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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荣誉》作 者:张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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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九篇
第十七章(1)
                     一

  因为动用了省公安厅的GPS卫星定位系统,所以马天牧很快知道了沙漠里的事情。

  马天牧因为担忧王路的生命安全,所以对伊不拉音的采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伊不拉音看出马天牧的情绪有异,便说:“马记者,咱们随便聊聊天吧。”

  马天牧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于是调整心态说:“我很愿意。”

  伊不拉音:“你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马天牧痛快地:“不介意。我们当记者的最渴望被采访对象采访。”

  伊不拉音:“姑娘,你有恋人吗?”

  马天牧点头:“是的。”

  伊不拉音:“你想结婚吗?”

  马天牧摇头:“不。”

  伊不拉音:“为什么?”

  马天牧:“我害怕我爱不长久,还害怕对爱失望。”

  伊不拉音:“你是个完美主义者。”

  马天牧:“其实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缺陷。”

  伊不拉音:“你真的不需要一个家吗?”

  马天牧:“曾经想过要长久地停在一个港湾,后来发现自己老在船上漂,你说,靠不了岸的船,它配有一个家吗?”

  伊不拉音:“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马天牧:“有激情,有理想,有目标对吗?”

  伊不拉音:“能告诉我你的目标吗?”

  马天牧:“知道意大利有个叫法拉奇的女记者吗?我想成为她。”

  伊不拉音:“很巧的是,我也很注意她的报道文章,她是个有见解的女性。”

  马天牧:“采访是她一生的事业,家却像一条凳子似地被搁放在一边。”

  伊不拉音:“你注定是个特殊的女性。如果我没看错,你今后能干大事业。”

  马天牧:“跟你谈话,我心情好多了。”

  伊不拉音:“我像跟年轻时的自己在交谈。”

  马天牧:“你后悔过吗?”

  伊不拉音:“你是指我失去过很多,对吗?那你呢?”

  马天牧:“我不后悔,因为我有爱。”

  伊不拉音:“这是你和我最大的区别,除了事业,我一无所有。”

  马天牧:“也许你的事业最终也要落空呢?”

  伊不拉音:“我会吗?”

  马天牧:“你不会吗?”

  伊不拉音:“你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马天牧:“我还无法认清自己的实质,不过您今天帮我对自己有了一点点的认识。”说完这话,马天牧打算离开这儿了,她心急如焚,希望马上得到王路的消息,有必要的话,她可能会去一趟博斯坦,而采访理由很容易就找到。

  两人一问一答十分有意境,玉素甫在另一个房间里录音时弄出了动静。马天牧一惊,问:“屋里还有别人?”

  伊不拉音:“是自家人。他整天就知道蒙着头大睡,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玉素甫?别睡了,起来送客人了。”

  这天傍晚,当马天牧离开伊不拉家后,玉素甫把偷拍的马天牧的照片及录音带交给了伊不拉音,他们把这些资料交给阿依古丽,希望她能尽快通过有关渠道,查清马天牧的真实身份。可能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伊不拉音也没有相信过谁。

第九篇
第十七章(2)

                  二
  阿依古丽当然也很快知道了沙漠的事,她开始怀疑王路可能进了沙漠。

  其实,这两天阿依古丽心情很不好。昨天,她的父亲马木提到大学里来找她,焦急地告诉她热娜不见了。她心里恪登一下,当然知道热娜也应该在沙漠里,她非常担心妹妹的生命安危,可是,除了空洞的安慰,她不能向父亲多说什么。

  现在,她恨透了那个叫艾尔肯的家伙,她断定他会毁了自己的家,而父亲已经无可奈何了。她对父亲说:“也许,你应该到国外去看看亲戚们了。”

  马木提说:“可是热娜在哪儿?”

  阿依古丽:“她在她应该呆的地方,她受到胡大的召唤。”

  马木提:“我活该,谁让我召来了艾尔肯呢?”

  阿依古丽:“爸爸,一段时间内,你没有与他很好地保持距离,以至于影响了你的判断力。”

  马木提:“可是,我怎么才能找回热娜?”

  阿依古丽:“你这一生养育了两个女儿,但是你很不幸,你的女儿都不属于你,你得到的是两个不着边际的名字。”

  马木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依古丽:“已经来不及解释了,找热娜要紧,对吧?”

  阿依古丽决定亲自去一趟博斯坦,她让父亲先走一步,自己随后就到。

第九篇
第十七章(3)

                 三
  艾力沿着沙漠车的辙印,继续前行。走啊,走啊,从早晨走到中午,从中午走到天黑,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他不敢再走了,他感到又饿又渴又累。突然,他有了几分便意,他想到了书上看到的大漠旅人经常喝马尿的种种故事,于是,艾力解开裤子,用手接住了自己的小便。为了不使小便浪费,他努力控制自己一点一点地尿,一点一点地喝。

  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冷。艾力两只没有穿鞋的脚,冻得钻心疼。他把迷彩裤子向下褪了褪,然后把两只脚缩进裤腿绑了起来。他找到一个避风处,全身缩着躺在沙地上,他睡着了。

  只一会儿,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把他冻醒了。他坐了起来,揉了揉冻木了的双腿,起来活动了一会儿,又躺下了。还是不行。他灵机一动,在沙地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躺进去,用棉衣捂住头和脸,把自己全身埋进去。

  天亮了,艾力觉得自己不能再顺着沙漠车的辙印走了,只有往回走。此时此刻,恐怖分子们也许已经离开了地窝子,或者,公安人员已经把他们都抓获了。如果是这样,战友们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于是,等双腿缓过来了,他又起身向回走。

  不知何时,大漠中慢慢地刮起了风,艾力不由加快了步伐。他知道,如果风沙盖住了自己的脚印,那就彻底完了!

  又一个夜晚降临了,如同前一个夜晚一样,艾力再次用沙坑把自己埋起来,捱过难熬的漫漫长夜。

  等到天亮醒来,艾力发现自己的双腿突然站不住了。他坐下来脱下已经磨烂的袜子,看到两只脚全都肿得鼓鼓的,用手一掐,木木的没有了感觉。艾力抱住双脚捏了好半天,这才觉得脚上有了一点疼痛的感觉。于是,他站起身,又沿来路向回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天上传来一阵飞机的声音。艾力抬头一看,发现一架直升飞机由远而近飞来。他精神一振,立即脱下迷彩服,冲到一座沙丘上向直升飞机使劲挥舞。

  然而,由于角度关系,直升飞机上的人员没人发现艾力。

  直升飞机渐渐远去了,但艾力并没有气馁,他知道,直升飞机肯定是来找自己的,祖国和人民没有忘记自己,上级和战友们没有忘记自己。

  这一天晚上,尽管天气还是那么冷,但艾力的心里却温暖异常。再次喝了自己使劲憋出来的一点点小便后,他又在大漠里度过了一个夜晚。

  天亮了,艾力起身迎着阳光揉捏着已经发青的双脚。等到双脚由青变紫,由紫变红后,他沿着来时的路,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艰难跋涉。

  走到中午,艾力突然听到了沙漠车的声音,声音很小,弄不清从什么地方传来。于是,他爬上了一座大沙丘,放眼望去,可就是看不到沙漠车的影子。无奈,他只好走下沙丘,继续沿着脚印行进。

  这天晚上,坚持了四天四夜的艾力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吃力地挖好了沙坑,艾力又把自己埋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觉还能不能醒过来。

  天亮了,太阳再一次将阳光无私地洒在了无垠的大漠上。艾力发现自己居然醒了过来。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能放弃!

  此时,凭着感觉,艾力确信自己已经离恐怖分子们的窝点很近了。他爬出沙坑,翻身坐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和十个脚趾头已冻得全都变黑了,根本无法再继续行走。于是,他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挪着走,尽管每挪动几下就要停下来喘上好大一会儿气。

第九篇
第十七章(4)

                 四
  已经是出事后的第五天了。

  根据掌握的情况,钟成把民警和武警战士再次兵分两路,一路沿第一批救援人员在途中发现的骆驼印和脚印进行搜寻,一路则在恐怖分子窝点附近认真查找,力争能找到艾力离开时留下的足迹。

   向导尼牙孜坚持要求参加到恐怖分子窝点查找这个组。队伍出发时,他的脖子上缠着一捆绳子,怀里抱着一块洁白的布单。

  马建中问:“尼牙孜,你这是干什么?”

  尼牙孜红着眼睛说:“都已经五天了,我们就算找到人,也是尸体。我要把这个孩子抬回来。”

  进入沙漠搜寻恐怖分子的途中,向导尼牙孜与艾力和王路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他喜欢这两个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年龄的青年,特别是艾力一路跟他一唱一合,讲了许多有关女人的笑话,令大伙捧腹大笑,他坚信一点,一个懂得讲笑话的人,是最无私的人。他这是经验之谈,的确,路途中,艾力一直把大衣让给尼牙孜穿。

   马建中梗着脖子急了:“尼牙孜,艾力命大,他不会死,你把那块白布给我扔掉。”

  尼牙孜不肯,他的本意是,如果艾力死了,他绝不让艾力葬身沙漠,要给他裹上白布,死后就能见胡大。他固执地说:“不行!”马建中一看他不听劝,上去就把白布单夺过来,要扔到一边。

  “建中,让尼牙孜带着去吧!”钟成用命令阻止了马建中。艾力是否还活着,他也心中没数。如果真的发生了不测,还是应该尊重民族习惯。

  马建中眼窝是湿的。他恨不能把艾力从沙地里挖出来,那怕把手指挖出血来,只要能听到艾力的笑脸,能看到他那滑稽的模样。

  马建中也坚持跟尼牙孜一组,守在恐怖分子的窝点,他有一种直觉,认为艾力一定会回到这里。

  队伍赶到恐怖分子的窝点后,马建中和尼牙孜一直在附近查看,他们希望能找到艾力留下的足迹。因为经常走沙漠的缘故,尼牙孜本能地对每个人的足迹特点都十分留意,因而艾力那特有的八字脚一直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而马建中本是搞痕迹出身的,他更是了解艾力八字脚的特征。

  尼牙孜和马建中的心越来越沉重,四天五夜啊,在这地狱般的沙漠里,就是个铁人也会没命的,何况是没吃没喝,又光着脚丫,没有大衣穿的一个精瘦精瘦的人啊。

  艾力,你在哪儿?

  尼牙孜不敢往前想,每想一次那可怕的后果,他就要流眼泪;马建中更是如此,他黑着脸,只要一抬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尼牙孜不死心,他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艾力,就是死了,也要把他的尸身背回去,决不能让这么好的孩子葬身沙漠。”

  马建中瞪着眼说:“如果你再说一个死字,我就揍你。”

  尼牙孜不跟马建中计较,他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更焦急。

  第五天黎明,尼牙孜和马建中不约而同地再次出去找艾力,在向西北方向走出了大约五公里后,他们发现了艾力那惯有的八字脚印。

  “是艾力的,是艾力!”

  他们发狂地跑回营地,把这一发现报告给现场总指挥钟成。

  在他俩的带领下,民警们和武警战士们纷纷登上沙漠车,向着西北方向的沙漠腹地进发。

  走了七、八公里后,尼牙孜隐约看到一个黑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高兴极了,急忙加快步伐,向黑点冲去。马建中也看见了那个黑点,他不顾一切地大喊:“艾力,艾力!”

  是艾力,肯定是艾力!尼牙孜坚信自己的感觉,等距离黑影十几米远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又有些不相信地喊:“喂,你是艾力吗?”

  趴在地上的人慢慢抬起了头,果真是艾力。他进沙漠已经十几天了,此刻他的头发像刺猬,脸上长满了胡须,他只有眼睛还会动,身体已经冻不了啦,但他活着!

  尼牙孜回头兴奋地大叫:“你们快来,艾力在这儿!艾力找到了!”说完,他没命地向艾力扑了过去。

  所有人都跳下车,向艾力冲过去。

  艾力傻笑着泪水不由地夺眶而出。

  “快点,架火烤,不能动他,先给他暖身体。”富有沙漠经验的尼牙孜着急地张罗着。

  马建中则没命地冲下沙丘大喊:“医生,医生,快点给他输液!”

  因为当时是零下三十度,就是输液的瓶子也是被火先烤了一会儿也能使用的。

  钟成把艾力轻轻抱在怀里,他的脸贴着艾力的脸,他用手轻轻拭去艾力眼角的泪,然后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说:“这是你爷爷送给你的定婚礼物!”

