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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飞云星志》作者:徐云飞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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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五章 第十六舰队

 

  二八八0年四月十六日

  今天是克萨斯第十六舰队成立的大日子,也是飞云噩梦的一天。

  发生白日梦魇的原因不是飞云睡过头,也不是飞云出丑,而是来宾的阵容过于庞大和可怕。

  由于飞云身分极为特殊的关系,再加上自宣布他的贵族身分后一直闭门不出,所以趁着飞云舰队成立仪式,全克萨斯的权贵几乎都来了。

  铁诺皇帝、飞云的父亲马尔斯公爵、另外两大家族的家主、比特元帅、还有一大堆名字比蛇还长,让飞云根本记不住名字的贵族和高官。当中,合计有元帅三名、一级上将十名、上将二十名,以及公爵七名、侯爵二十名。主席台根本坐不下,那些中将和伯爵沦落到要在台下坐折椅,真是前所未有的夸张。

  飞云恨不得找人来催眠,让自己成为一只吸水鸟,可以不停地点头哈腰,却不会累。

  好不容易,等皇帝和比特先后发言完毕,飞云终于站在台上了。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十万人的巨型会场,坐在下面的,除了十分之一不到是熟面孔外,其馀全都是克萨斯的菁英。

  为什么说他们都是菁英呢?

  很简单,单凭他们猛力投射过来的炯炯神光,飞云就可以马上断定,自己的老头子肯定动了手脚。这算是哪门子的新兵?个个都杀气腾腾,目光锐利,还有眼睛里那份清晰至极的忠诚,分明都是身经百战的埃菲尔德家族亲兵。

  坐在讲台旁边的时候还不觉得,当自己走到讲台上,同时承受那二十万道炽热的目光时,那份磅礴的气势一下子汹涌而来。如果胆小一点,甚至连站也站不住呢!

  幸好今天的飞云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毛小子,他很快地调整了呼吸,稳下心来,同时,把手按在讲台上。虽然自己最痛恨的就是冗长发言,也很想来个直截了当好,可是有些东西,还是要说的。

  “各位好,我是飞云中将,你们的司令官。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我们将要去对付的是海恩斯闻名天下的‘紫色惊雷’——奈尔特元帅。这是一种不幸,也是一种幸运。你们在最危险的时刻加入舰队,也在最不确定的时刻加入战团。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此时此刻的我们,正站在未来之路的岔道上,我们所要面对的,本身就是开创历史、掀开未来新篇章的契机。”

  “你们的知识,你们的经验,你们的智慧,你们以前所得到的一切,本来就是要在极度不确定的环境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现在,机会来了。摆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个创造奇迹的机会。”

  “上帝赐予我们的奇迹,是恩赐,是幸运。军人除了依赖自己所信仰的上帝之外,还要相信自己的力量。我们的前路,是黑暗的无回之路;是敌人给我们设定的道路。当然,我们没必要在敌人的思维框架下思考,我们绝不能把既有的想法视为必然,如果这样,只会从必然的思维走向必然的毁灭。”

  “我们要从各个方向去看问题,使用理性之力来汲取希望的灵光。即便在劣势之下,也不要迟疑于接受惊奇的答案。”

  “我们要打的是一场没有先例可言的战斗,因此谈不上确定的胜利或者确定的失败,不过,我相信,只要诸位能够忠实地遵从我的作战计划,诸位必然有机会目睹这次奇迹的发生。”

  “最后,我只想说一句话:我已经为大家准备好大量避雷针了,只要大家没有抱着避雷针睡觉的恶习,能够活着回来的机率还是很高的。就这样,希望大家用心准备一下。”点点头,飞云潇洒地挥挥手,在如雷的欢呼声中,缓步走下讲台!……“你说,飞云真的想到好办法了?”在嘉宾席上,皮科特小声地问身旁的莫亚。

  “飞云那个家伙,如果真的有十成把握,他还会说这种话?尾巴早翘得老高了。”

  “你是说,他的计划依然在幻想阶段……”皮科特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我没有这样说,不过,请记住,飞云是那种有一成把握就有胆量去尝试,若是输了,马上跑路的家伙!”莫亚的眼睛里闪耀着奇异的光芒,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

  “……原来,他说了半天,其实就是为了骗一群傻瓜去相信上帝的奇迹啊!”

  “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飞云这种家伙,才有希望创造奇迹啊!”

  “怎么,还是不放心吗?”

  “跟赌徒做兄弟,你会放心吗?”

  “……”莫亚无语。

  接着,却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堂堂第十六舰队指挥官,居然找不到自己的旗舰。

  “谁把我的军火库号吃了?快吐出来!”飞云暴跳如雷地大吼着。

  原本停泊军火库号的位置上,军火库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艘极为俊伟、充满英雄气息的巨型黑色军舰。

  这时候,皮科特和莫亚来了。两人亲切地一搭飞云的肩膀,把飞云拉上这艘黑色军舰上。

  “很抱歉,你的军火库号由于太过有碍观瞻,影响市容,所以被没收了。”皮科特半开玩笑地说道。

  “什么?”飞云脸上露出讶然的表情,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你不觉得把军火库号这种垃圾船停在人家的宇宙港上是对人家的一种侮辱吗?你自己不在乎,也要为家族着想啊!”莫亚毫不留情地攻击飞云。

  飞云顿时不爽地说道:“我可没觉得我亏欠了家族什么东西。”

  莫亚叹息着摇摇头,说道:“真是缺乏自觉性的小子啊!一想起一大群美女甘愿把自己的命运委托在你这种人身上,就让人不寒而栗。”

  “美女?”飞云愕然。

  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皮科特的胸口,莫亚突然问道:“我说,皮科特啊!你知不知道当红贵族跟没落贵族最大的区别在哪?”

  “我怎知道?”皮科特耸耸肩。

  “很简单,没落贵族把老婆当侍女,当红贵族把侍女当老婆。”

  “……有那么夸张吗?”飞云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好的味道,但因为缺乏对恶劣事件的构想,所以他没做好心理准备。当他顺着莫亚的手指望过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视觉神经系统在瞬间崩溃了……从来没在一个地方看过如此之多的美女,也从来没预想过自己会成为千百美女注目的焦点,看着那些从黑色旗舰的侧舱门中鱼贯而出,个个都用若明若暗的诱惑眼神望着自己的美女群,飞云有种灵魂已经飘到天堂上的感觉。

  进入舰艇的舷梯共有八十多级,在至少可容五人并肩通过的宽阔舷梯上,每隔一级,在左右两边都站着一位军装美女。

  飞云第一次发现,原来克萨斯那套黑色镶边军服穿在女性的身上,竟然这么好看。沉静的黑色军服,笔挺地穿着在美女们身上,非但没有隐去她们一身窈窕的动人曲线,反而为身材出众的她们平添了几分诱人的神秘感。

  随着胸膛的起伏不断上下摆动的金色花边,好比点缀黑夜中的明灯,给人以猜想,更给人以期盼。再配合上她们各有特色的美丽面容,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不得不为这幅充满英气的完美图案所撼动。

  走在舷梯上,宛如漫步在花的走廊中,在视觉上给人以完美的感受,但对于飞云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来说,却无异于在噩梦中漫步。

  开始的惊艳已被头皮发麻的冷感所取代,大概,爱美兰绝不会放过自己吧!

  想起自己很可能成为众人嘲笑的靶子,飞云觉得自己从幸福的云端失足坠下万丈深渊了。

  “我已经有爱美兰了!我已经有爱美兰了!”飞云口中念念有词,把这句话当成静心咒语反复叨念。

  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明白家族为什么要这样做了!下命令的人,不一定是他老爸,很显然是希望埃菲尔德家族血统延续下去之人。上代因为身为独子的老爸的突然受伤,家族血脉差点断绝。要知道,在科技发达的今天,虽然可以运用克隆和基因培植婴儿等手段,但自从二十二世纪开始贵族为了避免血统混淆,已经联合协定拒绝承认非自然出生的贵族后代。

  也就是说,只有自然分娩的婴儿才能获得其它贵族的认可。

  如果飞云没有猜错的话,家族那些老头子把飞云当成种马了。宁可让他留下众多后代,再来个继承权争夺战,也比家族血脉断绝要好。

  当然,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在飞云身边合理合法地布置大量的“优秀母亲”。

  “真是把男人的劣根利用到极致啊”飞云不敢开口,只能在心中如此大叫着。

  不过,莫亚并没有放过飞云的打算。

  飞云还没踏上这条直达男人天堂的鲜花舷梯,毒辣的揶揄利箭就从莫亚的舌头中飞射出来,从后插入飞云的背,直达心窝:“我们伟大的飞云阁下,这花海是否超棒呢?怎么样?如果从今晚开始就在花海中畅游,每晚品尝一朵鲜花的话,大概三个月就能游到花海的彼岸,半年左右就能来回一趟了。”

  声音并不大,刚好只有飞云和皮科特听见。飞云的脸霎时间皱了起来,缩成一个苦瓜模样。他猛地转身,两只手各搭着皮科特和莫亚的肩膀,双眼同时眯成一条缝,以一种非常怪异的语气说道:“两位老哥,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情。对此,我只能沉痛地表示,无法摆脱的天堂,其实就是地狱。”

  “哦!按此推断,对你来说,我们两个地狱使者岂不就是你的天堂引路人?没错,一定就是这样,无法摆脱的地狱其实就是天堂。”在完成这经典的逆向推论之后,莫亚的脸上露出莞尔的恶心笑容,使飞云的心宛若掉到冰水当中,冷透了。

  这时候皮科特上前,一把搂住飞云的脖子,在飞云耳边小声道:“我们当然知道这是你家族的意思,如果盛情难却的话,你偶尔偷吃一两个我们绝不会怪你。但若是你喜新厌旧,新人在抱,旧人在哭的话,可不要怪我和莫亚兄弟俩抄家伙跑来追杀你哦!”

  “是!是!是!小弟绝对不敢!绝对不敢。”皮科特的语气是淡然轻松的,飞云清楚,里面所含的决心是绝对严肃的。如果自己真的始乱终弃,皮科特会第一个不放过自己,按他那死忠的性格,调集舰队过来跟自己拚命都有剩。

  于是,就在两位“天堂引路人”的押送之下,飞云完全不理会美女们奇怪的目光,姿势僵硬且速度极快地穿过了花之舷梯,跑到舰桥上面。

  看到舰桥上还有至少一半熟面孔,飞云顿时放心下来了。

  “飞云主人!第一天在美女簇拥下上船,感想如何?”路加那混蛋,见到飞云进来,马上把手中的文件卷起来,权当麦克风递到飞云的嘴巴前,扮作采访的记者。

  至于强尼,则若无其事地向飞云报出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数字:“由于旗舰换了,人手不足,全舰增员一千三百七十五人,统一由克萨斯军部指派。其中,只有守卫舰艇的肉搏战部队有男性,其馀所有增员均为女性……”

  强尼特地又强调了一下:“是年龄介乎于十四到二十九岁的单身未婚无男朋友的美女。”

  飞云一听,几乎当场窒息。

  可是,还没完,下一秒钟,他就听到了克里斯哭丧般的可怕声音:“天啊!为什么舰艇上的美女都是超级近视眼?我这么大的一个帅哥放在这里,居然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理我!”

  克里斯刚出现,所有人就笑翻了,因为他的眼眶都被人打肿了,显然在施展他惯用的调情手段时,遭到了彻底的拒绝和痛殴。

  飞云绝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此,在看到克里斯的惨状之后,他自觉自己也已气绝身亡,灵魂出窍了。

  好一会儿,飞云才缓过气来,他转头问丘克道:“舰队的装备和士兵质素怎样?”

  虽然在心中这个问题已经有了几乎确定的答案,飞云还是循例问了一下。

  “呵呵!我想,克萨斯国王亲卫队也不过如此。装备好得没话说,士兵嘛,全都是上过十来次战场,平均每人消灭过一打对手的‘新兵’。”丘克像狐狸一样灵活眨动的眼睛,跟他巨塔一样的身形真是毫不相配。

  “……对了,那些提督呢?”

  “早就到了,在你的司令室内等着他们的上帝降临,为大智若愚的他们指点迷津。”

  “司令室?”飞云眨眨眼睛,望着这已经比军火库号大了两倍的舰桥,完全不知所措。以往,他们的战术都是在这里讨论的,连空气隔音墙都不用,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司令室啊!

  “飞云阁下有所不知了,请跟我来。”一个动听的女音恰如其分地在此时插入飞云和丘克的话语中间。直接的话语略显唐突,可动听的声音使人忽略了她的不礼貌。

  飞云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比自己略矮半个头的美人儿缓步走到自己跟前。

  这位有着自然卷曲蓝色波浪形长发和水蓝色瞳孔的女子,容貌极美,乍看之下,飞云差点错认为她是染发之后的爱美兰。跟爱美兰相比,她稍缺爱美兰的娇巧俏丽,却多了爱美兰所没有的飒爽英气,真是春兰秋菊,各有特色,各领风骚。

  当然,最特别的还是她头发的颜色。虽然早在二十三世纪就出现了通过改造基因转换后代头发颜色的技术,使用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藉用科学的力量挑战头发颜色的极限,但由于非传统头发颜色的基因不稳定,后代常常会出现头发杂色的现象。

  正因如此,雪梦莲那头纯色而且非常自然的蓝色头发也算是相当罕见。

  “我是雪梦莲上尉。此次奉命担任飞云中将阁下的副官。”美人儿大胆地跟飞云的目光对视着,并且上下打量着飞云,只是当飞云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扫着她那柔美而不失丰满的动人曲线时,她的粉颊似乎微微地泛起了红霞。

  飞云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在想: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真有可能在这群美女的诱惑下慢慢变成色狼的。

  他当然知道,这又是家族“赠君美妾”的恶劣阴谋。假如可以的话,他是能躲就躲的,只是在他向那群混蛋求援,看谁愿意带自己去司令室的时候,那群家伙一个两个都低头装作看文件,装聋作哑。克里斯甚至发出了“我连厕所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恶劣宣言。

  没辙,只好跟着美人副官走了。云_霄_阁

  走在路上,飞云望着雪梦莲动人的背臀,突然问道:“请问,我可以把你们换走吗?”

  美人儿显然吃了一惊,不安和惊恐的美目—下子盯住了飞云的脸,她颤着声音道:“怎么?飞云阁下您……怀疑我们的忠诚和能力?”

  “不!我只是怀疑你们的边缘杀伤力是否过于强劲。”飞云苦笑着把自己的视线挪移开。

  “……”美人儿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她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好久不吱声,一会儿,才低头走到飞云身边,低声道:“飞云……少主……我知道,或许少主您会怪我们就这样不经过您的同意闯入您的人生。但少主您是否知道,对于我们来说,您就是我们的人生。”

  飞云的胸口仿佛被无形的粗重棍子闷敲了一下,整个人后退了半步。

  但雪梦莲一点停止的意思都没有,诉说道:“别人怎么看待我们,我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少主你能否了解我们的想法。但我知道,自我曾祖父的曾祖父那一代,就已经是家主的旁支侍从,开始侍奉埃菲尔德家族了。”

  叹了一口气,她的声音越发幽怨起来了:“我五岁开始接受各种训练,从天文、地理、生物、化学,学到礼仪、文书工作,再到搏击、射击、舰队指挥,几乎埃菲尔德家族长所会涉及到的事情,我都学得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美目的神色不住变化着,一下子露出缅怀过去的心醉神情,一下子又显出哀伤无奈,令人心怜,微微淡淡但又确确实实地牵动着飞云的心。飞云知道,任由她说下去,自己必定会狠不下心把她和她的姐妹赶走,可是在她面前偏偏一句无情话都说不出口,唯有默然不语,让她说下去了。

  “或许少主会认为我傻,但我的的确确从小就把在少主身边侍候少主作为我的终身目标,也一直为此努力着。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世界,那就是少主的世界……”

  雪梦莲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但飞云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听了这么多话之后,别想在自己的嘴巴里吐出坚决如铁的话语。

  没有那份断然狠绝的冷心,那只有接受她了。

  “不要说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飞云心中此时想的更多是如何狠揍他那老头子一顿。

  “是!”飞云丝毫没有留意到,雪梦莲短促的应诺声中,充满着狂喜的欢欣。

  天地在旋转着,原本开始枯死的心脏再次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一种期盼已久的幸福感,为苍白的希望涂上迷幻的美丽色彩。

  虽然此刻只是开始,但她知道,自己火热的期待第一次有了实质力量的支持,而且,从此刻起,对于她来说,未来变得更加值得期待了。

  “前路真是一片黑暗呀!”看着雪梦莲那副按捺不住的欢喜样子,飞云只觉得噩梦的毒素正沿着自己的血脉蔓延着……

  让美女为自己开门,这对于男人的自尊心来说,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飞云此时横竖都是路痴,只有硬着头皮接受这份难以消受的细心了。

  难以消受的,还有司令室那份夸张的奢华。这并不是说司令室本身的装修过于高贵华丽,而是,跟以前相比,这宽阔的空间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空间之阔大,足够让飞云在此练习三级跳远了。近乎完美的装潢和配备,甚至给飞云一种刺眼的感觉。

  突然,感到几道温中带烈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飞云心中一凛,连忙收回心神。照理说,拥有浅蓝色波浪长发的雪梦莲理应比自己更亮眼才对。可是从集中到自己脸上的六对目光来看,自己依然是焦点。

  或许是以往的纪录和家族继承人的光环在自己身上才造成了如此结果,至少那四位中将投过来的目光中充盈着崇敬和佩服。飞云发现,自己见父亲的那个晚上,他们四个就站在伫列中。

  这是好事,除去莫亚和皮科特这两个家伙不说,自己官阶过低本来就是一个问题。

  将与帅官阶等齐,在军事上是非常避忌的事情。在此刻,飞云反而有点庆幸自己是家族继承人了,飞云相信身为家族旁系家臣的他们,一定能够忠实地遵从他的作战计划。

  飞云心中无奈地苦笑着!透过所谓的血统地位来取得意料之外的忠诚,这本不是自己所愿。可是,眼前形势紧迫,如果不活用这份来之不易的资源,自己又没有把握取得跟海恩斯一战的资格。

  心底的矛盾,铿锵地交击着。飞云是多么希望,能够只凭自己的实力和战绩取得众人的崇敬啊!可惜了……

  看见飞云进来,四人开始自我介绍。从左至右分别是安卡中将、麦克斯中将、道格拉斯少将、齐拉少将。其中年纪最大的安卡中将只有四十岁,最小的齐拉少将二十八岁。可以说,这群人就是克萨斯军中的中坚力量。

  只是,“中坚”这个词对二十岁不到的飞云来说,意谓着“老伯”的存在。飞云太年轻了。假若不是他特殊的身分和与其年龄不相称的骄人傲绩,旁人一定会哀叹帝国没落,竟要娃娃兵出来领军打仗吧!

  皮科特先开口了:“飞云阁下,按照我等与贵国的攻守同盟协定,驻扎在马列恩星系的我等,负有协防贵国海恩斯方向国境的义务。这是军部的通知书。”说罢,皮科特向飞云递过一份厚厚的文件。

  那边,站在皮科特身旁的莫亚看着同僚的装模作样,嘴角闪过一抹恶意的微笑。

  对此,皮科特只能轻轻苦笑。

  虽然是形式,但还是要做的。身分的切换引来了不必要的尴尬,幸好这无损三人的友情。

  铁诺皇帝把埃克罗联军拖下水,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飞云也很高兴,跟熟人合作,心里总会多几分踏实感。

  飞云点点头,随手把文件交给雪梦莲了。

  “司令官阁下,请容许我报告现时情况。”安卡中将踏前半步,非常恭谨地向飞云致礼。

  飞云不是那种把别人的尊敬当成理所当然的家伙,也没有贵族那种眼高于顶的见鬼优越感,对方过度的恭敬反而使他不自在,他仿佛屁股被针扎似的,脸部怪异地抽动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卡熟练地操作着电脑,很快,在立体投影中出现一个形状近似三明治式的兵力布置图。

  “正如大家所见到的,我军正无奈地陷入两线作战的泥沼中。西面那堆黄色小箭头是蛮族联合王国的十一个混编舰队,合计十五万八千艘舰、两千万将兵。在东面的蓝色小箭头组是海恩斯的十个整编舰队,合计十六万七千艘舰、二千三百万将兵。”

  安卡用指示棒指着正中间红色小箭头。跟整齐划一的黄、蓝两色箭头相比,红色的箭头就显得相当紊乱了。在西面,不少箭头正往中间靠拢,表示原本驻扎在西部边境星系的舰队已经弃守驻地,准备跟前往西部的比特舰队群会合。而东面,情况却大相迳庭,一大堆小箭头正围着蓝色的箭头乱转,表示正在打游击战。

  “加利斯大人正率领大约三个舰队的兵力跟海恩斯人周旋着,为我们争取时间,但成效并不大。估计四、五天后就会撤下来,跟我们会合。比特元帅那边,估计进展也不会太快,因为我方兵力优于敌方,蛮国军队一定会按事先安排好的策略,避免跟我方决战的。”

  所有人都明白,安卡所指的敌方策略是什么。

  敌人的策略很简单,也很有效,就是从两面夹击,跟比特对战的那方尽可能避免决战,保存实力。另一方则长驱直入,尽显破坏之能,在最短时间内攻入克萨斯的核心地带,逼迫比特回防。然后两军采用夹击战术,磨耗掉比特的兵力,最终取胜。

  克萨斯虽然拥有全国宇宙舰队二十八支(正规整编舰队十八支外,预备舰队六支,埃克罗联军舰队两支,新编舰队两支),但除去已经跟敌方接触的边防舰队、不俱备星系间航行能力的巡逻舰队,以及守卫重要设施的必要部队,能动用的机动兵力极限为十八支。

  由于比特带走了十支,加上原本驻扎在西部地区的四支舰队,用那庞大的兵力压倒对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所有的关键在飞云这边。飞云手上只有少得可怜的七支舰队。更糟的是,在以快攻着称的奈尔特元帅手下,加利斯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大家不敢指望从他那里得到兵力补充。

  所以,当安卡停止说话,把标有关切字样的目光射到飞云身上时,飞云开口了:“大家都看见了,按正常的方法走下去,这必定是无可挽回的死局。”说着说着,飞云的话锋突然一转:“大家知道,比特大叔为何自知道两国入侵以来,一直都没有跟我见一面吗?”

  大家一想,这也是喔,身为此次战役的两大主帅,理应协调沟通好才对。为何两人连面都不见呢?

  众人疑惑,不过都没有吱声。

  飞云和静地说道:“这是因为,沟通并没有用。完美的计划其实并不难订出,其实计划成功与否的关键只在于实行计划者的应变能力。迅速打败一个敌人,然后回头打败另一个敌人,这是古往今来所有为帅者的梦想。但在这次战争中,最大的敌人不是敌人的舰队,而是时间和距离。”

  用力地甩甩头,飞云的声调中开始出现一种几乎是置身事外的冷酷之音:“以上的假设,还是建立在我并没有惨败,而且败得不快的基础上……大家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被全歼了,哪怕比特叔叔打败了蛮国,带兵回来,以他惨胜之后的兵力,又怎能是奈尔特的对手?所以陛下和比特叔叔都没有再跟我见面,其实是不想给我压力,毕竟,这几乎是一场必败之战啊!”

  想到最终还是逃脱不了惨败灭国的命运,大伙很自然地想到烽火连天、尸骸遍野的悲惨场景,除了已经失去国家的皮科特和莫亚以外,其它四位提督全身如坐针毡,无一不心惊胆颤。站在飞云身旁的雪梦莲也猛地摇晃了一下。

  飞云不为所动。

  “虽然前路一片黑暗,可是……”安卡用近乎挣扎的语气安慰飞云:“如果我们找一个要塞死守的话,或许可以支撑到比特大人的到来。飞云阁下,我并不是质疑大人您的能力,只是,跟大人的宝贵性命和最终的胜利相比,名誉其实并不重要。只要阁下一声令下,我等必会誓死守卫阁下,直至最后一人。”安卡话音刚落,其馀三位提督全都对他肃然起敬。

  接着,四人不约而同地右手单手捂胸立正,神情慷慨而激昂,当着飞云的面大声宣誓:“誓死守卫大人!”

  飞云心里当下断定,这家伙虽然不是无能之辈,但思想教条,习惯于定向思考,说不上迂腐,可是至少是目光短浅。在他们自己的战场中,他们或许是一个好战士,好指挥官,但到了更高级的军略层面上,就一无是处了。怪不得皇帝对自己抱怨——百将易得,一帅难求了。

  飞云有点想晕倒,假如皮科特和莫亚两个家伙不在,自己可能会“开解”他们几句。可是他们在,自己只好象征性地劝勉他们。

  “哎呀!你们不觉得,让四头牛跑到树上去守护猴子,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吗?而且,这是一种牛力资源的浪费呢!”飞云的话,把四人说得一楞一楞的,显然,他们并没有反应过来。

  飞云只好换一种说法!“拜托!论逃命本领我至少可以在银河系中排前三名。我的小命就不劳各位费心了。”飞云边说边偷偷地把手放到背后,在只有雪梦莲看到的地方做出一个牛角的手势,惹得雪梦莲想笑又不敢笑。

  莫亚恶搞式地举手道:“我可以证明,连速度天下第一的卡邦尼突击舰都不能留住飞云。”

  似乎并不习惯于空想,在听到飞云的实绩之后,四人看来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没有抗辩下去了。

  他们的表现却使飞云在心中犯嘀咕了:“这是什么大将?怎么除了忠心,和基本的舰队指挥能力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说他们是猪,又没有那么蠢、那么没用。唉!以后就叫他们‘牛头四人组’好了。”

  飞云没有料到,他的戏言在日后不小心泄露了出去,直接导致后世的历史学家在一切非正式记载中,都统一地把这四人称为“牛头四”。这个称号中包含了暗骂其不懂变通的责怪,更多的则是称赞其忠勇。

  这都是后话了,起码在现在,飞云是毫不犹豫地决定把这四个家伙丢去守卫那座历史上曾五度被攻陷的要塞……奇拉坦斯要塞。

  在飞云说出自己的构想之后,四人陷入了惊讶的漩涡之中。

  四人目光彼此对视数眼,最后还是由最老成的安卡说话:“大人想要分散兵力避免决战,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这样做,岂不是犯了兵力分散的大忌?”

  安卡的声音并不尖锐,他只是纯粹想提醒飞云。对此,飞云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第一、看了奈尔特以往的战史,我发现凭我的实力,即便拿着与之对等的兵力,要在实际对战中赢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我方兵力不足,即使倚仗要塞火力,也无法取胜。与其在一个战场上一次过把所有兵力输掉,不如分开三个战场,看能否在个别地区捞回点本钱。”

  “第二、奈尔特是狼王,他只有在狼群中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才能。如果我们把他跟他的部下分开,那么缺乏整体联动的狼群也不见得真的那么可怕。”

  飞云刚说完,安卡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该如何将其分开呢?”

  “很简单,攻敌之所守、攻敌之必救之处……补给舰队。正是为了吸引敌人的大部队,我才要你们四人集合附近地区所有兵力去守卫奇拉坦斯。”

  “慢着,假如奈尔特带所有舰队回防呢?”

  “军舰之间是有速度差异的,除去指挥官本身的编队行进能力不算,舰队的最大行进速度其实就是舰队中速度最慢舰种的最大舰速。只要算好时间,等你们跟海恩斯的主力舰队接触后,我才动手,这就可以迫使全海恩斯速度最快的两支舰队……奈尔特舰队和缪特·雷斯舰队回防。”

  皮科特突然插话道:“我明白了,如果算上补给舰队,你、我、莫亚三支舰队刚好和敌人的三支舰队形成均势。能形成单独对战的话,胜负就取决于个人指挥能力了。不过,这样的话,四位提督就辛苦了。”

  飞云沉吟了,好久才道:“这样吧!我向陛下申请提前调回加利斯阁下。加利斯大人防守边疆多年,打坚守战一定很有心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以加利斯大人的名义发一封挑战信,约战奇拉坦斯。”

  “能行得通吗?这种计谋,小孩子都不会上当啊!”莫亚质疑着。

  “不!他们必须上当,奇拉坦斯位于克萨斯星系和海恩斯边境的中轴线上。假如强行忽略驻扎在那里的舰队,海恩斯人就要面对补给线随时被切断的威胁。克萨斯国境比埃克罗大几倍,不可能有只拿一次补给就攻入首都的好事。”

  “我们是无所谓啦!不过,你能打败奈尔特?”隐隐约约地猜到飞云的想法,莫亚问出来了。

  “绝对可以!”飞云的话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看他一脸坚毅、信心十足的样子,众人的心中第一次升腾起希望的火花。

  难道说,飞云已经想出了必胜的法子?还是说他掌握着某种新武器?又或者是,他又准备执行惊天动地的大作战?

  众人满腹的希冀在脸上表露无疑,可是,众人却没有得到让自己心安的答案,他们的询问被飞云以“最高军事机密”为名挡住了。不过,他们都相信,飞云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的虚构品,所以依然是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众将散去后,雪梦莲用极为好奇的眼光望了飞云几次,终于开口了:“少主……不!大人,请恕我多嘴,我并不是怀疑大人您的能力,可是……大人此刻心中应该还没有什么好计谋吧?!”

  看着她那双水蓝色的美眸中满是不确定的疑惑,飞云马上断定她此刻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理智的分析正和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交锋着。

  “果然被我猜中了……”雪梦莲处在痛苦的恍然中。

  “大人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会猜到。这是因为,大人没有为战斗做任何准备。任何的奇策,必定需要一定的准备功夫。好比大人此前毁掉南十字要塞,大人就事前改造了突击舰的引擎。”

  “……”飞云依然沉默。

  “在现代战争中,以弱胜强,无非两种方法:一是新奇武器或者战术,二是利用地形等自然因素。大人既没有配置新武器或作出特殊的配备,又没有向我军情报机关索取最高级的详尽地形资料,所以我断定,大人只是为了安抚众将,才出此言的。”雪梦莲一口气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有种自暴自弃的悲观的如释重负感。

  看着哑口无言的飞云,雪梦莲心中的悲哀之色越发浓厚了。

  此时,飞云终于说话了!

