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电影学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章 灵魂天籁
“唉……救命啊……啊啊啊!”易青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靠在录音教室的DJ大靠椅上,一阵鬼叫。
“还是不行吗?”去买午饭的杨娴儿从外面进来,把几大袋麦当劳放在录音台上。
“啊?!”李佩佩一声惊叫,赶紧把袋子拎起来,叫道:“大姐啊,这套设备好几十万呢,要是可乐什么的滴两滴下去,卖了我也赔不起啊!”
孙茹垂头丧气的拍着台子,道:“破东西!怎么弄都不出好效果,还几十万呢!”说着,拿脚不停的踢台子下面的铁板,嘟囔道:“叫你几十万,让你几十万,让你几十万……”
李佩佩笑道:“那里随便你踢,爱怎么踢就怎么踢,反正我不疼。”
一直坐在一旁发呆的罗纲走过来,把李佩佩手里的袋子接过去放在一张大椅子上,拿出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来吃。
易青去掐罗纲的胖脸,骂道:“吃!就知道吃,就知道吃!今天都星期四了,后天就比赛了,所有人就你不着急。”
罗纲咬着汉堡道:“反正不关我的事。我负责拍的素材可是前天就完成了,剩下的事我又不懂。你们爱咋咋地,没人吃我都吃了啊!”
李佩佩道:“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就是说不上来缺点什么。要不我再去系里叫人?”
易青道:“声带已经弄好了,音效特效也说的过去,但是,这个片子的音乐没有灵魂。所以老觉得缺少点什么。”
李佩佩讶然道:“灵魂?”
易青点头道:“就象电影要表达导演的内心语汇一样,好的音乐要表达创作的情感,你的音乐里要……要有一种……”易青使劲的寻找着词汇,思索着道:“……要有一种倾诉,你想要讲点什么,你以什么去震撼和感动人;要把影片的内涵和音乐的内在表情融合在一起……如果只是技巧的拼凑,根据片子的推进把相配的音乐加上去,那只是个技术活儿,你们录音系的人都能做。”
孙茹在一旁啃鸡翅,叹气道:“懂电影的不懂音乐,懂音乐的不懂电影,就好比一只鸡只有一边翅膀,怎么飞得起来呢?”
杨娴儿喝了口可乐,慢悠悠的道:“据说鸡就是有两只翅膀也飞不起来。”
李佩佩发了一会儿呆,颇有点神往的道:“我要是有何风师兄的那种本事就好了。”
易青摇头道:“别提了。那位天才现在基本是废才。就算他还能行,就他父亲现在这种情况,咱们总不能不让他做孝子吧?”
李佩佩道:“这次代表日本出思的杉尾坊尚善,可是在维也纳开过演奏会的青年指挥家,作曲家,二十几岁就拿过几个国际上的电影音乐指导的奖了。我们做的这个东西,要是能赢他就奇怪了。”
杨娴儿撇嘴道:“有这么厉害吗?日本人怎么随便抓个出来就是什么家什么家。”
罗纲接口道:“李佩佩说的可一点没有错。杉尾坊尚善在日本是有名的音乐神童,我在日本的时候还去听过他指挥的演奏会。不过,他跟佐藤他们不是一路的,这个人在日本是坚定的反战派,右翼分子曾经扬言要暗杀他。”
孙茹没好气的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他还帮着佐藤跟我们作对!”
易青失笑道:“拜托,大小姐,人家是来参加中日文化交流的好不好。象这种学艺成痴的人,有机会跟中国高手过招他能放过吗?”
