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快点收拾好了出发。肖群想的是:战场上最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死亡,面对死亡每个人的尊严都赤裸裸地在他人目光下经受着考验。此刻白帆哪怕仅仅是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怕死而改变初衷,他也没有理由阻挠她!

  收拾好东西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岩洞。

  肖群去找尹国才交涉车和向导,白帆站在岩洞外等候交涉的结果。她还刚刚在张莉住过的、如今已被烧成灰烬的帐篷旁站了五分钟,心境就发生了新的改变。

  造成这种改变的原因是在她耳廓里猛然清晰起来的、敌我双方夜间值班炮火的又一轮轰隆隆的射击声。一发炮弹低低地掠过猫儿岭山脊线,由北向南越过营地,蓦地落到前面山崖下,“咣——咚”一声炸响了。这是一发在白帆心理上产生了重大影响的炮弹。一天来敌人朝猫儿岭打过来的无数发炮弹虽然在她生命里灌满了恐惧,但那毕竟是藏身于不大可能受到直接攻击的岩洞内体验到的恐惧,这发炮弹连同刚刚听到的隆隆的炮击声,却让她逼真地体验到了一种新的、无遮挡地置身于战场的恐怖。忽然,白帆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跟肖群一起上战场了!

  不……

  难道她是为了死亡来前线的吗?难道为了自己目前从事的职业,她真愿意像肖群那样不顾一切,准备以身相殉吗?

  生命是美丽的,她怎么能这样去死?在人生旅途的前方,还有很多可以想象的幸福在等待她,还有很多美好的愿望没有实现,她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她又在岩洞前的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等A团参谋长尹国才带肖群去吉普车前找江涛交涉,白帆已经转过身,快步跑回了身后的岩洞!

  肖群上了车,江涛烦躁地代替司机按了两次喇叭,仍不见白帆走出三号岩洞,便急不可耐地说:

  “不等了,开车!”

  并非此刻他对记者们的态度变得客气了,恰恰相反:他所以听完肖群的话便同意两位记者同车出发,是因为他现在觉得,无论谁想干什么或者不想干什么,在他都无所谓了!记者们既然想去战场上瞧瞧热闹,那就让他们去好了!……

  他为他们这一小队人选定的是昨夜张莉离开猫儿岭直至上战场走过的同一条路线:先沿谷底急造公路向东,在631高地北方峡谷底下车,然后顺昨夜三营进攻该高地时开辟的通路徒步翻越骑盘岭大山梁,然后向南进入632高地地区。

  发动机一直隆隆响着的吉普车猛地向前一蹿,车灯大亮,朝山下疾驶而去。后面的卡车也紧紧跟了上来。

  夜暗如墨。吉普车驶进了谷底密林。司机像是懂得团长的心思,唯恐车子开得不够快,竟违反战场规定,让两盏车大灯一直明晃晃地亮着,白花花地照着路面。江涛把脑袋伸在落下窗扇的车窗外面,一任迎面扑来的冰凉湿润的风猛烈刮打着自己发烫的脸。他已经把记者忘了,一旦离开猫儿岭,他心里便又只剩下一个老问题了:他失败了,败得很惨!可他到底是怎么失败的?!

  啊啊,难道他今天在指挥上真犯了什么错误吗?如果他真有过错并且导致了这种失败,他或者可以接受它!但无论他怎样回头思索,还是不能为自己的失败找到除刘宗魁外的任何解释!

  啊啊,难道拂晓时他指挥A团十五分钟拿下骑盘岭不是一个奇迹吗?而在翡翠岭——天子山之敌出乎意料地向骑盘岭大举炮击和反扑之后,他下定的以确保骑盘岭为全团防御作战首要目标的决心又有什么错?难道应该丢下骑盘岭不守而去增援C团三营吗?哪怕在派遣这个营去收复那三座小高地的事情上,他也认为自己没错。当本团的三个营为守卫骑盘岭无法占领那三座小高地时,他只能把上级支援给他的C团三营派去,预备队的使用原则不就是在关键时刻用于关键地区吗?就是此刻让他决定这件事,他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现在他心中高涨的愤怒又回到一个既定的倾泻目标之上了。刘宗魁!是的,就是这个刘宗魁,在关键时刻毁了他的胜利、他的事业、理想和前程!刘宗魁毁了他的一生!……可是这个刘宗魁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不可呢?难道他江涛真做过什么严重伤害对方的事,以至于让后者一直对他怨恨难消,终于在战场上最关键的时刻狠狠地报复他?!啊不,他和刘宗魁总共只打过两次交道,难道其中的哪一次他做得不对吗?上次战争中,他让刘宗魁派人去抓一个“舌头”回来,是为了侦察对面的敌情,帮助师长下定作战的决心,那样做有什么不对?另外一次,他查出了刘宗魁种菜卖给各连的事,严厉地批评了他,又有什么不对呢?何况等该营教导员做了解释,他不是没有再追究吗?……除了这两次交道,他绝对想不出和刘宗魁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再说即使他与这个人在工作中还发生过其他碰撞,难道就能成为他在战场上朝他背后猛插一刀的借口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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