  “……不,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是因为……我没有密码……听说密码好像都在你那儿……”

  飞云话音刚落,羞愧到极点的温火霎时从雪梦莲的脖子一直升到额顶。

  救命啊!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老天,羞死人了!直到此刻,雪梦莲才惊然发觉到,由于舰队重组的关系,为了保密,所有的机密文档密码都掌握在她们这些副官的手里,而飞云今天才第一次跟自己见面,刚才只是来不及向自己询问。

  天啊!我今天是怎么了?

  羞愧难当的雪梦莲此刻只想迅速在飞云面前消失,恨不得马上冲到厕所去,一把将自己自作聪明的大脑挖出来,丢进马桶里用水冲走。

  此刻,雪梦莲嘴巴上还是死不认帐!“大……大人……你除了军事地图外,就不会先拿着别的地图看看吗?”

  “……你该不会是叫我拿着十年前出版的、比例是一比一百亿的旅游地图打仗吧?”

  “古代的武侠小说中,主人公不是只要在重要地点找个横梁什么的往上一躲,就能听到仇敌的谈话和阴谋了吗?”雪梦莲狡黠地狡辩着,脑海中拚命地转动着自己智慧的齿轮,终于在说了上半段话之后,给她想到了下半段!“下官记得大人一向很随便,打伏击战的时候也从来不用地图,只是在主要路线附近随便找个陨石群躲进去就好,大不了打不赢就跑,从来不准备为战败负责任。”

  “……”飞云针对的目标迅速转移了,他知道,能够如此清楚地指出他的恶习的家伙,只有……

  “路加,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叛徒!我饶不了你……”飞云打着追杀路加的名号,藉机从雪梦莲的面前逃跑了。

  哪知道,真正喘一口大气的人,应该是雪梦莲才对。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7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六章 悲哀的重逢

 

  命运的转变,往往都在一瞬之间,只有洞察力超凡之人,才可以把握住那极短的一瞬,并用此来推断自己的未来。如果是趋吉避凶,固然是好事。若是不行,那就是无奈且绝对的悲哀。

  飞云指挥的克萨斯军是在四月二十七日跟敌人在奇拉坦斯要塞接触的。由于加利斯上将实行焦土战术的关系,集结的兵力比预期的要多。连带沿路聚拢到的巡逻、守备舰队的兵力,竟然有三万四千艘之多。

  但指挥人才的损失,只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加利斯本人倒是没事,但自他以下共有三位舰队司令和七位行星守备司令战死。

  不管怎么说,充当诱饵所必要的庞大战力倒是准备妥当了。

  “七支舰队,共十万多艘军舰,数量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承蒙司令官阁下看得起老朽,老朽必定全力以赴,以尽武人之职。”身处奇拉坦斯要塞的加利斯上将,在绝密通讯中对飞云说道。

  接连战败和同僚的逝去,使加利斯这位相貌普通的老人,那头苍金色头发显得越发苍白了。

  在得悉飞云的策略之后,老人眼睛里也没有亮起兴奋的神光。毕竟实力的差距依然明显。他所执行的焦土战略没有任何效果,在掏空了十三个行星的粮食补给之后,他才发现,奈尔特比他更绝。

  根本没有实行登陆作战,任由那些行星上的克萨斯帝国子民在挨饿,奈尔特粗略地用飞弹毁掉了那些行星的星际作战能力之后,直接越过那些行星,追杀而至。

  由于海恩斯没有投入地面兵力,使得加利斯企图把海恩斯人拖入地面战泥沼的计划完全落空。如果不是知道那些实行焦土作战的行星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私下暗藏仅够自家糊口的战争储粮,加利斯大概会马上陷入自责的深渊中无法自拔。

  “老将军尽力就好,请记住‘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不行,务必请老将军撤退。”面对老将以自我生命为赌注发出的誓言,飞云只能如此劝慰他。

  “这些话,应该由我说才对。没有必要为打不赢的战争送命,飞云大人,也请你保重……马尔斯大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埃菲尔德家族的唯一血脉在我面前断绝。”

  “……没有那么严重啦!万一真的打不赢,又逃不了的话,我就投降好了。听说奈尔特有个很漂亮的女儿,我试试看能否成功地勾引她。如果成功的话,我就既可以为家族延续血脉,又可以气死奈尔特那个乱说粗话的老混蛋。”飞云眨眨眼睛,天马行空地发挥着他过分丰富的想象力。

  “……年轻就是好啊!起码可以当个乐天派。”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飞云的胡来,老将军只好说着同样不相干的话回应飞云。

  “那就一切拜托了!”老将军点点头,切断通讯了。

  这时候,站在飞云身旁的雪梦莲说话了:“我真是羡慕大人啊!在如此劣势下,还能保持乐观。”

  “哈!其实我自己也不看好这场仗啦!”飞云打着哈哈。

  “什么?”雪梦莲花容失色。

  “我还没说完呢,不看好不等于悲观啊!反正,我只要尽我的力量,把奈尔特从确定的胜利宝座上拉到不确定的漩涡中,对我来说,这就是成功。至于能否获胜,这就要看天意了。”

  “天意?”美人儿的眼中眨动着不解的霞光。

  “既然天意不可测,那就不要费心思去猜度。我只要以乐观的心态迎接这一切就好。其实,如何看待局势,取决于你自己的眼睛。目光虽然决定不了位置,但位置却永远因目光而不同。关键是,如果我们彷徨不可终日地努力侍候着周围的一切,因局势的变动而拚命迎合,那么我们很容易就会耗尽精力,堕入敌人预想的未来中。记住,我们站在此刻这个位置上,我们有权把目光投向任何一个方向。”

  “大人你是说,我们都有权朝好的方向看?”美女的眼睛里出现了略带羞涩的萤光。

  “当然!”飞云说得很绝对。

  “那……这就是大人像色狼一样一直盯着人家胸部的理由啰?”雪梦莲本想逗逗飞云,顺便施展一下女性魅力,谁知道……

  飞云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视线从雪梦莲高耸的胸部上收回来,拔腿就跑。雪梦莲刚刚抬手想说些什么,飞云绝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至此,雪梦莲在懊恼中,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飞云有贼心,没贼胆。

  四月二十九日一时十五分

  飞云、皮科特、莫亚率领他们的舰队绕道到达了预定的伏击地点。

  飞云旋即召集各舰队的正副司令前来开会。

  “各位,我们到了,按照情报显示,敌人的补给舰队会在一个小时后到达我们面前。敌方是海恩斯第十八加强舰队,连补给舰在内总舰数两万一千,司令是罗加斯中将,此人以沉稳和防守出名。”飞云似乎还没睡醒,双眼呈现一种困顿的状态,他几乎是拿着报告,随便挑几句话读出来的。

  没有人对飞云的态度有意见,谁都知道,跟即将到来的大战相比,眼前的一切只算是前菜,必须去吃,但也吃不下的前菜。

  为了形成单独对战的局面,飞云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航速缓慢的重型宇宙母舰和重型战舰。三支舰队,基本都是由高速战舰、巡航舰、重型驱逐舰组成,总舰数三万五千。

  以这种程度的兵力,要歼灭以重装甲、重火力舰艇为主的补给舰队,虽然并不困难,但是磨人,没有七、八个小时绝对做不到。

  那么,在海恩斯迫不得已的状况下,只有派最厉害也最快速的舰队回来了。但,情况真的如预期想象的那样,只有奈尔特和雷斯赶回来吗?

  还是说,奈尔特本身已经料到飞云的战略,把补给舰队作为诱饵呢?假若,那个罗加斯真的顶住这波虚假的攻势,拖到奈尔特率领大舰队回来呢?那大家岂不是变成了被人丢到箩筐中的螃蟹,只有死路一条?

  心中的不确定,像毒蛇般噬咬着皮科特的心,他在会议中首先发言。

  “你说,奈尔特看穿了我们的计划了吗?”

  “已经看穿了。”飞云打了个呵欠,但这无碍于表达语句中的确定性。

  “看穿了?”身为分舰队指挥官的克里斯吓了一跳。

  “没错。我认为他已经看穿了。”

  “但是他……”丘克有点迟疑了。

  “他必须上当。”飞云的话语依然确定。

  “必须上当?”

  “大家知道,奈尔特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最大的弱点?”面对这闻所未闻的说法,莫亚的兴趣上来了。

  “没错,最大的弱点。”

  众人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

  “我就告诉大家吧!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未逢一败。”

  “这也是弱点?”克里斯鬼叫起来。

  “没错,而且是致命的弱点。胜利,自然会使人产生傲气。哪怕一个人修养再好,再谦虚谨慎,那份胜利的傲气,依然会深入骨髓,遍布体内每一个角落,附着在人的每一个细胞中。长久以来累积的傲气,其实早已在无形中影响了人的思维。奈尔特是常胜将军,所以他的思维模式,是胜利的模式。”众人皆静默了,静静地聆听着飞云的话。

  “只要是胜利,无论放在哪里,那里都是胜利的位置。正因为奈尔特太伟大了,所以,只有胜利的位置才能容纳他的心。他的心不放在那里都不行……我们的计谋,以他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到。不过,在他的眼睛里,我们的举动只是一种无力且无礼的挑衅。”

  “你是说,他会把我们的举动视作挑战?”霍特加问道。

  “没错。”

  “但,他真的会只带两支舰队前来?”

  “是的,因为,他追求的是确定的胜利。我希望大家清楚,他的选择绝不会比我们多。驻守奇拉坦斯要塞的七支舰队,在质量上比不上他们,可是在数量上至少是接近的。

  加上火力薄弱的要塞火力,从数字上可以堪堪打成平手。他们要的是速战速决,为了取得确定的胜利,他们至少要留八支舰队在那里。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相信自己会败。”

  “飞云,好啦好啦!我们都知道奈尔特会来,我们唯一关心的是,我们来了,又作战了,到底你有多少把握打败奈尔特?”莫亚有点烦躁了,用手拢了拢自己略显散乱的头发,直截了当地问飞云。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趣。”云^霄^阁

  “我管你情趣不情趣的,我来就是为了看奈尔特夹着尾巴跑路。若是他不跑路,我可要跑路了。我可不想傻乎乎地越过宇宙深渊,跑了一千光年,就只是为了挨揍。”

  “其实,我是有秘密武器的。”飞云沉下脸,突然一脸神秘。在他的眼睛里,神光忽闪忽闪的,似乎一直让飞云如此乐观,心中抱着永不熄灭的希望的,就是这个秘密武器。

  这,到底是什么武器呢?值得飞云如此大胆地把几百万人的性命压下去做赌注?

  难道说,此前出现过的,像幽灵般的无人战机真的跟飞云有关系?

  战机已经量产成功了吗?还是,飞云有别的什么新式武器?

  大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鼻子似的通通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他们的样子,使人联想起那些“正以无比的诚心准备聆听上天指示的虔诚信徒”。终于,在万众期待中,飞云开口了……

  “我的秘密武器是……上帝。”

  房间里突然变得悄然无声,好像所有人都变哑巴了,他们半张开露出喉咙的嘴巴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十秒钟后,飞云的身上多了几十个脚印,因为都是熟人的关系,没有人手下留情。

  这次连一直对飞云崇拜不已的雪梦莲也不支持飞云。毕竟,毫无根据的豪语只会理所当然地惹来愤怒的火焰。

  另一方面,一天前,在得知飞云和另外两支舰队不在奇拉坦斯要塞之后,海恩斯帝国军所受到的心理冲击完全是跟尊严受损画上等号的。

  虽然将官中并没有那些只认为喊喊口号、吃精神面包就可以喂饱士兵肚子的家伙,但大家都将这种低水准的偷袭视为对他们智慧的低级侮辱。

  “先把自己幻想成老鼠,然后随便找个坑钻进去,等食物运到嘴边再爬出来偷吃……那个混帐把我们都当成雷莫夫了吗?”

  “是不是他的伟大构想使他放弃了现实主义,追求古典的骑士情怀,竟然想跟元帅大人单挑?”

  “那个家伙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猜疑和愤懑的声浪,在海恩斯高级将军官的通讯回路中徘徊着。

  “好了,在大家责骂飞云之前,我希望大家先自问一下,大家是否已经打败飞云了。”奈尔特如怒雷般不停闪动着光芒的眼睛,本身就是一种威严。他一开口,众将立时为自己的嘴巴贴上一张看不见的封条,保持缄默。

  奈尔特扬了扬白色的眉毛,继续说下去:“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事实就是,他还在,拦在我们的面前,拦在整个海恩斯的面前。不管他的张牙舞爪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其事,他正把刀子架在我们的喉咙上,这是不争的事实。”

  说到这里,众人无声的静默中,开始酝酿出一股羞愧的味道。

  “虚可变实,实可化虚,这本就是高手所为。能在劣势的情况下迫使对手按他的想法去战斗,这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们的好朋友托亚·雷斯已经用他的生命为我们证实了对手的可怕。你们难道还将飞云当作是虚有贵族之名的无能小儿?”

  仿佛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从奈尔特洁白的牙齿间吹出来,越过了虚无的空间,直吹入众将官的心窝里。众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你们或许会认为他是运气好。我有必要再次强调一下,战场上只有用不完的智慧,却从不存在用不完的运气。”

  眼看已经把众人训得抬不起头,奈尔特也把自己的严厉收敛起来。

  “胜利是不容许差错存在的,一个小小的错误,都可能让我们把已经吞下肚子的胜利反吐出来。所以,这里就交给巴乔恩了。”

  “大人,我……”

  “讶异什么?你身为一级上将,我不在,你当然得负责统领全军。”奈尔特剑眉一横,盯视着这位比自己小十岁的将军。

  “不!元帅阁下,我的意思是,应该由我来抽调快速部队,跟飞云决战。大人您留在这里统领全军。”鼓起勇气,巴乔恩挺起胸膛答道。他的身材结实高大,黑发,理着平头,跟其凶悍外貌不相称的是,他比较擅长细密的战术布置以及军事政务,属于智将型的军人。

  “巴乔恩,难道你认为我‘风雷’卡帕兹·奈尔特会败?还是说,你缺乏在己方拥有优势兵力下压倒对手的自信?”奈尔特此刻的发言显得有点过分辛辣了。没有人会介意,只要他们的元帅大人不当众用粗话数落人,那就是万幸了。

  “不!两者都不是,没有人能抵挡大人‘紫色惊雷’的全力一击。下官同样也不是没自信之人。只是,下官觉得对付飞云,让下官去就够了……”察觉到奈尔特的愠怒,巴乔恩在语气上谦谨了许多,但还是遭到了否决。

  “够了!”

  “元帅,我……”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假如你是蜘蛛,飞云那家伙就是狐狸。你们俩根本就不是同一竞技层面上的人。硬是把你们放到一块,那就是我的过错了。这次你就安心地待在这儿,编织好你的网,不要让要塞里的飞虫跑掉就好。”

  “……谨遵您的命令!”语气谦谨,但掩饰不了话语中的失落之意。

  似乎是巴乔恩那酸溜溜的味道刺激了奈尔特的鼻子,奈尔特的态度也软化了点。

  “巴乔恩,请原谅我的任性吧!不知为何,我心底总有种要跟那个飞云决一死战的冲动。我相信我这个预感是对的,只有我可以打败他……”

  奈尔特渐小的话语声在将官们的心中掀起了涛然大波,众人面面相觑,心想:怎么回事?那个飞云真的这么厉害?居然要奈尔特元帅亲自出手?

  仿佛是为大家的疑惑消解,奈尔特说了下去。

  “对敌方来说,现在是劣势,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选取教科书上那些看起来稳妥的法子,只会让已经不活跃的生命力消逝得更快。所谓的算无遗漏只是古代的战争小说作家创造出来的人间神话罢了,在现实中根本行不通。”

  奈尔特轻轻仰起下巴,眼睛盯着上方,仿如他的思绪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宇宙。

  “飞云能在这种情况下选取这种大胆,不,应该是疯狂的方法,迫使我跟他决战,本身就证明了他已经在最紧要的关头握住了战场上瞬息万变的脉动……的确,只有在战场上把我打倒,他们才能在一瞬间反败为胜。”

  “元帅,你为何明知道却……”

  “这是因为总想守住一切的人到最后往往会失去一切,这对他们是如此,对我们也是如此。过分的保险,会使人堕落啊!”

  话已至此,没有谁想再说些什么,众将官透过视像通讯,向他们的元帅敬礼。

  风雷号的通讯室中,簇拥着奈尔特元帅的通讯头像几乎是同时消失了。原本笔挺地站立着的奈尔特元帅,好比突获大赦般向后瘫软在椅子上。他,一手托着自己的腮帮,一手在自己前额上轻灵地拨动着什么,宛如某个知性的女孩子正调皮地撩动着自己的浏海。

  此刻,他整个人身上的阳刚味似乎已随着通讯的截断而消失了,给人一种女性化的娇媚感。

  如果不是他那不修边幅的粗犷衣着,以及他脸上满是胡子渣,大概,只凭动作就足以让旁人误将其当作女性了。

  “不按常理出牌,这样才称得上是指挥艺术啊!或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我去期待吧!”仿佛是自怜自艾,此刻的奈尔特口中吐出的,尽是饱含幽怨的字句……

  时间,飞快地推移着,现在是四月二十九日三时三十八分。

  围攻补给舰队的战斗自打响起,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如果一个小时前,飞云他们三支舰队还像是徘徊在羊圈外面的孤狼,现在的他们就是猛力嘶咬撞击破坏羊圈、企图冲进去把所有羊咬死的凶狼。

  这是一场极为成功的分进合击,海恩斯的补给舰队根本没反应过来,就陷入包围圈了。无奈地面对倍数于己的敌人,罗加斯中将以他一向的稳重打法摆出防御阵势,把舰队编成密集阵形。

  埃克罗联军则集中火力,仿如切蛋糕似的,一波波、一刀刀地把海恩斯军的抵御能力切掉。

  “瞄准目标,只对付最漂亮的。”克里斯把这个法则完美地同时运用到情场和战场上。相比起皮科特的稳妥、莫亚的坚定,善于钻偏门的他,在这场围歼战中表现更为耀眼。

  身为飞云舰队的前锋,克里斯分舰队的防御能力并不算最出色,可是他精细辛辣的狙击、突破能力却是一绝。在他巧妙的轮番火力打击下,罗加斯这个方向的防线不断在破布和布团两种形态之间痛苦地切换着。

  假若不是飞云战前严令禁止使用飞弹,保存实力,克里斯早就把重火力倾泻入罗加斯舰队的伤口中了。

  “拜托!让我用飞弹好不好,不能让他的伤口就这样愈合,至少要他伤口化脓腐烂而死。”克里斯企图用这种恶心的说辞来打动飞云。

  飞云没答应,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奈尔特舰队的动向。

  假若奈尔特舰队真的不来,哪怕眼前舰队的补给舰中装的全是石头,自己也至少赚了两百多万海恩斯军人的生命。但问题是,假如奈尔特在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一举杀出呢?那么,刚刚因胜利而进入兴奋高潮的士兵就会在这种意外的打击下迅速败溃。

  退一步,自己真的全歼了敌人。那,正在品味胜利馀韵的己方舰队官兵,又能否逃过奈尔特神速的追击?

  心中的算盘滴滴答答地上下数十次之后,飞云得出了经过反复推敲的答案……否定的答案。

  飞云钟摆式地摇头道:“此刻的我们好比摸进金库偷钱的盗贼,如果我们无法克制自己过分的贪欲,我们就会因为拿得太多、跑得太慢而被守卫捉住。”

  “……你是说,不知进退的恶果就是吃到嘴里的蜜糖突然变成毒药吗?”

  “没错,胜果也好,败果也好,只有完全消化,才不会转化。打消你使用飞弹的念头吧!”

  飞云转头,对雪梦莲说道:“帮我联络莫亚和皮科特,叫他们把前锋部队和后备队调换位置,全部就地维修,可以的话,让部队轮班休息。还有,将侦查范围再扩大一倍。我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奈尔特拿着刀摸到房间里。好,这里就交给丘克了。”

  说罢,飞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垫子和毯子,竟然就地和衣而睡。反正舰桥上的司令台是一个独立的隔间,司令椅子前面是环状布置、齐腰高的通讯电脑,电脑前则是可升降的弧形落地变色大玻璃幕墙。只要把同样齐腰高的小门关上,把玻璃墙降下来,再调成从内至外单向可视,根本就不会有影响市容之忧。

  当然,飞云只是打开了空气隔音屏障,并没有降下外人无法看透的玻璃幕墙。毕竟他不想给部下过分宽阔的想象空间,使那群想象力丰富的家伙联想到自己在打仗的时候,跟美丽的女副官鬼混等不良镜头。

  最让雪梦莲佩服不已的是,居然不消一分钟,从飞云鼻子里传出的呼吸声就变得悠长而均匀了。

  “天!我真服了你。不过,能够随时随地睡着,这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吧!”看着飞云有点难看的睡姿,雪梦莲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

  好梦不长久,飞云睡了不到半小时,那位拿着刀子准备摸向飞云床头的奈尔特就出现了。

  “飞云大人……”雪梦莲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飞云不醒。

  “飞云主人……”雪梦莲的声音尊敬而谦卑。

  飞云依然不醒。

  “飞云亲爱的……”第三次,当雪梦莲用甜蜜而轻柔的声音呼唤飞云时,飞云的双眼猛然自动张开。

  “哈哈哈!我知道了,原来自称是大人侍女的爱美兰小姐是这样子叫大人起床的。”仗着有空气隔音屏障,旁人听不到,雪梦莲花枝乱颤地咯咯咯大笑着。

  突然,笑声嘎然而止。

  因为,飞云连手指头都没动,懒洋洋地说了两句足以使雪梦莲心寒透顶的话:“你可以质疑我的工作态度,但请你别玩弄我的感情。不然,我就找机会把你跟吃了一公斤春药的种马先生(克里斯)关在一个房间里。”

  用暴力威胁女孩子这种事情飞云是绝对不做的,飞云更喜欢用这种恶意的笑话去玩弄美丽的副官小姐,或许正因为飞云不准备接受雪梦莲的感情,所以才这么过分吧!

  果然,雪梦莲俏脸上顿时苍白一片,血色全无。

  让女孩子伤心不是飞云的本意,但与其让自己在家族压力下变成滥情的花心萝卜,不如刺痛这位美女的心。反正,最近雪梦莲一直是得寸进尺地诱惑自己。

  铁了心不看副官,飞云有点绝情地迳自站起来了,把视线投向风云幻动的战况显示幕。

  “终于……来了吗?”飞云的双唇轻微地蠕动着。

  “紫色惊雷”舰队果然快如风雷,普通舰队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航程,它四十分钟就做到了,而且队形整齐丝毫不乱。

  克里斯吐吐舌头,庆幸自己半个小时前没有说服飞云,不然自己就得在投入所有兵力,形成压倒性胶着状态的时候,被迫分兵对付奈尔特了。

  “解除包围,等速撤退,重编阵型,尽量拖后接触时间。”

  看着莫亚和皮科特完全按照自己事前的战略构想行动,飞云很满意。这是最理想的法子了,幸好自己指挥的是家族的直系部队和莫亚他们,不然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看着飞云他们逐渐退去,奈尔特也是若有所思。

  “他们想退去易安娜星域?”奈尔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易安娜星域……距离奇拉坦斯要塞只有二十九光年之遥。可以说,这是通往要塞的捷径。

  但奈尔特不想在此处跟飞云决战的原因,跟他没有选择这条捷径赶来这里的原因一样……这地方太不安全了。

  易安娜星域是一个遍布恒星的狭长矩形星域,超乎自然常理的大大小小恒星堆积缠绕在一块,营造出一个火焰的地狱。更可怕的是,由于引力异常的关系,恒星大多是不规则运动的,并没有完全固定的轨迹。

  真正相对稳定的航路,只有恒星带之间一条宽度约为一千公里的走廊。

  相对稳定不等于绝对安全,即便在这条走廊里,也会不时受到恒星风暴的干扰和因风暴而无序飞行的小陨石群的侵袭。

  要在这样的地方开战,奈尔特心中原本的十足把握顿时降到了七分。

  可是就这样放过飞云他们,又不行。

  这边,罗加斯舰队遭到了重创,虽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减员也达到了五成。全军上下找不到一艘完好的舰艇,可以说基本上失去独立战斗能力。

  当中,有将近一亿吨的战略物资在炮火中遭到破坏。如果任由他们离去,任由他们用宣传攻势,将战果夸大的话,己方在士气上必定遭到严重打击。

  还有,这次跟着他来的,是缪特·雷斯舰队。奈尔特知道,姑且不论他跟飞云之间的血海深仇。假若自己不给他来,同样会造成他一生的遗憾,甚至会使他在兵法之道上因为这个无法弥补的伤痕而永不进步。

  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思虑片刻,奈尔特终于下决心了。

  “打!”

  于是,“易安娜星域追逐战”这场被后世历史学家誉为经典的战役开打了。

  没有人将飞云的后退视为懦弱,因为双方的舰艇数量即使几乎相等,但士兵素质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

  奈尔特的炮手,几乎是每炮必中,永不落空。击中敌人的频率就是炮火的发射频率。可以说,他们用炮火强行把飞云这边的死亡沙漏之口凿大了,使生命更多更快地跌入死亡的深渊。

  飞云手下的克萨斯士兵,是家族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他们的训练水准和经验虽然可以跟奈尔特的士兵平齐,但士气和团结上的差异,却让他们输了半筹。

  还好,勉强可以撑住。

  最大的问题出在皮科特和莫亚的舰队身上,他们所指挥的兵将,大部分都是后来补充的。虽说不是新兵,但融合时间尚短,配合的问题依然存在。在中等水准的战事中并不明显,可是在这种高水准的决战中,这些配合上的缝隙就成了致命的弱点。

  以上的比较尚未把两军的装备差异计算在内。缪特舰队的舰只和飞云他们差不多,都是以相对常规的高速战舰为主。但奈尔特用的却是重型高速战舰。

  跟卡邦尼的突击舰有所不同,奈尔特的重型高速战舰是一种相对轻视速度和灵活性,重视火力和装甲均匀的舰种。这种型号的高级战舰,平均舰艇长度高达三百五十米。

  可以说,如果飞云他们的舰艇是古代的骑兵,奈尔特的船就是古代的马拉战车。

  在数量相等的情况下,显然奈尔特舰队的攻防能力更胜一筹。

  “打!给我瞄准,好好地打!”看准了埃克罗军联动上的缝隙,奈尔特把飞弹的豪雨倾泻到这条不断扩大的伤痕中。

  “打!给我狠狠地打!不要管那些恒星风暴,对方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舰艇损坏程度很高,他们比我们更痛苦!”另一方面,为报杀兄之仇的缪特指挥舰队也狠狠地向飞云喷吐着复仇的火焰。

  就这样,以火红色的天地为战斗的舞台,无视于复杂恶劣的气候条件,奈尔特和缪特联手掀开了一场前所未见的杀戮风暴。

  几十万道满含杀意的光箭来回冲杀着,每一秒钟都造成了千百条生命的消失毁灭。

  两人并肩作战,仿佛要将这场破坏的旋风永远永远地延续下去。

  真正见识到奈尔特可怕破坏力的莫亚和皮科特苦不堪言,这跟此前的资料差太远了。他们完全无法想象,

  凭着他们不俗的实力还会被打得如此之凄惨。

  这根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他们也知道,相比起奥沙,奈尔特的攻势显得过分激进缺乏弹性了,也不能持久。如果是这两人对决的话,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奥沙。

  糟糕的是,他们不是奥沙,他们统领的也不是卡邦尼第一舰队。士兵素质和装备水准没有奥沙那么好,完全不可能在奈尔特的连攻下保存实力,等到奈尔特力衰之后反攻。

  谁都清楚,这样下去,不消两个小时,必定全灭。

  “糟透了,上次是狮子,这次是猎豹。让受伤的公牛跟猎豹赛跑,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嘛!我的飞云啊,你所说的上帝在哪里呢?该不会是我们这些人同时向恶魔祈祷,惹怒了他吧?”