说着,他又把声带倒回去听了一遍,没什么毛病,可就是让人激动不起来,这样的作品干脆都别拿出去丢人算了,还跟什么家什么家去比赛……
艺术创作这个东西是要讲天分,讲顿悟的,而不是靠实践积累。这跟大多数人想象可能不太一样。一个匠气十足的导演拍一辈子戏也依然上不了台面,而一个有才气的天才导演可能一部戏就名垂青史。
就好象下围棋一样,11岁的常昊当年只有三段棋力就能打败国手马晓春九段,并不会因为马九段比他多下了几十年棋而使他输棋。
电影也是一样,陈凯哥拍《无极》的时候,他的实践经验比拍《霸王别姬》的时候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无极》花了几亿成本却被人骂死,《霸王别姬》不但拿了电影艺术最高奖戛纳金棕榈,而且进了巴黎艺术历史博物馆。
学习艺术最重要的就是用感觉、用心去体会感知;其次是思考和运用智慧;再次是表达和沟通,最后才是操作和实践。
并不是说具体的实践不重要,而是实践、操作、技巧这些东西是人为可以把握掌控的,是很容易可以做到的。拿录音来说,没听说哪个专业院校毕业出来的学生,到了剧组岗位上不会操作的——老录音师操作了几十年也无非是动作快一点,或者某些方面有点小窍门,而创作中的灵气和感觉,却是练一辈子也练不出来的。
很多创作者不理解这个主次关系或者不明白这个道理又或者明白了客观条件使他无法去实施,所以一辈子只能拍一些千篇一律的垃圾。
虽然易青他们没见过何风的实力,但是在李佩佩他们的表述中,他就是属于一种天才类的存在。
要是开场音乐辩论会,估计没有什么人能赢得了易青,身为一个导演,他的音乐修养和鉴赏的水平早已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和学历。但是叫他进行录音创作他就不行了,就象美术沙龙上他能打败杨娴儿,但是让他们两人提笔画幅油画什么的作品他就不行了。
毕竟一个导演的才华和能力应该体现在脑和嘴上,能想会说,思考与沟通才是导演的本分,相比之下,摄影、录音、美术这些更象体力劳动,而导演是典型的脑力劳动者。
而李佩佩这样的学生,在学业上应该是最优秀的一类人,让她中规中矩的完成一个电影是没问题的,但是她却完全不具备易青的那种灵性和智慧,做出的东西象从流水车间生产出来的标准品一样。
从何风家回来以后,第二天星期二易青就和罗纲、孙茹去故宫把素材拍了出来。从星期三上午到现在,几个人都是轮流回去睡觉,三餐都在录音房吃,一直做到今天周四中午才把声带做好。
虽然做的不满意,但是只能如此了。就算现在有什么天才来出手相助,重新做一条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杨娴儿恨恨的道:“上一场明明就是我们赢的,日本人耍赖!现在要跟他们算平手,真不甘心!”
这时,易青的手机响了起来,易青接起来一听,是依依从医院打来的,这丫头心太善了,中午一下课就跑到医院去了。她知道易青这两天忙,没有叫他一起去。
“易青,老伯伯醒了!”
“啊?”易青也很高兴,抬头对大家道:“依依说何风的父亲,那个老大爷醒过来了!”
“不过,”依依在那头幽幽的说道:“医生说不太好,可能是回光返照……”
依依放下电话,走进病房,呆呆的看着老人。
老人嗫喏着说不出话来,依依知道,他是希望在临死前见一见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依依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子,背后斜背着一个漂亮崭新的小提琴琴盒,一身白衣如雪,一条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看他的样子大约也就二十五六左右,眼神中却带着与年龄不相衬的沧桑和落拓;象一个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浪子,他瘦削清俊的脸上光滑白皙,泪光隐隐。
他看着老人,嘴角微微抽动,说不出话来。
依依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眼熟,可是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看,认出了他背上的小提琴盒子,正是他们从曾魁元店里拿出来的那个!
“你是……何风?”依依惊讶的道:“刮了胡子都认不出来了!”说着,她连忙上前让何风进来,道:“老伯伯一直在等你,快进去跟他说说话吧!”