  原来,找到王路的当天,钟成心里“咯噔“一下,当他看到王路虚脱的样子,他就联想到艾力肯定是完了,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把艾力的爷爷和父亲请到博斯坦,钟成不无歉意地对他们说:“艾力可能活着,也可能牺牲了,我们会全力营救。”

  艾力的爷爷已经八十高龄,他听完此话,长叹一声,孙子生死不明,他悲伤极了。他要求跟钟成一起进沙漠寻找孙子,被钟成拒绝了。艾力的爷爷把一个金灿灿的戒指放到钟成手中,他说:“局长,如果找见我孙子,就说他的爷爷要给他举办婚礼,我的孙子喜欢给女孩子送戒指。如果找不回来,你就替我把戒指埋在沙漠里,我的孙子如果已经去了天堂,他也会知道这是爷爷送的礼物。”

  钟成承诺说:“艾力,坚持住,等你回到喀什,我要亲自到依干其乡做帕丽旦的工作,让她马上嫁给我们英雄的艾力,行不行?”

  艾力微笑着昏了过去。                

  两位获救的警察先后被送进博斯坦医院输液,南振中厅长亲自赶到医院看望他,南振中竖着大拇指说:“娃娃们,你们能从沙漠里活着回来,就是了不起的英雄了,我佩服你们。”南厅长还亲自跑到杨青山家里给艾力和王路煮了鸡汤,他说:“这是补身子的汤,都给我喝下去。”

  王路看到南厅长的眼眶潮湿了。他的眼眶也潮湿了,他借着鸡汤的热气,遮住了自己的心情。

  南厅长问王路:“你在想什么?”

  王路:“我在想,如果我们南疆有GPS卫星定位系统,我和艾力身上都带着卫星定位发射器的话,你们可能就不用这样兴师动众地组织人员找我们了。最重要的是,那些恐怖分子们也不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钟成对南厅长检讨道:“我不是常胜将军。”

  南厅长:“我也不是。”他指着躺在床上的王路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对我是个鞭策,我会不遗余力地去办这件事。”

  王路:“我喜欢这个词:不余遗力!”

第九篇
第十七章(5)

                 五
  由于五天没刮胡须,艾力的胡子长了,头发也长了,原本标致的身材,现在只能用削瘦来形容。两只大眼睛深陷进眼眶中。他已经是被冻僵了的,现在需要一点点复活。

  《南疆日报》的新闻部主任华雷隔着窗户只看了一眼艾力那冻黑紫的双脚,就激动地给报社总编打电话,“我需要一个整版,我要上一个长篇人物通讯。”总编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大口气?”华雷流着泪说:“一个英雄即将在我们的报上诞生,南疆即将为之沸腾。”

  陈大漠带着马建中和亚力坤来到医院。他们把艾力的爷爷和父亲替换开,三个人留下来守在艾力的病床前,目前,艾力仍然昏迷着。

  王路仍很虚弱,大脑却不甘寂寞地转动着。他对两名战友说:“我有办法叫醒他。”

  亚力坤着急地:“快说。”

  王路说:“找帕丽旦来。”

  陈大漠:“这种时刻?不应让那姑娘承担艾力的不美好吧?我是说,万一艾力脚跛了,咱们不是趁人之危吗?”

  亚力坤:“按说我们不应该要求帕丽旦什么。可是就算艾力脚跛了,凭什么他就没有让姑娘爱的权利?我们艾力是谁?是英雄,自古美女爱英雄,我看趁热打铁没什么不好。”

  马建中也坚持说这样做不道德。看到艾力因为进沙漠找人,回来后上了报纸的头条,马建中心里酸酸的,他倒不是嫉妒艾力什么,只是埋怨自己运气不好,要不是发生了该死的热比亚大厦爆炸案,他也应该进沙漠找人,那么当英雄的人也应该是他。所以,看到艾力沉睡着还美滋滋的样,他就自叹运气不好。

  最后,大家综合意见后决定,由亚力坤给帕丽旦打个电话,先试探试探姑娘的意思再说。亚力坤拔通帕丽旦家电话后,问:“喂,帕丽旦吗?我是艾力的领导。”

  “艾力?艾力怎么啦?”帕丽旦马上紧张起来。

  “艾力的事情听说没有?”亚力坤深沉地问。

  “艾力出什么事了?”帕丽旦问这句话时声音已经变成哭腔。

  “艾力嘛,他出了一点事。”电话那头的帕丽旦已经伤心地呜咽起来,她问:“严重吗?”

  亚力坤:“说实话,还在昏迷着,你能来看看他吗?”

  帕丽旦:“你没有骗我吧?让艾力接电话。”

  亚力坤:“艾力他真的无法接电话,他在博斯坦医院急诊室。”

  帕丽旦:“我很快就赶过来。”

  艾力成为英雄了。南疆的报纸和电台都对他的事迹进行了宣传,尤其是《南疆日报》资深记者华雷写的长篇通讯报道见诸报端后,在南疆人民当中引起较大反响,艾力也因此在南疆女孩子中名声大噪,一时间,怀着崇敬的心情来给艾力送鲜花的女孩源源不断,这种状况,无形中刺激了原本骄傲的帕丽旦,她对艾力徒生了一种自豪感,自从帕丽旦飘进病房,她就像一只花胡碟似地粘在了艾力身上。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地发展了,艾力不失良机,向帕丽旦提出定婚的要求。

第九篇
第十七章(6)

                 六
  艾力和帕丽旦进入了忘我的热恋当中,王路却隐藏起内心的伤口。他不知道马天牧是否已离开南疆,也不想主动给她打电话,他不需要用打电话的方式让马天牧恩赐同情。他想,如果马天牧还在南疆,那么,沙漠里所发生的事情,她应该有所知,换位思维,如果马天牧还爱着他,就一定会来到他的床头,他自信又不自信地期待着那一瞬间的到来。在等待的痛苦里,他把手提电脑接上电话线,拔号上网。他需要用投入到工作状态的方式,充满自己,麻木自己。

  王路轻车熟路地入侵到“黑鹰”的信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在心里分析着,是来过后又走了呢?还是了无痕迹呢?不管怎样,他已经知道“黑鹰”是谁了。

  进沙漠之前,王路在“蓝梦网吧”的秘密工作取得了显著成绩,他在网吧里安装的摄像头,及时地摄下了每位到网吧来上网者,然后,他又从其中筛出几个可疑人,最后确定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高个子、戴眼睛的男人。可是,当时对此人的身份不能确定。这次沙漠遭遇,艾力指认:沙漠里的艾尔肯就是摄像镜头里的上网者。因此推断出,艾尔肯就是潜入境内的“黑鹰”。

  还有两个令人鼓舞的战绩,是马建中宣布的。其一,他细心地从沙漠里的恐怖训练基地提取了大量的指纹、足纹,结果,大喜望外,他找到了发生在博斯坦郊区的出租车司机被烧毁案的那双足纹,而且这双足纹与“热比亚大厦”留下来的足纹是一个人的。也就是说,不管足纹的主人是谁,是西尔艾力或者司马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悬疑在侦查员们心头的出租车司机被毁烧案告破了——就是这伙人干的;其二,反动传单案发生后,王路建议马建中把提取的指纹录入到信息中心库里,经上网比对,在沙漠恐怖基地里提取的四枚指纹比对成功,再次证明,反动传单案也是这伙人干的。

  王路和马建中带给反恐队的好消息,让钟成有了足够的自信,由此,他也绘制出“黑鹰”入境后的路线图:依干其乡——栏干村——果园恐怖基地——沙漠恐怖训练基地——不知去向。

  钟成预感到一场更大的战役在等着他,因此,他需要做的事很多很急。他离开医院前,叮嘱王路密切关注“黑鹰”的邮箱,现在,这是寻找“黑鹰”的惟一途径。

  王路把“黑鹰”的窗口隐藏起来,然后进入QQ聊天室。他查看留言箱,发现最急切地寻找他的有两个网友,即“风飘雪”和“冰上雪莲”。他有些感动,自己沉默不过几天时间,两位网友就挂念着自己,看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就算彻底失去了马天牧,这世上也还有真朋友在关注着自己。想到这儿,他思念马天牧的痛苦竟然缓解了。

  王路把他的网友设置成几类,其中“风飘雪”归类为“内心的朋友”这个设置栏。或者说,这是他专为“风飘雪”一个人设置的专栏,因为无人能像她一样与王路相知相惜;而“冰上雪莲”归类为“黑夜里的朋友”这个设置栏,王路有一群黑夜里的网友,“冰上雪莲”是最近才闯进来的一颗耀眼的明珠,王路也很珍惜她的关心。

  令王路惊喜的是,“风飘雪”和“冰上雪莲”都在线上,她们似乎都在等着跟他见面。果然,“红衣剑客”一出现,两人都抢着问他:“怎么失踪了?”

  红衣剑客:“这几天发生了点狼狈的事。”

  风飘雪、冰上雪莲:“真相?”

  红衣剑客:“事实是,我一觉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风飘雪:“沉于美梦之中?”

  冰上雪莲:“被恶梦纠缠?”

  红衣剑客:“不。”

  风飘雪:“‘不’是不是‘不是’的意思?”

  冰上雪莲:“‘不’是不是‘是’的意思?”

  红衣剑客:“事实上,这与我的嗜睡紧密相连。”

  风飘雪:“你很狡猾。”

  冰上雪莲:“你回避主要矛盾。”

  红衣剑客:“你俩何时认识的?为什么同时向我开火?”

  其实“风飘雪”和“冰上雪莲”并不认识,她们是在分屏记录上看到了对方的立场,经“红衣剑客”一提醒,她们才意识到对方都在关注着“红衣剑客”,于是,两人顿时都有了酸涩之感。

  “冰上雪莲”主动点中“风飘雪”,她问:“你和我,究竟谁离他更近?”

  风飘雪:“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你在问我一个真实的事实?”

  冰上雪莲:“我只是好奇而已。”

  风飘雪:“我只是好玩而已。”

  冰上雪莲:“我是个有设想有行动的人。”

  风飘雪:“你在警告我,他终将属于你?”

  冰上雪莲:“我遇见了难得的对手。”

  风飘雪:“也许你的对手只是你自己。”

  冰上雪莲:“或许有一天,我们能从网上走下来,面对面。”

  风飘雪:“我们见面的目的是为了他吗?可惜,他已经在时间的指缝里溜走了。”

  一经提醒,“冰上雪莲”才想起冷落“红衣剑客”半天了,连忙找过去,却发现他刚刚“异常离开”。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九篇
第十八章(1)
                一

  那天夜里,当轮流值班的恐怖分子发现绑在外面的人不见了时,吓得面如土色。艾尔肯也为自己的疏忽而后悔,他意识到八小时之后,警察将从天而降。他当然清楚,以这二十几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强大的警方抗衡,他迅速做出决定:撤退。

  艾尔肯和西尔艾力带着恐怖分子们连夜向南疆北部的果园秘密基地转移,红外夜视镜为他们的行程发挥了作用。亚生和买买提断后,他们负责用专门的工兵仪器把脚印抹平。

  半路上,艾尔肯突然改变主意,他对西尔艾力说:“我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果园基地已经不安全了。”

  西尔艾力:“你敏感了吧?”

  艾尔肯:“我的感觉通常很准。”

  西尔艾力:“你怕了?”

  艾尔肯:“我想保存实力。”

  西尔艾力:“你打算怎么办?”

  艾尔肯:“去边境开辟新的基地。”

  西尔艾力:“与阿不都尔那伙人为伍?”

  艾尔肯:“记住,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朋友。”

  西尔艾力:“我们应该分开走。”

  艾尔肯:“是啊,这么多人步行很难通过封锁严密的警方。既便扮成商人,也无法携带太多武器。”

  西尔艾力:“我有一个办法?”

  艾尔肯:“说出来,让我权衡。”

  西尔艾力:“咱们的队伍先化整为零,等到风声过后,再从各自的村庄出发,陆续赶到昆仑山基地。”

  艾尔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把遗憾留在了这片沙漠里。”

  西尔艾力:“我们还会杀回来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嘛。”

  艾尔肯:“我相信,经过我重新整合的队伍,一定是最厉害的。”

  西尔艾力:“但愿意如此。”

  艾尔肯:“好吧,让我们告别在沙漠的这段历程吧。”

  西尔艾力斜眼看看走在队伍里的热娜,问:“她怎么办?”