  “……”飞云少有地保持沉默,只是对莫亚苦笑一下,就切断通讯。这让莫亚惊愕不已。

  “飞云那家伙怎么了?炽热的火焰把他的幽默感都烤掉了吗?”莫亚这样问皮科特,皮科特摇头耸肩,以示不知道。

  飞云的沉默,是有原因的。

  因为,奈尔特舰队的动作,他太熟悉了。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重视,奈尔特第一次当众发挥出他的最强破坏力。

  可是,当奈尔特出手的第一瞬间,飞云就感到一种亲切但使自己悲痛的熟悉感。

  这种宛如澎湃海浪般连绵不绝的绝快狂攻,使他近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丽奈的快剑。

  她的风雷剑法也是这样,从来没有杀着,因为杀着已经蕴含在每一剑之中,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狠。从不防守,只是进攻,通过一连串的进攻,把伤痕累累的对手在无奈中逼向死地。

  “丽奈……你……就是奈尔特吗?”在心底,飞云重复地默念着这个句子。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模糊的猜想变得越发清晰起来了。

  “改变阵势,用散花阵!”散花阵,是飞云那次在对抗菲尔诺之后,有感而发想出来的阵势,其原理是既然无法接住对方的一击,就透过反复翻转舰队的布置,把对方的一击分拆为十击、二十击,分开来让每一艘舰承受火力。

  其实,这招,飞云也曾经对丽奈用过。不同的只是,他是不断地震动手腕,透过近乎颤抖似的敲击,化解丽奈每一击的凶猛力道。

  飞云的连绵防御阵势,平和地吸收了缪特舰队的火力,也吸引了奈尔特的注意力。

  “不……不可能是他……不……应该是他……”在旗舰风雷号的舰桥上,奈尔特咬着牙齿,双手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中。他紧咬牙关,头发根部也渗出了汗珠。

  在舰桥指挥椅后面那间奈尔特从来不让部下进入的司令室内,一个倩丽窈窕的女影正做着同样的动作……

  海恩斯军的攻势,越发凌厉了,而且让莫亚他们庆幸不已的是,缪特舰队和奈尔特舰队调换位置了。现在变成奈尔特跟飞云对决,缪特对付莫亚他们。

  可惜,形势依旧没有多大改观,只是从压倒性的劣势变成了相对的劣势。

  “我说,皮科特啊!你有没有发现,飞云和奈尔特舰队的动作都很奇怪。”在私下的通讯中,莫亚道出了他的疑惑。

  “没错!我也发现了,的确奇怪,两人的对战虽然激烈,但伤亡都不大。”

  “就是啊!两人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交手。他们好像都能猜到彼此的攻击点,你看,在C4区,飞云刚下令该分舰队停火,全力回避防御,奈尔特的集中火力打击就到了。

  还有在海恩斯的P89区,奈尔特好像料到飞云会用宇宙鱼雷配合长程飞弹打击似的,竟然早早地开动了导弹截击系统。”

  “……我也糊涂了,或许,这就是名将之间的对决吧!攻敌所必守之处,守敌所必攻之道。而且,也只有飞云才能跟上奈尔特如此快猛的攻击节奏吧!”皮科特怅然地感叹着。

  “这也是……”似乎也察觉到皮科特的思绪已进入一种怅然的模棱两可之中,莫亚同样模糊地应答着。但他们心中暗藏的那片不好的影子,却如幽灵般缠绕在他们的心窝上,挥之不去,赶之不却。

  在新的军火库号上,飞云凝视着战况的双目是那么的平静和深邃,任谁都想象不到,他内心已风吼涛涌了。

  军舰爆炸的火花,就像是生命灯火的最后一瞬,在极度的华丽之后,趋于毁熄的永灭。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感受着那份悲哀的熟悉,倾心聆听着从战场彼岸传来的阵阵寂寞之音,飞云感到多年以来潜藏在自己心中那份唯一的完美,正在慢慢地崩坍,缓缓地溃灭。

  是她……丽奈,绝对是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你会在海恩斯军中?

  为什么你是我的敌人……告诉我,那个不是你!

  站在我面前,向我开火的人不是你!

  “第三、第四分舰队,向敌军右翼的炮舰全力开火!”

  挡不住!千万不要挡住!只要你挡不住,你就不是我认识的好朋友,你就不是我熟悉的丽奈。

  “第五、第八分舰队全速后缩。”

  千万不要打过来,不要,不……万千光束,如划过夜空的流星雨,一如所料地飞了过来。绚烂而美丽,仿佛是明证,又像是立誓要无情殒落的生死宣言。

  不停减小的模糊,越发真切的肯定。

  徘徊在梦幻与真实的边界,飞云昏昏欲睡又痛不能眠,心中美丽的童话、纯洁的网情,一分一寸一点一滴地幻灭着。在痛苦的漩涡紊流中,飞云默默地回想着过去的几年,无聊的几年,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那几年。

  那些日子里,自己一直在虚拟的世界中跟丽奈在一起。虽然从未说出口,但是在自己心底,丽奈的刚强乐观已经深植在心壁上,自己曾经深深相信,假如,丽奈真有一天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哪怕得到的是冰冷如铁、坚硬如钢的拒绝,哪怕这段虚幻的爱情最终在现实的火焰中燃烧焚灭,自己也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

  眼前的事实,可以用美好回忆的抹布完完全全地抹掉吗?可以把所有的一切当作没发生吗?

  网恋……虚幻的爱情,欺骗的爱情。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两人就注定永远无法看清虚幻背后的他—她。

  或许,悲剧的结局,早已自知。然而,其实……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在这该死的地方不期而遇……平静地相识,因投缘而成为好友,因发现彼此的好而升华成夹杂在友情中的情素,用智慧在对方的心中添下爱情的闪光,慢慢地发现彼此的分歧而冷却温情,冰冻友情,最后冷淡,就如千千万万的网路男女一样,冷静而平静地分手。

  这样子,不好吗?

  为什么丽奈你非要先示威似地炫耀你的美丽,把你的无限魅力深种在我的心里面,然后等我无法自拔的时候才告诉我,你……是你?

  为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

  “打!给我打!不要停火,从现在起,绝对不能让炮火停下,绝不!绝不!把他们全部杀光!”飞云话说出口,连自己都很惊讶,为何自己的声音这么狂暴、如此愤怒,自己不再是自己,就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但这句话说出,淤积在胸口的愤懑情绪就像突破堤坝的洪流一般疯狂宣泄而出,从心窝奔往五脏六腑,透过粗壮的血脉冲向身体每一个偏僻的角落。

  在风雷号上,泪水,从丽奈美丽的脸庞上流下。

  “飞云,为什么你就是雾风,为什么偏偏是你不是别人!”无奈的心,同样鼓荡激烈地颤抖着,战栗着。心脏的每一下脉动,都让一段美好的回忆从心底喷涌而出,泛到心湖。

  她不懂,不懂为什么唯一一个敢接近自己的朋友,唯一一个让自己心动,可以委身为他嘴对嘴喂葡萄的男子,偏偏是自己的敌人,最大的敌人。

  父亲,三年前死了。

  自己当时所拥有的一切,在炮火击中舰体那炽热的瞬间全部毁灭,烟消云散了。

  那时候,自己能够抓住的,只有自己的智慧,和父亲尚未随生命消逝的偌大名气。

  利用完美的同步演绎科技,自己让父亲又活了过来。在科技和父亲的近侍、替身的帮助下,为了国家,为了舰队,为了自己,把所有外人都瞒住了,包括皇帝。

  然而,父亲“活”过来了,伤透的心却一直没有活过来。所以,自己用上网来宣泄无奈痛苦的寂寞。

  这时候,雾风出现了……曾经以为自己将要用繁重的军务和寂寞的空虚填满每天的二十四小时,荒度那一千多个不分黑白的日日夜夜,幸好,有他不时陪伴自己在虚拟世界中聊天、打架、嬉笑怒骂、打发时间。

  渐渐地,无聊的空虚不再虚无乏力。因为,自己的生命再次有了颜色。

  因为,只有他能够脸色大变但心不动摇地承受自己的刁蛮。

  只有他能够在承受自己的冷嘲热讽、雷击剑砍之后,依然如打不死的蟑螂般重新站到自己的面前。

  也只有他,有资格品味到自己刚强外表底下的软弱……但……为什么那玄之又玄的命运之神,偏偏让你就是我必须打倒的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丽奈找不到答案,也不可能得到自己的答案。或许是心底的潜意识使然,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按理智去行动。

  “女人是什么?把男人的理性和责任感去掉之后,那就是女人……天!我到现在才知道,这句话说得这么正确……原谅我吧!父亲……”

  心中做出一个在军事上并不妥当的决定,丽奈按下通讯按钮,再次恢复了自己和父亲影像的同步动作。

  “传令下去,全力攻击!但炮火只能瞄准军火库号以外的舰艇,我要活捉飞云……”

  丽奈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就像自己的心情,开始剧烈颤动着。她的脸庞恢复了冷静,可是未曾恢复的,是她激荡的心情。而且,这份异样的思念已经开始突破她盘石般坚强的自制力,反应在那渐渐湿润的美丽眼眶上。

  她不得不再次切断了同步动作,从怀里掏出了手帕。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8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七集 命途多舛第一章 死亡追逐战

 

  命运之神总是公平的,当他慷慨地赐予了飞云智慧的砝码时,又悄悄在天平上拿走了感情的砝码。

  在挤满了生与死、希望和绝望的战场上,飞云木言木语。

  自己残存的理智机械式地指挥着自己的大脑发出一条又一条准确无误的命令。可是他清楚,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

  沐浴在冷寂的无尽星空之下,飞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奈,孤独地守卫着家族的荣耀,却要在掺杂了爱情的友情在自己面前撕裂时,硬为自己戴上一副坚强的假面具。

  残酷又冷漠的现实已经击碎了飞云的幻想,使他不敢奢求有朝一日,可以让丽奈幸福地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太多的往事,仿佛使人麻木的酒精,慢慢地浸透着自己的灵魂,让自己爱恋的心声越发微弱。

  不舍得伤心,下不得狠心,无法忘却从丽奈侧脸上折射过来的阳光,更无法忘怀那段美好的时光。

  如果可以,飞云愿意用自己一切的金钱和地位,换取不要跟丽奈决战。

  可惜,不可以。因为,他不再是飞云。今天的他,已经离昨天越来越遥远。现在,他应该是飞云·埃菲尔德,克萨斯的将军。

  正因如此,在他察觉到丽奈刻意避开,不攻击他的旗舰之后,他的心更痛了。

  怎么办?我还要依照计画,出动那些东西,发动计画吗?

  在心底反复默念着这个问题数十遍之后,飞云发现,他只能无奈地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可能停手,这对自己如此,对丽奈也是如此。恋爱和友情可以不分国界,但恋人和朋友本身却是有国籍的。

  丽奈是一个很好强,很率直的女孩子,如果,给她知道我手下留情,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苦涩的心灵沸水,沿着同样滚烫的血脉传导到飞云的脸颊上,使之抽搐了几下。脸部传来的异样感觉,也仿佛正提醒着飞云,残忍的战况正慢慢地割切着整支军队的生命线。

  已经到了军队所能承受的极点了。

  “大人……大人……”

  雪梦莲的呼唤,让飞云在沉思中醒来。

  “怎么了?”好像是为了维持发型,飞云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暗中把额角渗出的汗水擦掉。

  “大人,刚才的你好像失落了自己的灵魂似的……奈尔特舰队中有大人认识的人吗?”

  飞云一听,心中顿感骇然,立即把持住自己心灵方舟的船舵,尽可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哪有,只是奈尔特的攻势使我想起了一场古战役。”飞云敷衍着她。

  看着远远近近飘浮在旗舰四周的残骸,开始加速乱舞,雪梦莲有种因死亡贴近而产生的寒寂冷意。奈尔特舰队的炮火豪雨已经够可怕的了,如果再不发动计画,或许,舰队被即将到来的宇宙风暴冲垮之前,会先毁在奈尔特舰队投射过来的能量风暴中。

  “大人,在十分钟之内我们又后退了八万公里。再退的话,我们就无法实行计画了,大人你……”

  “知道了!暴风计画马上实行。”仿似不耐烦地打断了美丽副官的提醒,飞云大手一挥,发动计画了。

  飞云的命令和动作,依然精准无误。在一旁安静地端详着飞云的雪梦莲,却悄然把一些连飞云都没注意到的东西印留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十万枚外表和速度都跟常规导弹无异的飞弹,附着飞云彻夜想出的鬼谋,运载着足够让敌方身心皆灭的绝望,悄然地射向目标。

  一如所料,海恩斯军被破坏得裂痕处处的飞弹截击系统只截住了头八万枚。剩下的则成功地穿越了海恩斯人的防线。

  突然,飞弹爆炸了。

  奈尔特的舰队中发出的爆炸闪光最初看来像是一大堆小火苗,然而,火苗立刻又重叠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串串一排排发亮的小火球。

  爆炸的威力太小了,使人联想起鞭炮这种古代的消遣玩意儿。

  面对这种虚弱无力的爆炸鸣动,连海恩斯人也大感不解。

  既没有产生爆炸特有的白热光漩涡,又没有足以让舰艇四散分解的可怕威力。无论是舰体结构还是主引擎都没受损,坏掉的只有舰上的副炮和部分侧向引擎。根本就是一只蚂蚁在背上帮犀牛瘙痒,怎么搔都是不痛不痒。

  克萨斯人到底在干什么?飞弹用光了改用伪劣产品吗?

  强压着心中的狐疑,奈尔特的重型战舰继续猛烈进攻。

  就在海恩斯人大惑不解的时候,飞云却向全军发出了不惜一切代价强行撤退的命令。

  壮士断臂固然英勇,但血肉四溅绝对少不了。

  “既然我们已经布下恶魔的树种,就绝对没必要在此久留,为将要迅速成长的魔树添加不必要的肥料。”飞云只字不提自己的计画,只是对莫亚和皮科特说出如此话语。

  出于对飞云的信任,两人没说什么,照着执行了。

  或许,他们的无条件信任,正是因为飞云的战场鬼术已经到了旁人无法理喻的境地了。了解飞云的他们,十分清楚飞云手段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其手段的渺小,而在于当这种小手段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其爆发出来的威力将会是这些小玩意儿威力的几何级数的加乘。

  克萨斯和埃克罗联军后退了,看似不恰当地后退了。可他们的后退,却悄然地将不安的毒素溢流到对面的海恩斯军中。

  “又是阴谋吗?”出于对飞云诡计的忌惮,缪特·雷斯马上下令暂缓追击。这正是飞云想要的。飞云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如果缪特真的是完全不动大脑的莽将,为了复仇不惜任何代价,他一定会对飞云他们死缠不休的。然而,他不是。拥有海盗作风的他,虽然骁勇无比,但他不是命令一下就一往无前至死方休的骑士。

  在他血脉里流淌的是枭雄的鲜血。一击不中马上退走,等待下一次机会,这就是他们的作风。

  何况,飞云这次又是以飞弹作为攻击的前序,单凭这点,就足以让曾在飞弹群下吃遍苦头甚至牺牲了兄长的雷斯大为紧张了。

  “走在心理学的钢丝上虽然危险,可一旦走了过去,必定是海阔天高。”飞云的嘴角边上拉出了苦涩的浅笑。

  监控器上的各项气象资料开始猛烈地飙升着,这份紊乱的律动预示着飞云最想要的东西——宇宙风暴,来了。

  风,渐渐地狂烈起来,它是那么的严酷,那么的可怕,仿佛它正在回廊的每一个角落中同时形成,没有方向地向四面八方滚涌吹拂,又毫无规则地朝着立体全方位地散奔而去。

  战舰大片大片的残骸,变成了风暴中的飞屑开始满天滚舞着,使人的视界也慢慢地拥挤了。

  飞云的手指头似乎随意地点着触控式萤幕,翻动着一页页的资料,在电子文档中的最后一页,也是标着绝密字样的那一页中写着一大串能量指标,表示只要在回廊中心散出的能量达到这一指标后,就有可能人为地引发出三级或以上的宇宙风暴。

  宇宙风暴共分为五级,五级为最高。现在,在飞云面前的,至少是四级。

  “吱……吱……呜……呜……”狂烈的宇宙风暴中充满了足以把海恩斯人所有电子通讯回路淹没的干扰粒子。此刻,那一条条原本通畅清晰的通讯之路,就像是被暴风雨引起的海啸一下子侵袭吞没的沿海公路,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风雨造成的临时泽国中。

  “回避!回避!闪开!拉开彼此距离——”每个海恩斯舰船的船长,都用变得沙哑的喉咙死命地喊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内容。

  可怖的是,每个船长得到的也是完全一模一样的答案:“不行!我们的侧向推进器损坏严重,在刚才克萨斯人最后那轮攻击,使我舰侧向推进系统功率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以上。”

  因为通讯情况恶劣,可怕的惊耗没有在海恩斯军舰之间传染,只是,这份噩梦是完完全全地直接传送到海恩斯军队的每个细胞之中。

  现在,所有海恩斯人都知道自己中计了。那个飞云跟自己打了这么久,不惜让克萨斯、埃克罗联军承受如此大的损伤,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在宇宙风暴来临之前,尽可能多地毁坏海恩斯军舰的侧向推进器。

  此刻的他们,就像是驾驶着没有船舵的破船,无奈又无助地被迫在风暴中穿梭于无规律运动的浮冰群中。这瞬间里,自内而外腾升而起的堕入深渊般的黑暗感,化作名为恐惧的触手,牢牢地攫住了各个舰艇指挥官的视界。

  按规定,若是无法收到上头的命令,就要按各舰艇指挥官的判断行事。在这种情况下,大自然无可抗拒的威力,激发起每个人心中强烈的求生本能。

  “后退!后撤!不要呆在这里!”舰艇指挥官们用力地挥舞着双手,仿佛从他们手臂上挥出来的掌风,可以成为加速舰艇后退的催化剂。

  另一边,旗舰上,丽奈口中吼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命令。

  “快打信号灯!前进!叫他们前进!他们在干什么?现在这种时候,如果大家都后退的话,只能挤在一块撞死。”扭曲的女音,失态的嘶吼,突如其来的极度的劣势使丽奈被迫在冷静和激动之间选择了后者。

  可是,没有用。她的声音即便经过电脑加工,多添几分威严,听起来依然像在狂风中畏缩摇曳的雏菊,幼嫩而无力。

  面对恐怖的风暴带来的通讯完全闭锁,丽奈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渺小,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影响力只能够到身边的人。

  “飞云……这,就是你对我的了解吗?”再次切断了跟父亲影像的同步动作,丽奈失神地叨念着。她忽然有种自己整个人被飞云看清看透的感觉,赤裸裸的,身无寸缕的。这种感觉说不上到底是可怕还是羞愧。

  怪味豆似的感觉,在嘴巴里流淌着。

  “被你彻底打败了……”奇异地,看着无法挽回的败势,丽奈心中居然连一丝小小的挫败感都没有,甚至有点解脱的感觉。

  回想起往日的种种,丽奈的脑海中忽然变得一片清明。用剑也好,用兵也好,或许这种自己引以为傲的激昂进攻模式是自己获胜的不二法宝,但,从今天起,从此时此刻起,这已经不再管用了。

  耀丽的火花,在混杂的风暴中不停地腾起又幻灭,就像一个个短促的音符,把歌颂死亡的乐曲接连演奏下去。

  原本还算宽敞的宇宙通道,在风暴的作用下,变得狭窄起来了。

  海恩斯舰队,好比已经钻进渔网里面的沙丁鱼群,无论怎么回避,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能做的,只是在狂风中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绝望的无奈,以及在撞击中祈求凭藉本舰舰体足够结实,能够抵御舰与舰之间的狂野撞击。

  风暴,只持续了五分钟,但对于海恩斯人来说,却像五个世纪那么漫长可怕。

  而这五分钟,在日后史书中被喻为“黑色五分钟”。在这五分钟里面,海恩斯军合共损失了百分之三十三的军舰、兵力。剩下的舰艇,将近一半也只是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界上游弋着。

  “动力部破损”、“推力大减”,等可怕的字眼雪花似的堆满了指挥官们的眼睛。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奈尔特大人的命令,对自己是多么重要。没有让他们失望,奈尔特的命令下来了。

  “全速撤退!”

  只能这样了,打下去,只会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这时候,奈尔特舰队的良好纪律性成了关键。坐在军火库号上的飞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丽奈舰队的速度。

  来如惊雷,退如闪电。

  转向虽然不行,但进退却极快。如果按照自己重新进击的速度来看,会追不上。

  飞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丽奈,但是,压在他肩膀上的重责却不容许他放跑丽奈的部下。算上风暴前的损失,丽奈舰队至今只是失去了百分之四十左右的兵力。虽说也算是重创了,可这还不是致命伤。假若海恩斯全力支持重编,或许一两个月后,自己又被迫在战场上跟丽奈开打了。

  我已经是克萨斯人了。我已经是克萨斯人了!我不能放跑丽奈舰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强烈的矛盾感,像啃咬死去猎物的狮子,大口大口地啃咬着飞云的心。

  心,在无奈地滴血,无奈地流泪。

  一边,是国家大义,对抗卡邦尼的大义;另一边,是自己最真挚的友情,混杂了爱情的友情。

  模糊不已,混乱不堪。不想选择,却必须选择。

  飞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随随便便地背叛自己的心,又或者轻轻松松地背叛自己的理智。可惜,两样都做不到。

  “人生,从来就不可能完美。当你获得某些东西的时候,意味着你必须放弃另外一些东西。”在此刻,飞云才真正意识到,这句哲言的意思。

  “放弃吗?只有狠心舍弃才能夺取吗?”飞云小声地捂心自问着。

  “大人!快下令!”

  “大人!我们等着您的命令。”

  “飞云!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呀。”云~霄~阁

  在通讯回路中,焦急的声音变得灼热起来,烙烫着飞云的听觉神经,让飞云猛醒过来。

  “全军突击!不要放跑一艘海恩斯军舰!发射所有闪光飞弹,尽可能扰乱他们的重编,拖慢他们的航速。放出所有宇宙战机,一定要缠住他们。”下意识地,飞云心中早已想好的命令,一串串地脱口飞出。

  话刚出口,飞云又有点后悔了:自己这么狠,丽奈能逃掉吗?如果逃不掉,以丽奈那种性格岂不是宁可战死也不投降。

  不自觉地,脑海中浮现出瘫倒在血泊中的丽奈。在她像雌豹一样健美的躯体上,满是血污,曾经完美的女体现在到处是灼伤的焦痕……

  不,不,不!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不敢想象下去,心底狂涌而出的呐喊声,几乎震破了飞云的耳膜。冷沁冷沁的汗水,大粒大粒地从额头上滑落,滑过整个额头,流过整个鼻梁,从鼻尖上跌落到身前的电脑萤幕上。

  “大人……主人……主人你怎么了?”早已察觉飞云的异样,为了尊重,直到此时,雪梦莲才忍不住开口了。

  “……啊……你叫我?”雪梦莲的呼唤声,使飞云暂时从矛盾的思维宇宙中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主人你没事吧?你的样子……好可怕。为什么主人的眼神会变得这么忧郁可怕哩?”看着飞云魂不守舍的沉郁样子,雪梦莲只觉得自己的心苦得快要淌出苦胆汁来了。

  “没事,我只是怕追不上去。随便放跑奈尔特,下次死的就是我们了。即便真的给他跑了,我们至少也得留下他两只爪子。”飞云见机地用这临时想好的理由搪塞着雪梦莲。

  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在心里,飞云打定了主意。

  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战况显示萤幕上,飞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居然,追不上。

  这,到底值得庆幸,还是值得悲哀呢?各为其主,本就是无话可说的事情。正如我下次在战场上见到丽奈的时候会向她开火一样,丽奈也会对我这样做。

  但,我们两个……真的,只能有一个活下去吗?

  飞云心窝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对立期望再次交织对撞在一起,痛苦火花产生的颤动,顺着业已敏感非常的神经线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每个细胞中。可即便让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平摊这份难受,依然不够,依然痛楚。

  飞云咬着牙,不知所措。

  突然间,怪事发生了。

  本来在公开频道上好好地用业馀九流不到的功力唱着情歌的路加,唱着唱着就出事了。

  “美丽的小姐,今晚没有你我真的很寂寞,很寂寞……不!不要!我不寂寞啊!救命啊——鬼啊——”如果说,此刻的路加像是吃了毒鼠药吱吱乱叫的宇宙老鼠,他驾驶的宇宙战机就是被杀虫水喷中的苍蝇,像喝醉酒一样四处乱飞。

  这是以前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然后,在公开频道中,多了一个让人听了手脚顿时发冷的女音:“路加大帅哥,我已经跟姐妹们说好了,从现在开始半个小时内,你是我的……”这声音是那么的撩人甜美,是那么容易使人联想到从罐子中溢流出来的蜜糖。

  假如不是路加,或许大部分人会当场被这女音迷住了。

  “女鬼!女鬼啊——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路加的声音狂乱而可怕,听得出来,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了。那么说,他应该真的碰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

  这边,路加没叫完,那边克里斯突然又惨嚎了起来。

  只不过,克里斯比起路加更直接,也更幸运一点。“啊”地大叫一声过后,直接如同螃蟹一样口吐白沫,晕倒过去了。

  “路加,克里斯,发生什么事?到底发生什么事?”飞云略为慌张地让人接通通讯,对着收音话筒大吼着。

  然而,回复的人却不是他们俩,是那些并不陌生的女音。

  “我们是美丽、美艳、美极了的超级梦幻少女战队,我们在此庄严宣誓,帅哥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所以……干掉海恩斯——”

  通讯中,立时被乱七八糟的声音给挤满了,嘈杂不堪,使人觉得自己活像是突然掉进动物园的猩猩笼里面。

  “什么啊!根本就是一群雌性恐龙在狂嘶。”听着通讯中的杂音,缪特·雷斯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

  结果,半秒钟之后。

  “没错!就是他,就是那个混帐胖子,他是所有女性的敌人!”

  “干掉他!”

  “红烧!清蒸!白灼!切片……怎么也好,一定要把他煮了吃。”

  “好恶心哦!那么肥的猪肉你都敢吃,露露玛莲你不怕变胖吗?”

  “怕什么,先把肉割下来,等风干之后当成腊肉来吃。”

  混乱的音符如潮水涌来,一下子把缪特旗舰的通讯回路给全数淹没了。

  不过,真正被淹没的,应该是他们残存的镇定。卡邦尼人上次围剿埃克罗联军失败,就是因为这群来历不明的女人。她们驾驶着原本属于卡邦尼的无人战机,直接导致了整个舰队舰列的崩溃。

  现在,她们如此明确地提出要干掉海恩斯,而且又是在两军对战的最关键时候。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大事不妙了。

  “不好!”几滴清冷的汗珠,簌地顺着丽奈清丽的脸庞滑落。

  她们出击的时间掌握得实在太好了,即便是身为敌人的丽奈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时机的巧妙。

  在飞云舰队整齐狂烈的进击态势面前,要保住舰队就必须用松散阵型一边游击,一边以最快速度撤退,才能减少损失。

  但若是要对付宇宙战机,最通常的做法是摆出密集阵型,用强大的火力网封住战机的进攻路线。

  谁都知道在敌方战列残缺下,宇宙战机可以发挥最大的破坏力。正因如此,飞云提早派出了路加他们。

  只是,谁都比不上,无人战机队这招背后突刺。

  丽奈明白若是被无人战机队缠上,自己的舰队将会在瞬间被命运之神无情地倾倒入破灭的宇宙深渊之中。

  一阵冰冷的死亡触感,牢牢地攫住了丽奈的脖子。

  不……几乎是下意识地,丽奈摸了摸自己那比天鹅还要优雅的脖子。可是,如果丽奈是天鹅的话,此刻的她,只是一只被猎人的枪口瞄准了的天鹅。

  攻势未至,但可怕的悸动,已经提前涌至。就像有一根尖利的冰锥正死死地抵在丽奈的背脊上,随时穿背而入,破胸而出。

  没有选择了。

  “全舰队转为麻雀阵型,各自以小队为单位撤退,能活命的自行到庞贝拉星系集合。不要恋战,被缠上会马上没命的。”丽奈对着广播器向全舰队下达了命令。

  无奈的命令,没有选择的选择,士气,早已跌落到最低点。

  装备破损,整支舰队本已不堪一战,更何况要面对的是连阵型准备完整的菲尔诺舰队也无法抵御的无人战机队!

  能保住多少就多少吧!飞云,我真的败给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忍,忍到此时此刻……丽奈是这样想的。

  “不过,又有多少人,能在第一轮的背刺突击中活下来呢?”

  回想起之前看过的菲尔诺舰队战败录影,丽奈薄而俏丽的嘴唇上弯曲出苦涩的形状。

  “回避!”

  “全炮门打开!”

  “对PLMX对战机导弹,发射!”

  海恩斯各舰艇的指挥官徒劳地做着不会有结果的努力,企图以一己之力抵御这不可能抵挡的冲击。

  现实是残酷的,跟上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突然从舰队背后杀出的无人战机队,好像冲杀入羊群中的大恶狼,所向披靡,全无敌手。

  “挡住他!挡住他!”

  “不,不是左边,他到上边,不,右边去了。”

  海恩斯根本连无人战机的影子都没看清,就被急射而至的雷射光耀满了整个眼帘。

  随着灼热的光柱在舰腹上散开两条好长的红线,又一艘海恩斯宇宙母舰变成了破灭的光球。

  无法抵挡的苛烈、绝猛攻势,奈尔特舰队陷入了混乱的漩涡中。

  “元帅,快走!我来挡住他们。”在通讯萤幕中,脸上淌着殷红鲜血的缪特对着他敬爱的元帅大叫着。刚才,他的旗舰也中了一炮,虽然损失不算大,但飞溅的通讯萤幕碎片割伤了他的额头。

  “没用了……反倒是你,带着大家走吧!她们的目标是我……”看着萤幕上高速接近的几个红色光点,丽奈联动着父亲的影像,脸上露出悲涩的笑容。

  “不,元帅!只须把那些臭女人打下来,你就可以……”

  “如果真能打下来的话。”

  的确,打不下来。

  无人战机,好比从虚空中幻生而出的宇宙幽灵,快疾而虚无,不要说打下它,连是否能打中它都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急烈的对空火炮,密集而无用。

  如果不是周遭接连发生的狂烈爆炸,海恩斯人绝对会怀疑自己看到的是海市蜃楼。

  在一架无人战机中,理应空荡荡的驾驶舱里正坐着二位美丽的少女。不同于其它国家任何一位战机驾驶员,她身上不要说军服了,连太空服都没有穿,她穿着的,是一套以白色为底色、满是粉红色镶边的连衣裙。

  与之毫不相称的,就是她那悠闲得仿如喝咖啡似的动作。

  人家的战机驾驶员,都恨不得自己拥有苍蝇似的复眼,章鱼那么多的手脚,以求在这场快节奏的生死之战中生存下来。但是,她,只能用懒散来形容。

  如果路加在这里,他大概会吓得连下巴都掉在地上吧!因为这女孩什么都没动,战机就自动地飞行着,灵活地回避了敌人的每一击炮火,并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有人知道。

  丽奈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十二架无人战机,一口气突破十三层防御,丝毫无损地闯入到丽奈的视线中,明白而张狂地用导弹瞄准了丽奈的旗舰。

  “不好,我们被飞弹锁定了。”

  “距离太近,回避不能!”

  “防御罩功率不足。”

  “我的上帝啊!”