依依让过何风,细心的给他们父子俩掩上房门,坐在门外的长椅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开了。何风慢慢的从里面走出来,站到依依的面前,轻声道:“请帮我叫医生来,谢谢。”
依依一惊,站起来道:“老伯伯怎么了?不舒服吗?”
何风低声道:“我父亲……去世了。”
“啊?”依依一下子眼眶就红了,点头道:“也好,也好,看到你这样来见他,他也该去的安心了。”
何风怔怔的站在走廊上,看着天空,一句话也不说。
依依连忙去叫了医生来。医生赶到后,确认了患者死亡,蒙上白布,记录了死亡时间,开出死亡证明和通知……病房里兵荒马乱,征求过何风的同意后,先在太平间停放一夜,明天直接从医院去火葬场。
医院的护工把遗体推走了。何风始终面对着天空,没有回头。
依依怜悯的看着何风孤独瘦削的背影。她也曾经失去过父亲,知道那种感觉。
忽然,何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依依,问道:“你的那些朋友们呢?”
依依道:“他们在学校。他们刚才还说晚上来看老伯伯,没想到这么快就……”
“我应该好好谢谢他们。”何风呆呆的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爸爸得了肺癌。我从小,我爸爸就是这样,他有什么难受、不舒服、不高兴从来都不跟我说。他只是叫我不要分心,好好学琴……”
“……我从小,母亲就去世了。我父亲一个农村男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带我,也没有再娶。他怕耽误了我,怕委屈了没娘的孩子,就拼命的赚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买给我。他承包过鱼塘,种过蘑菇,还办过养鸡场,在农村,他算是很会赚钱的。本来他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就因为我从小喜欢音乐,他倾家荡产的送我去城里最好的学校找最好的老师教我练琴……”
“……我练琴,上音乐附中、上大学、考研究生,一直到二十几岁,都在花我爸爸的血汗钱;后来,我自己能赚钱了,拿了好多国外比赛的奖金,我也没有想过应该给我爸爸买点什么。而我爸爸,我只是偶尔随口提了一次,我想要一把曾魁元大师手工制作的琴,这只是句白日梦一样的玩笑话,他就牢牢的记住了……”
依依静静的听着,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何风才好。
何风慢慢的解下背后的小提琴,抱在怀里,低声道:“我永远都记得,小时候,我在老师家里学琴,一学就是三四个小时。我爸爸就象一个卫兵一样,始终站在老师家的楼梯口等我,有人经过的时候,他就会自豪的指着老师家的门告诉人家,里面拉琴的是我儿子,不错吧……”
“……那时候我还常常嫌他烦。现在,我真的很想再拉琴给他听,可是,他还能听到吗?”
“能的!”依依很肯定的说道:“只要你用心拉,他在天上一定能听的到!”
……
2006年11月9日,星期五,北京晴。
下午两点多,易青正在睡午觉。准备睡醒了和李佩佩他们再去把作品修改一下。
这时宿舍外面有个男生敲门,咚咚咚,山响。
易青睡眼惺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宿舍里导演班的其他几个男生一阵抱怨——
“谁啊?大中午就来讨债!”
易青开门一看,是个表演系的男生。
“谁叫易青,楼下有个女生找!”那个男生一脸的不平衡,道:“靠,我们学院都没见过那么正点的女生!”
易青有点儿醒了,他跑到窗口向下一看,楼下一个人影正仰着头看着他们宿舍的窗户,苗条婀娜,不是依依是谁?
易青赶紧穿起衣服,跑下楼。她今天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易青跑到楼下,冲到依依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依依嫣然一笑,道:“你看,我把谁带来了?”说完,她身子往旁边一闪。
只见她身后的树下,站着一个斜背琴盒的白衣青年,午后阳光透过稀松的树叶照在他忧郁孤独的脸上,显得他格外落寞。
“何风?”易青认出了他背上的琴盒。
何风慢慢的走过来,看着易青道:“听说你们明天要跟人比赛?能让我看看你们的作品吗?”