  艾尔肯:“我当然舍不得放掉她。”

  西尔艾力:“我是说应该干掉她,我怀疑是她放走了库尔班那伙人。”

  艾尔肯耸耸肩:“她?现在不是指责她的时候。我留着她还有用。”

  西尔艾力:“你迟早会死在女人身上。”

  艾尔肯:“果真如此,就是一种幸福。”

  西尔艾力牵着一匹骆驼,带着他的人向西去;亚生带着他的人向东去;艾尔肯把热娜抱上骆驼,然后自己一跃跳上去,他吻着热娜的耳根说:“亲爱的,我们回家,爸妈看见我们会激动的。”

第九篇
第十八章(2)

                 二
  当艾尔肯和热娜悄悄闪进家时,马木提惊恐不已。他气愤地质问:“艾尔肯,你这头恶狼,这段时间你把我的女儿弄到哪儿去了?”

  艾尔肯一边搂着热娜,一边呵呵笑着:“亲爱的爸爸,别这样没有修养嘛,我不想跟你把关系弄僵,暂时我还得靠着你,以后谁靠谁可就难说了。”

  马木提:“谁是你爸爸,你这个混蛋。”

  艾尔肯:“我没工夫跟你生气。现在,我不得不打扰你的休息,我需要去看个远房亲戚。”

  马木提:“放开我女儿,你早该走了,走得越远越好。”

  艾尔肯:“抱歉,我暂时还不离开你,也离不开她,我很需要你们的帮助。”

  马木提:“你又耍什么花招?”

  艾尔肯:“你去给我准备毛驴车。”然后,他突然拔出有消声器的手枪,指着马木提的妻子说:“还有你,快去把家里所有的食物都给我准备好。”

  热娜惊叫一声:“妈妈。”

  但是艾尔肯把她拉回怀里:“别动,宝贝,你要是被子弹打穿我会心疼的。”

  马木提:“你要逃跑?”

  艾尔肯:“既然你知道了,就动作快点。”

  马木提:“我们得谈个条件。”

  艾尔肯:“我先说条件。你的女儿在我手中,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杀死她。”

  马木提:“你这个恶魔。”

  艾尔肯:“你女儿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恶魔的种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马木提的妻子一惊:“热娜,是真的吗?”

  热娜羞愧地:“妈妈,救救我。”

  马木提怒视着艾尔肯:“我把你送到地方,你还我的女儿。”

  艾尔肯:“这是你的条件?”

  马木提:“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报警。”

  艾尔肯冷笑道:“警察会相信一个为恐怖组织提供经济资助的商人吗?”

  马木提:“什么意思?”

  艾尔肯从口袋里拿出马木提的身份证:“马木提本人用这张身份证开了一个账户,账户上的存额高达八十万,又被马木提本人分三次提走,转给恐怖训练基地作为经费使用,用了这笔钱后,南疆先后发生了热比亚大厦爆炸事件,公安局长的汽车爆炸事件等等。而马木提本人的指纹都清楚地留在这张身份证上,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去给警察说清楚吧。”

  这些话一说出来,马木提简直震耳发聋,他手指着艾尔肯大喊:“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干?”

  艾尔肯把身份证轻蔑地扔在马木提的脚下,说:“捡起来吧。我没有工夫再跟你纠缠,我需要马上赶路。”

第九篇
第十八章(3)

                 三
  在通往昆仑山的土路上,一个戴着一顶小花帽、留胡须的维吾尔中年汉子赶着一辆毛驴车。毛驴车上坐着一名年龄约在十六、七岁,身体包裹得齐眉、只留两只眼的维族少女,她的身边躺着一个身着银灰色葬礼服的维吾尔蒙面老妇人。看体态,老妇人应该是中年男子的母亲而且在病中。果然,每当遇有治安联防人员设卡检查时,赶车的汉子总是对检查人员说:“我的母亲嘛,生病了。我拉她去医院看病。”再看看少女的一双眼里已蓄满泪水,她在无言地哭泣。检查人员便同情地挥挥手:“那就快去治病吧。”

  毛驴车叮叮铛铛地走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走到昆仑山脚下的一个村庄。一行人停住脚,把毛驴牵进一个很大的院子里。

  “到了,没有事了。热娜,请客人下来吧。”戴小花帽的男人是马木提,他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把亲戚家多年未有人居住的房门打开。热娜小心地扶着蒙面老妇人进了屋。

  老妇人进屋后,一把扯掉蒙在头上的披巾,露出一张深目高鼻的男人的脸,他吐出一口气:“啊,世上惟有真主。”然后他又转向马木提,把自己的右手放到心脏部位说:“请让我以真主的名义,向为祈求和寻找真主恩典的圣门弟子和援助者致以祈祷敬意。”

  马木提横眉怒对,一言不发。

  热娜细心地照顾着艾尔肯进屋。

  “热娜,去给客人准备饭菜。”马木提提醒自己的女儿,热娜执迷不悟的目光刺痛了他。

  既然马木提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救出自己的女儿。现在距离那个目标,还有一天时间,明天,他们三人继续赶路,艾尔肯答应,只要把他送到目的地,就放马木提父女俩回家。

  马木提将信将疑,可是又不能不做努力。

  为了不惊动左右邻舍,这天夜里,马木提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也没点灯。

第九篇
第十八章(4)

                 四
   艾尔肯裹挟着马木提和热娜,在昆仑山中跋涉了三天三夜,白天行走,晚上随便找个牧民遗留下来的放牧点藏身。通往边境“兵工厂基地”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近路,但是需要经过许多村庄;一条是远路,是沓无人迹的无人区。艾尔肯选择了相对安全的无人区行走,路上基本上没发生过危险事件。

   三天后的黄昏,他们距离目的地只有二十公里路程了,艾尔肯隐蔽在几棵红柳树后面休息,忽然,在远处放哨的马木提打了个手势:有情况!

   艾尔肯一跃而起,两把手枪立刻都放在手上,两支枪口分别指着两个方向,果然有情况,原来是一对父子模样的农民,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露出他们那晒得紫红的克尔克孜民族特有的面孔。艾尔肯判断,他们应该是当地人。

  父子俩也看到了艾尔肯手中的枪,他们惊恐不安。

  艾尔肯端着枪走上前去问:“嗨,你们从哪里来?”

  父子俩生怕子弹会飞出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艾尔肯把枪口移开,微笑着问:“你们是当地人吗?”

  红鼻头的农民仿佛刚明白过来有人问话,他急忙慌里慌张地解释:“我家住在附近,我和儿子到山里来淘金子。”他把布袋口敞开,让艾尔肯看到里面的东西,又把手里的淘金工具给艾尔肯看。

  艾尔肯点点头,表示相信了。

  艾尔肯问:“你们村离这儿有多远?”

  红鼻头农民:“三十多里路。”

  艾尔肯问:“村里经常有人到这儿来吗?”

  红鼻头农民:“不是的,村里只有我知道这个无人山区有金子,我没有告诉其他村民。”

  艾尔肯随意地问起周围的情况:“这段时间有没有看见一些人从这里路过?”

  红鼻头农民诚实地:“看到过一些神秘的人从这里走过去,还看见他们用骆驼队把几个大箱子一样的东西拉过去了,有一次我往前面跟了十里路,还听见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艾尔肯:“你为什么不走近看看?”

  红鼻头农民惊恐地:“我不敢去。”

  艾尔肯:“有什么好怕的?”

  红鼻头农民:“那些人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要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干啥?”

  艾尔肯:“你说得有道理。家里还有什么人?”

  红鼻头农民:“老老少少十三口人。”

  艾尔肯:“那他们一定等着你回家呢。”

  红鼻头农民:“是啊。”

  艾尔肯自言自语道“可惜啊。”

  红鼻头农民善意地说:“你们也别往前面走了,危险。”

  艾尔肯:“我会记住你这个好心人。”

  红鼻头农民说:“天快要黑了,我们要回家了。”

  艾尔肯微笑着点头说:“祝你好运。”

  父子俩礼貌地跟艾尔肯和马木提握手道别,艾尔肯一直微笑着目送他们。那时,晚霞照射着他们的背影,宛如一幅苍凉的油画。

   就在父子俩快要走出红柳地带时,艾尔肯猛然举起一直没有松手的带有消声器的手枪,他对准他们的背影,冷冷地扣动了扳机。“扑、扑”两发子弹从父子俩的后脑勺穿过去,他们顿时仰面倒地。艾尔肯走上前去,他看到父亲的脸上还留着即将回家的微笑,儿子脸上的表情却是惊恐不已,艾尔肯照着已经倒地的父子俩的心脏处,又各补了几枪。血珠飞溅出来,空气中立刻散布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热娜吓得惊叫着钻进红柳丛中不敢出来,马木提则悲愤地默然着。他无法阴止这场惨剧的发生,他想,无形中,自己已经是艾尔肯的同谋。

  艾尔肯向他挥了挥手说:“把他们埋了,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马木提拾起父子俩留下的铁质工具,在一棵枯死的红柳树附近,挖了两个浅坑,然后把父子俩埋了。

   艾尔肯极力安慰热娜,让她不要怕,他说:“我不得不杀死这父子俩,因为他们一旦回到村庄,我们就不安全了。”

   艾尔肯搀扶起热娜,他说:“咱们走吧,再坚持坚持,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马木提无可奈何地向着不可知的深渊走去。

第九篇
第十八章(5)

                  五
   阿不都尔对艾尔肯带来一个女人表示了极度的不满,他认为战争期间,把女人放在身边是晦气。可艾尔肯却说:“有时候,女人表现出来的是另一种力量。”

   西尔艾力和亚生带着他们的手下也赶到围着一圈铁丝网的“兵工厂基地”。这里距离边境两百公里左右。

   兵工厂已初具规模:这里安置了雷达告警装置;阿不都尔陆续招募来的十七名青年,用工兵铲已经挖出一个像样的地道,地道逐渐往边境口岸延伸;两个铁匠和两个在山里搞爆破的工人,被枪逼着来到这里后,已经制造了三千枚手雷。另外,境外的阿力木恐怖组织分七次偷运进来二十支枪,其中有短突击步枪,有M16狙击步枪,有有效射程超过800米左右的通用机枪,当然还有足够数量的红外夜视镜,甚至有红外干扰弹。最令艾尔肯满意的是,阿不都尔还弄来一个手提电脑,这个东西对他太有用了。

   艾尔肯视察过兵工厂后,信心十足,他提议开会。在阿不都尔的建议下,他们召开了“东突厥斯坦敢死队”第一次大会。会上重新任命了负责人,重新分工。会议决定:继续按照“东突厥斯坦解放组织”会议的任务要求在“古尔邦节”的前夜展开大规模的恐怖活动。因为“古尔邦节”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月时间,所以,会议制定了一份详尽的行动计划。

  艾尔肯制定的计划共分为三个准备部分:第一部分为招募、培训学员,提高恐怖成员的作战素质,此部分由阿不都尔负责,基地组织将拿出相当一部分资金作为出国经费,来吸引那些一心要出国进修的穆斯林青年们,将他们骗到境外后,送到阿力木恐怖组织接受特种恐怖培训,然后于“古尔邦节”之前,将他们陆续送回兵工厂基地;第二部分内容是大量购买枪支弹药。由西尔艾力和亚生带人到内地的黑市上购买枪支,同时与某些边境国家的恐怖组织交易武器弹药;第三部分内容是由阿不都尔出面,督促伊不拉音与西方某大国保持热线联系,制造有利于分裂和恐怖活动的国际舆论气候。

  会议最终通过:“古尔邦节”前夜,“敢死队”分成三个小组行动,第一组由西尔艾力带领,暗杀依干其乡的党委书记库尔班全家;第二组由亚生负责,暗杀南疆清真寺主持伊明阿吉;第三组由阿不都尔负责炸毁叶尔羌河大桥及南疆政府大楼,让恐怖的枪声响遍南疆。

  艾尔肯出任南疆行动的总指挥。

   会议结束后,西尔艾力和阿不都尔分别从两条路摸下山去。

   西尔艾力执行买枪的任务;阿不都尔执行招募任务。

   艾尔肯给阿不都尔一个境外某国生意人的身份证和护照。阿不都尔化名卡拉。他是一个瘦小精干的男人,有着一张普通的面孔,这种面孔一般不会引起警方注意,因为,有许多人都生着这种相似的脸型。

第九篇
第十八章(6)

                  六
  艾尔肯在沙漠中的恐怖训练基地被端掉了,而恐怖分子们却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作为行动总指挥官,钟成觉得窝囊透了。

   那几个在果园秘密基地被抓获的恐怖分子们都说不出艾尔肯一伙的去向。但是提供了艾尔肯的相貌,以及艾尔肯把一个漂亮女孩带在身边的实事。

  不用多想,大伙都知道那个女孩一定是热娜。

  尔肯所长带人赶到马木提家,马木提与热娜已不知去向。马木提的妻子早被艾尔肯吓怕了。尔肯所长问:“马木提和热娜呢?”