  监控员的悲鸣声,越发短促无力了。

  至此,丽奈沉沉地闭上了自己的眼帘,任由思绪在美丽的回忆中翱翔:我的路,就到这里了吗?看来,是了……飞云,我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恨你。是你,带我走出了心灵的低谷,但也是你,把我打入了绝望的深渊。呵呵!真是可笑,我又怎能怪你呢?如果我不是海恩斯人,如果我不先向你出手,你又怎会……假如,我们不是敌人,那该多好啊!我们至少可以是朋友,可以是战友,或许,还可以是……那种好朋友,甚至……天,我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监控员口中发出一声惨号式的怪叫。

  “敌方旗舰军火库号向我方开炮!啊!是指引式密集攻击……”监控员没说完,绚丽的光束群,笔直地倾泻至丽奈的旗舰——风雷号的四周。

  攻势,密如暴雨冰雹,势如浪潮般扑涌而来。

  附近舰艇的连环爆炸造成了震动巨浪,完全没有反应的余裕,丽奈就被猛烈的摇晃震倒在地。可是,等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不单是自己还活着,连风雷号也几乎是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丽奈心中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战舰阿比杰尔号沉没,护卫舰奇利坦斯号失去联系,啊!他们不小心打中了自己的无人战机……无人战机小队撤退了。”

  “什么?”丽奈动人的双眸中,自然地浮起一层轻薄而迷蒙的水雾;牙齿,重重地咬住了嘴唇;脖子,像是准备好冲撞的斗牛,绷得紧紧的;胸膛,正急速地起伏着,修整得很马虎的指甲,用力地嵌入了掌心中。

  整个人,就像一张绷紧到极点的弓。

  自然,丽奈整个人松软了下来,宛如拔掉活塞放气的充气人偶,全身上下都瘫软了。

  “飞云,你……”不知为何,话,再也说不下去。酸楚的感觉,像触电,从她小巧的鼻尖一直传遍全身。泪水,无法自控,珠帘般滴滴答答地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另一面,在无人战机队的秘密通讯回路中。

  “打倒飞云!”

  “把他丢到鳄鱼池!”

  “把他生烤了来吃!”

  叽叽喳喳乱成一团的声音在虚无的空际中不停地交错打结,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女音大吼一声,镇住了其它声音。

  “够了!够了!刚才我们是帮倒忙,所以飞云才向我们开火。他已经控制住火力了,不然,嘉嘉、罗迪丝美、还有法莲你们的宝贝都要完蛋。”

  “不用说了,肯定是飞云跟那个奈尔特的女儿打得火热,所以才这样子对我们。呜呜呜呜!我们好命苦哇——呜呜——”

  她居然就地号啕大哭起来。

  “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

  “就是啊!以后不帮他们了。”

  “不行,我们的帅哥怎么办?”

  “再去找咯……难道,你已经把他们定为你的结婚对象?哈哈哈!不要笑死人了。”

  最后,还是刚才那个女音发话了:“飞云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理由,回去再说——”

  结果,整队无人战机,稀哩哗啦地飞走了。

  在普通人眼里,这或许是件完全不着边际的事,但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值得考究的事情,最起码,已经有人开始质疑飞云的动作了。

  “怎么回事?卡法那家伙怎么瞄准的?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偏离了半分,反而干掉了奈尔特整队护卫舰队,还赶跑了我们的幽灵战机?”在通讯中,索特问丘克此话时的语气已经不是疑问,而是强势的质问了。

  “那好,你来当指引炮手,只要你失准一次,我就对你军法论处,好不好?”丘克的眼睛里闪烁着带有威严的怒意。

  另一边,卡法也愕然地望着一脸呆板的飞云,说不出话来。

  刚才,是他叫自己瞄准奈尔特的风雷号的。接着,却在最后一刻,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怎么的,飞云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肘,使自己瞄准的射击竟然打偏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太紧张了点。”飞云看似不好意思地道歉着。可是卡法在看透了飞云那张木然的人皮面具后,找到的,是一份被迫装出来的虚伪。

  难道……飞云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沉默中轻轻点头,在沉默中不自控地揣测,但卡法始终没有说什么。他,大概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奈尔特舰队开始撤退了。刚才无人战机队的猛击,现在看来,反而像是为奈尔特最主力的第一分舰队开路。从后阵到中间,笔直的中央航道上很难找出一艘有活人的海恩斯军舰。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撤退,必须有死守后方的掩护者,而这人就是缪特·雷斯。

  “元帅大人!你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真是没想到,我们两兄弟居然都要死在飞云的手上!元帅,我别无所求,我只希望元帅大人将来有机会,一定要为我们兄弟报仇。”脸上的赘肉大幅度地颤抖着,然而缪特双目中绽放的光芒,却是前所未见的坚定。

  这是对死者的执念,对仇恨的执念。

  丽奈没有办法不答应,因为,她现在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父亲,在海恩斯军民心中依然健在的民族英雄奈尔特。

  “好……我答应你。”用力地在话语中注入凭空想像的仇恨和对雷斯兄弟的无限惋惜之后,这句话还是说了出来。

  她不敢看向缪特,害怕缪特会发现自己眼里的软弱,她只能假装悲痛地低下头。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辜负了部下信任,还要依赖昔日友情,靠敌人怜悯才能获得生存的可怜虫。

  缪特郑重地向丽奈行了最后一个军礼后,关掉了通讯。而萤幕中最后闪现的那道闪光,却化作无比的负荷,刹那间压在丽奈的心头上。

  切断了同步动作,软弱感再次如浪潮袭来。

  丽奈畏寒似的用双手抱紧了自己,自语道:“我……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女人吗?”

  战况已成定局,半小时后,丽奈带着四千七百艘军舰撤军了,同时下令,所有失去抵抗能力或无法撤离的舰艇,可由指挥官自行选择是否投降。

  缪特·雷斯的旗舰在卡法的引导炮火指引下,被近百道光束洞穿了舰体。缪特成为了海恩斯和克萨斯开战以来,第二位战死的舰队司令。

  “易安娜星域追逐战”的胜利者,无疑是飞云的克萨斯联合军,他们损失各式舰艇一万二千多艘,阵亡人数一百五十二万。

  海恩斯方面,不算此前被重创的罗加斯舰队,共损失舰艇两万一千多艘,阵亡人数两百零三十万,五千四百艘舰艇,八十七万人被俘。连同缪特·雷斯在内,共有七位将级军官阵亡,三名准将被俘。

  尽管战绩辉煌,但谁都不好受。

  莫亚在他日后的回忆录中对这场战争的评价是:“战争就是一场用刀子在对方身上放血的残酷游戏,在易安娜,幸好我们放血放得够多、够早,送敌人早一步上天国,不然到最后必定是我们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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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二章 战事余波

 

  平静的宇宙,泛荡着奇怪的静默,经过十二道改编加密程序处理的通讯中,传递着的,是安静,不寻常的安静。这份安静,比任何复杂难言的句子,更让人不安。因为沉默中代表的东西,远比杂言要多。

  非常异样,三位舰队司令打开了通讯之后,却是一言不发。

  许久,皮科特终于首先开口:“飞云,再怎么说,也是你亲手打败了奈尔特,这份功绩,是绝对不容质疑的。我们在此先说声恭喜了。”

  “嗯。”飞云低垂着眼皮,若有若无地应诺了一声。

  其实,莫亚和皮科特他们一眼就看出,飞云绝对有问题,特别是最后一轮攻击,他所做出来的动作,根本就是为放走奈尔特而做。

  跟这场辉煌的胜利相比,他们更关心的,是飞云回去后是否会遭到其它大贵族的诘难。

  “为什么放走奈尔特?他是我们国家的死敌!”这句话,大概会以高频率回响在飞云的耳旁吧!

  飞云突然继承埃菲尔德家族,本来就令不少贵族红了眼,现在搞出这种事情来,是怎么也无法归入低级错误里面的,必定会被人大做文章。

  其实,睿智的莫亚,甚至已经联想到,飞云的女网友丽奈,就是奈尔特的女儿。

  姑且不论推论是否正确,在旁人眼中,飞云那本已值得怀疑的忠诚,必将再打折扣。

  “……”飞云依然保持沉默,实际上,他也只能沉默。

  “现在的小伙子真是的,做事情都不喜欢用大脑。”莫亚看似不着边际唠唠叨叨地说着。

  “……”

  双手抱胸,莫亚装出一副恋爱专家的样子,道:“好了好了,女人用强挤出来的笑容掩饰泪水,我们男人就用傲人的业绩来麻醉感情伤口吧!”

  像是提醒,又好似安慰,在莫亚说完之后,飞云突然开口了。

  “我要去干掉罗加斯,你们……或者你们其中一个,愿意跟我去吗?”

  如果说,奈尔特舰队是海恩斯人的精神支柱,罗加斯舰队就是海恩斯人打胜仗的物质基础。在战术上,袭击罗加斯舰队都有着不容置疑的正确性,只是,飞云在这种时候提出这个方案,难免给皮科特他们一种掩饰过错的感觉。

  奈尔特舰队溃败,海恩斯军队的撤退已经成为必然。从战略的角度上来看,与其袭击拚死抵抗的罗加斯舰队,不如早早回航,在要塞附近牵制海恩斯主力,减少克萨斯军的伤亡。

  飞云这样做,从某个角度上来看,应该是一种贪图功绩的短视行为。可是,皮科特他们同样知道,飞云此刻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功绩——用来掩饰过错的功绩。

  “莫亚,你去吧,反正收拾战场是我的专长。”皮科特开口了。

  “嗯。”莫亚应诺。

  “……谢谢……谢谢大家。”飞云的嘴巴,像是被铁锈卡死的机器,艰难地蠕动着。

  皮科特他们的难处,自己是知道的。跟埃克罗的国家利益相比,元气大伤的埃克罗联军此刻更需要的是休生养息,这种几乎是逞强的作战,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这是很不划算的,不过,为了飞云,他们却义无反顾地同意了。

  几十万俘虏,近百万伤兵,必须有人处理,所以,皮科特选择留了下来。

  现在,飞云的喉咙,被一种名为友情的东西,哽咽住了。

  战争,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如果,必须在战争里面掺杂感情的伤痛,那,就是近乎无尽的痛苦了。

  皮科特答应了自己,飞云反而觉得更不舒服了。假若自己不是利用了和皮科特他们之间的关系,假若自己不是他们的好朋友,又或许自己的爱人不是爱美兰,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可惜,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对于放走丽奈,自己不觉得后悔,可是对于拖累皮科特和莫亚,使得埃克罗联军多打一场本来不用打的仗,心中的罪恶感顿时无法压抑地暴增。

  真是糟糕啊!本来只要干掉所谓的奈尔特元帅,那就什么都不用干,坐等胜利的果实飞到自己的嘴边就好,现在却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飞云郑重地向两人鞠躬,然后关掉了通讯。

  用力地搓着眉毛,飞云似乎想把这份意想不到的疲累给搓下来。

  “大人,这么快就想把烦恼搓走吗?可是,还有很多事情……”看到飞云通话完毕,打开隔音屏障,雪梦莲走了过来,直勾勾地望着飞云说道。

  听着雪梦莲越发细小的声音,飞云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路加和克里斯好像出事了。”

  “好像……出事了?”飞云自认自己的脑袋反应不算差,可是,出事的话,怎么能用“好像”这个词来形容呢?战场上有失踪士兵,但,没有收到路加和克里斯的失踪报告啊?

  飞云忽然想起了无人战机再次出现时,他们两个家伙的惨叫声。

  “那两个家伙该不是前世欠了女孩子什么,被女鬼上门追债吧?”飞云苦笑着打趣。

  “很抱歉,假如要我用一种合适的比喻来形容他们俩的境况,被女鬼上门追债的确是很好的形容。”

  “……什么?”

  很快,在舰桥旁边的休息室中,飞云就看到了魂不附体的两个家伙了。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牙齿不停地卡卡作响,双手抱胸不断地打着寒颤,脸部肌肉全部紧缩得像个干皱的蕃茄……一向旁若无人,大吵大闹的两个家伙,如今变成了缩头乌龟。

  “鬼、鬼、女鬼。”路加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女人、魔女……呜呜,我还没追上天使,怎么能这么快见地狱魔女呢?不可能,我今年才十九岁啊!明年才十八岁,怎么能英年早逝呢?”跟路加比起来,克里斯疯得似乎更厉害了。

  飞云看着呆站在一旁,一筹莫展的强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传令,让大家准备,我们要去打罗加斯舰队。”飞云吩咐雪梦莲之后,走到路加身旁,想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问了老半天,才勉强知道,原来刚才无人战机队出现的时候,突然有个灵体般的漂亮女孩子,从电脑萤幕中飞了出来。路加被亲了一口,克里斯则是被人家摸了大腿。

  因为是灵体(姑且先当她是灵体吧),所以是毫无感觉的。亲眼所见的一切把他们俩都吓了个半死。

  飞云沉吟许久,思虑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一个绝对正确的结论。

  他,大声地当众嚷了出来:“一定是你们玩弄了人家的感情,又始乱终弃,人家怀着对你的爱含冤而死,现在重新来找你了。”

  结果,两人打了一阵哆嗦之后,发疯了,路加变成了想咬人的人形老鼠,克里斯则从色狼变身成为恶狼,两个家伙都想第一时间把飞云干掉。

  的确这结论太不吉利了。

  但,他们的激动仅仅维持不到两秒钟,精神又萎靡了下去。

  “呜呜!或许,你说的真的是事实。”路加绝望地同意着。

  什么啊?这两个猪头……飞云眨眨眼睛,无话可说。

  他转头就走,没走几步,他一把拉住了雪梦莲,凑到她耳旁,小声道:“马上把所有关于幽灵舰队的纪录给我整理出来……”。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通讯萤幕突然打开了,丘克的影像出现在萤幕上。

  “飞云,大好事,天大好事,罗加斯舰队向我们发出了投降请求,皮科特让你赶快去猎豹号,我也马上过去。”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还有一万艘舰的吗?怎么突然间会投降?”飞云疑惑了。

  “具体的事情不清楚,你过来再谈,不过,根据最前线的侦查艇传回来的消息,罗加斯舰队好像也受到了那支神秘的无人宇宙战机队袭击,连司令官也战死了。”

  “什么?”飞云大吃了一惊。第一次得到无人战机队的帮助,或许还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巧合,可是,第二次和现在的第三次呢?也是巧合?

  不可能,万分之一的巧合,本身就说明了其它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不是巧合。

  那么说,这绝对是事实啰!

  可是,怎么每次都在我最危急的时候,无人战机队就出来帮我的忙?她们为何对我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难道说,那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真的是我的盟友?

  也许是,也许不是。

  飞云努力地甩着头,力求把自己已经开始沉沦的理智从混沌的迷蒙中拉出来。

  我……该怎么办呢?

  “不管怎样,尽快确认情况。”飞云是这样指示丘克的。

  情况,很快就确认了。

  几乎就是丽奈退走的同时,得知战况急忙退走的罗加斯舰队就遭到了无人战机队的强袭。

  在战术防御层面上,布置得几乎可以称之为完美的圆形阵,在幽灵般的无人战机队面前,只是一颗软柿子。战机队像利刃一样,毫无难度地切入阵中,只花了五分钟就干掉所有分舰队以上级别的旗舰,然后潇洒地扬长而去。

  其动作之快,攻势之猛,让人目瞪口呆。大概,在历史学家的眼睛里,这种战术等同于古代蒙古骑兵的一种异样存在吧!

  “八千艘舰……二百二十万俘虏……未统计完全,但至少在三亿吨以上的战略物资……我们什么时候变成暴发户了?”在猎豹号的舰长室里,飞云粗略地看过一次报告,就把它小心地折叠起来,放到自己贴身衣袋里。

  这动作,被莫亚看在眼里,心里直发笑,暗道:这小子,有贼心没贼胆!有种把人家给放走,却没胆量回去面对皇帝的愤怒,真是的。说回来,飞云小子又不知走了什么好运,还是隐瞒了后手,居然有无人战机队帮他擦屁股。的确是深不可测啊……至少在运气方面。

  “好了好了,怎么说我们都是打了大胜仗,让我们来庆祝一下。呵呵,这可是二六九0年出产的拉斯顿哑星极品香槟酒哦!”莫亚微笑着,当着飞云他们的面,打开自己一直坐着的沙发,从沙发的暗格中变戏法似的拿出几瓶美酒。

  “慢慢慢!”皮科特一看那些酒,立时脸色大变,高声大喊道:“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士兵不允许私自带酒上战场吗?你违反军纪。”

  “什么啊?违反军纪的人是皮科特阁下你才对吧!大家看到了没,我是当众在阁下的房间里搜出这些酒的。”

  “你……”皮科特一时气窒。

  “是啊!是啊!”一大群混蛋不怀好意地附和着。

  “这分明是你栽赃!”皮科特文雅的脸庞此时全涨红了。

  “别说那么难听,禁酒令已经暂时失效了。”莫亚很肯定地说道。

  “失效?不可能。”

  “在一秒钟之前。”云^霄^阁

  “……”

  “大家投票,同意暂时取消禁酒令的举手!”莫亚像个孩子王,激动地朝众人挥着手。结果,连同隆博特在内,五个人同时出卖了皮科特,投了赞成票。

  “什么……你们……”皮科特一时无语。

  “好了,少数服从多数,大家先把他灌醉!”莫亚振臂一呼,一群不怀好意的猪头马上向前冲锋,按住了皮科特,灌他喝酒。

  “小心点,别灌到大人的鼻孔里了。”隆博特小心地提醒着。

  “放心放心!我还不至于分不清鼻孔和嘴巴的区别。”莫亚一面自信,回头说道,手里动作一点都没停,拿着香槟继续往皮科特嘴里灌。

  “呜呜呜呜……莫加纳胡大(莫亚你混蛋)。”手脚被四个家伙按住的皮科特含糊不清地惨叫着,用力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然而这是徒劳的,巨汉丘克像大山一样压在皮科特两条腿上,皮科特大腿没有多处骨折已经该庆幸。皮科特的左手是霍特加按着,右手则是被飞云压死。此刻的他,更像是被强拉到屠宰房砧板上待宰的肥猪。

  “莫加纳胡大?嗯,没错,酒后吐真言,绝对是这样,这一定是皮科特那个传说中情人的名字,快把她记下来。”莫亚很肯定地说道。

  “沃伊迪咬沙娜丽——我一定要杀了你!”

  “啊!看不出啊,原来老皮这么风流,情人不止一个呢!”莫亚一面阴险地发出嘿嘿的笑声,一边继续编导着这出闹剧。

  “呜呜……”终于,不知道是气昏了,还是真的被灌醉了,被搞得满身酒气的皮科特失去意识,鼻孔中居然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什么啊!一点都不好玩。算了,我们继续!”

  “好!”四个混蛋热烈地响应着。

  看到大家那么高兴,莫亚竟然又在皮科特的房间里,变魔术地翻出好几瓶芳醇的烈性酒出来……

  一个小时后,在地板上,六个家伙全都醉成了烂泥。

  但,满是朦胧的双眼和瘫软的四肢,并不代表一个人绝对喝醉了,或许,在某种情况下,喝醉的是身体,可是心却一片清明。

  “飞云,过来!我知道,所有人之中只有你我还算清醒。”仔细地分辨着众人的呼吸声,仰面望着空乏单调的天花板,莫亚很肯定地说道。

  “嗯……我醉了……”飞云努力地张合着嘴巴,从那一开一合中,吐出来的全是浓烈的酒气。

  “别骗我了,一个人不敞开心胸,放下心来,又怎会喝醉?现在的你,好比一边喝酒麻痹自己,一边用刀子扎自己的大腿,是不可能会醉的。”

  “……”

  “只不过,你的刀子是用矛盾做的。”

  “……”

  “知道我今晚为什么突然会搞出这件事来?还闹得这么过分?”莫亚的语气中,少了几分迷糊,多了几分郑重。飞云一听,不敢再装醉,小心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

  “你的事,我大体上猜到了,无人战机的事,你自己似乎也不知道,那暂且不说,先说你现在的处境。”

  “很糟糕吗?”

  “可以很糟,也可以很好,全凭你一念之间。”转过头,莫亚望向飞云的眼睛中充满着力量的锐光。

  “一念……之间。”

  “你看到了,即便是身为自己人的皮科特,也是有着某种坚持和执念。所以,被奈尔特逃走的事,不要说那些想害你的敌人,连自己人也会颇有微词的。”

  “对不起……给大哥添麻烦了。”飞云小声地道歉着。或许是心虚,他只觉得自己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小。

  “没有的事。其实,今晚我想告诉你几个道理。”

  “道理?”

  “第一个——胜利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毒品。”

  “毒品?”对于莫亚的论调,飞云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没错,是毒品。战争也好,商业活动也好,只要百胜——可以品尝到胜利,大部分人的内心是很愿意忽略胜利背后潜伏的危机或者不安,甚至有些不对的事情,也不会在胜利的当下出面指正。就像是刚才,我们的所作所为,明明已经违反了埃克罗的军纪。可是,这又怎样?胜利已经麻痹了大家的是非观念。在大家的感觉中,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根本不会去管!”

  “你想说的是……”

  “我并不是要你当小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利用现在的环境,去挡住那些来自黑暗世界的攻击。记住,你现在代表的不只是个人,而是整个家族、爱美兰,还有我们整个埃克罗。”

  “……”

  “如果你倒在克萨斯贵族的卑鄙阴谋之下,倒霉的,可不只你一个人。”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接着,是第二个——从众。就是利用众人的心理,巧妙地加以引导,使自己的反对者陷入孤立之中。你也看到,企图反抗的皮科特下场很惨,这就是煽动了,必须在自己变成少数之前,先把你的敌人变成少数派。”

  飞云沉默了,他知道,莫亚说的东西都是正确的,可是,感觉上自己很难做得到。如果可以,自己是多么希望做一个单纯的军人,甚至是一个单纯的平民。

  但,现实呢?现实还容许自己后退吗?

  不,不容许,已经不可能了。

  “妒忌?”

  “嘿嘿,要破坏两个元帅的友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他们赤裸裸地放到用排场和利益衡量的天秤上。”

  “……”

  回想着自己往日的种种,飞云发现,自己,还是太单纯了,无法认同人性的卑劣,只会单纯地把事情分成黑色和白色。他也清楚,要在布满阴谋暗流的海域里航船,必定要学会这种介乎于黑白的灰色处理手法——只是,自己就是做不到。

  “唉——”在飞云口中发出一声迷惘的感叹。

  “我知道你不舒服。可是,你要做的第三个,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众人皆醉我独醒?呵呵!好句子、好句子……”

  “算了,你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要求你在政治领域中创造同等的辉煌,是我苛求了,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告诉你一下,让你有心理准备。说实在,我也不指望你能够跟那些贵族狐狸周旋。”

  “这样吗?”

  “没事,睡吧,明天的事情,就留待明天去做,提前想太多,做更多,只会压垮你自己。睡吧。晚安!”像慈父一样,莫亚轻声安慰了飞云之后,让电脑熄灭了房间里最后一盏灯。

  周围的一切,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可是,飞云却觉得,这份黑暗很温暖。因为,即使在这看似无边的黑暗之中,自己也能清晰真切地感受到,从朋友身上传来的暖煦力量。

  就像下雨是冷暖空气对撞而成,风云是在矛盾中产生,自飞云加入克萨斯后,众人的焦点就不曾从飞云的身上离开。而现在,飞云更是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力挽狂澜、计破奈尔特、俘虏二百万敌军和五亿吨战略物资,迫使敌人主力仓皇败走,并直接使得比特元帅加速取得了预期的成功……以上的种种,很自然地在贵族、士兵、乃至平民的心中掀起异样的波澜。

  两面夹击之势被击溃了,克萨斯奇迹般地同时在两个战场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虽然代价并不轻,但敌人受伤更重。比特以二百三十万官兵为代价,让六百七十万侵略者的灵魂永远地在异乡星际中飘荡。

  飞云这边,四百九十万士兵阵亡,战绩却是歼敌三百七十三万,俘敌二百六十七万,虏获战略物资总共七亿吨,大小军舰二万六千艘。

  可以说,蛮国和海恩斯,在五年……不,或许十年之内,都无力侵入克萨斯。

  消息传遍了整个克萨斯,人民都陷入一种狂喜之中。而飞云马上被视作民族英雄、世界救星。

  几乎是一夜之间,关于飞云的书加上所谓的自传,一共出版了七百三十套,印刷量超过十亿本。尽管当中满是流言及不实的小道消息,但赞扬之意是肯定的。

  “胜利太辉煌了……埃菲尔德家的小子,真的不赖嘛!”在贵族中,这种论调已经算相当客气而且中庸的了。

  “真是糟糕透顶!他凭什么取得这个地位,他把陛下的权威放在哪里?”用力地捶着桌子,年轻贵族们发出了满含嫉妒的咆哮。

  “他的确有才华,但,他真的是自己人吗?”老成的贵族,若隐若现地把锐利的矛头,指向“不小心”放走奈尔特这件事上,不留痕迹地把毁誉掺杂入这无限荣光之中。

  五月七日,飞云和比特舰队同时凯旋归来。

  在克萨斯星的行星轨道上,比特舰队和飞云舰队会合了。迫不及待地,比特登上了军火库号。

  “好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闸门一开,比特就像猎豹般冲出来,其动作之快,实在让人难以将其与此前那个行事稳重踏实的他画上等号。

  直到那份厚实而强大的拥抱感从身体各处传来,飞云才从短瞬的迷糊中清醒。很奇怪,被比特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背脊,飞云居然有种跟父亲拥抱的亲切感,或许,跟高傲中带有冷漠警惕的父亲相比,比特更具有亲和力吧!

  可是,不知怎的,总觉得比特的目光中,除了那份一向如此的热情之外,好像还有点什么似的。当然,并不是些什么不好的东西,但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比特叔叔,你不是早我一天回来的吗?怎么不先回去?”飞云有点奇怪地问着。

  比特舰队虽然比自己迟获胜,可是因为航程的关系,应该会早一步回到克萨斯星系。

  只是,比特却以维修为名在克萨斯星周边逗留了一天。

  “呵呵!这个嘛,很简单的道理。这么大的胜利,陛下肯定会宣布我们的凯旋日为公众假期,对于喜欢放假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连续的长假期更让人兴奋了。可是在我看来,人民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过度的兴奋。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不希望你我刚建立起来的友情被恶意之徒破坏。”

  “先不谈这个,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打败奈尔特的。”宛如一对亲热的父子,比特挟着飞云,走向舰长室。

  “这就是你的房间?”看着空无一人,整洁无比的房间,比特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呃……有什么问题吗?”

  “奇怪,我一直听说你这里像狗窝啊,只要高贵一点的生物进来,必定落个人畜皆死的悲惨下场。”比特出乎意料的直率,让飞云的脸霎时间红透了。飞云已经算是脸皮够厚的了,但比特如此直白,飞云还是受不了。

  “呃,最近有小兰在,情况改善了。”

  “小兰?”比特脸上露出男人特有的坏笑。

  “啊……嗯……这……对外号称是女仆。”飞云摸着后脑勺,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吞吐了几秒钟之后,还是说出来了:“其实是我女朋友。”

  “真是太可惜了。”比特露出惋惜的样子。

  “什么可惜?”飞云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搐了一下。

  “虽然她被你藏起来了,但,如果我在这里脱下那双该死的臭靴子,大概会对你的小兰造成困扰吧!”

  比特的话,顿时让飞云哭笑不得,然而,心中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是无法言喻的亲和感,飞云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品味到这种感觉了。

  人,是会变的。

  以前常听人说,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朋友,飞云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自从自己的地位越发提高,能力越来越强之后,飞云就察觉自己和强尼、路加的关系疏远了一点。

  一向自恋神经大条的路加还好,但强尼则不然。

  这并不是说飞云瞧不起他们,而是他们有点瞧不起自己,现实的差距永远存在,即便残酷,但确确实实是横梗其中。再加上要面对卡邦尼女皇和海恩斯近乎无休止的追击,造成工作战斗的紧张,没时间联络感情,使得关系更加淡漠了。

  不过,最关键的是,强尼对自己变得毕恭毕敬,不再有那种兄弟似的随意。

  现在,难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敞开心扉,放下架子,强烈的亲切感在飞云心中油然而生。没有任何保留,飞云把自己的战略构想,还有除去奈丽身分之外的战斗全过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比特。

  “噢!真疠害……还是先等我脱下鞋子……电脑,加强抽风除味……啊,你继续说。”最后,比特还是有点恶心地脱下了鞋子。

  当然,飞云这个邋遢鬼是毫不在乎的。

  “对了,放到哪里去?”拎着鞋袜,比特问飞云。

  “噢,扔到床脚好了,我平常都是这样子的。”

  “就等她来收拾?”

  “是的,怎么了吗?有问题?”

  “不是,只是觉得你们的感情很深厚啊!”

  “……”飞云脸上又是一红。

  “没事,女人愿意嫁给男人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指标,就是甘愿对付男人的臭袜子。”比特说出这种看似歪理但实际无比的话来,让飞云顿感无从招架。

  这就是人生经验的差距吗?!怎么我每—个生活细节,都会暴露出这么多讯息来?

  比特大叔他到底为何会这么关心我这些事情?难道他不知道我会有麻烦?

  再怎么样,至少也应该装作把注意力放在我的战场表现上啊?

  真是奇怪!