易青笑了,道:“当然。”
易青带着何风和依依来到录音房。然后通知李佩佩和罗纲、杨娴儿赶紧来。
何风一坐到录音台前,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都说男人在专心工作的时候最帅,何风此时的样子,让易青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一句话“就象西门吹雪拿起了剑”。
过了一会儿,李佩佩、罗纲、杨娴儿都来了,只有孙茹从家里过来需要点时间。
何风仔细听了一遍,回头道:“对手很强吗?”
李佩佩一脸都是见到偶像后的激动,连忙接过来道:“杉尾坊尚善!日本的杉尾坊尚善!”
何风点了点头,回头过去,把做好的声带上稍微修改了几处地方。然后道:“先这样吧,明天再说。”说着站了起来。
罗纲惊讶的道:“明天?明天就比赛了啊!”
“来得及!”何风淡淡的道:“各位明天见。”
说罢慢慢的走了出去。
李佩佩双手抱在胸口,一脸憧憬的喃喃道:“哇……好酷哦!”
星期六是今年外国电影节的最后一天。往年其他国家电影节的时候,这最后几天一般是最冷清的。
然而今年不同,由于充满悬念的中日电影三场PK大战牵动着许多人的心。
相信对大多数“中日友好人士”来说,今天电影学院录音系输掉才算是大团圆结局,双方平手告终,顾全了日本代表团的面子,也不让中国官员们没面子。
一大早,市外联办的领导就来了院长办公室,说要见见比赛的选手。张院长让自己的秘书给领导端上一杯水,让人去把李佩佩和易青叫来。
易青和李佩佩来到办公室。领导温和的看着他们,虚头八脑的说了一大堆夸奖的废话,然后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易青看了李佩佩一眼,有点迟疑的道:“准备好了。”
领导点头道:“好啊!我就是想提醒你们,不但要赛出水平来,更重要的是,要赛出中国人的风格来。我们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谦让和敬客是我们民族的美德嘛?”
易青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恶心坏了,他盯着领导的啤酒桶好肚油肚,冷声问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输给日本选手?”
“也不能这样说,”领导笑呵呵的道:“毕竟是文化交流嘛,又不是打仗。关键是展示了我们新时代中国电影人、中国大学生的风貌和才能就行了。不必要那么盛气凌人,非要把客人压服不可嘛!再说了,我们每年跟日本都要搞很多文化交流,让人家太没面子,我们以后的工作也不好开展嘛!”
易青听了,真是怒火填膺,这算是什么道理?顾全日本人的面子,那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面子呢?难道我们就是不要脸面的?我们就不该受到国际上的尊重?整天说谦让谦让,还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这是什么大国风范,其实何曾有一个国家因为“谦让”而受到尊重?哪有一个敌人肯因为你“谦让”而手下留情?
对付日本这种国家,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严!
易青深吸了一口气,郎声道:“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决不会为了无聊的理由故意放水,做出有损中国人形象的事。”
领导愕然,难道这个傻小子没有听明白我的话?
张院长在桌子后面看着剔眉瞪目的易青,慢慢的道:“易青,我把丑话给你说在前头,你们几个要是输了这场比赛,我就处分你!”
易青嘴角浮起一个得意的浅笑,大声道:“请院长放心吧!我们去准备了。”
说着,看都没再看大腹便便的领导一样,转身拉起李佩佩就走。
领导就算再颟顸,也不可能听不明白张院长的意思,他尴尬无比的站了起来,想发作又发作不得——电影学院可不比一般院校,算是半个国家机关,很多老师本身就是人大代表,能做这种学校的院长,背后一定是有点官家背景,比如说前任院长谢非老教授,就是毛主席的老师谢觉哉老先生的长子。
真要掐起来,谁领导谁还真说不定呢。
张院长冷笑了一下,随便什么人都能到电影学院的院长办公室指手画脚,那我们还混不混了?当年四人帮手下的红卫兵围攻电影学院的时候,这个学校的人也没丢过份子,何况是现在。
桌上的热水杯上面还飘着袅袅的热气。张院长推开门,秘书他们的的办公室就在对面,张院长冲着秘书道:“下次这种人来,记得用一次性杯子!”