  马木提妻子:“不在家。”

  尔肯所长:“干什么去了?”

  马木提妻子:“到喀什去了。”

  尔肯所长:“为什么去哪里?”

  马木提妻子:“做生意。”

  尔肯所长:“找谁?”

  马木提妻子:“不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她担心只要一开口,自己就会家破人亡。

  钟成听了尔肯所长的汇报后,认为马木提的妻子没有说实话,他命令:“继续询问,她一定知道艾尔肯的下落。”

  侦查员们在艾尔肯住过的屋里找到了健身用的哑铃、拉力器;有“南疆解放组织”的宪法、党章、法律;有“东突党”的行动指南;还有一堆反动宣传书籍《天堂的钥匙》、《呐喊》、《觉醒》、《恐怖的夜晚》、《妇女是我们的祖国》等等。

   看到这些赃物,钟成冲动地训斥尔肯所长:“这简直是恐怖分子的一个核心窝点嘛!”

  尔肯所长:“没想到敌人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存在了这么久,我真是失职。”

  钟成:“对此你怎么解释?“

  尔肯所长自愧地:“我请求组织处理我。”

  钟成:“我真想撤了你的职。”

  尔肯所长:“这次教训太深刻了。”

  钟成:“你先给我停职检查。我先把话摞在这儿,如果上面撤我的职,我就在自己下台之前,先把你们都撤了。”

  三天之后,马木提的妻子才开口,她说艾尔肯用枪把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逼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钟成扼腕可惜,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抓捕艾尔肯的战机。

  喧躁一时的南疆,又安静下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篇
第十九章(1)
                   一

  王路刚刚喝下南厅长亲手做的鸡汤,觉得有点咸,但碍于面子,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南厅长竟像个孩子似地满足了,他咧嘴笑笑,还亲自给两位侦查员掖了掖被子,才走了。医生给王路和艾力换了一大瓶葡萄糖输液,然后善意地劝走了来看望他们的人,这些人中包括艾力的女朋友帕丽旦,医生希望两位疲劳过度的警察能静心养一养。

  王路微闭着双眼,他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过了,应该起来干点什么了。现在,他脑子里除了想着组建信息中心库的事,就是想见到马天牧。他认为,信息中心库是个能看见的实实在在的事,能够把握。而马天牧这个人,却无法把握。马天牧的突然出现,着实令王路兴奋了一阵儿,他以为失去的爱情又回来了,他们又能像以往那样恢复成一对恋人,起码能像一对恋人似地经常在一起散散步,可是,马天牧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叙旧的机会都不给他。凭直觉,她好像并不是太忙,却也闲不下来。王路敏锐地感觉到,马天牧的忙碌涂着一层神秘色彩,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也说不清。他想,马天牧以前是多么清爽的女孩,现在却像隔了一层什么,难道这是马天牧故意要报复他,才制造的一种氛围?他看不清。越看不清,他就越想看。就在他想彻底看清马天牧时,自己却突然进了沙漠,还差点丢掉性命,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次能从沙漠里走出来,除了凭着身体好这个资本,主要是有马天牧的存在支撑着自己才活下来的,马天牧她不会知道自己对于王路有多么重要。

   马天牧独自来到医院,她选择医生离开病房的空当,捧着一束鲜花悄然进入王路的病房。

  王路微闭着双眼,一想到自己差点把生命交给沙漠,差点再也见不到马天牧了,心里又泛起酸涩。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马天牧的采访还没有结束,希望能与她相拥相爱。这样想着时,他似乎睡了过去,仿佛还闻到一股玫瑰花香的味道,他陶醉了,渐渐进入有他和马天牧的世界里。那个世界真好,好得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相拥而立,梦中的马天牧调皮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世界上还有谁能像肖邦那样弹奏《时光倒流》?”

  王路心里在说“世界上惟一的财富是时间,而我已经把我们的财富用完了。”他看着马天牧那飘乎不定的眼神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马天牧却不依不饶摇晃着他的身体问:“说话呀,我问你呢?”

  王路被摇醒了,同时也吓了一跳,原来,马天牧就半蹲在他的床前,手里是一捧玫瑰花,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他,问:“世界上还有谁能像肖邦那样弹奏《时光倒流》?”

  王路惊讶地问:“天牧,你怎么来啦?”

  马天牧“嘘”地一声示意他别出大气,因为艾力在另一张床上正在磨牙。

  王路摆摆手说:“不管他,我起来。”他坐起身,“蹭”地一下拔掉针头,一股细血顿时冒出来,马天牧急忙把自己的手指压上去,说:“你怎么可以?”

  王路:“怎么不可以?走,咱们出去走走。”

  两人避开医生的视线,绕到有葡萄架的院子里,在一个石条橙上坐下来。

  马天牧:“说真的,我有点害怕。”

  王路:“怕我死在沙漠里?”

  马天牧:“到目前为止,死亡对我来说还是个抽象名词。”

  王路:“放心吧,死亡与你无缘。”

  马天牧:“你把我当成无知的小姑娘。”

  王路:“我希望你能健康明朗地活着。”

  马天牧:“你也应该这样。”

  王路:“你哭了?”

  马天牧:“我将永远牵挂你。”

  王路:“让我帮你把眼泪擦干,如果你的温柔再坚持一会儿,我可能就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了。”

  马天牧努力扭转自己失控的情绪,颇有同感地说:“我也是。”

  王路突然觉得两人之间可能会有转机,他试探地问:“你说,我们俩人谁会妥协?”

  马天牧忽然笑笑,回答:“我猜,谁都想赢。”

  王路感觉一丝冷气又回到刚刚热起来的的心里,他又觉得不是滋味了。

  王路的情绪一变,马天牧立即感觉到了,她试图转换话题,于是说:“听说过伊不拉音为失学儿童提供学费的事吗?”

  王路:“我对伊不拉音不感兴趣。”

  马天牧:“这篇稿子就要见报了,我想听听读者的反应。”

  王路:“我对报纸也没兴趣。”

  马天牧:“我很快要回北京了。”

  王路:“我恐怕没时间送你。”

  马天牧恼火地说:“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王路一个人在意我。”

  王路:“我知道。”

  马天牧:“你仍然不会为我牺牲你的事业,对吗?”

  王路:“你也不会为我改变。”

  马天牧:“我恨透了你的大男子主义作风。”

  王路:“看来,合适你的人不是我。”

  王路站起身,做出要回病房的样子。马天牧失望地说:“就算我们成不了夫妻,也不能像好朋友那样谈谈心吗?”

  王路:“你真的选错了谈心对象。”

  马天牧热切地赶到医院,却闹了个不欢而散。其实她心里也很难过,他明白王路为什么跟她赌气,因为他希望昔日的女朋友能跟他交心,但是,马天牧不能,至少暂时还不能。

第十篇
第十九章(2)

                 二
  阿依古丽怒气冲天地敲击着伊不拉音家的门。她恨透了这扇镂着花纹的门,因为里面藏匿着阴谋和陷阱。

  伊不拉音的小舅子带着阿依古丽进了房间。

  伊不拉音:“我告诫过你,到我这里来要预约。”

  阿依古丽:“我也提醒过你,不要把我的家人卷进来。”

  伊不拉音:“我已经尽力了,是你的家人太不小心。”

  阿依古丽:“是你让他们步入陷阱。”

  伊不拉音:“你太注重私情。它会让你陷入致命的危险。”

  阿依古丽:“把我扯进去就够了,让艾尔肯把我的家人放回来。”

  伊不拉音:“如果他不肯呢?”

  阿依古丽:“那就让他自己权衡吧。”

  伊不拉音:“你会怎么样?”

  阿依古丽:“你想像我怎样,我就怎样。”

  伊不拉音:“你在发疯。”

  阿依古丽:“是你们逼的。”

  突然这间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英文。他的声音在空气中上扬着:“阿依古丽,你太让我失望了。”

  阿依古丽一惊,这声音太熟悉了,这不是西方面孔的教官的声音吗?可是屋里只有她和伊不拉音两个人啊。

  神秘男人:“我看你看得很清楚,阿依古丽,你辜负了我的期望。”

  阿依古丽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她马上分辩出讲话的声音就来自花纹密布的墙毯,她明白了,那里面一定安装了摄像探头,探头后面肯定是个密室。她立刻把目光投向那里,虔诚地说:“老师,请宽恕学生的错误。”

  神秘男人:“你的实习期快结束了,我对你的工作进展不满意。”

  阿依古丽:“我一直在努力接近对象。”

  神秘男人:“我不希望你再纠缠什么私情,你的任务是尽快获得南疆公安局的信息中心库规划蓝图。我们要尽快入侵他们的系统,使系统瘫痪。”

  阿依古丽:“这需要时间。”

  神秘男人:“我的耐心有限。”

  阿依古丽:“我知道。”

  神秘男人:“我需要提醒你:在战斗中,注意力和纪律能救你的命。我相信你还没有忘记我在课堂上的教诲吧?”

  阿依古丽:“是的,老师。注意力和纪律能救我的命。从一进入你们的组织,你们就警告过,我们已经没有权力获得自己的生命,我们的第二次生命是靠工作时的注意力和纪律来维持的。”

  神秘男人:“知道十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阿依古丽:“肉孜节。”

  神秘男人:“好好利用吧,争取这个机会,与王路接近,别错过良机。”

  阿依古丽:“我尽力。”

第十篇
第十九章(3)

                三
  马天牧对伊不拉音的采访暂时告一段落,她对伊不拉音说,再搜集些素材,就准备回北京了。伊不拉音对她的工作效率和宣传力度表示欣赏和满意,因为她的工作作风基本上是边采访边发稿,在一个星期里,她分别在《政协报》、《南疆日报》刊发出三篇极有影响的稿件,自从伊不拉音的事迹和照片上了报纸,许多政界人士都给他打电话表示祝贺,而且远远地向他致敬的穆斯林也多了起来,伊不拉音心里极畅快,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对政府的仇恨都能冰释似的。

  这天傍晚,小舅子玉素甫向伊不拉音汇报了一个情况,他说:“那个丫头上午在慈善基金会跟会计谈了半天话,还查看了账目。”

  伊不拉音:“账面很清楚嘛,谁来查都没问题。”

  玉素甫:“我很担忧,这样下去,有一天她会不会查到我公司的头上?”

  伊不拉音:“你又不是被采访对象。”

  玉素甫:“被采访就一定要接受查账目吗?”

  伊不拉音辩解:“她是记者,当然采访的很细致。再说,我们的情报不是已经反馈回来了吗,她的确就是一名普通的记者。”

  玉素甫皱着眉头说:“我感觉这个丫头没那么简单。前两天,我在南疆银行还碰到过她,我觉得她在跟踪我。”

  伊不拉音笑:“别太多疑。记者的交际面广大,哪儿都能去采访。”

  玉素甫担忧地:“你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对这个丫头却一反常态地信任,我很不理解。”

  伊不拉音感叹:“是啊,我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惟独见了她觉得亲切,可能,我确实喜欢她。”

  玉素甫:“我对她和对阿依古丽的感觉不一样,我倒觉得阿依古丽更可靠。”

  伊不拉音失望地:“别提她,她是个成不了气侯的丫头,她的西方教官对她很不放心。”

  伊不拉音看看墙上的时间,对玉素甫说:“好啦,快去准备吧,我的客人快到了。”

  过了一会儿,化妆过的阿不都尔被玉素甫引领着,来到伊不拉音面前。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里凝视了片刻,眼眶都湿润了。在阿不都尔眼里,几年不见,老师已经苍老多了,他不由地产生一种怜悯之心;在伊不拉音眼里,每送出去一个青年,他们都有可能不再回来,于是,他产生一种独怆然而泪下的感觉。在伊不拉音心中,阿不都尔是在感情上与他贴得最近的青年,可是,他却不能常常看到他。

  伊不拉音:“钱,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阿不都尔:“拿走这些东西,我又要离开你了。”

  伊不拉音:“我永远是孤独的。”

  阿不都尔:“其实我想陪伴你。”

  伊不拉音:“那你就辜负了我。”

  阿不都尔:“有时候,我真不想走了,我想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伊不拉音:“从你站到我面前起,你就失去这个可能了。”

  阿不都尔:“老师,告诉我,我究竟还要颠波多久?”