  飞云想了想,觉得干脆转移话题比较妥当,所以重新把话题扯了回去。

  “呃,先不谈这个……说回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刻,我判断错误。我本想用卡法的导向炮干掉奈尔特的,可是我无法估计那些来历不明的无人战机,不,姑且当那些是无人战机吧!我无法估算他们的速度,结果反而救了奈尔特—命。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何那些无人战机会—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我。”

  “……”比特沉吟了,但望着飞云脸庞的目光变得更加火热。似乎这两道目光中,蕴含着足以穿透人体,看穿人心的神秘力量。

  “喂,请问,大叔你该不是在自己的眼睛里装入了那双传说中的X光变焦距透视眼吧?总觉得有点恐怖。”飞云心中气不打一处,胡扯起来了。

  “啊,没有那么恐怖啦!我人老了,耳朵不灵了,只好相信自己的眼睛。”

  “哎!伯伯你想得到我的解释,可是,我又何尝不想得到合理的解释呢?说白了,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飞云若有所指地苦笑了一声。

  的确,飞云自懂事以来就一直过着战风炮雨的日子。可是,以前的几千个日日夜夜,都比不上最近这几个月,如果此前是大风大浪,这阵子就是绝世风暴了。

  从一个打仗只出一半力气,胡闹混日子的小兵,忽然成了整支军队的最高领导人,被卡邦尼那个混帐女皇追杀了十几个星系,糊里糊涂地搭上了埃克罗的首席侍女,更妙的是侍女小姐突然变成了女皇……现在更精彩,在一夜之间突然有人把整个军团的美女送到自己面前,给自己随便挑来当老婆,同时指口戳鼻,异口同声地说:“没错,你就是埃菲尔德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假如是没落贵族还好,偏偏是克萨斯最大的贵族,这下可好了,连父亲的手都没碰到,就要为“家族的荣耀”出征。更糟糕的是,在战场上碰到了要好多年的女网友。

  现在,自己又被怀疑是有才能的叛国贼了。一连串情节精采无比,到底是这个自己熟悉的世界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飞云不语,比特沉吟,一度热闹的空气,开始冷却下来。

  几秒钟之后,比特说话了:“飞云啊,我也知道,你心里或多或少在责怪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么多。可是,你知道吗,我想要知道的,也是陛下要知道的。现在没事了,我相信你没有骗我,我的眼睛也没有骗我,既然这样,其它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安心休假吧!”比特说得很诚恳,也很镇定。

  “不用担心?”

  “没错,不用担心。一国之君就要有一国之君的气度和视野。其实国王跟商人也很相像,只重视结果,不注重过程;只看大结果,不管小问题。既然你已经尽力了,也取得这么好的结果,无论我、你父亲,还是陛下本人,谁都不会再对你苛求什么。所以我专门过来,要告诉你,让你放心。”比特用大手拍打着飞云的肩膀,他的手,是那么的宽大,就像是芭蕉树的大叶子,一下子覆盖了飞云大半个肩膀。

  无法拒绝,很安心,也没有抵抗力。

  真诚,永远无法抵抗,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可以不承认。

  比特的话,就是家族的话,直至此刻,飞云才深深地感受到,家族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尽管仰望起来非常不舒服,但当它用它的树荫、它的身躯,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时候,自己才真切地感受到它的伟大。

  “有事就交给我们吧,这样子,对你、对我们,对大家的未来都是最好的。”

  “嗯。”一种莫名的感动,被撩拨了起来,飞云任由自己的潜意识自由控制自己的身躯,像获救似的点头了。

  “咦?我还漏了什么吗?”比特一面低声地自语着,然后像是察觉到自己太过粗心大意似地,忽然有些唐突地问道:“对了,你觉得那些女孩子怎么样?!还满意吗?”

  “呃……什么……”就像是进餐时受到了意外的惊吓,飞云一副被噎到了的可怕表情。

  “哎呀,我们也知道,你也许不喜欢这种方法,可是对陛下、对家族来说,当然希望血脉能够顺利延续。喂……等等,你去哪里?跑得这么快,难道他上辈子是兔子?呵呵,没想到这小子的脸皮比想象中要薄啊!”

  飞云不敢听完,马上拔腿就跑,虽然失礼,但是总比被强行灌输不良思想要好。

  如果再乖乖地听下去,肯定会听到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贵族式“爱人不怕多,留种是关键。”的可怕唯心论调。

  察觉到飞云几乎是潜意识地把这些女孩子排除在精神世界之外,比较可笑的,比特居然有种想当爷爷抱孙子,但儿子死活不肯就范的无奈感。

  “真是麻烦却又惹人喜欢的孩子。”自语的嘀咕,在心灵的湖面上毫无意义地冒着水泡,只是一种宣泄罢了。

  “不过,假如他也是用这种清澈的眼神去面对陛下的话,恐怕陛下也只能嘉许地摸着他的头吧!真让人期待……”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三章 必然的选择

 

  这边,在走廊上处于逃窜状态的飞云,正流着冷汗:心里总觉得,从长辈好友眼睛中射出来的关切目光,要比那漫天炮雨更为可怕。这种温暖但让人受不了的感觉,似乎可以漠视时间的流动,永恒地笼罩在自己心头,直到自己做出与意愿相吻合的选择。

  忽地很害怕,说不上为什么害怕,也许,是习惯了人性的冷漠,无法适应亲情的温暖。多年的流浪,无亲无故地生活着,在联邦的腥风血雨中,习惯以肆意放纵来平衡自己的心。现在,突然间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感觉当然异样。并不是说难以承受,而是……总觉得怪异别扭。

  不过,这种不再孤独的感觉,又像和煦的阳光,遍洒在内心。想起了比特慈祥的目光,飞云心里暖洋洋的。可是就在此时,飞云突然想起,比特的目光中,还蕴含着某种坚毅的决然。

  慢着,等等,莫非……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飞云忽然又有点害怕了。

  自己放走丽奈,如果是以前的话,大不了一走了之,管他是皇帝还是女皇,宇宙这么大,随便找个洞钻进去,也可以藏上十年八年。可是,现在呢?偌大一个家族就坐落在这里,自己能跑吗?

  自己的肆意妄为,真的不会影响家族?

  不可能!

  比特的意思,几乎就是父亲的意思,他们既然要为自己承担这一切,那么,这就意味着我的所作所为可能……毁掉整个家族?

  蓦地,一股阴冷冰寒的感觉,传遍整个脑门,然后,迅速地传导到四肢百脉中,好似,这股冰冷瞬间冻住了自己整个身躯。

  飞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模样,大概,很可怕吧!

  咦?那是谁?

  在迷糊混沌中,双目所及的是两双隐隐蕴着水光的晶亮眸子,诉说着不安的担忧和急切,当中所表露的关切更是不言而喻。

  飞云心中一怔,莫名的感激油然而生,却又多了三分讶异和纳闷。

  会用这种关切目光凝望自己的,除了爱美兰,还有谁呢?

  答案,马上出来了,是雪梦莲。

  虽然至今未曾搞清楚,驱使雪梦莲那份爱恋的,到底是什么,但这份关切,却是非常实在的。或许,正如比特刚才所说的,听得太多了,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至少在此时此刻,雪梦莲和爱美兰望向自己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哦!这里是……休息室?

  没错,飞云胡乱来到七号休息室门口了,里面坐着的,恰好是爱美兰和雪梦莲。

  奇异地,迎上她们关爱的眼神,飞云只觉得一种同时包含了冷彻和温暖、彻底矛盾的混杂感,泼水般浇到自己的头上。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滋味怪怪的。

  既然已经碰上了,当然要打招呼。

  “怎么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我这么像跑去赌场刚输剩一条裤子的可怜虫吗?”飞云努力地打趣着。

  “比特大人他……说了什么?”爱美兰紧张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有什么大事情吗?”雪梦莲双手用力地抓紧了大腿上的裤子。

  “这个……”看着她们的反应,飞云只觉得一阵愧疚。混乱的心,不停地低语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放走丽奈,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姑且算是吧,可是怎么说,自己和她至少还不是正式的恋人关系。放着两个大美人在这里不理,不,我应该只喜欢爱美兰一个……天,糊涂了。不管了,我和丽奈已经撇清了,谁也不欠谁。我不喜欢丽奈,嗯,这个法子好,心底默念一千遍,加强效果。

  可是,每当飞云念到“丽奈”两个字的时候,却不期然地想起了丽奈野性中带着甜美的一颦一笑,想起了她那双如小鹿一样修长优美的玉腿……不行!不行!这样子不行!人家是海恩斯元帅,我的死敌啊!我怎么能像条色狼,流着口水幻想人家呢?

  啊——烦死了,为什么感情问题会比卡邦尼女皇的阴谋更让我头痛?天!我到底在想什么?

  这边,看着飞云傻傻地站在自己面前,眼神脸色不停变幻,一会儿像个悲情的痴情男子,一会儿又像个满街跑到处调戏女孩子的色狼,两女也糊涂了。非常好笑地,她们想的东西居然一模一样:飞云他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像路加和克里斯那样,被女鬼缠身了。呜呜,怎么办?但看起来这个可能性很大呀,天啊!难道要我学小蓝拯救路加那样救飞云?

  那边,飞云忽然发现两女不单眼睛里泛起迷幻的炫彩,连俏脸也变得绯红起来,心里也嘀咕起来了:呃,她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难道我今天特别英俊吗?

  不可能呀……见鬼,今天大家都怎么了?

  正当三个家伙傻瓜似的对望时,一阵奔马式的嘈杂声由远及近,急传而至。近似马群奔跑的如雷脚步声中,夹杂大量声调极为高亢的女孩子尖叫声:“啊!讨厌!”

  “救命啊——”

  “哇啊啊!”

  几乎是下意识,飞云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避免被这刮玻璃似的声音震破耳膜。

  “怎么回事?”看着从走廊远处飞奔而来的美女集团军,飞云惊愕失声道。

  这时候,雪梦莲飞快地站起来,跑到飞云身边,以每秒钟不少于五个字的高速对飞云说道:“自从上次路加和克里斯见鬼之后,两个人都变傻了。小蓝为了拯救路加,在强尼那里榨取了路加三个月薪水,在网路商店订购了结婚戒指,然后,不惜牺牲……总之是那个啦。现在路加恢复正常,跟小蓝整天黏在一起。克里斯想学,结果……你看到了,由种马变成不折不扣的色狼,整天追在我们姐妹的屁股后面,烦死了。”

  雪梦莲刚刚说完,美女集团就冲到飞云面前了。

  “我记得你们之中身手最差的,好像也是空手道黑带五段啊!”飞云刚问出口,雪梦莲就一面恶心地指着在美女后面狂追的克里斯。

  飞云知道原因了。

  这些女孩子都是一拳轰过去就可以把普通士兵打得吐血的厉害角色。假如,一拳轰过去,可以打飞克里斯,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相信大部分女孩子都乐意去做。问题是,现在的克里斯,满嘴都是口水,那么一拳打过去,恐怕拳头上不沾满口水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克里斯,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刚吃了一公斤春药,处于发情最高峰的极度恶心雄性动物。”

  看着眼角歪斜,脸颊肌肉一颤一颤,嘴角边满是口水,双手胡乱挥舞着的克里斯,飞云心中突然有种极为强烈无法压抑的冲动。

  “飞云——救我——”三十几个女孩子,呼拉一阵全跑到飞云背后去了,把小小的休息室挤个水泄不通。

  “飞云——帮帮我——”看到飞云,处于发狂状态的克里斯似乎恢复了一丁点理智。但,仅仅是一丁点而已。

  “帮个忙,我知道她们都是你的,可不可以借我十个,就半个月……哦,不!五个,一个星期……呃,看在我跟你这么熟的份上。你知道,我再被那些女鬼缠着,这辈子就完了,啊,能对抗邪恶诱惑的,只有伟大的爱了。”

  看见飞云的脸色越发阴沉,克里斯开始有点清醒了,但依旧没有放弃努力,继续道:“其实,我也是自由恋爱,让她们陪我,以我这副帅气脸蛋,她们不会吃亏啊!”

  “飞云少主,不要听他的。”

  “飞云哥——”

  “把他赶跑,我们慢慢……”

  在飞云背后,一大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吵嚷着。可是,飞云似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说话了:“克里斯,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解决方法,不但可以让那些女鬼不再缠着你,而且还可以让你一次忘掉她们……”

  飞云的话,很慢,也很有节奏,似乎说话的同时,已冥冥中应和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像是诗歌,又像是某种奇特的咒语,给人一种灵异的感觉。

  可是,女孩子看着飞云的脸,却发现他更像昨晚熬夜到凌晨五点,一大早又被闹钟从睡眠女神的花园里强拉出来的可怜虫,无精打采的,不但眼皮半开半合,连肩膀都是低垂的。

  “飞云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子?”女孩儿们在窃窃私语着。

  或许,只有一个人,能够对飞云此刻的状态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咦?有杀气!”残阳的话,一向精辟简练,这不稀奇。但,他如鬼魅般飞入休息室,忽然间出现在身处最后排的雪梦莲和爱美兰身边,这就吓了两女一大跳。

  残阳先生……好厉害。爱美兰在心底喃语着。

  他是什么……时候?雪梦莲心中一惊。她自认身手绝对不差,但跟残阳比起来,就差了一大截。看到残阳突然出现,雪梦莲不禁慨叹飞云手下真是藏龙卧虎……等等,更正一下,应该说怪物不少才对。

  “残阳先生,你的意思是……”爱美兰忍不住问道。

  “飞云已经把杀气内敛,运满全身。此刻的他,可以单枪匹马收拾一个师团。”

  “哪有这么夸张啊!我不信。”雪梦莲摇头。

  “活该克里斯倒霉,飞云每次心情不好,都会上网揍人。这次……看来要改成真人快打了。”残阳一脸凝重。

  “什么?”爱美兰吓了一跳的同时,却又不得不相信残阳的话。他的确是每次都被飞云拉上网,虽然他一直守口如瓶,但出自残阳口中,那飞云跑到网络里四处揍人,看样子是事实了。

  那么……克里斯他……

  “真的?”克里斯两眼放光,其炽热程度足以媲美白炽灯泡,“哗”地一声抹掉嘴角的唾液,克里斯急忙道:“快点教我!快点!快!啊!对了,话说在前头,如果这方法不行,你可要借我几个美女啊!”

  “没关系,这方法保证有用。”飞云咧着嘴,嘿嘿嘿地笑着。在场除了发傻的克里斯之外,所有人都觉得有一阵阴风吹过,冷飕飕的,好可怕。

  “那,你还等什么呀?”

  “我在等你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慢着,你想……哇呀呀呀救……”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室内闪过,众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克里斯原本俊俏白皙的脸蛋上多了好大一个黑鞋印。然后克里斯就像一个企图飞出场外但不成功的准全垒打,很不幸地飞撞在走廊的墙壁上,发出猪嚎似的惨叫。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飞云的意思了。没错,只要把克里斯打成猪头,女鬼一定不会看上他。不过,这代价,似乎也沉重了点。

  “哇啊啊,杀人……哇!”

  不等克里斯反应过来,飞云就冲了上去,铁腿急舞,扬出漫天腿影,其密集程度绝不下于二十门雷射机关炮连射所组成的弹幕。

  “电脑,我是舰长飞云,立刻取消走廊重力。”发现瘫倒在地上的克里斯没有那么好揍,飞云居然取消了走廊的重力,让克里斯漂浮在半空中,好让自己继续狂揍下去。

  “天罡三十六腿第一式——砍猪头!”

  “一百O八式——大蛇斩!”

  “狂风连击——改!”

  响亮的招式名字,一串串地从飞云口中飞出,而克里斯则像一个被当成沙袋的不倒翁,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全部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这……会不会出人命?”看着至少被踢中五百下的克里斯,爱美兰担心地问道。

  “没事,飞云用的,是传说中经过了一百0八次改版的面目全非脚之无限温柔版。”残阳很肯定地回答道。

  “面目全非脚?”雪梦莲惊讶不已。

  “无限温柔版?”爱美兰好奇不止。

  “哎!面目全非脚本来是一种透过连续的重击将对方打得不似人形,以毁掉对方容貌为最终目的的阴毒武功。”

  “不可能,飞云怎么会学这种邪恶的武功,不,不可能。”爱美兰非常坚定地反驳。

  “我还没说完……由于这个世界上像克里斯这种欠揍但罪不至死的家伙太多,所以不少大仁大义的武者开始将这个武功改版。经过将近八百年的改造,就成了大家现在所看到的无限温柔版。唉!我真的没想到,这个放在所有武斗网站第一页、被誉为不可能练成的武功,居然被飞云练成了,他真是武学奇才……”

  “感叹什么!快说下去!”雪梦莲叉着腰,气鼓鼓地嚷嚷着。

  “大家不用担心克里斯,飞云的脚虽然猛烈,但最后打在克里斯身上的都是带着棉劲的。这脚,已经有十成火候,已经做到了只伤皮肉,不伤筋骨。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在于把对手打得面目全非的同时,还用暗劲把回复力量注入对方皮肤里面。所以,不出三个小时,对方就可以恢复如初。”

  “……”两女无语。

  “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地方是:这种腿法还可以操纵、加速被毒打者大脑的内啡呔分泌。”

  “内啡呔?人类的天然兴奋剂?被誉为世界上最完美最安全的毒品内啡呔?”雪梦莲就是博学,一听到内啡呔这个名字,马上就想起相关资料。

  人只要开怀大笑,或者想起高兴的事情,大脑里面就会自行分泌出内啡呔,使人更加感觉愉快,心情舒畅。由于内啡呔是人体组成的一部分,所以没有任何副作用。

  也就是说,此刻的克里斯是……痛苦并快乐着。

  “但是,正如一个长期习惯做运动的人突然一天无法做运动,那他就会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那样,克里斯被飞云狂扁过后,就会上瘾。”云~霄~阁

  “上瘾?”

  “没错,上瘾。如果飞云希望的话,克里斯就必须每天早午晚各被飞云揍一次,否则就会皮痒不止。综上所述,除非飞云心情变好,否则克里斯就要一辈子当飞云的沙袋。”

  “……好可怜。”只不过,这仅仅是爱美兰和雪梦莲的个人想法而已。

  一听到克里斯是打不死的,除了她们俩,几十个女孩子哗啦一下,全冲上去了,对克里斯拳打脚踢。场面极度热闹,可惜,就是有点不雅观。此时抛开仪态的美女们,更像是参加全民灭鼠行动、拿着棍子揍老鼠的大婶。

  “救命啊——”克里斯的惨叫声,在喧闹的女音当中,是那么的弱小、无力。

  “请问……这也是无限温柔的一部分吗?”爱美兰问残阳。

  “呃,这,应该是技术性的意外吧!”

  忽然,雪梦莲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爱美兰的袖子,扯了一下,小声问:“飞云会不会有打老婆的不良倾向?”

  “……据我所知,没有。”

  “我是问倾向啦!”

  “小莲。”

  “嗯?”

  “你知道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吗?”

  “不知道。”雪梦莲摇摇头。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是,女人绝不能跟男人比力气。所以嘛,如果飞云敢乱来,我就每天往他的早餐里放泻药,泻他一个星期,我就不信他还有力气站得起来。”爱美兰浅笑了起来,双眼笑得弯成两道新月,甜美非常。

  “呃,这……”看着爱美兰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雪梦莲忽然觉得很可怕,原来,再温柔的女孩子,都有着不为人所知的可怕一面,虽说这一面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表露出来……

  不远处走廊的另一边,小蓝幸福地依偎在路加怀里。

  “路加?”

  “嗯!”

  “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呢?如果没有我,你或许就变成第二个克里斯了。”

  “嗯,现在的克里斯,似乎更像宇宙老鼠哦。嘿嘿,我看,应该把我俩的绰号调换才对。”路加刚说完,忽然发现小蓝的脸霎地阴沉了下去。

  “什么?你想做种马……”

  “不是……我……”

  “呜呜,人家都已经……呜呜,我恨死你了。”说罢,小蓝一把甩开路加,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呃,小蓝,我……不,其实,我本身一直是……啊,等等我。”虽说不想为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但想起与其追逐那隐藏在缥缈幻境中的森林,不如先抱住一棵树比较实在,路加还是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这边,望着惨得像个破木偶的克里斯,飞云有种变态似的舒畅感。虽然知道真人快打是很不应该的事情,但既然是应众人要求,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丽奈和无人战机的事情,依然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压在胸口那种沉重的郁闷感不见了,灿烂的心灵之光虽未曾照遍整个心房,至少驱散了一部分的阴霾。

  别的无法管了,现在,飞云开始为如何面对皇帝陛下而头痛。

  自己那幼稚的所作所为,到底能有多少瞒过陛下那双比鹰还要锐利的眼睛呢?

  一如所料,下午,当飞云的脚再次站在克萨斯星的土地上时,马上就被告知陛下晚上准备跟他和比特同进晚餐。

  到艾尔纳斯国宾馆稍微休息了一下,飞云就准备赴宴了。

  跟其它宾馆酒店不同,艾尔纳斯国宾馆是一座完全古式的宾馆,完全参照古代十九世纪的地球法国式建筑仿建而成。房间里除了立体电视之外,其余可以说全是古董级的东西。镀金的水龙头要扭动才能打开,由二十层丝绸做成的窗帘需要人手拉开,连床头的灯都不是声控的,必须要按下按钮才能开……

  飞云站在那面颀长而宽大的落地镜子前,旁边爱美兰正小心地帮他整理仪容。不知为何,看着镜子,飞云居然有点儿出神了。

  镜子里的我,还是那个我吗?

  飞云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同样的黑头发,在抹上了无色无味的定型胶之后,全都顺着梳到脑勺后,胡须早就被电动刮须刀剃光,在脸蛋上连根毛都找不到;穿着那套由完全为自己量身订做的纯白色燕尾服,使自己少了点小混混的气息,多了几分庄重。而那双经过特殊制作的靴子,绝对可以说是“矮子乐”的极品,它完美地将飞云的脚型和力学知识结合,使得身高普通的飞云,一下子变成了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英伟壮男。

  还有,挂在自己胸口上那一大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勋章,更让飞云感到不适。望着镜子,飞云认不出在镜子里那个可以勉强称做英俊潇洒的家伙,到底是谁。

  “怎么啦!上午揍完克里斯时,心情不是很好的吗?现在又板起脸孔啦!该不是又想揍人吧?小女子身子弱,挨不住你的面目全非脚哦!”爱美兰一面仔细地翻弄着飞云的衣摆,一边打趣地说道。

  “不是这个啦,只是每次都觉得,穿上这种衣服,就好像罩上一副虚伪的盔甲似的……总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我。”飞云叹气道。

  “拜托,你可是去晋见皇帝啊!你自己邋遢就算了,不要失礼比特元帅啊!”

  “我管他呢?如果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去巴结,那个必定是上帝而不是皇帝。”

  爱美兰“噗”一声轻笑,举起小小的粉拳,不轻不重地在飞云的肩膀上捶了几下。

  “讨厌啊!你这人。”

  “我没说错啊!我自知自己坏事多为,所以才要巴结上帝啊!”

  “……”爱美兰的脸色忽地暗了下去,只听她幽幽地说道:“飞云,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飞云道:“你说。”

  “拜托,不要随便开口,一切交给比特叔叔。”

  “就是这个?”

  “看似容易,做起来难。飞云,你是那种把感情写在脸上的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是,这次……这次牵涉的人太多了。总之,凡事你要多加考虑才开口,好吗?”

  看着爱美兰星眸中满是担忧之色,飞云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只好答应。

  “知道了。”飞云升起一股奇特的感叹:自己欠爱美兰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单为自己牺牲了一切,还时时刻刻地为自己切身处地设想。连这个,都要劳她费心。

  不过,即便这样,自己是否能瞒过铁诺这位公认的英明皇帝呢?

  不管了,就交给上天吧!

  “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

  “什么事?”

  “飞云阁下,皇宫派来的车队到了。请阁下尽快准备好。”门外的侍从官说道。

  “嗯,知道了,等会儿就来。”

  听着轻微的脚步声开始远退而去,飞云搔头叹气起来:“怎么了,催命似的,是面见皇帝啊!我怎么会迟到?用不着派人杀上门来吧!”

  “不要抱怨啦,今天的你,已经不是昨日的你了。”爱美兰声音幽然。

  “有什么不同?”

  “至少,今天的你已经向世界证明你有能力改变克萨斯的命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大概派了顶级护卫车队过来,而且以后对你的保卫级别一定会提高不少。”

  “……只是打败一个海恩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飞云搔头似乎搔得更起劲了。

  “呵呵呵!”爱美兰小手掩嘴,一阵轻笑。

  “你这人啊!我看就你自己最没有自觉性。你知道吗,你的命现在很值钱……”但笑的面容只维持了一、两秒钟,爱美兰忽然心情转坏,凄然之色随之而来。

  “照现在这样,不用多久,陛下应该就会为你御赐婚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希望你……啊!”

  爱美兰惊叫,是因为飞云的手,居然不规矩地在自己身上探索起来。

  “别傻了,那些贵族千金对我来说等于是一面空白的墙壁。假如要我为这一无所知的空白付出热心和感情,我才不干呢!反正,在我心中,只知道小兰兰对我最好。”

  爱美兰俏脸一红,啐道:“大坏蛋,都什么时候了,别闹了!”话虽如此,紧绷的气氛却松弛了下来。

  爱美兰玉脸上瑰丽的红晕似乎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图画,飞云看着佳人的丽容,心情迅速转佳,精神为之一振,说道:“放心放心,哪怕是米利亚女皇把自己送到我的怀抱里,我也会马上用面目全非脚的未改良版将她揍晕、打包、扔到垃圾桶里。”

  “少不正经了!”低骂飞云的时候,爱美兰颈项上那白玉般的皮肤中,却透出了嫩色的嫣红。无法抵抗,她只能用力地搂着飞云的脖子,以维持自己身躯的平衡。

  “我说真的啦!”没有停止,情动,宛如被彻底激起的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对上爱美兰诱人的樱唇,献上自己充满情意的热吻,让暖意的电流传遍彼此的身躯。

  无法克制,不能自已。正当两人准备……

  “叩叩!”该死的敲门声又响了。

  “大人准备好了吧,我进来啦!”这次,那家伙居然不问过自己,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

  那个家伙……不可饶恕!心火狂猛暴升,不需要压抑,左手姿势不变,右手顺手抄起一件东西就甩过去。

  咦?我扔了什么,怎么这么重,而且有点软绵绵的?飞云心中奇怪的同时,看到了来者那身黑衣装束和坚冷的眼神,他马上后悔了。

  天啊!皇帝居然派他来接我。

  凝立如山,气势逼人,这特质,除了皇帝身边那个侍卫首领,根本不作他想。怪不得,每次自己只听到他走的脚步声,却听不到来时的脚步声。

  好厉害!

  飞云几乎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他知道这家伙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不过,当他发觉自己扔出去的东西会嚎叫之后,他笑了。

  “哎呀,老兄,看来我的小狗狗很喜欢你呢!一看到你,就扑上去了。”看见对方不动声色地单手把小狗狗接了下来,飞云巧妙地打着圆场。

  爱美兰则是暗地苦笑不已:分明是你脾气不好,人家打断你这条色狼的好事,你就迁怒人家。还好,扔出去的是小狗狗。

  小狗狗也算通人性了,不知道是顺着主人的意思讨好对方,还是因为长期见不到主人患有孤独症,总之人家一手托着它肚皮,它就伸长脖子热情地去舔人家的脸,哪怕,它的口水都留在人家的黑面巾上面。

  奇妙地,那双坚冷如铁的眼睛,竟然第一次有了热度。飞云也第一次听到这个侍卫说题外话:“噢!好可爱的小狗,怎么它不怕生人?”

  “呃,我的狗很随便也很容易养的,只要你不伤害它,它对谁都是那么好。”飞云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哦,大人,失礼了。”马上意识到有点离题,他迅速把小狗狗放到地上,友善地摸了小狗狗歪侧着的小脑袋一下,神态也恢复如旧了。

  “请飞云大人准时出发,陛下用膳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整到六点四十五分。”他的说话声音是如此的坚硬,好像时间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块块已切好必须按时吃下的蛋糕,而不是一个过程。

  “四十五分钟?这么短?”

  “抱歉,陛下平时用膳从来不会超过二十五分钟,这次因为要招待两位大人,所以例外。”

  “哦,我现在就走。”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爱美兰还在不停地拨弄自己刚才弄皱的衣角,飞云心中吹拂过一股暖风,也不避忌,当着侍卫长的面,再亲了爱美兰一下,弄得爱美兰顿时两颊绯红一片。

  飞云出发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个被打包折好拿来送人的包裹,可是想起皇帝平日只用二十五分钟吃饭,自己心里居然平衡了一点,暗道:皇帝的日子也过得很辛苦嘛!

  不一会儿就到皇宫了,在侍卫长的引路下,飞云穿堂过室,到了后宫的膳厅。

  膳厅布置非常别致,没有暴发户那种极尽豪奢的贵气,充满了典雅怡然。里面所有的家俱都是十个世纪以前的古董,光看那种不带贵气的平凡式样就知道,这些檀木家俱还有那些瓷碟子等东西,绝非当时的皇帝所用,顶多只是上流贵族水平。

  没有耀眼的闪光,却有着田园般的和谐,似乎整天紧张工作的皇帝,更需要平静和和谐。

  在厅内的三面墙壁上,是宽两米、长十多米、一直连绵到落地巨窗的绿意山水风景画。铁诺皇帝所在的上位,朝向五米高八米宽的巨型单块落地玻璃窗,在外面,就是皇宫绿意盎然的后花园。

  看着这一切,飞云心中的第一反应却是偷笑,心道:为了舒缓紧张,不得不搞出这么多东西来防止胃病,皇帝还真是可怜啊!

  耐心地等待飞云的视线从物景收回,皇帝笑着说道:“对贵族来说,在人家的房子里四处张望是不礼貌的。不过你嘛,朕反而觉得你那份单纯更加让朕舒服。”

  “我……臣下,不……”近乎下意识,飞云又摸起自己的后脑勺,结果好不容易弄好的发型,也开始有点乱了。———“飞云,你怎么能让陛下等呢?”这时,飞云才发现,站在皇帝左手边的比特。

  “不不不!爱卿你不用责怪飞云,现在才五点五十八分,既然没有迟到,那就不算等待。不是吗?”铁诺皇帝的嘴角,竟掀起了淘气似的笑容。

  既然皇帝这样说,比特也不好再责怪飞云什么了。

  “来来来!陪我吃个便餐吧!”皇帝的话使飞云惊讶了,怎么看,坐在自己面前的皇帝都只是像个忙了一整天后倦极了、想找个朋友吃饭的上班族。态度极为随和,连“朕”这个尊贵无比的自称都没用,哪像个威严的皇帝呀!

  察觉了飞云的惊讶,皇帝再笑了,道:“别吃惊了,这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哪有这份心情吃大餐啊!”