……
易青和李佩佩走出办公楼,直接去录音房。
依依、孙茹、罗纲、杨娴儿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正在听昨天何风改过的样片。
“确实感觉激动了一点,”孙茹皱着眉头道:“可是也没有根本性的进步啊!”
易青站在门口看了看走廊,道:“何风还没有来吗?”
李佩佩非常有信心的道:“他说要来,就一定会来的。而且,何风师兄以前代表我们学校去比赛,还从来没有拿过第二名,我们这次一定赢!”
“那是以前!”杨娴儿接口道:“一个吸了半年毒的人,再天才能怎么样?更何况,就算他现在出现,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李佩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也不好说什么。
易青一拍手,道:“别等了,到点了,我们过去吧,行不行就这么着了。”
易青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心里真是无比郁闷。本来输了算平手也就罢了,但是今天被那个领导这么一说,以易青的脾气,真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输掉这场比赛!
要是今天输了,没准张院长还会误会自己,那个领导也会得意洋洋的认为是他的话起了作用。
靠!易青一路走,一路捏紧了拳头,明知胜算渺茫,他也决不会回头!
马上就要八点了。
易青他们走进礼堂,他们几个刚一走进去,各高校来参加活动的学生就开始鼓掌。几个星期下来,电影学院学生会的这几个学生跟日本人叫板的事迹已经传开了。青年学生之间这种举动最容易引起大家的好感,易青他们俨然已经成了抗日英雄了。
易青他们向着人群频频点头,一边找地方坐。忽然,李佩佩惊叫道:“你们看那是谁?”
易青闻声望去,只见人群中坐着一个抱着小提琴的男生,长发披肩,背影瘦削。
“何风!”易青急忙走过去,道:“你怎么不去录音房找我们?”
何风抬了一下头,慢慢的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好久了。坐下吧。”
易青叹了口气,招呼依依他们过来坐下了。
孙茹嘟囔着道:“现在来有什么用,看我们怎么输吗?”
依依轻轻的拍了拍孙茹的手,孙茹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毕竟何风父亲刚刚去世,时间这么紧,怎么能怪他不帮忙呢?
何风越过易青和依依、孙茹,对着那边的李佩佩道:“把样片拿到后面去吧。一会放片子之前,我们两个一起上去。”
李佩佩满眼放光,点头道:“恩!”能跟偶像并肩作战,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嘛!
礼堂里已经陆续坐满了人。
日本代表团也来了。易青注意到那个杉尾坊尚善非常奇怪,他虽然也做在日本代表团方阵里,但是却和日本留学们坐在一起,对佐藤和其他右翼专家爱搭不理的。
五位评审入席坐好,电影学院领导和佐藤也都就位了。
雅克道:“今天是电影节的最后一天,非常荣幸跟中日两国的精英们度过了一个月的难忘时光。希望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两国年轻的电影人能够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为此次电影节画上圆满的句号。”
说着,雅克示意熄灯,先让日本选手放映自己的参赛作品。
“对不起,请等一下!”
“对不起,请等一下!”杉尾坊尚善突然站起来用英语大声道,然后走上主席台。主席台是在礼堂舞台下面的,背对观众面向银幕,好方便评审一会看作品。
杉尾坊尚善走到佐藤旁边,移过话筒,道:“之前的两场,据说都是中国的朋友让我们先出示参赛作品。中国有句老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想,这次也该轮到中国的选手先来了。谢谢!”