  伊不拉音:“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告诉你了。正因为未来是个未知数,才需要我们努力,直至做出牺牲。”

  师徒两人正做着深入的交谈,突然,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马天牧来了。伊不拉音的妻子认出敲门的姑娘是马天牧,便客气地开了门。

  马天牧与伊不拉音的妻子说笑着进了屋门,正在另一个房间数钱的玉素甫想阻挡已经来不及了。

  伊不拉音急忙轻启按纽,密室的门开了,阿不都尔钻了进去,就在密室的门关闭的瞬间,马天牧笑意盈盈地踏进屋来。

  伊不拉音有点慎怒道:“怎么也不提前预约,就擅自闯来了?”

  马天牧:“伊副主席见到我不高兴了?好啊,反正我很快就走了,你也用不着生气了。”嘴上打着哈哈,但她心里暗想,刚才进屋时,明明感觉有个人影一晃,怎么此刻却不见了呢?灵敏的嗅觉告诉她,这屋里有另一个男人的气味,与伊不拉音这种老人的味道不同。

  伊不拉音忙说:“不是,见到你我很高兴,我是说,你应该让我有个准备,好好给你送个行。”

  马天牧:“我急急忙忙赶来,就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准备明天一早直飞北京。”说着,她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飞快地留下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并且把纸条留给伊不拉音。

  伊不拉音接过来,遗憾地问:“为什么不多留几天,这些日子你光忙着采访了,也没时间玩一玩。”

  马天牧:“留给下次吧,我希望还有下次,行吗?”

  两人的对话进行到这里,马天牧钢笔上的摄像头始终冲着墙毯的方向,因为一进屋时,她就注意到了墙毯处有微微的晃动。她暗想,屋里没有风,墙毯怎么回晃动呢?难道那里是个暗室?职业敏感告诉她,那个墙毯处一定有问题。

  她把笔记本和钢笔收了起来,然后笑盈盈地向伊不拉音告别。

  第二天,马天牧乘机回到北京,她向总部上交了一份调查报告,内容是:经对伊不拉音慈祥基金会账目调查显示:1999年至2000年,每一两个月就有一笔汇款从国外汇入他的慈善基金会的账户。这些款项少的时候有1万美元,多时达2万-3万美元。目前,关于该慈祥基金会的资金走向、资金用途等,还在调查之中。但这些账目表面看简单,进一步的详细情况很难获得。

  总部领导在上面批示:返回南疆,继续密切关注。

  与此同时,马天牧还把在伊不拉音家拍摄到的录相资料整理好交给总部,并且要求总部授权她调查玉素甫与伊不拉音之间的关系。

  很快,总部有了意见:批准。

第十篇
第十九章(4)

                 四
  钟成果然没有失言,他开始操办艾力的婚礼。

  按照维吾尔族的婚俗,艾力选中帕丽旦后,要托亲友去女方家提亲,当女方同意后,艾力的父母才能带着礼物由女亲友陪同前往女方家商定订婚日期。订婚时,艾力的父母要带着聘礼,在亲友的陪同下,去帕丽旦家与她的父母及亲友会面,女方收下礼物并表示感谢,而后,双方商定婚期。

  艾力在家排行最小,上面是一串姐姐,所以,艾力的婚事变成他家最大的事情。艾力一听还要经过那么多程序才能娶到帕丽旦,急得抓耳挠腮。

  钟成严肃地问艾力:“你真的喜欢帕丽旦?”

  艾力一挑眉毛,耸耸肩,急切地表达:“我吐出的口水怎么能收回来?”

  钟成:“我听说,你以前说,女人要一年打一两次,不然像上树的鸟?”

  艾力马上对马建中挤挤眼说:“对那些不讲理的女人,当然要打,不过吗,帕丽旦很懂事,她不会招我心烦。”

  马建中的脸立刻阴下来了,他冲艾力说:“你老婆才不讲理。”

  艾力哈哈大笑:“我现在还没有老婆呢,就看钟头儿帮不帮我娶老婆了。”

  钟成:“听说,你威胁一些女孩说,男人吗,可以找一百人女人,女人只能找一个;如果婚后的女人有了外遇,就让她把结婚的钱都还回来,再赶她出门?”

  艾力尴尬而又恼火地:“这些女人的嘴,天天‘哒哒哒’个没完,她们主要是怪我不娶她们,就凭她们在背后造我的谣,我能娶她们吗?”

  钟成:“我听说,你背后议论人家阿依古丽,说她脸上刷了许多白漆,很复杂,又像垃圾堆,什么都堆在上面,我告诉你,人家可记着这笔账呢。”

  艾力把双腿一并,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弯腰动作说:“下次见了她,我一定向她表示最崇高的歉意,行不行?”

  钟成:“我听说,你还说过不少女人的坏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听见没有?你就要当新郎了,要有个新形象,能做到吗?”

  艾力把手心翻上去,在头的上方一挥,坚定地说:“为了帕丽旦,一切皆可抛!”

  钟成:“好,我帮你免去那些繁文辱节,直接去帕丽旦家商定结婚的事,怎么样?”

  艾力又是双腿一并,给钟成敬了个礼,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钟头儿,以后,你让我跳火坑我都跳。”

  钟成:“我可不干那事,我要让你生活幸福。”他颇有意味地对王路等人说:“还有你小子该解决的事也得解决了,你们可都是我的后院,只有后院不起火,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带兵打仗。”

  陈大漠和亚力坤早早地到大巴扎上挑了两条肥羊腿,两人一人一只羊腿扛在肩上,他们准备跟钟成一起到帕丽旦家去求婚。

第十篇
第十九章(5)

                 五
  艾力的婚期定在“肉孜节”这一天。

   趁着民族大学放假的机会,阿依古丽回到了依干其乡。

  母亲明显衰老了,她整天以泪洗面,丈夫和小女儿沓无音信的事实折磨着她,她的神情变得晃惚。阿依古丽极尽温柔地安慰母亲一番,希望能用语言缓解母亲的痛苦,但是,母亲什么也听不进,只是摇晃着她的身体,问她要丈夫,要热娜。母亲甚至神经质地认为,是阿依古丽把他们藏了起来,她一遍遍地挨个房间找丈夫和小女儿。

  阿依古丽难过极了,她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看着母亲的惨样,她心里矛盾极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从事的这份职业有多么残忍,她真想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回到一家人亲亲热热过日子的这段好时光,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她必须忘记从前的幸福。她忽然就不明白了,同样是生存,自己怎么就是这种活法呢?为什么不能改变的轻松一点,简单一点呢?

  可是,不容阿依古丽多想,她没有更多的时间拷问自己。她强迫自己赶紧去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务。

  阿依古丽装着不知道帕丽旦要结婚的事,她走进帕丽旦家,惊奇地问:“难道帕丽旦真的要当新娘子了吗?”

  帕丽旦羞涩地说:“我本来想给你发请帖的,是你们家出那么多事,我怕你伤心。”

  阿依古丽含泪抱拥着帕丽旦说:“这段日子,我的确是悲痛欲绝,可是你懂我的感情吗?你的幸福可能就是我新生的希望。”

  帕丽旦:“我怎样才能让你快活起来?”

  阿依古丽:“伴娘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帕丽旦:“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

  阿依古丽:“伴郎是谁呢?”

  帕丽旦:“艾力还没有对我公开他的秘密。”

  阿依古丽:“王路会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吗?”

  帕丽旦:“你希望他来是吗?”

  阿依古丽:“他看上去是那么有安全感。”

  帕丽旦:“你什么时候有不安全的感觉了呢?”

  阿依古丽:“在我突然不能左右自己的感情的时候。”

  帕丽旦惊喜地:“你喜欢他了?”

  阿依古丽:“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帕丽旦:“你真能守住秘密。说吧,我能帮你什么?”

  阿依古丽:“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当伴郎吗?”

  帕丽旦很快地答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第十篇
第十九章(6)

               六
   王路还是第一次给维族人当伴郎,因此比较兴奋。

  这天傍晚,娶亲仪式开始了。王路陪着艾力上了一辆披红挂彩的轿车,车后是弹奏着“热瓦甫”、“都塔尔”乐器的乐队,这其中还有吹唢呐的,令王路意外的是,亚力坤竟然会敲纳格拉鼓,他混在乐队中间,成为欢乐的一个主要部分。

  对于帕丽旦家,王路并不陌生,熟悉程度仅次于艾力。大伙欢天喜地地来到帕丽旦家,帕丽旦的亲属和朋友们,早在在葡萄架下侯着他们,双方人马一汇合,马上便是一片欢乐的海洋。按着风俗,这个时刻,他们应该跳维吾尔的民间舞蹈——赛乃姆。

  艾力在院子里望穿欲穿,帕丽旦却在屋里从容地装扮着自己。她已经从内到外换上了洁白的衬衫,她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姑娘,这会儿,一张美丽的脸上佩戴着金耳环、金手镯,外穿一件绚丽多彩的新娘连衣裙,这身行头,把她装扮得更漂亮了。阿依古丽给她的头上披长纱巾时,一滴泪落了下来。

  帕丽旦敏感而善良地问:“阿依古丽,你不愿意我出嫁吗?”

  阿依古丽:“恰恰相反,我羡慕你。”

  帕丽旦:“那你为什么流泪?你又不是我妈妈,舍不得我走?”

  阿依古丽:“因为你的生活太美好。我觉得,美好的,首先是正常的。你有一份正常人的美好。”

  帕丽旦:“可是你也能像我一样有美好的生活啊?”

  阿依古丽:“我和你不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呢,帕丽旦的母亲过来喊女儿上车了。

  头披长纱巾的帕丽旦在阿依古丽的搀扶下,一出现在院子里,亲属们便欢腾起来。帕丽旦的父亲伸出双手,在帕丽旦的身后喊了一声:“别了,亲爱的孩子,祝你幸福!”

  帕丽旦顿然掩面而泣,作为不忍离去状。阿依古丽忙陪着她向新郎的车走去。

  新郎艾力和伴郎王路,笑咪咪地站在车旁等侯着,帕丽旦一走近他们,艾力便迫不及待地把帕丽旦抱进车里。那时,阿依古丽向王路投去深情一瞥,王路当然感觉到了,但是他佯装不知,客气地向阿依古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迎新娘的队伍吹吹打打地来到距离艾力家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

  艾力的爷爷兴奋地手舞足蹈,他坚持一定要按维吾尔的风俗把新娘娶回家门。所以,帕丽旦下车后,没有马上进艾力家门,而是先被阿依古丽扶到一块地毯上坐下,由亚力坤、马建中、陈大漠、王路四人抬起地毯,抬到艾力家大门口。那时,门前点燃了一堆驱鬼避邪的“神火”,由库尔班大叔用火在帕丽旦头上绕了三圈,帕丽旦便绕着火堆转了一圈,才被允许进入铺有白布的大门,在亲属们的陪同下,进入了新房。

  钟成被邀请当主婚人。

  今晚,他也穿着整齐地和艾力的爷爷、库尔班书记并排坐在主婚席上。

  钟成神态庄严地问两位新人:“帕丽旦,你愿意嫁给艾力吗?”

  把脸掩在盖头下面的帕丽旦没有马上答复。亚力坤等人便起哄“愿意,愿意。”

  钟成:“我问的是帕丽旦。你愿意吗?”

  阿依古丽悄悄拉拉帕丽旦的衣角,帕丽旦才细声细气地回答:“愿意。”

  钟成笑吟吟地:“好,愿意就好。”他又问趾高气扬的艾力:“艾力,你愿意娶帕丽旦为妻——”他的一个“吗”字还没说出来,艾力已经两腿一并,手心向上,向在场的所有人大声报告:“愿意——我一百个愿意!”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接着,钟成将两小块馕,在碗里蘸了点盐水,作为最珍贵的礼品,分别赠送给艾力和帕丽旦。两位新人双手接过,当场吃了下去,表示他们从今往后,同甘共苦,白头到老。

  接下来,就是“接盖头”的仪式了。按照维吾尔婚俗,揭盖头的人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孩。她到底是谁呢?当钟成刚一宣布,“揭盖头!”突然,人群里闪出一位女子来,她轻巧敏捷地用手一拂,蒙在帕丽旦头上的轻纱便飘然滑落了。

  王路吃了一惊,阿依古丽也没想到,揭盖头的女子竟然是马天牧。当然,这个创意是《南疆日报》新闻部主任华雷提出来的。

  原来,昨天下午,马天牧又乘机返回了南疆。这次回来,他先与《南疆日报》的华雷取得了联系,因为政协报领导建议她,除了伊不拉音的事迹,顺便也采访些其他有价值的新闻回来。于是,华雷就诚恳地邀请马天牧参加英雄的艾力警官的婚礼。

  王路与马天牧四目相对,王路是吃惊,马天牧是得意。王路的吃惊在于自己与马天牧的距离越拉越远了,上次马天牧不辞而别,现在又悄悄返回,来去无踪影,自己还不如华雷有知情权呢,完全是个局外人嘛。

  王路表情的变化没有逃出阿依古丽的目光。她早已看出王路与马天牧之间的故事,肯定简单不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竟然有些酸酸的。好在“揭盖头”之后,新房突然欢腾起来,艾力和帕丽旦在大伙的邀请下,幸福地跳起舞来。阿依古丽先是用目光直视着王路,等王路有了反应迎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时,她落落大方地走过去邀请王路:“伴郎,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份吗?”