  “呃,陛下刚才不是说这是便餐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大餐,难道这是大的便餐……”

  忽然发现自己说错话,飞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沉默了一、两秒钟,铁诺皇帝和比特猛地反应过来。“哈哈!”几乎是闻所未闻的大笑声,毫无保留地从两人的大嘴里爆发出来。

  “天啊!大便餐,好恶心,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少有地失态,皇帝忍不住,拍起桌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

  爆出这个笑话的飞云,反而不觉得有那么好笑,或许是自己习惯了胡闹吧!可是对于铁诺皇帝和比特来说,似乎是长期把自己的精神闭锁在贵族礼仪的枷锁和紧张的云雾之中,所以,一丁点的笑料,都可能引发大爆炸。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飞云这副率真憨直的面容,皇帝就是无法把脸上那个虚伪的面具继续戴下去。

  “时间不够了,快过来吃……你的大便餐吧!”强忍着笑意,皇帝招呼飞云入座。

  开始用餐,飞云的噩梦来了。此前爱美兰教过他不少贵族礼仪,只是飞云就是记不住,现在看到一大堆前所未闻的东西,差点当场出丑。

  比方说,用餐前拿来洗手的柠檬水,飞云差点就喝了下去,幸好,比特相当照顾飞云,总是故作心急,先做一行动,让飞云跟着学。

  比方说,假若比特不示范,飞云绝对会一匙把那堆像鱼卵的东西吃到嘴里面。可是,在比特示范下,飞云也有模有样地把一小堆卵放到右手虎口,仪式性地嗅一下,然后吃掉。

  味道不错哦!看来皇帝的大便餐还是相当不赖嘛!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只知道那份诱人的醇香如余音绕梁,缠绕留旋在自己的口腔中。

  当然,直到晚上回去后,经过爱美兰解说,他才像个乡巴佬似的了解到,那些味道相当不错的东西,其实是美达菲尔斯星的卡洛特-加龙省尔鱼子酱。

  贵族似乎不喜欢在用餐时说话,面对如此美食,飞云也懒得说话,专心开动。直到餐后咖啡时,皇帝才再一次开口。

  “无论如何,这次谢谢比特爱卿和飞云爱卿了。”轻轻地把缥缈腾升而起的咖啡水雾吸入鼻子中,皇帝笑着感谢两人。

  “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份内事。”

  “嗯,这是应该的。”想起爱美兰的嘱咐,飞云顺着比特的话,对答如流地应诺着。

  “虽然让奈尔特逃走了,但从国家的角度上看,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果了。”说此话时,铁诺正用雪白的纸巾擦着嘴角的咖啡渍,遮住了半张嘴。他神色平和,语气淡然,让人猜不到他此刻到底是怒是喜。

  一种深潭似的无法捉摸感,像绳索一样,瞬间攫住了飞云的心脏。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明明是话中有话,可是,却让人无法明了他到底是说一是一,还是说一是二。

  正在飞云和比特犹豫沉默的当儿,皇帝又说话了:“众爱卿对飞云你的评价很矛盾啊!有人说爱卿你是故意放走奈尔特,也有人说爱卿已经尽力,理应犒赏。”

  “请问陛下您是怎样看的呢?”不愧是比特,人就是老练,一下就把皮球踢回到皇帝的身上。

  马上,飞云就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皇帝像打棒球,一个回击就把球轰回到自己身上。

  “谁的话我都不想听,我觉得只有当事人说出来的事实才是最准确的。飞云啊!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忠诚,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否寄希望于你再次打败奈尔特。”

  巧妙的回击,又不狠辣,至少没有把话说死。飞云觉得自己隐隐地抓住了皇帝话语中的重点——原来,相比起自己是否私放奈尔特,往后的胜利才是更加重要的。

  皇帝果然拥有商人的贪婪。与其追求现有资源的合法性和安全性,不如追逐凭藉现有资源所可能取得的更大利润。

  从这点上看来,皇帝也满好骗的嘛!

  飞云心中暗忖:从现在这种情况看来,只要我不承认,别人绝不可能在我身上定罪名。如果一口咬定,那是一时判断失误,谁也动不了我。更何况,这不是预先定好的战略战术,根本没计画可言,从道理上这是无懈可击的;从情理上这也只是意想不到的大胜利中的小失败,无论如何,都没有谁能够驳倒我。

  飞云从来都不是笨蛋,一套想好的说辞完整地浮现在脑海中。

  然而,正当飞云准备把说辞道出的时候,在模糊中忽地觉得皇帝的眼神里有一丝失望的哀伤闪过。这是长辈对不诚实孩子的失望?这是皇帝对性格圆滑良臣的失望?

  还是……别的什么?

  无法猜度,感觉模糊,分不清,道不明。可是飞云却有种急于想要将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或许,这不是冲动,这是内心矛盾激化到最终阶段之后的必然性。

  看来,我还是太嫩啊!至少无法把该藏住的话藏好,原谅我吧!小兰,大概,凭着我那见鬼的贵族身分以及现在的功绩,也不用坐牢什么的。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了,不是吗?可惜,无法帮你复国了。

  察觉到飞云眼里那份锐意的坚决,感受到那份豁出去的无回之势,比特着急万分,几乎是不管皇帝反应,连连隔着桌子向飞云使眼色。

  飞云视而不见,静和地道:“我想,我认识奈尔特。不,应该是他的女儿。”

  “哦!”没有预期中勃然大怒,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皇帝的反应相当淡然。

  飞云愕然道:“陛下您知道了。”

  “不是知道,从爱卿口中确认之前,这只是一个无谓的猜测罢了。”

  不忧不喜,不怒不乐,皇上的面容永远是波澜不惊。和这种人谈话,是件苦差事,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不用绕圈子,飞云喜欢这样。

  “她是我在网路上认识的,有好几年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是谁,是哪里人,只把她当作单纯的网友、打架的好对手。我也知道她绝不简单,可是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网路上的虚名是用来保障隐私的,只要她不主动说,我绝对不会问。”

  “可是,你却在战场上发现她是他?”皇帝的语气平静非常。

  “我只知道,当天站在我对面向我开火的,应该是她……”说到这里,飞云的声音沉了下去,吐出来的字句像是隔了一层厚纱,模糊不清了。

  比特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他清楚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真是难为爱卿了。”在飞云道出事情真相之后,皇帝首次笑了,但他的微笑,却是高深莫测的。

  空气宛如受潮的水泥,开始慢慢凝固起来,沉沉的、重重的。此时,夜幕渐渐降临,四周的凄冰冷然感变得浓厚起来了。

  “我错得很厉害吗?”飞云声音低得近乎呻吟了。

  皇帝打了一个手势,侍者马上端上另一杯咖啡。他轻轻地呷了一口,缓声道:“做为一个国王,我当然希望看到讨厌的敌人上西天,但从你的角度来看,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被迫痛苦地在友情和国家大义之间做出选择,你能找到这样的平衡点,也是相当不错了。”

  “陛下……你……不怪我?”飞云悄悄地抬起头,企盼地望向皇帝。

  “朕当然想怪责你!”皇帝的语气突然转厉,虽不至于勃然大怒,但脸上的寒意凭添不少。

  “朕想怪你,为什么不打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仗?为什么不把朕的心头大患送去见上帝?朕还想怪你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才能取胜?”

  连续的咆哮,好比火力最猛的雷射连击火炮,一下子把飞云和比特给炸懵了,完全不敢吱声。

  忽地,铁诺的神情又转趋温和起来,道:“但是,你叫朕怎能怪你呢?你做的,朕自认做不到。也没有谁能够做到你这个地步,没有谁做得比你更好……在旁人的眼睛里,你或许未尽全力。但若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这已经是你极限中的极限。”

  “……”飞云完全想不到,皇帝居然会看自己看得如此透彻,也愿意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心中慨叹皇帝品德难能可贵之时,也只能以沉默对应皇帝自白式的咆哮。

  “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知道,当奈尔特……不,他的女儿,呃,谁也好。我只是希望知道当她再一次以侵略者的角色站到我面前的时候,飞云你是否愿意再一次充当我的骑士?”

  “陛下,我……”仿佛被高压电流猛击,飞云的肌肉触电似的反弹并僵硬起来。

  要我去杀丽奈?皇帝要我杀了她?

  不,为什么非要我去?其它人不可以吗?

  比特大叔呢?为什么偏偏是我?

  像遇溺呼救之人,飞云把无比渴望的眼神投到比特身上。但,比特忍痛把双目的焦点挪移开了。

  怎么了吗?比特叔叔你不帮我?

  天,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告诉皇帝这个呢?

  都是我蠢,都是我单纯,都是我白痴,我为什么……

  “我知道你的难处。念在你父亲还有你的功绩份上,我允许你,也是唯一一次允许你抗拒我的命令。”皇帝的第二句话,好比久旱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从天而降的甘露,在刹那间飞云觉得自己获救了。

  只是刹那,他马上发现,这是一根不能用的救命稻草,一根会害死整个家族,乃至整个克萨斯的稻草。

  比特转回来的恳切目光,写满了家族命运的无奈。

  皇帝眼中痛苦但充满期盼的目光,则是刻画了维系着国家兴衰的渴望。

  这瞬间,飞云想起了被卡邦尼迫害不得不离乡别井的联邦诸君,想起了同样失去祖国的紫玫瑰,想起了寄托所有希望在自己身上的爱美兰、皮科特他们。握住这根稻草,自己的确获救了,可是别人呢?埃克罗呢?克萨斯呢?整个银河系呢?

  他怎么办?她怎么办?他们怎么办?千千万万的人民怎么办?

  肩上的担子,好重,好沉。

  万千朵火花,在飞云心头闪耀,耀得飞云无法视物,无法思考。但是,他必须看,努力地看,睁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未来,国家的未来,银河的未来。

  没有选择,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还是……无法避免吗?

  飞云决定了,他站起来,向皇帝行了一个军礼。

  “陛下,从我认我的父亲那天开始,一切都注定了,微臣是陛下的骑士,虽然过去不是,但现在是,我相信,将来也是,就让微臣尽我所有的力气,来守护陛下,守护这个国家吧!”话语,是坚定的,表情,也是坚毅的,唯一的软弱,就是飞云的眼睛。

  他哭了,不,还没有真正哭出来,只是湿润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子,他只知道,在座的两人,谁都没有介意。

  可能,这也是一种软弱。但是,谁都觉得,飞云这种软弱更好,因为,没有了软弱,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虚伪……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四章 面会

 

  飞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膳厅的,只是模糊地记得,皇帝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地拥抱了自己好久。

  比特也是。

  这感觉好温暖,只不过,这份暖意无法渗入自己那颗伤透的心中,胸膛已经被无奈的苦涩和极度的疲惫所填满,再也装不下其它东西了。

  看着飞云拖着脚步离去,连背影也变得虚弱起来,铁诺黯然长叹。

  直到飞云的身影完全离开了视线,皇帝才近乎自喃地说道:“你没有选择,朕又何尝有选择的权利呢?如果可以,我宁愿只要你的忠诚,而不要你的能力……”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在皇帝的心里面,总觉得自己亏欠了飞云的父亲。这份歉疚感非常自然地转移到了飞云身上。正如他自语时所说的,假如可以,他宁可飞云只是一名普通的贵族子弟,好让他平平安安地供养飞云一辈子。

  问题是,现实不容许自己这样做。

  “陛下后悔吗?”说话的,是那位侍卫长。

  “其实做皇帝跟做杀手很相像,同样是绝不能犹豫,更不能后悔。唯一不同的是,皇帝除了杀人以及杀害自己和别人的感情之外,还可以补偿一点什么。”

  “看来,陛下还是后悔了。”

  “……你今天的话很多哎!你也在同情他?”

  “无奈地以痛苦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身躯,不可避免地跟自己朋友兼恋人做生死决战,这的确值得同情,不是吗?”黑色的面巾,轻轻地随着嘴巴的吐气抖动着,仿佛这面巾就是一面扇子,把异样的风浪扇进皇帝的心湖上。

  皇帝没有说话,于是他继续说下去:“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我的狗很随便也很容易养,只要你不伤着它,它对谁都是那么好。’其实,飞云跟他的狗性格也很相像。”

  “只要不伤害他,一切好说?”皇帝剑眉一轩,问道。

  “没错,陛下看他过往的功绩就知道。每次当他遇到不适合生存的环境,他宁可选择自己离开而不是用他的力量强行改变这一切。由此推断,陛下逼他对付奈尔特,即便他真的胜利了,他也必定会伤心地不顾一切离开。”

  “我知道了。问题是,那个奈丽没有一个跟皇帝称兄道弟的老爸啊——”无尽的叹然,后面就是无尽的惆怅。

  “没想到,这场胜负未知的对决,居然会划上同样的句号。”

  “无论战事胜负如何,双方都要损失一个元帅吗?”

  “看来是这样了。”

  “其实……不,或许陛下还可以提前做点补救措施。”

  “补救?”

  “嗯。”说罢,侍卫长把头凑到皇帝的耳边。

  一分钟后,皇帝的脸上现出想当场把侍卫长掐死的奇妙表情。

  与此同时,远在银河系另一边的海恩斯首都里。

  年轻的狮子王卡洛尔正用近乎苛刻的目光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发老人。

  地毯,是鲜红色的,但,即便是这艳丽的鲜红,也无法比拟卡洛尔此刻心中的愤怒。夕阳照映在红色的地毯上,泛起赤红色的炫光,笼在卡洛尔英俊的脸庞上,抹在他那玉雕似的耳朵上。这份轻微的热力,透过皮肤融入他的心里面,化成了羞怒的火气。

  “奈尔特卿家,朕想问你,朕的胜利哪儿去了?被小偷偷走了?还是你不小心弄丢了?”炽热的视线是那么的狂烈,又那么地无所不在,仿佛从他那双狮目中射出来的,是足以透视人体的扫描光线而不是目光。

  “胜利女神只会把胜利颁给最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人。”奈尔特的回答,并不是卡洛尔想象中败军之将那种虚弱无力,反而给他一种盘石不可摧的感觉。

  “很好!很好,回答得很好。朕倒是想问问,朕派你带领千万大军,越过宇宙的深渊远征数百光年,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胜利!绝对的胜利!必然的胜利!完美的胜利!

  可是,你给朕带来的是什么?往朕脸上抹的是什么?是失败!是耻辱!朕问你,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双眼血红,布满了血丝,卡洛尔真的变成狮子了,要吃人的狮子。

  在奈尔特旁边,是噤若寒蝉的众将臣,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奈尔特求情。

  其实谁都知道,卡洛尔怒的并不是失败的本身,而是失败的时间。几天前,卡洛尔才向米利亚夸下海口,说两个星期之后就能邀她至爱密斯尔星——克萨斯著名旅游圣地,离克萨斯星五十三光年处旅游度假。

  结果可想而知。

  “微臣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什么?你……”

  “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利用天时地利,这本身就是一种厉害的本事,输在飞云手上,微臣心服口服。”

  “你还为自己辩驳!朕就不信,你会真的输在那个机会主义者手上。还有,为什么他会在最后时刻放你走?说!”诚然,用这种口气责问元帅是不妥当的做法。但是,这个问题本身就具有无可辩驳的合理性,所以卡洛尔此时表现出来的无限逼迫感里面,倒是正气十足。

  “微臣并不同意将飞云形容为机会主义者,如果真的是,他也只能算是抓紧机会主义者。正如微臣所说的,能够在迅息万变的战场上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这本身就证明他有名将的资质。至于陛下所说的,飞云特意放走微臣,微臣对此无法判断。如果陛下要追究这次战败的责任,微臣愿意一力承担所有责任,毕竟,是微臣的任性才导致了整场战事的失败。”

  奈尔特的回话跟他的性格一样,刚直而没有丝毫转圜馀地,只是这份不卑不亢,却彻底激怒了卡洛尔。

  “你……”千万个足以称之为诅咒的恶毒词语,漂浮在卡洛尔的脑海中,可是他一个都用不出。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责难奈尔特,但他就是控制不了。奈尔特的性格就是这样,说一不二,总是不给自己下台的台阶,如果不是看在他功勋卓绝的份上,早将他吊死一万次了。

  假若,卡洛尔真的只是一个冲动的武夫,他绝对成就不了今天的英名,在狂怒到了极点的时候,他反而有点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只是源自于年轻人特有的傲气,他还是想收敛自己的。

  不过,气氛已经搞得这么僵了,怎么收场呢?而且,我对米利亚的承诺,又怎么办呢?我海恩斯帝国堂堂国威,又如何?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就在此时,一位白发白眉,一副仙风道骨的老者出列了。卡洛尔马上认出,他是前任宰相,现在的国事顾问须弥介子。

  须弥介子只是一个绰号,可是由于年代久远和习惯成自然的关系,已经没有人记得他本名叫什么了。他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地位。现年七十三岁的他,是海恩斯四代元老,连卡洛尔在内,总共侍候过四位海恩斯皇帝,在任宰相期间功绩彪炳,可以说海恩斯今天的强盛绝对少不了他的功劳。

  资格不可谓不老,正因为须弥介子这个金字招牌太过耀眼,所以在他出列的时候,连卡洛尔的心都为之猛然一跳。

  “老臣有话要说。”须弥介子恭谨地行礼道。

  “介子伯伯请讲。”

  “陛下英明。陛下年少气盛,壮志凌云,这是好事,然而,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很多事情有了想要做到的目标,看似完善的计画,却不一定非达到或者完美地做好不可。只要在其过程中享受过乐趣,得到从未有过的经验,成固欣然,败亦可喜。

  学会如何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该坚持的时候坚持,臣相信陛下日后走在皇道上必定更为顺畅。”介子这番学究式文绉绉的话,本来并不讨好,可是加上他多朝元老的身分和那份对宫廷的莫大影响力,这话就显得非常有份量了。

  看到卡洛尔火气稍减,但依然一脸不愿,介子就知道还需加把劲,他继续道:“诚然,奈尔特大人在此次战事中的确有任性妄为之处。但当时他亲自率队回防,也是最好的选择之一,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转过头,介子和祥地向站在大殿右边的武官们问道。

  “的确如此。”

  “当时快速舰队不多,奈尔特大人亲自回防也没有错。”

  “假如不是奈尔特大人亲自去,说不定罗加斯大人会更早阵亡。”

  似乎也察觉到皇帝需要一个台阶,众将也纷纷附和起来。

  “奈尔特大人中了飞云的诡计之后,当时也是战至无力再战才无奈撤退的。至于飞云是否故意放走奈尔特大人,这事就不得而知了。克萨斯人固然可恨,但臣以为我们不应为敌人的诡计而随便动摇国之根本。”

  “那……爱卿你认为该如何?”卡洛尔也顺着台阶下去。说实在,他总不能因为奈尔特战败,而随便抹煞他此前的功劳,把他处死吧。

  “臣斗胆向陛下进一言,不如将奈尔特大人罚薪三年,三年内领取上校薪酬。所罚款项捐给此战死难者家属,以示慰问。”

  什么?这么轻……可恶!乍听到须弥介子的建议,卡洛尔立时有种想当场发狠的感觉,可是他忍住了,必须忍住,他要维持他一国之君的威严和彰显国君的气度。

  海恩斯帝国元帅的年薪是三百五十万,上校是十二万,从数字的比例上来说,也算不轻。但相对于他的愤怒,这种程度的责罚只能归入打手板那一级。

  结果,他还是选择了接受。

  “爱卿你觉得如何?”卡洛尔剑眉一扬,转过来问奈尔特。

  “臣甘愿受罚。”

  “好,这次的事,就这样算了,不过,朕希望下次出征,爱卿能以你的荣誉和生命发誓,不要再让朕失望了。”或许是心有不甘,又或者是急于挽回颜面,卡洛尔断然斩绝了奈尔特的退路。

  “臣,以骑士的名义发誓,下次出征,必定全力以赴,以鲜血和性命维护我海恩斯之荣光。”

  矛盾,消除了。但矛盾的消除并不是因为矛盾的波浪扩散到极点之后,趋于消弭,而是因为本已陌生的人际关系进入彻底的冬季,以彻底的寒冰封住所有的蜚语波浪而得到暂时的平复。就像是用沙子来修补的钢材裂缝,缺口是填上了,但任谁都知道这是无补于事的。悲惨的是,产生矛盾的两人并不是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子,他们是晓得,却无法控制自己。

  快步走在皇宫的林荫路上,卡洛尔心中满是懊悔,他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把奈尔特逼上了“胜利,或者死”这个无法回头的可怕选择中。

  “我必须这样做。”卡洛尔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他暗忖道:现在,卡邦尼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要把米利亚女皇嫁给我。米利亚的访问,已经超出原定计画一个月了,可是她现在还是住在我的皇宫里,这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如果那个该死的奈尔特一如既往地打胜仗,哪怕是个小小的胜仗,我就可以堂皇地向米利亚求婚了。可是他偏偏……正在思索当儿,一阵微微香风飘入卡洛尔的鼻孔中,轻轻地提醒他,地方到了。

  “卡洛尔哥哥,处理完国事了吗?”坐在白玉造的纯美凉亭里,美人儿本是出神地望着蔚蓝的天空发怔,见到卡洛尔到来,才如梦初醒般对卡洛尔回眸一笑。

  洁白的皓齿,纯真的笑容,顿时让卡洛尔忘却了片刻前还积满胸腔的烦躁,整个人开心起来。在他的眼睛里,此刻跟自己约会的已不是凡间俗女,而是一位从天上翩然而至的仙女。

  “抱歉,让你久等了,叫美丽的女士等候,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哥哥别取笑我了,说大话,该罚。”米利亚站了起来,盈盈走到卡洛尔面前,调皮地用手指头勾了勾卡洛尔挺翘的鼻子。

  这不是友人间的寒暄,而是超出友谊的问候。站在凉亭里的两人,不但都具有优雅高贵的气质举止,连容貌也是世间顶级的。这对搭配如此完美的玉人儿,相信找遍整个银河都找不出第二对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组合,迅速被两国国民所接受,在民众的心目中,他们已经是夫妇了。实际上,两国政府都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卡洛尔也曾经怀疑,米利亚是别有用心接近自己,来玩弄自己感情的。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不单是他,连最挑剔、最有阅历的大臣,也无法在米利亚那双清纯无比的双眸中找出一丁点的邪气、一丝毫的恶毒。

  从米利亚身上偷偷采集的遗传密码样品,也证明了她高贵的身分。再加上自她踏足海恩斯以来对她一举一动的观察得知,她其实是完全不管政务的。

  那么,海恩斯群臣对于她以前心狠手辣传闻的真实性推断,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卡邦尼拥有一个影子内阁,真正的决策者不是米利亚,而是这个影子内阁,米利亚是完全无辜的。

  只要是政治婚姻,就绝对不会单纯。能够在这不单纯的背景下,找到一个单纯的伴侣,正是卡洛尔所梦寐以求的。

  米利亚从未向他要求过什么,也未曾怂恿他去干什么,但只要看着她清丽的面容,心底就会有种想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奉送到她面前的冲动。

  她不喜欢人家送礼给她,只不过,卡洛尔除了送礼之外,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表达自己的爱意,他只好寻找机会。

  当米利亚说出“该罚”两个字时,几乎是潜意识地,卡洛尔觉得,机会来了。

  “哎呀!我真的该罚,可是下面的人又不中用,我上次答应你要约你到爱密斯尔星旅游的事,可能要延后了。”

  “没关系呀!”米利亚的物欲,似乎真是出奇地低。

  “那你……”

  “我说过很多次啦!只要有人陪陪我,和我聊天,不要让我孤独寂寞就好了。”米利亚秀丽的金色眉毛,似乎黯淡了不少。一阵盛夏的热风吹过,却有如寒风般使米利亚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搂紧了自己的身躯。窈窕的身姿,此刻显得那么单薄,感觉她是那么的弱不禁风,惹人怜爱,使卡洛尔产生一种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她一生一世的激动。

  他,始终没动,皇族长期以来的礼仪教导早已根植在他的脑海里,无法动摇。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但始终没有越过最后这条看不见的线,抱住米利亚。

  “呃……我……真是抱歉,国事太繁忙了,无法陪你。”

  “嗯,没关系。”话是这么说,可是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失望之色,却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她内心的声音。她这样子,看得卡洛尔一阵揪心痛。

  哎!都是奈尔特不争气,怎么在关键时刻突然打败仗!在心底,卡洛尔再一次抱怨起奈尔特来。

  突然,背后一个侍卫走来,恭敬但不失礼貌地说道:“抱歉打扰!尊敬的卡洛尔陛下,还有米利亚女皇。”云_霄_阁

  “什么事?”卡洛尔有点诧异,他知道,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自己这个贴身侍卫是绝不会打扰自己的。

  向米利亚欠身告个罪,卡洛尔快步走开,侍卫马上走到卡洛尔身边,一阵耳语。“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感情的色彩,在卡洛尔的脸上迅速变幻着。

  “千真万确!”

  “好,我马上来。”如果刚才训斥奈尔特时,他脸上表露出来的是单纯的愤怒,此刻在他脸庞上的,就是糅合了羞恼的狂怒了。在急速分泌的男性荷尔蒙下,愤怒的火苗像核裂变似的,由一生二、二生四、四生无穷,如充气球迅速膨胀,胀满了整个身躯。

  脸色吓人,更像择人而噬的恶虎。

  米利亚无法知道卡洛尔到底听了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可是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卡洛尔宽阔的背上,好似有腾腾的杀气升起,她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米利亚……抱歉,发生了点事,我必须马上亲自去处理……今晚……我可能无法陪你进餐了……抱歉。”不等米利亚有反应,话刚说完,卡洛尔就“登登登”地大步离开。什么贵族礼仪,什么绅士风度,全都荡然无存。米利亚甚至清楚地看到,卡洛尔没走几步,就好似觉得非常闷热似的,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领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无法猜度,无法想象,只知道,这绝不是好事情。

  晚上九点钟,飞云同样心神不宁,从皇宫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是恍惚恍惚的。脑海里只有两幅图画——美丽调皮又让自己心动不已的丽奈,以及在焰火升腾的舰桥上,倒在血泊中的丽奈。

  画面频繁地切换着,光与影的变幻,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终点——死亡,带着遗憾不甘的痛苦死亡。

  除了诅咒上天的不公和命运之神的恶毒之外,飞云悲惨地发现,自己居然无力改变这个痛苦的未来。

  两个人,只能剩下一个;战场上,只有一个胜利者。

  飞云清楚,谁都不可能退让,毕竟,压在各自身上的,都是流传了数百年不可改变的历史,无法抗逆的血统,不可能挣脱的家族枷锁。

  飞云第一次痛恨起自己身上的血液,不是因为它的肮脏,而是因为它的国籍。友情和爱情是无国籍的,但血液有。就是这份血液不断地逼迫着自己,在不可能平衡的天秤上,徒劳地寻找着那不可能存在的平衡点。

  从答应铁诺皇帝的那一瞬开始,就像自己是个等待死刑宣判的囚徒,恐惧得无法呼吸,那份末日般的惊恐似乎会随时随地不期然地杀到自己的面前。

  不知道该如何做心理准备,也没有人能够教自己。

  那,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磨利心中那把绝不想拔出来的剑,以求最快地结束丽奈的生命?还是扔掉那副用细心和谨慎做成的盔甲,好让丽奈可以轻易地找到破绽杀死自己?

  两样都不可以。

  “该死。”飞云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用力地伸了伸自己那被苍白心灵电流电得发麻的手脚,跟爱美兰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国宾馆。

  讨厌的跟屁虫足足有十二个之多,姑且可以称之为护卫。

  “抱歉,飞云大人!我们奉陛下之命贴身保护您的安全,只要大人您离开国宾馆,即便是您的命令,也无法叫我们离开。”国字脸,宽阔的下巴,柔亮顺眼的麻色头发,这个侍卫的确亲和力十足,长得讨人喜欢又不失豪迈。假若是平日,飞云或许已经冲上去跟人家称兄道弟了。

  今晚不是平日。

  今晚,总觉得这个家伙比皇帝更加可恶。于是,在带着十二个家伙离开国宾馆范围之后,飞云下手时,第一个就是揍他。

  “啊!大人,你……”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身为保镖的他们万万想不到突然袭击他们的居然是他们必须以生命守卫的被保护者。很多人往往是脑勺后受到沉重的一击,在几近失去意识前才醒悟到攻击他的人就是飞云。

  就在飞云第一轮的拳打脚踢中,八个侍卫瞬间倒下,剩下的则茫然胡乱地抵挡着飞云狂风暴雨似的攻击。

  不过,他们也仅仅多撑了几秒钟。

  或许他们是训练有素,是菁英中的菁英,可是他们的战斗经验,跟飞云这个实战时间近五千小时的疯子相比,实在是太贫乏了。

  撩阴腿、插眼、锁喉扣、洒沙子……这些招数虽说是绝对的下三滥,但却十分有效,不消几秒,他们都痛苦地倒下了。

  蹲在那个捂着下体一脸痛苦的侍卫长面前,飞云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辩解道:“抱歉了,我要去追女孩子,很可惜,假如你们不是都比我英俊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带你们去的,可是有你们在,我毫无机会啊!”

  尽管在极度痛苦中,侍卫长还是听出飞云的话中包含着模糊的伤感,本来,他还想说点什么的,只不过,这时候,一颗硕大的拳影迎面飞来……

  几分钟后,飞云的身影出现在“绝顶高手”网络柜台。

  他向笑容甜美的服务小姐递上一张伪造的电子身分证。

  “欢迎您,道格拉斯先生。请问您要……”

  “给我一间独立的贵宾室。”

  “好的,贵宾室的收费是每小时二百四十元,每五分钟为一个计费时段。”

  飞云随口应诺了一声,就拿着卡,在服务员的引导下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

  由于网咖的团体性和群聚性是不可取代的,二十八世纪网咖依然是个热门行业。

  但为了避免电子罪案的发生、杜绝电脑骇客利用公共场所犯罪,各国政府对网咖的规管达到一个前所未见的严密。

  基本的隐私保障还是有的,只是,所有在网咖上网的人都必须提供合法可追踪的身分证明,以方便政府在必要时追踪。

  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飞云此刻所用的,就是易安娜星域追逐战之后,找强尼伪造的高仿真度电子身分证。

  侵入克萨斯本国的身分档案系统很难,强尼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变动性相对较大的旅游签证系统,而飞云的临时身份就是神圣银河王国的旅游者。

  当天,强尼就是这样对飞云说的:“时间太仓促了,必要的身份证明的确伪造了出来,但瑕疵绝对不少……其实我也知道你要去见的人应该就是丽奈,其它人我不敢说,我和路加是猜得到的。不过,你既然打算蛮干,那这种程度的伪造应该足够了。”

  “你知道?”