雅克笑道:“啊,日本的音乐家很有气度。那就请中国选手先来。”
何风和李佩佩站了起来,向主席台走去。李佩佩不知道何风要干什么,张大眼睛看着他。
何风向张院长点了点头,张院长是认识何风的,呆了一呆。
何风移过张院长面前的话筒,对着下面道:“各位,我们参赛的作品名是《大爱如天》,我们试图向大家证明,只有回归最本源的艺术形态才最能发挥质朴的感人力量,所以,我们将使用当年无声电影时代的电影配乐方式和现代录音科技相结合的手法来诠释演绎我们的作品,表现我们伟大的故宫,谢谢大家!”
哗……电影学院的方阵里议论纷纷。
易青和孙茹他们面面相觑,张大了嘴……
难道,难道何风竟然想现场即兴配乐?匪夷所思,这难度未免太大了吧?
在无声电影的时代,西方电影院里放的都是默片。为了补足耳朵上的缺憾,电影院的老板们会重金雇请一些演奏师和一位解说员。解说员讲解剧情,演奏师就给电影配上风格相符的音乐。
但是随着有声电影的发明和发展,这种配乐形式渐渐的被淘汰了。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有了更先进的后期技术可以制作电影音乐,同时也是因为对演奏者的要求太高,一般的演奏师很难做到音乐的内容跟电影完全匹配,那样必须具有非常高的电影修养和音乐演奏能力才行。
灯光暗了下来,片子开始了!
宏伟辉煌的故宫,镜头从朝阳午门进去,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文华殿、武英殿……内廷里是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
这座宏伟的建筑,是中国五个多世纪以来的最高权力中心,它以园林景观和容纳了家具及工艺品的9000个房间的庞大建筑群,成为明清时代中国文明无价的历史见证;这里曾居住过24个皇帝,是明清两个朝代的皇宫,整个建筑金碧辉煌,庄严绚丽,它和法国凡尔赛宫、英国白金汉宫、美国白宫、俄罗斯克里姆林宫一起被并称为世界五大宫,并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罗纲的摄影能力当然是无可挑剔。片子重点突出的建筑是三座大殿: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
他们建在汉白玉砌成的8米高的台基上,远望犹如神话中的琼宫仙阙。第一座大殿太和殿是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俗称“金銮殿”,是皇帝举行大典的地方,最显眼的是90多根有直径达1米的大柱子,其中6根围绕御座的是沥粉金漆的蟠龙柱。御座设在殿内高2米左右的的台上,前有造型美观的仙鹤、炉、鼎,后面有精雕细刻的围屏。
中和殿是皇帝去太和殿举行大典前稍事休息和演习礼仪的地方。
保和殿是每年除夕皇帝赐宴外藩王公的场所。
三座大殿整个大殿装饰得金碧辉煌,庄严绚丽。
片子的后半部拍摄的是内廷。
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为中心,东西两翼是东六宫和西六宫,在坤宁宫北面的有御花园。御花园里有高耸的松柏、珍贵的花木、山石和亭阁。名为万春亭和千秋亭的两座亭子,可以说是目前保存的古亭中最华丽的了。这些都是皇帝平日办事和他的后妃居住生活的地方。
在易青的构想设计中,前半部分,易青着重突出的是故宫的严肃、庄严、壮丽、雄伟,以象征皇权的至高无上。
后半部内廷则富有生活气息,拍摄的建筑多自成院落,有花园、书斋、馆榭、山石等。
尽管对故宫文化和历史的整体感表达的还比较准确,但是毕竟这次比的是音乐,而不是导演技巧和摄影。
这个影片一开始配的各种声音,虽然精巧合辙,但是殊无特色。佐藤得意的点了点头,如果这场再不赢,他的代表团这次未免也太颜面扫地了。
突然,佐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银幕下的侧幕条下面,忽然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在镜头进入太和殿的勾栏回转之时突然以一种奇特的心理感觉介入了画面!