  王路:“噢,我差点忘了你是伴娘。”

  阿依古丽火辣辣地看着王路:“为什么不请我跳舞?千万别说你不会跳。”

  王路:“我确实不会跳。”

  阿依古丽猛然拉起王路:“站真了身体,你总该会吧?我来教你。”

  王路:“你好为人师?”

  阿依古丽:“你很沉着。奇怪,你这样年轻,怎么会这样沉着?”

  王路:“你该不会说,我还很神秘吧?”

  阿依古丽:“难道你不神秘吗?”

  王路:“想探视我的内心?”

  阿依古丽:“你认为我没有这个权力?”

  王路:“告诉我,男人跳舞的要点是什么?我不能老是干站着。”

  阿依古丽婉约一笑:“把手臂打开,不要高于自己的肩膀,随时环抱着你的舞伴,但永远不要近身。同时,目光永远不要离开舞伴的视线。”

  王路忽然觉得她有点可爱,便试着张开自己的两臂,阿依古丽立即把自己的两臂高高举过头顶,欢快地围着王路转了起来,她的目光死死地咬住王路,弄得王路脸通过起来,阿依古丽真是爱死了王路此时此刻的模样。

  马天牧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有两层用意,一是有意接近阿依古丽;二是给王路一个惊喜,作为一名高素质的特工,她当然知道谁是婚礼的伴娘和伴郎。只是,当她看到阿依古丽热情奔放地围着王路跳舞时,她有点受不了啦。在大学时,王路从不屑于进舞场,还反对她去跳舞,可是今晚,他竟然开放地跳起舞来,难道王路爱上阿依古丽了?马天牧的失落被华雷看在眼里,他适时地向她发出跳舞的邀请,马天牧随和地跟着舞曲跳了起来。

  王路当然也看到华雷殷勤地跟马天牧跳着舞,他想:马天牧根本不在意我,她故意惹我生气。王路的舞步本来就乱,心情一乱,竟然踩到了阿依古丽的脚背上。阿依古丽遗憾地说:“这么美好的夜晚也留不住你的心吗?”

  王路故意问:“你说什么?乐手的动静太大,我听不清。”

  第一支舞曲结束,王路和马天牧在各自的座位上盯着对方的眼睛,都没有动。第二支舞曲响起时,华雷又要请马天牧跳舞,她歉意地拒绝道:“我想过去采访一下沙漠里的英雄。”

  马天牧主动走向王路。她咬牙切齿,但声音极小地命令:“起来,跟我跳舞。”

  王路不得不站起身。

  马天牧一边做出跳舞的动作,一边问:“新疆舞的特点是什么?”

  王路:“男在下,女在上,我指得是手臂。”

  马天牧:“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跳?”

  王路:“我不会。”

  马天牧:“你刚才不是跳得很欢吗?”

  王路:“刚才是逢场作戏。”

  马天牧:“借口倒是很随心所欲嘛。”

  王路:“我说的是实话。”

  马天牧:“你晾了我半天啦。”

  王路:“你不会当众出我的丑吧?”

  马天牧:“今晚我就没打算放过你。”

  两人针尖对麦芒,正交着锋,阿依古丽满目含情地上场了,她对王路说:“怎么站着不跳啊?我刚才是怎么教你来着?来把手臂给我打开。”说着,她亲切地拉起王路的手臂,并把它们打开,然后向他抛了个媚眼:“来吧,目光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马天牧气得退出舞场,向华雷走去。她对华雷说:“想喝酒嘛?”

  华雷立刻兴奋地问:“怎么,你能喝?”

  马天牧:“这么高兴的日子,为什么不喝点?”

  这一晚,喝醉酒的不仅有马天牧,还有阿依古丽,还有艾力,还有亚力坤,惟独王路冷静得不行。

  钟成端着酒杯,颇有意味地示意王路到月光里走走,他说:“我觉得这两个女人都很有来头。”

  王路:“不会吧,两个花季女孩,有什么复杂的?”

  钟成:“如果你是这个评价,那就大错特错了。”

  王路:“有那么严重?”他暗想,这两个女孩中,我起码了解一个呀。但他没说出来。

  钟成:“我早就知道马天牧是你原来的女友,可我看她的样子,还是很在意你的,但是,如果你们是真爱,她为什么不敢爱你呢?有什么事情阻碍着她走向你呢?”

  王路:“是呀,这也是我心中的一个扣,我解不开,我觉得她变得神秘了。”

  钟成:“阿依古丽更神秘。她的父亲和妹妹失踪了,她却显得很平静,平静的似乎忘记了那件事的存在,你看她今晚表现出来的热情,你不觉得她在有意识地接近你吗?”

  王路:“我一没钱,二不潇洒,你说她贪图我什么呢?”

  钟成:“问得好。这也是我提醒你注意的。就物质而言,你是一无所有,可是,你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比一般的侦查员身份更特殊。也许我自私了,只从工作考虑你的问题,却不管你的感情如何。我觉得,无论马天牧还是阿依古丽都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女孩,你要防范她们,我要求你,在她们面前,关于组建信息中心库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外漏。这是原则。”

  王路:“我明白哪件事重要,哪件事次要。”

  钟成:“我就欣赏你这种心中有数的冷静。黑鹰有动静吗?”

  王路:“好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也许他已察觉我入侵过他的邮箱,而放弃了这个邮箱。不过,我正在关注另一个人。”

  钟成:“谁?”

  王路:“伊不拉音。这还得感谢马天牧的那几篇报道。”

  钟成:“他有什么疑点?”

  王路:“他做过二十年牢的历史我就不说了。如果他仅仅是想弥补做牢的污点而大肆在报纸上宣传,事情就简单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是他的慈善基金会。这几年,他利用民间筹措的资金,为少数失学儿童捐款,创办了小学校等等,做这些事情又能用多少钱呢?不知为什么,我特别想知道他的慈善基金会有哪些人参与?账面上有多少钱?都是什么人捐助的?我想知道这些资金的真正走向,揭开这个所谓“大善人”的面纱。”

  钟成激动地跟王路碰了一杯,他说:“好啊,咱们想到一起去了。伊不拉音这个人我已经盯了十几年,从外面上看,他没有什么违法行动,一切都是打着宗教的名义来行事,可是,很多人都明白,许多宗暴力恐怖案件,他都是幕后指挥,但苦于没有证据,而动不了他。我一直也在想办法,到底怎么动他?今天你帮我想出一个具体的渠道。我们可以先从他的周边的关系人查起,只要有一个缺口,就能把他从所谓的宗教保护伞里拉出来,还原他的狰狞真相。”

  王路:“这么说你赞成我的思路?”

  钟成:“我需要你在成功组建信息中心库的同时,利用你的计算机知识,隐蔽地查找伊不拉音不规行为的线索。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组建信息中心库的费用拨下来了,这里面有你很大一份功劳啊。”

  王路只觉得如虎添翼,他高兴地击了一下掌:“Yes!”

  钟成叮嘱道:“关于伊不拉音的问题,在上级还没有明确的指示前,一定要慎重。注意,咱们现在是只搜集材料,不能蛮干。”

  王路:“我会灵活掌握。”

  这时,阿依古丽也端着酒杯走到有月光的院子里,她显然喝醉了,她旁若无人地喊着:“王路,你躲到哪儿去了?你要陪我喝一杯。”

  追着阿依古丽出来的还有一个人影,那是马天牧,她显然也喝多了,她当然知道,找到阿依古丽就能找到王路。

  钟成嘴一呶说:“热闹了,有好戏看了,我相信你能招架。”

  这天夜里婚礼散后,阿依古丽坚持要搭乘王路的车回学校。为了避嫌,王路让亚力坤跟他一起把阿依古丽搀扶到车上。凉风一吹,阿依古丽觉得胃里的东西猛然被顶上来,她先是瘫软在王路的怀里,然后,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吐到本能地躲闪着的王路身上。

  王路借口要去擦洗外衣,让亚力坤拉着阿依古丽先走。

  王路急匆匆跑回艾力家,他想约马天牧一起回喀什,但艾力却嘲笑道:“那女孩早被护花使者华雷带走了,人家坐的是豪华轿车。”

  王路不知道就在他搀扶着阿依古丽时,马天牧在他身后一躲脚上了华雷的车。

  王路失魂落泊地跟着拉客人的大轿车回到喀什。他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跑到马天牧所住的宾馆,希望能与马天牧长聊一次,却见华雷端着一杯热奶进了马天牧的房间。

  王路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篇
第二十章(1)

   沙吾提觉得自己就像一堆货物,被人随便地抛来抛去。自己要去的地方似乎很神秘,一路上有那么多陌生的人出现,又消失,他们都是什么人,他不敢多问。              

                 一

  由莱丽出面作保,警方把曾参与恐怖组织活动的沙吾提释放回家。

  回到村庄,沙吾提直奔热娜家。但是,她早已在几天前消失得无影无踪。马木提的妻子二话不说把大门关上了。但是沙吾提不死心,他坚持每天到热娜家来等她回来。一连几天,马木提的妻子实在看不过去了,才打开大门,眼泪汪汪地劝沙吾提:“小伙子,谢谢你还惦记热娜,你忘了她吧,她已经不值得你爱她了。”

  沙吾提:“大婶,我真的很痛苦。”

  马木提妻子:“我为你难过。”

  沙吾提:“我要等她回来。”

  马木提妻子:“如果等下去,你的痛苦更大,这一辈子别想过太平日子。”

  沙吾提:“大婶,热娜对你说过什么吗?”

  马木提妻子:“她说,她不爱你。”

  沙吾提:“我不信。”

  马木提妻子:“是真的。”

  沙吾提:“她以前是个好女孩。”

  马木提妻子:“可她现在变了。”

  沙吾提:“我真的失去她了?”

  马木提妻子:“她属于别人了。”

  沙吾提终于绝望地离开马木提家。像所有穆斯林信徒一样,他这一生有两个愿望:一是能到国外求学,二是能到麦加朝圣。当然他还有另一个奢侈的想法,就是能娶美丽的热娜为妻。但是这三样,他没有一样成功,特别是现在,当沙吾提得知热娜根本瞧不起他时,他连死的心都有。

  库尔班书记把沙吾提接到家中,他跟沙吾提谈心说:“孩子,再也别胡思乱想了,重新做人,好好工作。”

  沙吾提泪流满面地抱着库尔班书记痛哭,他说:“大叔,你不知道我心里多苦啊,让我吃多少苦都行,就是别让我失去热娜,失去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库尔班书记说:“孩子,振作起来,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以后大叔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姑娘成家。”

  沙吾提坚定地摇摇头说:“大叔,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是我心里就是难受,我无法在这个村庄多呆一天,我想离开这儿,我要去闯世界,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男人,等我成功以后,再来看你老人家。”

  库尔班书记没有留住沙吾提,这个被情所伤、心如死水的青年毅然离开了生活过二十多年的栏干村,就在帕丽旦的新婚之夜,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第十篇
第二十章(2)

                二
  失魂落魄的沙吾提离开栏干村后,独自来到博斯坦,他从一个电线杆上看到“蓝梦网吧”在招工,于是,他前往应聘,顺利地当上服务生,他吃住在店里,月工资八十元。他倒也不挑剔什么,因为他的心情仍然很灰,仍然沉浸在忧伤的日子里不能自拔。

  沙吾提从未见过网吧的老板,他是个神秘的人,平时只往网吧里打电话,并不露面。

  沙吾提到“蓝梦网吧”十天之后的一个夜里,店里来了个陌生人,他说自己是从乌鲁木齐来的,是店老板的朋友,名字叫卡拉。店主安排他跟沙吾提住一个房间。

  卡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人长得非常瘦小,看上去很精明。他和沙吾提住在同一个炕上,卡拉说话的兴趣似乎很浓,他没话找话地跟沙吾提聊起来,他说:“沙吾提,听说你被女人伤透了心?”