  “嘿嘿!别以为聪明的只有你一个人啊!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你可是比我们烂哦!”强尼神秘地一笑。

  “臭小子!”骂归骂,飞云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

  “记住小心点,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就看克萨斯的电子员警反应速度如何了。”

  “嗯。”

  回想着强尼当日对自己的再三叮嘱,飞云知道,自己的时间绝对不多。

  话说回来,既然自己和丽奈的关系已经被皇帝知道了,那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如果能联系上,这也算是最后的道别吧!

  想起即将要和丽奈联系。飞云的心无端地一阵揪紧,心想:假如我不能及时联系上她呢?假如我扑了过去,在老地方见不到她呢?我该怎么办?我下次还有机会溜出来跟她会面吗?

  我……心中泛荡起千百种悲观的可能,又搅拌起自我安慰的心浪把这些可能主观地压制下去,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飞云上网了。

  并没有失望,当他的意识进入电子世界之后,打开私人的秘密电子信箱,马上就收到了丽奈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

  想遗忘,最终却朦胧了自己的意识。

  任时间流转,任事过境迁。还是要承认曾经为你而醉。

  即使你把直率的笑容躲隐在神秘的云雾中,即使你把伟岸的身影藏在深邃浩瀚的宇宙中,我还是想知道,你是谁……

  可惜,现实残酷的冰风,冷却了彼此,让这份建立在虚幻流沙上的友情转瞬间进入了冬季。

  我欺骗自己,既然感情树叶上的绿意已不复存在,自己就不须再探究这份微妙的感情脉动曾经存在与否。

  但是,我做不到。

  想得太少,又想得太多。

  无论如何,还是想见你。

  就让我呆站在熟悉的地方,再次怀念你直率的微笑,最后一次为你而醉。

  这信……是丽奈写的吗?

  不可能!

  这就是飞云心中第一反应。在他的印象中,丽奈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即便心中积累了再多的不快,她还是会很直接地表露出来。

  可是,再仔细想想,回想起丽奈那双总是同时混杂了喜怒哀乐的明丽双眸,又觉得这信的的确确是丽奈写的。

  丽奈的信,一向简单,比方说,每次约自己的时候,总是简单几个字“死人,老地方见”而已。

  丽奈的武功比绝大多数男人还厉害,可是这无法掩饰她曾受过的良好教养。可以说,她有这样的文笔绝不稀奇。然而,自己总觉得丽奈想跟现实世界的自己划清界限,甚至可以说厌恶真实的自己,所以往往表现得大胆甚至有点泼辣。

  认识她多年,直到接下这封信,自己才真真正正有点接近她的心灵。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她坦露心迹的第一封信,就是警告信。飞云相信,文中的情谊,绝对是真的。但正因为她知道彼此的会面十分危险,才直接地表达出来,—方面是提前表白,另一方面则是警告。

  信,本身就是矛盾。

  明知道危险万分,却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和冲动。

  “人真是一种矛盾的动物啊!你矛盾……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忽然发现,我跟你真的好像……好像扑火的飞蛾。糟糕的是,明知如此,我跟你一样,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大概,也会是糟糕的一对吧!天!小兰,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我要对不起你,独自去冒险了……”看着信,努力地把鼻子凑过去想闻闻那不曾存在的香味,飞云发出了近乎自怜的苦笑声。

  没有回头,把双手插进了自己的衣袋中,喊出几句久违的电脑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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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云身穿着蓝色无庸劲装(一种刺客喜用,类似风衣的高防御力衣服),头顶冲天冠,手握火属性万仞剑,脚穿犀皮靴,缓缓地步上山岗。

  风景如画,绿草如茵。一个水池,三、两棵松柏,四、五块奇石,几百朵野花。

  远处则是连绵遥不可及的起伏山峦。

  平凡、自然、简单,在虚拟世界中,一切仿佛都是永恒的。

  理应陌生的地方,依然熟悉,飞云不禁心中感慨万分,当年,我们第一次交手,就是在这里……自己和丽奈,是在击剑天堂认识的,可是第一次交手,却在这里。

  有一次丽奈太过分,砍人太多,被一百多人追着砍,也是叫自己来这里会合。还记得那次,自己和丽奈并肩作战,每人少说中了十几刀,痛得要命。可是,好不容易击退了那群家伙之后,第二天两人还是若无其事地坐在草地上谈天说地。

  撑了半天,两个笨蛋都捧着肚子一边叫疼一边狂笑,像个疯子。

  自那天之后,自己和丽奈就一起并肩作战了!只要谁撑不住,另一个绝对马上会跑去帮忙。自己曾经问过丽奈:“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跑来呢?这么喜欢打架,难道你是人妖不成?”

  结果,当自己的视线不怀好意地往下挪移的时候,丽奈发飙了。

  那是自己和丽奈的第二次交手,因为自己理亏,所以被修理得很惨。第二天白天上战场时,还差点送了小命。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脸孔上残留的心悸之痕,丽奈少有地向自己道歉。

  “白天……碰到危险了吗?”

  “嗯。”

  “对不起。不过,以后你也别怀疑我是……”好笑,人妖那两个字,她始终说不出口。感觉上,似乎是现实世界的残酷让丽奈一直想忘掉自己的女孩子身份。但另一方面,她又非常在意自己的女孩子身份,一份朦胧的憧憬和渴望,让她严守着生为女孩子的底线和矜持。

  真是矛盾的家伙。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吗?至少现在还能站在你的面前。”

  “这就好。嗯,我决定了。”丽奈一面坚定。

  “决定什么?”

  “从今天起,我们是兄弟了,以后碰上打架,你喊一声,我马上过来帮忙。”

  “……”

  “记住咯!”

  “哈哈哈,”

  “笑什么呀?混蛋!”

  “女孩子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兄弟!兄弟讲究的是义气。打架时需要的是百分之一的理由,百分之九十九的义气。你做得到吗?你做得到吗?别笑死我了。”自己捧腹大笑。

  “什么啊!我丽奈在此对天发誓,雾风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只要是他找我一起打架,我连那百分之一的理由都不需要!”丽奈像只母暴龙似的,叉着腰,气鼓鼓地对天发誓。

  但接下来的几年,她做到了。或许是声名狼藉、恶名昭著,打了几个月之后,就没有挑战者了。只是偶尔有些不怕死的猪头冲上来,像残阳这种家伙,绝对是例外。

  只是,当年算不得神圣却一直严守至今的誓言,现在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我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吗?如果我的敌人是你,那……你会怎么做?”苦涩像藤蔓,悄然从飞云的嘴角蔓延到整个脸庞。

  “你还是来了。”清悦而熟悉的声音,一如所料但又出乎意料地在此时此刻传入飞云的耳朵里,不敢想象在战场生死相搏之后,彼此见面会是怎么一个样子,所以飞云没想,但明知道她会来,胸膛内依然是一阵心悸。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吧!”奇异地,他猜想此时丽奈必定以真实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他没有回头,心底明明渴望看到那副自己幻想了无数次的绝美面容,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敢回头。

  “看来……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啊!”丽奈的声音幽幽涟涟的,似水波,又似轻雾,将伤心藏在浓雾中,却又不小心地将心意泄漏到空气中。

  “真糟糕!曾经以为,只要你我背靠背,即便跟整个世界为敌也不怕。可是……”

  “可是在揭下彼此的面纱之后,最终还是要无奈地杀死对方吗?”说着话,丽奈慢慢地走过来。

  飞云没有动,任由她慢慢地走近,轻轻地把背与自己的相贴。熟悉的触感,再次从背脊传来,虽然跟自己相比,丽奈的背是那么的窄狭,但那种温柔中不乏坚韧的安全感依然如故。

  猛然发现,再这样下去,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必定无法在战场上直接面对丽奈,飞云不禁心中哀叹一声,决定狠心决裂。

  他努力地把冰冷的冻气注入声音里面,道:“在我的背后,是无法忘却的历史和血缘;在我的面前,是不可能回避的将来和责任。请原谅我,我必须下令向你开火。不过,我不会犹豫,更不会后悔。”

  “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

  “不过,我相信的,是你那颗颤抖的心,而不是你那张口是心非的破嘴巴。”

  “……被你看穿了?”飞云并不感讶异,的确,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

  “你本来就不是善于撒谎的人。”

  “……”

  “人的面部表情可以伪装,人的声音可以变调,可是,人的心脏是毫无防备的。你的心跳,已经出卖了你。”似乎在证明什么,丽奈的背又向飞云靠紧了点。

  “是吗……但,这又怎么样?知道了之后,我们又能怎么样?我们都是彼此国家的敌人,难道我们可以轻易地放弃一切,追寻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空间吗?别傻了,不可能的。”似乎是放弃,又像是自暴自弃,飞云忍不住,一口气劈哩啪啦地把心中的闷火倾泻了出来。

  沉默半晌,在几个深呼吸之后,丽奈终于开口:“你说的没错。与其为了挽回早已错过的命运而不断徒劳地挣扎、不停地走向痛苦绝望的明天,倒不如为了走向明天而痛痛快快地放弃这份无谓的执着……就让我们一起忘掉这份因缘吧!……好吗?飞云,就当我求求你了。”话到最后,丽奈哭了,号啕大哭了。努力地避免柔弱女子那种泣不成声,到最后却换来了更大的爆发。

  忍不住,也无法忍住,丽奈突然转身,一把抱住飞云的腰,把头伏在飞云结实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办法说些什么,飞云的嘴角像生锈的齿轮卡住了,无论他脑子怎么想,肌肉怎么抽动,都挤不出半个字来。

  他能说些什么呢?

  说要忘掉一切的她,到头来什么都忘不掉;说要放弃执着的她,最终比飞云还要执着。如果他们不是那么晚才知道彼此的身分,如果他们不是那么迟才表露自己的心意;如果他们不是决定两国命运的关键人物……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泉涌的泪水,迅速浸透了厚厚的无庸劲装,落到肩膀的皮肤上,飞云却觉得丽奈的伤心已经透过泪水传到了自己的心窝中。无形电流萦绕在紧密拥抱如恋人的两人身上,轻轻地提醒着他们,即将到来的终点。似乎醒悟时间已经浪费太多了,丽奈终于幽怨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飞云?”

  “嗯。”

  “我最后想问你,你……你……你喜欢我吗?不,应该说,你愿意把你的爱,分一点点给我吗?我不要很多,只要……只要一汤匙就够了。”

  “丽奈,我已经有爱美兰了,我很想拒绝你,可是我做不到。我也知道这很卑鄙无耻,但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没错,我也的的确确喜欢你。只是,我不能爱你,一分一毫都不可以,因为只要有那么一丁点,我怕……我怕……我再也无法举起枪,向你扣下那该死的扳机……”

  “这样……我知道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说着,丽奈突然亲吻起飞云来了。一个一个的吻,很温柔,也很仔细地印在飞云的肩膀、颈项、耳背、脸颊。

  但,直到最后,飞云依然不敢望丽奈,他害怕,非常害怕,害怕自己见了丽奈的脸之后,再也没有战斗的勇气。除了那随风飘扬的黑色清逸秀发,除了那轻灵地钻入鼻孔中的女性香气,飞云什么都看不到、感觉不到。

  在麻木中,飞云知道,丽奈后退了,一步一步地从自己背后退开了。

  “飞云,其实我的名字是奈丽。奈丽·姬丝丁娜·奈尔特。”

  “……”

  突然间,一阵奇怪的电子音从丽奈的腰间响起。

  “不好,飞云,你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丽奈的声音中忽地充满了焦急。

  “什么?”飞云愕然转身,看到的却是背向自己疾步往外跑的丽奈。

  “我们已经被海恩斯的特攻队盯上了,他们要干掉你!赶紧下线,不然你会在网路中魂飞魄散的,快点,不然来不及了,我尽量引开他们。”

  丽奈说的是事实。

  为了绝对的真实,人把自己的所有感觉系统与电脑网路相联。此前飞云砍人,虽说可让对方痛苦不已,但这毕竟是经过减缓的痛楚传递。若是把这进入网路中近乎等同于人类灵魂的精神意志资料全部毁掉,那么远在百千光年外静卧的肉躯也会误以为大脑坏死,而停止神经传导,导致整个人在真正意义上死亡。

  “嘿嘿嘿!该死的叛徒,你的老公已经跑不掉啦!”诅咒般的阴险声音,像天幕一样笼罩在整个空间中。

  眼前的一切,突然扭曲变形起来。

  “不——”在模糊中,丽奈的悲叫声隔空传来,飞云觉得自己的胸口猛地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五章 决斗前夕

 

  足足活了近二十年,飞云今天才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天地变色。

  海恩斯的家伙似乎操纵了整个游戏程序,突然间使游戏陷入了崩溃状态。天、地、花、草、树、木,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掉入水中的气泡片,不断地冒出类似泡泡之类的东西,在分解、离析着。

  物体应有的颜色,迅速地退掉,变得单调而可怕。不消几秒钟,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绿色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用绿色的数字和绿色的符号堆砌起来。

  “……”飞云已经完全地掉入陷阱里面了。在刚才短短的瞬间里,那个该死的强行脱离键早已被按了不下二十次,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想承认,可是必须承认,自己已经完蛋了。

  “呵呵呵呵!没想到我们的飞云哥哥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啊!”声音一出现,飞云马上认出这声音是谁的了。

  “我真是替卡洛尔可怜,没想到他的近视眼这么严重,连抱在自己怀里的人形偶,其实是黑寡妇蜘蛛都看不清。”

  “嘴巴挺硬嘛!我的飞云,我知道你想骂我卑鄙无耻,可是,除了这个,现在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眼前,突然又起了变化,一大堆绿色的数字记号集结在一块,组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只是,这个绿油油、亮闪闪的样子,很容易使飞云联想到女鬼这种东西。

  “呵呵!我至少可以让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只是一个卑贱的女人。如果你来我家,恐怕连当侍女都不够格。”

  “……”仿佛想发怒,但米利亚最后还是忍住了,再次轻蔑地咯咯一笑,道:“我本来想永远地拘禁你在这个虚无的电子空间里面,让你当我的电子宠物,可是,我改变主意了。麻烦你……见鬼去吧!”说罢,绿色女鬼米利亚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握紧起来。

  “嗯……啊!”无端的紧缚感,排山倒海地压向飞云相比之下弱小无比的身躯……惨叫声过后,烟飞云散,看着已经变成符号碎块的飞云,像崩塌的沙雕,稀哩哗啦地崩散掉落在地上,米利亚心中有种无法言喻的自豪满足感。

  “讨厌的臭虫终于死掉了,比预想中顺利……不错嘛!耳根倒是清静了许多。”

  “陛下……好像……不对!”

  “什么不对?”米利亚心中一惊。

  “飞云的资料好像不完整……不好,这是经过复制的资料。”

  “什么?你刚才不是查过才动手的吗?你这个帝国头号电脑员是干什么吃的!”

  “不……这似乎是克萨斯国家电脑搞的鬼,我一下子识别不出来。”

  另一边,远在近千光年之外的克萨斯星上。

  眼看自己即将被死亡的浊流完全吞没之际,飞云却像半夜从恶梦中惊醒的人一样,猛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拥有身体的感觉,依然存在,依然是那么的美好,通过神经线传导到大脑的感觉信号,似乎告诉着飞云血液仍旧正常地流动着。

  视线,仿佛模糊又好似清晰,不可置信地举起手,看着熟悉的掌纹,飞云才恍惚地觉得自己尚在人世。

  “很抱歉把你从天堂上拉了下来,但由于你尚未完成对朕的承诺,所以这是对你的惩罚。”清朗的男音是那么的柔和熟悉,又是那么的可怕陌生,让飞云迅速脱下全息头盔,整个人从电脑床上弹了起来。

  迅速地环视四周,飞云马上有种私情败露、被人当场抓包的悲凉感,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剥光衣服赤裸裸地走在秋意萧瑟的街头,不但寒冷无比,而且万众瞩目。

  是惊吓?是不安?是恐惧?还是悲凉?

  飞云无法辨别是什么滋味,只知道:事情……大条了。

  铁诺皇帝、他的四个高手侍卫、比特大叔、大叔的侍卫、几个不认识的看来像电脑程序师的家伙,还有爱美兰、雪梦莲、路加、强尼、丘克、沙芬娜……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本来已经不算小的房间,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所有人众星拱月般望着自己。忧心忡忡的视线是那么的灼热,使得飞云自觉身上一丝不挂,脸颊立时比火烧还烫。

  “大家……都在啊!”像装作微笑,其实想哭;像假装没事,却怎么也装不了,此刻飞云的脸,呈现出一种非常不和谐的怪样。

  比特摇摇头:“不来不行啊!唯一掌握着胜利钥匙的家伙却是一个做事情不经大脑的孩子……你说我们这些大人不来怎么行?”

  身为长辈,比特本身就有种不可抗逆的威严,再加上事情本身不容置疑的正确性,他的训责马上就变成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飞云身上。

  飞云完全不敢反抗,只能不断地转动眼珠子,拚命地在地上寻找可以钻进去躲起来的裂缝。可惜,除了找到强尼的脸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飞云,我知道你想骂我,可是,如果换回你性命的代价是你一辈子痛恨我。这代价我觉得——值得!”

  “……”无法言语,不能说话,飞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想责怪强尼,你做事情真的不经大脑。要强尼帮你造伪证,你自己却连化妆都懒,不要说打倒侍卫那件事,单凭你那副出现在电脑网路的尊容,就让几百个网路监控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沙芬娜毫不留情地训斥着飞云。

  飞云低着头,羞红着脸,不敢与任何一道关切的视线对视。但他知道,至少有一对目光是绝对无法回避的。

  “陛下,我……”

  铁诺脸上带着叹息和怜悯的表情,大步走到坐在电脑床上的飞云身边,用力地一拍飞云的肩膀,道:“这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确,身为一个国君,看到自己疼爱的臣子爱上敌国的重臣,这是很让人恼怒的。但做为一个男人,换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

  我并不怪你,只希望你以后注意自己的身分,多保重,不要随意乱来,这就行了。”

  “陛下,我……”飞云努力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全忘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哈哈!放心好了。再怎么说,我都先是一个男人,然后才是一个皇帝。”铁诺爽朗地哈哈一笑,又拍了拍飞云的肩膀后,大步往外走。

  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最后一句话才远远地飘来:“你已经用你的行动证明了你的忠诚,朕又怎能用叛逆罪来无端惩罚一个对朕尽忠的好臣子呢?”

  天!我又被看光了。

  这时,比特也上前说道:“我们也不想苛责你,但是……唉!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也是拍拍飞云肩膀,走了。

  呜呜!连你也来踩我一脚?可恶!

  刚刚从死亡陷阱和感情深渊里爬出来,就遇上这种事,现在的飞云,宛如掉进感情错层的迷途羔羊。

  被迫失去丽奈,他应该悲痛;被米利亚暗算,他应该愤怒;被铁诺救了命,他应该高兴。无论是哪一种情感,都有绝对的理由取得飞云身体的支配权。但在现实中,他却是哪一种感情都无法表露发泄出来。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有事情明天再说。”似乎察觉到此刻的飞云更需要宁静,丘克非常果断地利用他的前辈身分,把其余人全都赶了出去。

  不知是错愕还是无法反应过来,飞云就这样看着众人对自己点点头,出去了。偌大一个房间,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唯一一个绝对有理由留在飞云身边的人——爱美兰。

  也似乎是因为众人的离去,爱美兰压抑多时的感情,才慢慢开始流露迸发出来。

  “飞云……”声音中带着哽咽,爱美兰娇躯轻颤,又毫不迟疑地往前走,走了没两步,突然加速,扑入飞云的怀里,以近乎哭喊的声调嚷嚷道:“担心死我了!你……你……太过分了,居然不告诉我……不,你应该不告诉我的……”

  哭了起来,带雨梨花的她,用力地双手紧搂着飞云的熊腰,一边品味着那熟悉的男子气息,同时狠狠地在飞云的小腹侧边咬了一口。

  飞云顿感吃痛,但他又能怎样呢?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瞒着爱美兰去找另外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有生命危险之忧。

  看着伏在自己腰腿间哭个不停的爱美兰,飞云心中一阵歉疚,他忽然发现一个事实,这就是:自己既热爱着丽奈,也深恋着爱美兰。前者使他纵情地燃烧自己的灵魂,后者却是纯洁无瑕的精神恋曲。无论哪一样,都是自己不愿意放弃的。

  抚摸着爱美兰秀丽的金色亮发,在恍惚中,飞云感到自己好似浸入一个温水池里,暖暖的,润润的,什么杂音都听不到,天地间一片空明,只剩下自己和爱美兰两个。

  “既然命运之神为我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请你给我走下去的勇气吧!”不知这祈祷式的话语是纯粹的自喃,还是对爱美兰的请求,飞云的话语显得空灵而凝重。

  爱美兰哭着抬起头,对飞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当绚烂的阳光从国宾馆房间窗帘的缝隙中硬挤进来的时候,飞云慢慢睁开了他的眼睛。

  光,是温热的,柔和的,似乎在细语倾诉着生命的美好,并缓慢地把对未来的希望注入飞云的灵魂中。

  爱抚着身旁爱美兰凝脂似的动人玉躯,蓦然的感叹涌上心头,飞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轻轻凑上嘴唇,吻了爱美兰的额头一下。

  “嗯。”几乎是下意识地,被吻的同时,爱美兰搂紧了飞云的腰,她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忽地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要跟丽奈姐姐打仗了,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当作是我求你。”

  “气什么事?”悄然把目光从爱美兰的脸上挪开,飞云把目光投向颜色素雅但空泛的窗帘……

  “你先答应我,我求你了。”爱美兰抽出手,按在飞云的肩膀上,凑前轻吻了飞云的脸颊。

  “要我不杀丽奈吗?”

  “你知道?”爱美兰张大了眼睛,明亮的蓝眼睛里,泛动着盈盈的水雾。

  “唉——”飞云叹气了,道:“你不了解丽奈。她不可能放弃她的祖国,而且,以她那副倔强的牛脾气和过人的身手,哪怕我和残阳再加上皇帝身边那四个怪物,冲进她的旗舰,也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抓住她或者将她劝降。”

  “那,无法挽回了?”

  “机会很小。卡洛尔那家伙的脑袋已经被美女蛇的毒液泡得发霉了,估计不怎么灵光。大概为了凑齐买那只世上最昂贵的订婚戒指,而不得不让丽奈再过来当马贼吧!”

  如果可以,爱美兰绝对愿意每天祈祷一万次,祈求飞云这个立足于事实的推断不会实现,但很可惜,还是被飞云说中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就收到了卡洛尔跟米利亚订婚、将在两个月内完婚的消息。然后飞云就收到了莫亚请他去一趟的口信。

  因此,飞云马上匆匆赶到了埃克罗联合军指挥部——莫亚和皮科特临时的狗窝。

  “哎呀哎呀!真是恶劣啊!为了省下婚礼的红葡萄酒,就拿人血来代替。海恩斯真是越混越回去了。”满不在乎地将报告扔进废纸桶里,莫亚非常自然地把双脚横放在皮科特的桌子上。

  如果这里是猎豹号,皮科特一定会忍不住把莫亚的臭脚踢开,但这里是克萨斯人的地方,那么……他干脆跟着莫亚把脚也放上去了。

  “没办法呀!人家怀里装着新到手的嫁妆,腰杆那儿有新任的八大名将撑腰。他怕什么。”

  “八大名将?”飞云疑惑了。

  “嘿嘿!”突然间,两个家伙同时发出不怀好意的奸笑,莫亚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本皱得不成样子的《银河军事周刊》丢给飞云。

  飞云接过来一看,封面上,是一个懒散得不能再懒散的军人,一顶咸菜似的军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双手抱胸,一对脱了鞋的臭脚朝天似的晾在身前的电子操作台上。嗯,连军服的钮子都扣错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军人的耻辱嘛!等等,这家伙怎么这么像我?

  心底忽然一阵惊恐,飞云战战兢兢把杂志的封面对着莫亚他们,然后迟疑地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

  结果,两个家伙脸上同时露出恶魔似的笑容,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你这个猪头!”这话虽然没说出口,但飞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是这样说的。呃,说不定更加恶劣!哎!气死人了!

  飞云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那个大标题——《银河新世纪——银河新八大名将诞生!》

  其实,所谓的八大名将,只是在原有四大元帅的基础上多加了四个一级上将,他们分别是:卡邦尼最近升任一级上将的菲尔诺,以及那个绰号是女皇骑士的芮尼雅一级上将,神圣银河王国的菲特列一级上将。云^霄^阁

  至于最后那个赫然就是……

  “我?”飞云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放下一粒大鸡蛋。

  “抱歉,你还是首选呢!如果你不是干掉了奇科特兰夫,菲特列那小子还轮不上呢!”莫亚的打趣中又带着那么一点点认真,飞云真受不了他。

  如果以功绩论,评上这个并不值得稀奇,但问题是……

  “喂!这张相片是谁弄出去的?我要宰了他!”相片是在极近的距离拍摄的,而且还是飞云尚未进入埃克罗的早期相片,能拍到这相片的,只有——内鬼。

  一世英名丧尽,虽说不靠这个吸引女孩子,但心里还是不爽。最近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的飞云,马上陷入了忧郁的愤懑中。

  很在意飞云的情绪,看见飞云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情绪更低落了,两个家伙居然二话不说,拉着飞云的胳膊就走。

  “等等,去哪?”

  “带你看点好东西,去了你就知道。”话虽然诚恳,但看他们那鬼样子,十足就是那些专门在街头诱惑青少年犯罪的邪恶大叔。于是,在一阵拉拉扯扯之下,飞云被两人带到了宇宙港,然后“哗”地飞出了大气层,来到克萨斯星球上方一个同步轨道卫星上。

  “这是……”进入工厂,在走道上看到眼前排列整齐的庞然大物,飞云惊呆了。

  “怎么回事?这些是……”

  “这些是我们打仗的时候,后方加班造出来的最新型军舰。”皮科特说道。

  “是飞云级战舰和军火库级宇宙母舰。”莫亚贼贼地眨了眨眼睛,补充道。

  “飞云……军火库……”低声重复念着这两个词,飞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感动。

  “上次私自拿走你的军火库号,其实是我们的主意。”皮科特道。

  “不过你也真是随便得可以,人家抢走你的旗舰,你居然一声不吭。要知道,多少提督视旗舰为自己的第一生命啊!”莫亚感慨地说道。

  “旗舰如衣服,穿旧了就要换啦!”

  “……”面对飞云如此歪论,两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好一会儿,皮科特才叹叹气,继续开始介绍。

  “你也知道,上一场仗,我们死了太多埃克罗的子弟兵,为了减少损失……其实我们一开始就这样想,我们想到了在大战中最坚挺的军火库号。”

  的确,在那场绝望的围攻战中,自始至终奋战在第一线的军火库号给了他们很深刻的印象。

  “所以,我们决定仿造军火库号。在克萨斯的支援下,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奋战,我们造出了新型的‘章鱼防御系统’、‘多层复合装甲自动修补系统’和新型的‘火炮导向发射系统’。”

  “等等?你们怎么能拿到防御系统的电脑源代码?”突然一个奸商的面容浮现在飞云的脑海里。

  “啊!是强尼!我知道,一定是这家伙,嗯,绝对没错,相片也是他倒卖出去的。混帐,居然赚钱赚到兄弟的头上。”

  “不是我——”在工厂走道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强尼的大叫声。“资料是我给的,但盗卖相片的人是路加啊!”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出来。

  “强尼?你居然出卖我?”路加的惨号随之响起,忽然发现飞云一副绝对不饶过自己的样子,他居然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说道:“谁叫你不给我加薪。”

  “我真的没有赚钱啊!我一枚硬币都没有收啊!”

  路加暂且忽略不计,要收拾他随时可以,飞云更关心的是,自己那份版权费。

  “喂!两位老哥,你们也太狠了吧!拿了我的智慧结晶,居然一个子儿都……啊——”飞云没说完,突然就被两人恶狠狠地按倒在地上,皮科特卡着飞云的脖子,莫亚则把尚未打开保险拴的手枪顶着飞云的脑门。

  “你们干什么?”飞云大叫着。

  “还问我们干什么?你这臭小子,拐跑了我们的女皇陛下,不但名份都不给陛下一个,还要陛下当侍女。这不打紧,你居然还敢向我们讨要版权费,你想死了是不是?”

  皮科特和莫亚一人一句小声地把飞云的各大罪行一条条数出来,吓得飞云顿时不敢反抗。

  “不敢!不敢!都是自己人,自己人!”飞云干笑着发表投降宣言。他自己其身不正,当然不敢说人家什么了。而且按道理说,假若他真的公开宣布爱美兰的身分并娶她为妻,他是完全有资格调用埃克罗联军的资产的。

  他这种为几个小钱吵吵嚷嚷的家伙,绝对会死得很惨。

  飞云只能用寒青色的脸陪笑。只是,莫亚还不放过飞云。

  “对了,还有幽灵战机的资料呢?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哦!”

  “我什么都不知道。”

  “……行刑!”莫亚一声令下,飞云马上发现,莫亚背后突然冒了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出来。

  等等,她们不就是我舰上的那群……哇!

  飞云没有看错,她们就是家族送给飞云的女子亲卫队。

  莫亚和皮科特突然闪开,然后几十个女孩子一拥而上。

  “给我亲亲!”

  “少主,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

  “唔唔!我要抱抱!”