这首曲子是柴科夫斯基最著名的作品之一,与贝多芬的D大调、门德尔松的e小调、勃拉姆斯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并称为世界四大小提琴协奏曲。
这首乐曲的特色不但充分发挥了主奏小提琴绚烂的近代演奏技巧,展开了色彩丰富的管弦乐,造出了比以往的小提琴协奏曲更新鲜的韵味,而且用他含有俄国民谣的地方色彩,独特的充满哀愁的优美旋律,作成了格调新颖、独特的作品。
第一乐章,中庸的快板,D大调,4/4拍子,奏鸣曲形式。
琴声在画面拍摄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三大殿时介入,轻快音量大的处理,引导听者神往而进入乐章的转折、夹杂着婉约的柔细渐渐加强而倾泻出源源不绝的音符。
台下的听者们听着这个乐章,竟莫名的随着这乐章的高潮,心情飘到金黄色一般灿烂的国度。使得辉煌的故宫前殿一改沉闷枯燥的气氛,显得充满活力。
第二乐章,短歌,行板,g小调,3/4拍,三段体。
琴声在镜头进入内廷时忽然一转!被称为“小抒情曲”的第二乐章,其沉思般的抒情,。真挚动人的主旋律,略带伤感。仿佛从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使人嗅到了大自然清新的气息,仿佛慈祥的父亲即将远行,孤独的孩子露出不舍的目光。
配合着充满生活气息和柔情意味的内廷建筑,更加引导听者出神的聆听、在何风演奏下,这首俄国曲子竟似有东方的娓婉柔转,带出听者的灵魂,转而消失在在宇宙间。
第三乐章,终曲,活泼的快板,D大调,2/4拍子,回旋奏鸣曲形式。
镜头再从内廷两侧拉开,开始介绍全面介绍故宫。这乐章主题令人有俄国风鼓激烈地敲击之感,是属于俄国民俗舞曲特雷巴克的一种。以很强的节奏,快活地进行,宛如一幅人们欢庆节日的图画,仿佛是孤独的孩子见到了远行的父亲欢快的心情。
狂热、活泼的气息。渐次的加入,使狂野有如舞曲的节奏强烈勾划出多彩的生活,并夹杂间奏,引人联想,接着一直激情澎湃下去,使温度上升至极高到结束,让人有高烧不退的感觉。
本来洋溢着乐观气息的柴氏小提琴协奏曲,在何风的演奏下加入了一种莫名的哀伤,仿佛倾诉着一种伟大的情怀,那干净纯粹,摄人心神的琴音立刻吸引了所有的人。
故宫,是中国皇权、父权,男性权利至高无上的象征,以刚毅雄伟见称,直接的实景拍摄不免雄伟有余,而婉约不足。
在何风如泣如诉的演奏之下,似乎在故宫至刚之中掺进了一丝温柔,象一个慈祥的父亲在天上俯瞰着他的孩子。
易青知道,何风是在把这首曲子送给他在天上的父亲。易青想起自己远在家乡的双亲,眼眶微微的湿润了。
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比赛结束后,一定要打个电话回去好好问候一下父母。
本来简单平淡的配乐,在天籁般的小提琴声中,突然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主题,变得灵动而深沉,悠扬又不失欢快。
在音乐中,人们会把眼前的故宫想象成一个伟大的父亲,他时而庄重威严,时而大方快乐,既有铁骨铮铮,又有百转柔情……就仿佛把沉静的故宫建筑群人性化了一般,整个故宫仿佛都活了起来。
父爱如山,大爱如天!
杉尾坊尚善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接着五位评审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后面的学生纷纷起来,向这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录音师致敬!
片子放完了。琴声戛然而止,绕梁不去。
全场沸腾了!无数人的荧荧泪光之中,爆发着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什么是天才?天才是伟大的感情与灵魂造就的!
惟有出自灵魂的天籁,才如此震撼人心!
易青激动的和依依、孙茹、罗纲、杨娴儿依次拥抱着,欢呼着何风的名字。
何风泪流满面的从幕后出来,月白色的小提琴在柔和的聚光灯下闪烁着泪珠一般的光芒。
爸爸,你在天上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