  沙吾提长叹一口气,说:“活着真没有意思。我以为离开家乡就不再伤心,可是我发现,就是到了天边,我还是伤心。”

  卡拉刺激沙吾提说:“那你还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记住,一个为女人而伤心的男人是羞耻的没出息的,一个为民族的事业而奋斗的男人才是光荣的。你看你,一点精神都没有,看上去多么软弱?”

  沙吾提在黑夜中坐了起来,他真的很迷茫,不知道以后的事怎么办。他也想干一番事业给阿依古丽看,给所有人看,但他没有机会啊。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人到社会上能干什么好工作呢?“你是哪里人,到博斯坦来干什么?”沙吾提在黑夜里问躺在身边的卡拉。

  卡拉毫不在乎地说:“我呀,天马行空,哪有生意我到哪儿,我想到哪儿就到哪儿,腿长在我身上。”

  沙吾提被卡拉的潇洒劲儿给震住了,他想:世间竟还有这么快活的男人,跟这个男人一比,自己太渺小了。“你失恋过吗?”沙吾提认真地问卡拉。

  卡拉哈哈一笑:“你呀,心里只装着一个女孩子,你就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像你一样为了女人而伤心?我告诉你吧,女人从来没有让我伤心过,我倒是伤过许多女人的心。女人嘛,别把她们当回事,她们就把你当回事,你还没有经验,以后我慢慢教你吧。”

  沙吾提慢慢躺回床上,他试探地问:“你跟我们老板是朋友?你常常来这里?”

  卡拉颇有意味地说:“我跟你们老板啊,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对,就是他叫我来找你,说你是个很能干的青年,怎么样,跟着我做生意吧?”

  “到那儿做生意?我能干什么?”沙吾提突然兴奋了,仿佛有人在黑暗里给他打开一扇明亮的窗子。

  卡拉坐起身,他严肃地问沙吾提:“如果我让你跟我一起走,你愿意吗?我是做玉器生意的,许多地方都有我的玉器店,和田有,喀什有,国外也有。”

  “你在国外还有生意?”沙吾提吃惊不小,没想到自己遇到一个做大生意的人。

  “对,我在国外的生意只有一个伙计在照料,我一直想再找一个伙计,怎么样?你想到国外去帮我做生意吗?”卡拉似乎认真地问沙吾提。沙吾提的心动了一下,国外是什么样子?那可是梦想的地方啊,他以为国外就是麦加,而麦加就是信徒们都向往去朝圣的地方,所以他问卡拉:“如果我跟你去国外,能朝圣吗?

  卡拉说:“当然能。”

  “这么说,我回来后,就是沙吾提阿吉了?”沙吾提向往地说。

  卡拉说:“国外可好了,在那个大世界,充满着刺激和精采,我想你去了之后,所有的伤心事就全忘了。”

  沙吾提一夜未睡,他太激动了,没想到才离开家乡十天,就有好运了,他毅然决定,跟卡拉到国外去朝圣。”短短的十天里,沙吾提已经第二次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他发现,自从离开热娜,其实他还是很男子汉的,都是自己拿主意。因为心情渐渐有所好转,热娜带给他的痛苦,竟有些淡了。

  第二天,沙吾提毫无悔意地跟着卡拉到长途汽车站,搭上通往乌鲁木齐的长途汽车。

第十篇
第二十章(3)

                   三
  卡拉带着沙吾提到了乌鲁木齐,卡拉带着他住到一个不知名的人家里,卡拉对沙吾提说:“他是我们的联络员,他能帮你买到国外的飞机票,懂吗?”

  联络员见到卡拉特别兴奋,他问卡拉:“一切顺利?”

  卡拉说:“真主保佑。”

  联络员上下打量了几眼沙吾提,赞叹道:“又是一个棒小伙子,一起带走?”

  卡拉会意地问:“不带走留给他们吗?”

  第二天一早,沙吾提睁开眼睛时,发现卡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沙吾提吓得赶紧要起身,被卡拉摁住了,他问:“沙吾提,我问你,你要说实话,你对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沙吾提看着卡拉严肃的脸说:“我想跟你到国外去做生意,等赞够钱,我就去麦加朝圣。”

  “除了这两件事,你最想干什么?”卡拉仍然盯着他问。

  “我想读大学。”沙吾提实实在在地回答。

  “那好,你跟我到国外后,我送你到埃及经文学院去读书。”卡拉郑重地说,令沙吾提不敢相信。

  沙吾提摇头说:“不可能,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凭什么要帮我?到国外读书要花很大多钱的。”

  卡拉真诚地把手搭在沙吾提的肩上,慷慨激昂道:“因为你是我们维吾尔青年,你是我们的优秀青年,我不帮你,谁帮你?我已经把许多像你这样的维吾尔青年送到国外培训,我要把你们都培养成为对我们民族有用的人才。所以说,我为你出培训费是应该的,我感到很光荣。胡大说,人死后什么都带不走,我的身上留那么多钱做什么?我要把钱花在你们这些青年人身上。”

  沙吾提感动得差点要流泪。几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到生活是那么的美好,前途是那么宽广,世界真大,好人真多。他的心思顿时飞到埃及那个文明古国。他在心里想:如果我不是维吾尔青年,他会帮我吗?不会的。卡拉只热爱我们维吾尔青年,他是多么希望我们维吾尔青年有所作为呀。沙吾提暗暗发誓,等在埃及经学院毕业后,一定要双倍报答卡拉的恩德。到这时,沙吾提暂时忘记了失恋的痛苦,开始品尝新生活的美好用滋味。

  卡拉问:“你身上总共带着多少钱?”

  沙吾提身上带着库尔班大婶给他的三千块钱,他照实说:“三千。”

  卡拉说:“那好,你拿出二千五百块钱,我要用它帮你办理护照。你放心,你的学习费由我支付。”

  沙吾提没想到卡拉突然索要他的钱,他唯唯诺诺地并不想交出这三千块钱,但人家卡拉连学费都给他支付,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不情愿地把钱交了出去。“还有身份证呢?没有它怎么坐飞机?”卡拉又搜走了他的身份证。

  “好啦,等着吧,联络会尽快办理我们的出国手续。”卡拉友好地拍了拍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小伙子。                            

  第二天天黑时,卡拉又神秘地带回两个青年,沙吾提一年欢呼起来,原来这两个青年都是他在恐怖训练营地里见过的,一个叫巴特尔,他不爱说话,一个叫奴尔东,很爱说话。原来,他俩被艾尔肯派出来散发反动传单后,没等回到沙漠里,恐怖训练营地就被警方端掉了,于是,他们哪都不敢去了。前天,西尔艾力找到他们,告诉他们说,一个叫卡拉的生意人要带他们到国外去经学院读书。他们就跟着卡拉来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沙吾提。

  联络员快速给他们办好了去境外的护照。

  第二天,由卡拉带队,三个青年跟着他乘机到达J国。一下飞机,卡拉就说:“看,这个民族多么了不起,他们被苏联共产党压迫那么多年,终于独立了。我们的维吾尔也应该独立,像他们一样,对不对?”

  三个青年面面相视,不知怎样回答。卡拉摇头说:“你们从来没有出过国,到外面来走走看看,你们就会像我一样,时时刻刻都想着我们的维吾尔民族。”

  到了J国,卡拉把他们带到一个叫苏来曼维族人家。

  苏来曼三十岁的样子,稍瘦,胡子稀少。他似乎不会笑,脸绷得很紧。见到卡拉,他也说了相同的一句话:“一切顺利?”

  卡拉得意地:“真主保佑。”

  苏来曼把话题转到三个青年身上:“喂,小伙子们,你们到J国来做什么?”

  沙吾提抢着回答:“从这儿到埃及去上学。”

  “上学?对对对,是上学。”苏来曼笑得气喘,他指着卡拉说:“你为什么不干脆说明带他们去B国接受培训?你每次都弄得我左右为难。”

  沙吾提觉得事情变化太快,他以为取道J国的目的是为了最终到达埃及,但怎么会绕到B国呢?到B国去干什么?他很着急地盯着卡拉,希望他澄清这个问题,并希望苏来曼是在开玩笑。但卡拉说翻脸就翻脸了,他说:“咱们不去埃及了,我送你们到B国的伊斯兰堡帕沙尔经学院学阿拉伯语,那是世界上最一流的经学院!”

  这是什么意思,沙吾提看看巴特尔,又看看奴尔东,他俩也是一脸的茫然。沙吾提不知道卡拉是怎么跟他俩说的,但卡拉答应说过让他到埃及上学,现在为什么说变就变了呢?他的脸憋得通红,他朝卡拉伸出手去,不客气地说:“把钱还给我,我要回南疆。”

  卡拉根本不想理他。“要不,你就得送我到埃及上学,你得说话算数才行。我不去别的地方。”沙吾提坚定地说。

  “我说你怎么就一根肠子通到底呢?到B国上学有什么不好,这不是,你还有两个伙伴,他们都不反对。”卡拉生气地指责沙吾提。然后,他冲着大伙说:“你们三个听着,我明天要赶到B国,我刚才说了,那里的经学院是世界一流的,我愿意出资送你们到那儿学习,你们谁跟我走,就站过来!”

  大家沉默片刻,巴特尔首先站到卡拉面前。

  卡拉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不错,我会带着你干大事。”他又转向奴尔东:“你呢?不愿意接受我的资助了吗?那好,你滚回南疆去吧,但是你看到了,你的那二千五百块钱没有了,买了飞机票,我没有钱给你。”

  奴尔东听了这些话,动摇一下,也站到了卡拉面前。

   “那么,你呢?你坚持不跟我走吗?你身上只有五百块钱,你在J国能生活多久呢?护照期一过,只怕你不想走,这里的警察也要赶你走,要不,你就得在这里做牢,明白吗?”卡拉一威协,沙吾提还真不想走了,他赌气道:“我要是不跟你走呢?”

  “你会跟我走的,不信咱们走着瞧。”卡拉一招手说:“巴特尔,奴尔东咱们到外面吃饭去。”

  吾买尔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苏来曼家。现在他知道了,卡拉根本不是生意人,他在国外也没有什么玉器店,自己上当了,他想回国,但是身上没钱。他向苏来曼借钱,苏来曼不借给他。

  第二天,卡拉带着巴特尔和奴尔东到B国去了。

第十篇
第二十章(4)

                四
  苏来曼经营着一家小杂货店,生意并不好,沙吾提讨好般地帮着他干活,但苏来曼的脸一直阴着,他觉得沙吾提这个软蛋给他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劝沙吾提:“前段时间也有像你一样的青年,不想去那个地方,但最后还不是去了吗?”

  “那个地方怎么啦?为什么有的人不想去?”沙吾提不解地问。

  苏来曼突然觉得沙吾提很烦人,他厌倦地说:“反正J国是个很没意思的地方,我都不想住在这儿了,但是我走了,谁来接待像你一样从新疆来的青年?这是任务,我也身不由己。”

  “常常会有像我一样的青年到你家里住吗?”沙吾提好奇地问。

  “很多。他们一开始都像你一样又傻又笨,多嘴多舌。”苏来曼诅咒着沙吾提,他在给这个青年施加压力,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沙吾提赖在苏来曼家不走,苏来曼每天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让他自己到街上买吃的。断断续续老是有新疆过来的青年,他们一般只在此停留一夜,然后,很快就被人带到B国去了。沙吾提身上的钱渐渐花光了,他知道,到埃及上学的事终于被证实是个骗局。他伤心地流泪了,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总是被人抛弃。

  一个星期后,当沙吾提身上的钱彻底花光时,他要求道:“苏来曼,我没有钱了,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你能不能借给我一点?”

  苏来曼摇摇头,嘴里发出咂咂的声音:“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来,你也配当男人吗?有本事自己挣钱花,但不能伸手问我要。我让你每天住在这里已经很够义气了,你还好意思问我要钱?我看你还是听卡拉的话,到B国去学习吧,那里什么都有。实话告诉你,我这儿只是个中转站,你也看见了,他们最多在我这儿住一两晚上,就被带走了。阿力木不够朋友,他欠我的钱太多了,光让我干活,不给补助。”

  沙吾提明白了:前边走的那两个青年,还有自己都是被一个看不见的组织就像从地里拔萝卜一样,一个个拔出来,集中送到一个可能是他们自己的什么地方学习,然后派在什么用场上。

  沙吾提不知自己被选中是件幸是还是不幸的事,反正,他已经无法逃脱了。他一夜未睡,天亮之后,,他妥协了,他对苏来曼说说:“那你也送我去B国吧。”

  苏来曼的脸色顿时好转,他说:“我还真没见像你这么不识趣的,这样吧,我跟卡拉联系一下再说。”

  苏来曼很快给沙吾提办好到B国的机票,并且把他送上飞机,他说:“到了B国机场,那边会有人安排你。”

  沙吾提平生第一次出国,而且又在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国家到了另一个国家,虽然茫然,但是很新奇。当他的身体第一次接触到B国的土地时,他确实很激动,他暗叹:“啊,太神奇了,一个星期前,我还在国内,然后就到了J国,今天又来到B国,太过瘾了。”

  在机场的出站口,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举着写有“沙吾提”的纸牌,站在人群里等侯。

  沙吾提高兴地奔到纸牌面前。

  戴墨镜的男人并没有表情,他冷冷地打量沙吾提,然后问:“是苏来曼派来的吗?”