  亲脸颊、强吻、摸头发、扯衣服、掐大腿……假如以上动作是由个别女孩子单独做,或许,场景会变得香艳无比。但若是由几十个女孩子同时做,那么,这就只能用恐怖绝伦来形容了。

  “救命啊!”人堆中不时传出飞云变调的惨叫声。可惜,她们毫不理会。

  那边皮科特则小声地向莫亚嘀咕着:“这样做会不会……太惨烈了?我怕飞云以后真的害怕女人,那我们伟大的战略构想就完蛋了。”

  “不!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真正地明白野花不如家花好。你想想看,如果克萨斯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拉几支舰队的红粉军团出来。我们有那么多美女吗?没有吧!所以我们只能以质量取胜。”

  “这个……”又看了一眼飞云,皮科特打了一个哆嗦,依然迟疑。

  “这叫做反面教育。经过这一次,以飞云那种没贼胆的性格,肯定会怕了埃菲尔德家族的女孩子。”看着皮科特一脸心悸的样子,莫亚只好换一种方式继续说服皮科特!

  “你想想,据我们所知,能掌握着无人战机技术的,应该只有飞云一个。有了这个技术,我们复国的机会岂不是又增加了一分。”

  此刻的莫亚看来更像是诱人犯罪的恶魔,可是因为他提出来的条件真的让人无法拒绝,皮科特只好默许了。

  结果,在一分三十秒之后,一个惨兮兮、仿佛遭到了女色狼彻底蹂躏的飞云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呃……好惨!”看着飞云好久,路加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你还想要那么多女人吗?”强尼问。

  “想……不过,不要女色狼。”路加似乎死性不改,但他只是嘴硬而已,看着全身衣衫不整、满是尘土、整块脸上布满狼吻、双眼痴呆的飞云,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感涌上心头。

  在那天,也是突然有十几个女鬼,突然从驾驶室的电脑萤幕里冲出来,乱摸乱吻他,姑且不论她们是不是鬼,起码,那份真切的触感是存在的,路加敢用自己的性命打赌,那些绝对不是幻觉。

  现在,怎么看飞云都是不知情的。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幽灵战机里面的,真的是幽灵女鬼?

  无法得到答案,也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不管。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09-04
第六章 皇后行动

 

  到了二八八0年五月底,克萨斯情报机关的工作量开始猛增了,各种情报显示海恩斯针对克萨斯的新一轮军事行动,将会在近日展开。

  此次行动,其实是上次行动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蛮国只是陈兵国境并不入侵。而海恩斯方面,则得到了卡邦尼芮尼雅、甘比斯、蒙蒂亚三支舰队的援助。

  虽说蛮国和海恩斯刚战败不久,但从兵力上看,在加入卡邦尼之后,实力反而大增。上次克萨斯的确胜利了,但这是惨胜。情况依然不妙。

  六月五日早上皇帝召开御前军事会议。

  所谓的御前会议,其实只有皇帝、比特和飞云三个人参加,在外人的眼中,这或许是狭隘的表现,但在皇帝的眼中,这却是效率的体现。

  他是这样子对群臣说的:“一个国家要发展经济,可以有千万种方案,如果我有一年时间,我绝对不会介意采用众爱卿那个经过长时间反复推敲讨论得出来的方案。

  可是,我只有一个月!不到三十天的时间打赢这场战争。我们的敌人不会等我们做好准备才攻过来。所以,请诸位体谅朕的苦衷。”

  皇帝顿了一下,继续道:“在讨论问题上,人数和效率永远成反比,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决定,朕只好如此。如果有谁质疑比特和飞云两位爱卿的话,那么,在你发表质疑前,请先拿出让朕、让所有人信服的实绩。”

  于是,反对的声浪一下子平息了。

  听到这个消息,飞云的确不是滋味,但没有办法,形势非常严峻。卡洛尔跟米利亚订于七月一日完婚,在政治上,卡洛尔迫切需要一场胜利,即便不是大胜,也要占领几个星系,哪怕是几个小星球也好。

  如果海恩斯输了,那卡洛尔也没有面子跟米利亚完婚,也就是说,一旦开打,海恩斯人将绝不后退,直到完成既定目标。

  飞云最害怕这种狂攻不退的对手了。对手不退却,那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跟他拚命。更糟糕的是,那个对手,是丽奈。

  自那天后,心里的痛苦和悲哀就没有减轻过。朋友间再怎么嬉闹,工作再怎么繁忙,都只能暂时忘却这份被迫压到心底的感情,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自己已经是一级上将了,此外,在正式继承家族之前,被皇帝授予伯爵的称号。

  皇帝的重用,家族的宠爱,爱美兰的柔情,路加、莫亚他们的友情,这一切加起来,构筑成一条不可偏倚的命运之路,一切已经不能回头了。

  步出磁浮汽车,身穿一级上将军服,肩披白色镶金边披风,飞云一步一步地走上皇宫议事厅的石阶。

  没想到,在石阶的最顶端,有两位不请而至的贵客迎风而立,在等候着自己。飞云马上认出,他们是克萨斯另外两大家族的家主雅各布公爵和蒙哥马利公爵。

  “两位大人,早!”在离石阶顶端还有三级的时候,飞云站定,以超乎寻常礼节的尊敬,向两位公爵深深地鞠躬。

  雅各布公爵现年五十四岁,似乎因为早年过度纵欲和喝酒,外表看来比实际年龄大。

  梳理很整齐的银发,疏疏落落,只能礼节性地掩饰半秃的尴尬。听说因为光学校正仪器也无法挽回他的视力,所以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这个年代几乎已经绝种的金丝眼镜。

  他人很干瘦,像内脏都被掏空了,完全没有肉感可言,虽不至于骨瘦如柴,却给人一种苍鹰的凶戾感,如果他不是大贵族集团的代表人,飞云绝对懒得理会他。

  蒙哥马利公爵就顺眼多了,他完全是一副贵族学者模样,打理得很好的黑发,柔顺地梳成一条小辫子,留在脑勺后。跟皇帝类型有点相像的俊秀面容,很容易给人好感。除了他那无论到哪里都穿着晚礼服的不良习惯之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跟那个等同于土豪的雅各布相比较,他是实干派的一流文官。

  站在国家经济发展的立场上,经常可以看到他和比特大叔针锋相对的场面。

  两个都是大人物,此刻在这里等候自己,飞云心想:应该不是专程来祝福自己吧!

  “飞云伯爵,我希望你跟我约定,一定要胜利,要彻底的胜利,最好把海恩斯人杀得血流成河,一直杀到海恩斯首都……”

  雅各布公爵一开口就是一大堆跟实际完全扯不上边的空想主义豪语,像机关炮似的,嗡嗡嗡嗡,甚至有口水的飞沫沾到了飞云的脸上,这让飞云极为反感。相比之下,蒙哥马利公爵的话则让飞云颇为留心。

  “小伙子,首先声明我并不是一个反战主义者,也不想扯你、扯国家的后腿。没有今天就绝不会有明天这个道理我也懂。站在一位经济建设者的立场,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你在这场仗中损失超过两个舰队,国家就会陷入危险线,如果超过五个舰队,国家经济就会马上陷入衰退期,至少五年无法恢复。”

  听到这个,飞云心中一阵苦笑,暗忖自己心窝上又被多加了一道无形枷锁。

  这场仗真是糟糕啊——不但要打得赢,还要损失少。

  尽管心里不舒服,飞云还是相当有礼貌地再向两人鞠躬,道:“小子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然后宛如逃难似的,快步甩开脸带错愕的两人,跑入会议室。

  “你碰上他们了?”皇帝并没有坐在长长的会议桌旁,反而像聊家常似的,跟比特一起坐在会议桌旁边的组合沙发上。看见飞云的神色,他马上猜到了发生何事。

  “嗯。”飞云点头道。

  “他们的话不用理会,如果你希望,就把他当作是长辈的期望好了。就像是你父亲想让你长大当飞行员,你母亲却要你当医生,两者是不能兼得的吧!”

  皇帝的话,让飞云彻底放松,忽然间,心里的累赘,好像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嗯。”在心底,飞云已经越来越将铁诺陛下视为一个很安全、很让人放心的长辈。

  “赶快过来吧,我们开始谈了。”比特提醒飞云。

  飞云连忙快步走过去,端正地坐下来。比特则把战略电脑的讯息转移到沙发前那张茶几的电脑显示幕上。在高级会议室,几乎所有茶几、桌子都具备电脑功能。

  “情况是这样的,在我国西边,蛮国这次陈兵七百万在边境,虎视我国。在东边,则一如所料地是丽奈,不……奈尔特元帅带兵,但阵容强大了不少……唉!这次又要辛苦飞云你了。”

  飞云一听,一愣,问道:“怎么,这次我们不能联手?”

  “西边太多虫子了。”皇帝说完,把手掌按在茶几上,电脑迅速识别他的掌纹。

  “开启二五五二号档案。”

  话音刚落,升腾在半空的克萨斯立体星系地图西边顿时多了十几个发亮的红点。

  “这是……”

  “叛军和蛮国残留的秘密部队。”皇帝说道。

  “我上次因为赶着回来,扫荡行动并不彻底,蛮国能够回去的舰队的确是那个数目,但消灭的部队并没有报告上那么多。很多部队被我打败,隐匿了起来。而且因为时间紧凑,叛军并未完全清除。”比特接着道。

  飞云沉吟了,他完全明白比特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单靠此前的驻留舰队,是无法应对危机的。把比特调走,共同对付海恩斯、卡邦尼联军,已经变得不可能。怎么说都必须有主力舰队在这一区域坐镇,否则这示威式的佯攻随时会变成毁灭性的猛攻。

  假若私下放置主力舰队,却让比特偷偷跟自己对付海恩斯,不是说不可以,只不过风险太大了,蛮国一旦获悉比特所在,依然会发动进攻。这样子,比特是不可能及时赶回去的。

  感受到比特期盼无奈的目光,飞云感觉好像有颗很大很大的铁球用力压迫向自己,很重很沉,使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挺糟糕的,不是吗?而且海恩斯这次要的不是实质的胜利,而是时间上的胜利,政治不是你所熟悉的领域,我就略微解释一下,跟上次不同,这次海恩斯进攻我国,纯粹是为了面子。所以他们只要在卡洛尔和米利亚结婚的时候,占领我国一小块领土,然后坚守至卡洛尔一个月的蜜月期完结,他们就完全成功了。至少他们可以骄傲地对别国夸示,如果他们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把我们克萨斯的领土当成他们自己家的后花园。”尽管皇帝的话语中带着轻蔑和不屑,但飞云的心却是一直往下沉,暗地里狂叫起来。

  天啊!这场仗怎么打?不单要打赢,还得赢得快,更要损失少。这叫我怎么打?

  你当我是上帝还是命运之神?

  飞云双目瞪得比灯笼还大,无法合上或让眼帘低垂一点。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种纯粹出于政治考虑的无理要求,这是完全违反军事常识的。要想加快战争进程,就必须多投入兵力,发动狂轰滥炸似的猛攻。问题是,这本身就要以不怕牺牲、无视损失为前提。

  卡洛尔会在七月一日结婚,那么“皇后行动”的发动时间大概就会在六月十五日前后。加上蜜月期一个月,时间总共才四十五天不到。

  丽奈舰队的突击力天下无双,跟她硬碰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找死。

  这样算来,除去海恩斯刚行动时的前半个月,那么必须在一个月内打完这场仗,而且损失最好不超过两个舰队。

  “……”不想向皇帝泼冷水,但飞云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他沉吟许久后沉声道:“尊敬的陛下,微臣并不想让陛下失望。微臣也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问题是,奇迹虽会发生,但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发生。陛下的要求,微臣实在……”

  飞云未曾说完,皇帝突然扬起他的手掌,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朕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胜算渺茫的战争,朕只会像上次那样,叫你尽力去打。只要你在战场上做到不犹豫、不后悔,朕就很安慰了。但这次不同,这次,我克萨斯必胜!”说到这里,铁诺的眼睛里突然绽放出灼热得吓人的劲厉神光。光芒中,充满了自信,充满了必胜的信心,使飞云无法相信,此刻的皇帝跟先前怎么看也不觉得开朗的皇帝是同一个人。

  “陛下……你……”飞云突然结巴了起来。

  “这才是陛下召开三人军事会议的真正原因哪——”比特的感叹告诉飞云他是知情的,而皇帝这份强烈无比的信心并不是无中生有。

  皇帝突然极为不雅地解开了衣服上的纽扣,把右手伸入衣服,摸向自己左胳膊下边的地方,翻了几秒钟,翻出一个小袋子出来。

  “这是……”看着这个很可能带着皇帝体臭的小袋子,飞云傻眼了。

  “怎么?没听过锦囊妙计,没看过锦囊吗?”

  “没有。”面对皇帝貌凶实善的训斥,飞云脸上满是刚吃了臭鱼的表情。

  “这里面的电脑磁盘,用一个感应保护装置锁着,到了那个的地方和那个时间,它自然会发出声响通知你打开它。”

  “哪个地方?哪个时间?啊——好痛!”飞云还想追问些什么,但被比特突然不轻不重地一拳敲在后脑勺上。

  看着被自己赏了一个爆栗一脸不甘的飞云,比特笑着道:“照陛下的话去做,少废话了。”

  “嗯,其实,两天前我还没有这个把握的,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飞云,你要做的,就是绝不能放过一个海恩斯人。”

  “绝不能……放过……”听到皇帝的话,飞云刚伸出去接锦囊的手顿时像灌了铅块一样沉重。

  这时,比特从后用手搭住了飞云的肩膀,略带沉重地和声道:“丽奈的事情,我们清楚,她若是肯投降,这是最好的。但她若是誓死顽抗,我希望……不……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以国家为重。”

  空气中,忽地灌满了让人窒息的死气,沉沉的,闷闷的,苦苦的,非常难受,不想承受,却无法摆脱。

  国情、亲情、友情、爱情,为什么当这一切混杂在一起,但又无法统一的时候,人会那么痛苦。如果可以,飞云宁可放弃现有的一切名誉地位金钱,去命运之神那里换取取消这场战争的权利。

  命运之神是那么地狠心狠毒,让人一边忍不住咒骂他的卑鄙和恶毒,另一边又不得不痛苦而无奈地被迫选择接受现实。

  会议,就在闷窒的气氛中结束了。

  看着一老一少离开会议室时的颓然背影,皇帝仰天长叹一声。这时,侍卫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皇帝的背后。

  “陛下还是觉得歉疚吗?”

  “我能不歉疚吗?我在逼一个善良的小伙子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恋人啊!除去战争给我带来的罪孽不算,单是这个,就足以让我死后直接下十八层地狱。”

  “陛下言重了。陛下不是决定做出那个补偿了吗?臣觉得,这补偿的份量够重了。”

  “补偿?开玩笑,被钉子钉过的木篱笆,哪怕日后把钉子拔出来,用东西补上,那个洞都会永远地留在那里。不想要洞,唯一的办法就是不钉钉子。可惜,我偏偏做不到……”没有再多的话语,皇帝就这样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六月十七日,皇后行动终于展开了,八个整编舰队的敌人越过边境,闯入克萨斯领土。而飞云也带着悲伤的心情,带着埃克罗两支舰队以及重编之后的“牛头四”四支舰队和两支临编的新舰队,开始出征。

  一路上,大家都在忙碌着。莫亚更不时跑来询问可否延后决战的时间,因为决战每延后一天,就意味着多一批飞云级和军火库级军舰加入舰队,这样埃克罗的损失就可以少一分。

  飞云却宁愿决战早日到来。

  如果自已是在战场上,突然干掉了丽奈,或者被丽奈干掉,那反而更加幸运。因为自己或者她,已经直接站在悲伤的终点上。

  正因为一切是已知的,那么,自己就必须一步一步从痛苦的起点,走到终点。

  忽然发现自己很没用,除了近乎残酷地让残阳和乔治一遍又一遍地训练突击队员,类比那几乎不可能发生的突入旗舰生擒主帅行动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大人!你的气魄和决定,下官很佩服,也从来没有质疑过当初为何要加入您的麾下。下官同样了解您的想法,但请恕下官直言,这次行动成功机率实在太少了。姑且忽略我们是否能够登舰,就算登舰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时片刻之内找到丽奈小姐。”

  残阳是这样说的。

  强尼马上在旁边补充:“正如那天米利亚在网路世界杀掉的是经过高度同步影像模仿的你一样,丽奈用的也是同步影像系统。她躲在舰上某个角落里操纵舰桥上那个奈尔特虚拟人。所以,如果她真的想不开……想不开的话,我们也无能为力。”

  “知道了。”挥挥手,让他们下去,飞云把自己的灵魂闭锁在静默的空气中。

  那天,皇帝在中途让人偷偷地模仿飞云的灵魂信号,然后通过同步系统,把电子假人丢到网路上,让米利亚杀死。

  飞云在想,如果今天,自己能够引诱丽奈出来,先在网路世界中锁住她的灵魂,然后再把她的身体抢回来,这样会不会成功呢?

  不会,丽奈不会那么笨,那天之后,她大概再也不肯出来了。她可能觉得对不起我吧!傻丫头,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想着想着,一滴悲意的泪滴凝挂在飞云的眼角上……

  时间飞移得很快,十天过去了,海恩斯一如所料地占据了克萨斯边境两个星系。

  在陈兵稳守星际通道的同时,以卡邦尼那支五十万人的工程队为主力,在边境地区开始将普通居民星改造为军事要塞的作业。云^霄^阁

  这招的确很绝,他们算准了没有人敢正面承受丽奈舰队的一击,毫不避忌地摆出一副长期抗战的姿态。

  其实,在他们站稳脚之后,飞云又何尝敢随便跟丽奈硬碰呢?

  即便拥有了九千艘新型军舰,火力和防御力都大大提升,但总体的力量还是没有改善,硬碰根本就打不赢。

  “哎!如果不是先前听你说有锦囊妙计,我大概又在练习写遗书了。对了,那个见鬼的锦囊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鬼叫?”莫亚问道。

  “到了该到的地方和该到的时间。”飞云没好气地回答着,其实他的心,同样忐忑不安、嘀嘀咕咕。

  正当飞云他们惴惴不安时,远在几百光年之外的海恩斯星上,却发生了一件几乎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事情。

  这是一个夕阳绚丽的傍晚,前线的好消息让卡洛尔心情非常好。前阵子,奈尔特女儿跟飞云私通一事,的确让他很恼火,而且加上卡邦尼的电脑人员,依然无法杀死那个飞云,更让他不爽。

  毕竟他还是要依赖奈尔特这个重臣,而且也证明他女儿跟飞云事前真的并不知情。

  在奈尔特当着群臣的面,服下海恩斯皇室秘药专门用来控制不忠之人的“天心五毒丹”,并宣誓如果失败必定以死报国之后,卡洛尔碍于面子,也不好在奈尔特出征时把他女儿扣押下来,只能当众嘉许他一番。

  反正毒药已经下了,在毒药里还有一枚超小型的定时炸弹附着在奈尔特的胃部,谅他也不敢背叛。

  再加上最近前线顺利,所以卡洛尔心情很好。

  今天一如既往地在处理完国事之后,他去看望自己那位美丽高贵的女皇未婚妻。

  跟善良美丽的米利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甜蜜的,想到这里,他嘴角现出了只有在快要看到米利亚才会露出来的迷人笑容。

  按规矩,他把贴身侍卫留在别墅门外,跟门口的管家打了招呼,一个人走上二楼,步向米利亚的房间。

  刚踏进房间,他马上发现不对劲。虽然现在是傍晚,光线仍算充足,但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暗的,黑黑的,感觉很不舒服。

  下一秒钟,他闻到一股血腥味,强烈无比的血腥味。

  卡洛尔马上感知到危险的存在。但,在房间里的人,是他心爱的未婚妻,强大的卡邦尼帝国女皇,如果有什么事……卡洛尔实在不敢想下去,近乎是下意识地,他拔出了自己的配枪,刚喊一声:“来人哪!”,就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突然,他被眼前的景象,完完全全地镇住了,吓呆了,在半秒钟之内,一种恐怖至极的麻木感传遍全身,整个人就像被石化了。

  唯一没有被石化的,是他不停颤动的嘴唇,和他那只握枪的右手。

  血红。

  无尽的血红。

  接天连地的血红。

  红色的鲜血,遍布房子的每一角落。

  米利亚的侍女,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胸口是稀烂的,看起来至少被刀子之类的利器刺了几十刀。

  惨死!惨不忍睹!

  但事情的关键,却是拿着仍然在滴血的刀子,像个地狱魔女般傲然站在尸体旁边的米利亚。一向纯洁无瑕的纱裙,现在满是罪恶的血迹,向来无比清纯的脸蛋儿,现在却满是魔鬼似的凶容,狰狞而可怖。

  “你……你……你杀了她……”卡洛尔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从来不知鲜血为何物的他,看到如此光景,理所当然地双唇打颤起来。

  “哼哼!呵呵!桀桀桀桀!”一连串阴冷而恐怖的音符,从米利亚凶厉的嘴角飞喷而出。

  “世上哪有手不沾血的皇帝?只是杀个侍女,有什么大不了?”

  无法想象,平日看似温柔贤慧的她,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一种极度的冰寒,瞬间灌入卡洛尔雄壮的身躯中,冻住了他所有的心脉。

  “可是……你……”

  “谁叫她那么罗嗦,叫我把那副该死的天真模样至少保持到结婚。哼哼!我受够了!受够了!”说完,米利亚发疯似的,扬起手中的匕首,蹲下去,又插了尸体两刀。

  “什……么……这个,才是真正的你?”

  “嘿嘿,错了,两个都是真正的我。”发泄完毕,米利亚站起来了,冲着卡洛尔甜甜地一笑。她的动作,依然是那么的优雅,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的美丽。当然,跟眼前的场景混合起来,那就变成了百倍、千倍、万倍、亿万倍的恐怖。

  无法承受,看着盈盈走向自己的米利亚,握紧手枪的卡洛尔,不自控地后退了。

  “什么呀?号称为了我,不惜让敌人的鲜血染红结婚地毯的卡洛尔,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胆小鬼了。不就是杀人嘛!我们每天都在杀人啊!你这么胆小,如何成大器?”

  “不!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卡洛尔拚命地摇着头。

  “狮子可是嗜血的食肉动物哦,外界不是说我们是公狮和母狮吗?”

  “不!你别过来!”卡洛尔继续后退着,米利亚继续前进。

  “表现一点男子汉气概,来,学我,舔一下。”说罢,米利亚像嗜血的魔女一样,伸长了舌头,舔了舔满是鲜血的刀子。

  “不——”卡洛尔终于忍受不住,狂叫一声,逃命似的跑出了屋外。

  两个小时后,远在克萨斯国境的飞云接到了一条让他们诧异万分的消息。海恩斯的卡洛尔皇帝突然单方面解除跟米利亚女皇的婚约,几乎是同时,卡邦尼发表了公开谴责卡洛尔背信弃义的声明,并表示由于国家的尊严遭到彻底的践踏和蔑视,立刻取消跟海恩斯的所有军事协议,并视海恩斯为不受欢迎国家。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们收到报告说,卡邦尼军队正紧急脱离战场,只剩下海恩斯人呆瓜似的在原地发傻。

  “哈哈哈!原来我们的大傻瓜卡洛尔终于忍不住,色心大起,提早掀开了米利亚小姐的裙子,却幸运地早一步发现米利亚小姐的下半身其实是条蛇。唔晤!这也好,早点知道,就不用每天抱着必死的决心爬上床了。”在将官级通讯回路中,克里斯的大嘴巴毒辣无比地乱开火。

  这次,却有莫亚在一旁附和:“没错,还是早点清醒好,就不用晚上突然脖子一痛,然后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听着听着,飞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不上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总觉得不舒服。

  这时候,那个锦囊盒突然“叽哩呱啦”地吵了起来。

  让雪梦莲打开,并输入电脑中。

  飞云再次惊呆了。

  “这是……”

  “大人,这似乎是跟神圣银河王国舰队的联络密码。”

  “我们什么时候……”

  “抱歉,这个问题,下官无法回答。但,似乎是铁诺陛下跟神圣银河王国达成了秘密协定。而且,神圣银河王国的三支舰队,已经绕路自由都市,秘密潜到附近,截断了海恩斯舰队的归路了。”

  飞云半个心突然一热,另外半个心突然一冷。

  冷热的巨大反差,使得飞云完全糊涂了。不过,至少有一点是确认的,巧合也好,利用时机也好,总之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就是——丽奈被无情地彻底出卖了。

  “大人!请你赶快下令!”雪梦莲提醒飞云。

  “……”

  “大人!”

  “……”

  “少主,请你……”

  “我知道了,传令,按光盘上说的去做,按照约定,配合菲特列舰队围歼海恩斯舰队。”

  “知道了……咦,少主,你去哪里?”发现飞云离座,雪梦莲奇怪地问道。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了,这只是一场卑鄙但有效的屠杀……把全军指挥权交到皮科特的手上……我……等舰队的炮火可以捕捉到奈尔特的风雷号时再叫我。”

  “是的。”雪梦莲小声地应诺着,可是她视线的焦点,却完全放在飞云那个落寞悲凉的背影上,久久不能离开。

  接下来的战事,是一面倒的。

  菲特列无愧于新任银河八大名将的称号,用兵沉稳而细密,一边把自己的阵势布置得水泄不通,另一边却发动水银泻地似的攻势,确切而有效地削减着海恩斯的兵力。

  失去了地面部队的支持(这部分原来由卡邦尼负责,仓促间,人还没来得及换上),仅有五支舰队的海恩斯在克萨斯和神圣银河王国合共十二支精锐舰队的优势兵力前后夹攻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仅一个小时,各舰队就陷入了崩溃状态。

  然而,飞云并没有等到那个劝降或者让残阳登舰突击的机会,他等到的,是丽奈战死的消息。

  “什么?”飞云像发疯似的用力抓着前来报信的雪梦莲,其力度之大,几乎把小莲的手臂都掐断。

  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忍着剧痛,勉强回答着飞云的问话:“嗯……这,这是因为,丽奈小姐她在对外发表誓死抗战的消息之后,突然让风雷号出列,并独自向神圣银河王国的舰队发动自杀式的突击,所以……”

  飞云一听,他马上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又不肯投降,自知必死的丽奈,明白如果自己死在飞云舰队的手上,会对飞云造成更深的打击,所以她宁可选择在飞云劝降之前,提早自杀,死在神圣银河王国舰队的手上。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最担心、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无法避免地发生了。撕心裂肺的痛嚎,痛心疾首地猛哭,都无法换回逝去的芳魂。

  回想起丽奈往日的一颦一笑,回想起丽奈的纯真美丽,回想起丽奈那份毫不掩饰造作的直率,飞云只觉得此刻有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在自己的心窝上。

  天,崩了;地,塌了。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无法承受这必然会来的重击。

  “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命运之神!你为什么这么狠毒!我诅咒你!我永远诅咒你!”猛烈地捶打着坚硬而寒冷的铁板墙,飞云却一点都不觉得痛,看着从拳头上流出来的殷红鲜血,飞云反而觉得,那是丽奈的血。

  无法自控,难以压抑,疯狂地发泄着心中的悲痛,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了。

  痛苦和无奈,就像那永远漆黑的星际,牢牢地罩住了飞云的心。

  不知道吵闹了多久……飞云累了,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不论谁劝他,他都不听,只是呆呆地望着空白的天花皮。醒了就望着,累了就睡。

  时光流转,眼前之人,不知来了多少,又走了多少。传入他耳中的,是惋惜之声,叹息之音。可是这些声音,仅仅传到他的耳中,却传不入他的心里。

  飞云的躯体还在,不过,心,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舰队凯旋。但因为他这样子,谁都不敢说些什么。精通精神学的御医来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是失望离去。

  “朕不该这样子逼他的!朕不该这样子逼他的!”

  “孩子!孩子?”

  “飞云?飞云?”

  “飞云?你听到吗?陛下已经下旨,说要封丽奈姐姐做你的妻子了,虽然已经太迟了,但总比没有好,你就不要那么伤心了。”

  千百个奇怪的声音,在飞云耳边回响,但他什么都听不到。

  回到皇都之后,飞云似乎好了一点,但依旧是行尸走肉的模样。每天除了吃喝睡觉,就是浑浑噩噩地在皇帝御赐的别墅花园里走动,看得众人都痛心不已。

  似乎,悲剧将会永远上演下去之际,但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八月十八日,当飞云打开自己的房门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子。

  她有着耐看而秀美的脸部轮廓,黑亮的大眼睛、小巧而尖挺的鼻子,薄薄而诱人的红唇,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还有那曲线优美、不失丰满的超一流身材。

  乍看过去,飞云还以为这是路加他们的馊主意。其实,飞云并没有疯,只是,在从那份无尽的悲痛中清醒过来之后,他彻底地厌恶了这种军旅生活,讨厌为皇帝效忠,痛恨再为家族杀人,所以,他决定,永远地傻下去。

  为了唤醒自己,那群家伙什么都做过了,爱美兰、雪梦莲,还有家族那群女孩子,都试过色诱自己。但这又怎么样呢?这样就能填补自己心中那条永远的伤痕吗?

  所以飞云选择了木然,谁都不理会。

  但,今天这个不行,因为这位怎么看都是一丝不挂,只裹着一张被子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是……丽奈。

  “你……你……怎么在这里?”飞云无法相信自己。

  “天啊!我可是你的老婆哟!我在你的床上,你难道希望我在别的男人床上?”

  丽奈俏皮地眨动着那双飞云无比熟悉的大眼睛。

  “我……我……不是在做梦?”飞云依然无法相信自己。

  “什么啊!人家千里迢迢地从俘虏营偷跑出来,越过警卫线到你的房间里,还……还……”

  飞云顺着丽奈的视线,瞥了一下那散落一地的女性衣物。

  “既然你要继续作梦,那你慢慢做好了,我可要走了哦!”丽奈装作要下床,悠然地从被窝里伸出了她那双完美无比、像小鹿般修长圆润的美腿。

  看着这双让自己心动神摇,无法自制的绝妙美腿,再看看丽奈那张熟悉的绝色丽容,这时候,应有的反应才出现在飞云的身上。

  “啊啊啊——有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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