  “是的。”沙吾提回答。

  戴墨镜的男人说:“走吧。”

  “去那儿?”

  “送你去伊斯兰堡学习啊。”

  沙吾提被带到了戴墨镜的男人家。进门后,男人把墨镜摘下来,跟他重新握手:“我不是B国人,我是A国人,我加入的是A国政府军组织。我的组织派我为阿力木组织工作。”

  A国人的家原来也是个新疆青年中转站。他告诉沙吾提:“我平均每两三天接待一批你们新疆来的青年,阿力木组织给我的月薪是两百美元,我已经在这儿干了一年。我不明白,你们新疆青年为什么都喜欢出国学习?你们真的能独立吗?”

  这个男人把沙吾提送到了伊斯兰堡。到了伊斯兰堡,来接沙吾提的是两个地道的新疆人。那时,沙吾提觉得自己就像一堆货物,被人随便地抛来抛去,但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要去的地方很神秘,一路上有那么多陌生的人出现,又消失,他们都是什么人,受控于谁?吾买尔不敢多问。

  两个新疆人自我介绍说:“我们是阿力木手下的,负责把到这里的所有的新疆人送到A国培训基地。不过,你们得先到经学院学习阿拉伯语。”沙吾提明白了,也就是说,自己的终点站并不是经学院,而是陌生的A国,自己现在被送到这儿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最后被送到A国的阿力木基地。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看来,已经上了贼船。

  果然不出所料,两个月后,当沙吾提的求知欲正强烈时,两个新疆人又来了,他们找到沙吾提说:“喂,退学吧,形势很紧,没时间让你继续学习了,阿力木要求你们现在就到A国去。”

  沙吾提不情愿地说:“可我想学更多的经文知识充实自己。”

  “你想在这儿读完大学吗?要都像你这样慢腾腾的,我们新疆人到哪年哪月才能独立呢?阿力木等不及了,他让你们快快去。”来人不客气地催促道。

  “可是我们到A国能干什么?”沙吾提疑惑地问。

  “什么都能干,阿力木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现在能说几句阿拉伯语的吗?”

  沙吾提回答:“能说简单的日常用语。”

   “好,很好,喂,今天你要跟我们一起到A国,好好想一下,再给自己另起一个名字。”其中一人催促道。

  沙吾提不解地问:“我的名字是父母给的,为什么要换呢?”

  新疆人说:“参加我们这个组织的人,什么都要舍弃,财产、生命,什么都不能留,你父母给你的名字算什么?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就是让别人不知道你是谁。”

  “可我知道我是谁。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谁。”沙吾提辩解道。

  “你到底想好没有?要不,我们给你起一个名字?”新疆人烦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得让我考虑考虑。”吾买尔一争辩,两个新疆人就皱眉头,他们开始揭吾买尔的短处:“听说你追一个女人费了不少心思,人家还是没要你,是不是你那个家伙不行啊?”两个新疆人嘲笑他。

  沙吾提很恼火,他走到一边,把双手交叉地抱到胸前,来个就是不开口。

  新疆人在他的背后说:“喂,你叫“热西提”怎么样?到了A国,你就是热西提了。”

  “我不愿意!”

  “愿意不愿意,我们就这么叫你了,热西提,热西提!”

  “该死的热西提,我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找到我?我就是沙吾提,我就不是热西提!”沙吾提诅咒着新疆人强加给他的新名字。

  沙吾提被两个新疆人带到了A国的“东突伊斯兰党”接待站。两个新疆人就此神秘地消失了。

第十篇
第二十章(5)

                  五
  沙吾提六神无主,他怎么也想像不出来,几天功夫他就来到异国他乡,而且始终被人控制着。他的到埃及去读经文的梦想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沙吾提惊恐地想:他们到底要他干什么?除了一个青春的身躯,他一无所有。他不由地愤恨起那个只承诺不守信义的卡拉,他想,都是他把他弄到如此狼狈、像个流浪者的地步。就在沙吾提站在窗前发呆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于是大喊:“卡拉,你这个骗子!”

  正要进屋的卡拉听到如此不恭敬的话,悖然大怒,他厉声地对狂妄的沙吾提道:“你太过分了。你应该感激我,没有我,你这一辈子都在一个小地方为能挣到一分钱而斤斤计较,为一个傻瓜女人而伤透心不能自拔。是我,把你带到一个新天地,把你的忧愁赶走了。”

  “可是我又有了新的忧愁,我连自由都没有了,你说这是不是忧愁?”

  “我们整个维吾尔都在汉人的统治下,我们整个民族都没有自由,你个人还想有自由?告诉你,要想获得自由,首先要让我们的民族获得独立和自由。”

  “你说话才过分了。在我被你带到这儿之前,我是自由的,我周围的维吾尔也都是自由的,我们没想过你现在想的问题。”

  “这恰恰是我要带你们到这儿的目的,我们的民族太愚昧了,需要进行大面积的觉醒教育,包括你这种读过汉语学样的青年。你是我们的青年,明白吗?你要为我们的民族事业工作,而不是为汉人的政府,不是为你个人的自由!”

  沙吾提闹涂糊了,他不明白卡拉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对汉人政府的情绪,他问:“卡拉,你在A国到底是做什么的?”

  “首先我要纠正你,在A国我的名字不叫卡拉,而是叫阿不都尔,听见没有?就像你现在的名字不叫沙吾提而叫热西提一样,这是规矩。我是干什么的,你问得好,你听清楚了,我是你们的负责人,你以后的行动要听我的指挥。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小伙子,你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是怎么回事,但你是个读过书的人,你会比别的青年明白的快,当你明白了你正在做什么,你就会产生一种光荣和自豪感,你做的事情比你在网吧里当服务生不知道要大多少千倍,多少万倍。好好想想吧,想当男子汉的的小男人!”

  沙吾提又吃了一惊,刚一接触的时侯,他就觉得卡拉不像是商人,而像干其他事情的人。

  阿不都尔对沙吾提说:“咱们把话挑明了讲吧,我是来跟你们这些青年谈话的,我要让你们加入我们的‘南疆敢死队’组织,这个组织是为我们维吾尔的民族独立而存在,你们考虑考虑我说的话,你们是否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是否愿意为我们的民族独立献出一切,财产、生命、亲人?你们要好好想想。”

  沙吾提重新陷入迷茫。生命中一个重大的转折就这样不期而至,他还很年轻,他的思维和见识都有限,亲人们都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怎么办?他只知道过去他是自由的,从未想过管什么人,或被什么人管。他的心里摇摆着,如果一旦答应,他的人生将从此改写!

  但是,阿不都尔却激动地“啪“地一下把一张加入恐怖组织的表格拍到桌上说:“年轻人,来吧,只要你填了这张表,你就正式加入到我们的组织当中了,我马上送你去接受新的培训。”

  “新的培训?是什么?”沙吾提来了神气。

  “对呀,你不是想学习吗?我一开始就答应送你去培训,只要你填了表格,我就送你去专门的基地进行培训。这是在国外啊,将来有一天你回到家乡,你就可以对人们说,你曾经在国外培训过。”阿不都尔相信他的游说肯定成功。

  看着桌上的表格,沙吾提仍然迟疑着:“为什么非要填表?不填不行吗?”

  “填了表就说明你是我们组织的成员了,只有成员才能送去培训。”阿不都尔耐心地解释。

  “那我能不能先看一下表格里的要求,考虑一下,再决定是否填表?”沙吾提要求道。

  阿不都尔把桌子拍得“嘣嘣”直响:“你太让我气愤了。告诉你,从今天起,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只能回答‘是’,你要是有多余的一句费话,我就一枪毙了你,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的组织成员要都像你一样糊涂,我们还搞什么民族独立?维吾尔民族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才完蛋的。马上给我填表,不然——”阿不都尔把枪掏出来放到桌子上,严厉地瞪着面前的年轻人。

  沙吾提重重地咳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但阿不都尔说:“填表之后,不要对其他人说出你填写的内容,听到没有?”

  沙吾提拿过表格默默地看了片刻,表格的主要内容是:个人基本情况、简历、社会关系、境外的亲戚、感兴趣的东西、爱好、会讲何种语言、特长等等。

  阿不都尔满意地收起桌上的枪支,重新别到腰里。

第十篇
第二十章(6)

                  六
  “只要进了这个门,你们千万别打算从这里逃跑,无论你跑多远,他们都会把你找到,然后,毫不留情地杀死你。为什么?因为你已经看见了我们的事情。这是一个备战的年代,一个备战的地方,我劝你们认真接受培训,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开始两个月的射击、制造炸药及体能训练。希望你们通过这个培训,完成从一个自由青年到圣战战士的转变。”

  沙吾提四处张望,冷不防被阿不都尔点名:“沙吾提,你还记得自己宣过的誓吗?“

  沙吾提赶紧答道:“知道。“

  “那就要履行自己的誓言,刻苦培训。不然,你就会受到《古兰经》的惩罚,听到没有,你们全部?”

  “听到了!”青年们不敢不回答。

  “还有一个规矩你们必须遵守:“谁也不准打听谁的姓名,你们每个受训的人都是秘密来到这里的。你们的情况,只有我和阿力木知道。”

  严格的受训开始了。沙吾提从未见过这种阵势,他直叫苦不迭。原本一个热爱诗歌的青年,现在不仅要天天摸枪械,而且每天摸爬滚打地流几身汗,他简直无法适应这种巨大的反差。

  每天早晨起来,青年们要先做乃玛子,之后,进行两个小时的晨练,主要练单杠、俯卧撑、跑步等,休息半小时后吃饭,之后学习武器弹药知识,主要有轻武器的拆装、炸药的制作、重武器的使用,学习至中午吃完饭后,做中午的乃玛子,再午睡一个半小时,下午再学习一个半小时的宗教课,晚饭后有时上宗教课,之后,点名安排值班站岗人员名单,每两个人站一个小时的岗。

  沉重的体能训练把沙吾提累惨了,由于受不了体能训练的苦累,每天下来,别人都正常休息,沙吾提却要在又黑又小的屋子里关禁闭,时间是五个小时。三个月下来,沙吾提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关禁闭中度过。

  三个月的培训结束后,青年们被拉回阿力木的恐怖组织基地。                  

  阿力木的恐怖基地四周围着铁丝网,铁丝网里聚集着近千名来自新疆的青年。他们多是被阿力木等人以免费提供食宿、到国外读书为诱饵,骗来的。这些青年头上缠着白布、身着军服,他们神情严肃地背着枪,他们以为他们在为民族的独立而圣战,却不知他们其实只是为阿力木等少数几个人的利益充当牺牲品。

  恐怖基地内有十几间泥巴盖成的营房,多数是帐篷,有的帐篷里可容纳五、六十名士兵。这些简易的房群中,有一间是阿力木专门用来当做监狱的房子,这间房子里每天都关着二十余名受到惩罚的新疆青年们。

  沙吾提来到阿力木基地时,看到的是一百多辆军用坦克气势汹汹地蹲在恐怖组织基地,好像随时要像什么地方冲过去。其实这都是“A国政府军”为表示友好,把淘汰的坦克送给阿力木,给他壮门面而已。不管怎么样,阿力木的恐怖基地里备战气氛很浓。

  一天,阿不都尔专门召见了沙吾提,他说:“你们的课程相当重要,如果派遣到境内执行任务,就需要你这样身强力壮还有点头脑的青年人。”他还拿出《安全教程》一书的复印件,说:“这本书,你好好学习一下。以后用得着。”

  沙吾提拿过来翻了一下,书的主要内容是介绍对公安机关的反侦察,去某个地方就根据某地的风俗习惯改名、蒙面等。一股冷气直冲头顶,他觉得可怕极了。

  这次学习结束后,沙吾提和奴尔东等二十余名受训过的恐怖分子即将从各种渠道潜回境内。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一篇
第二十一章(1)
                一

  这天,公安局传达室的老大爷通知王路:门口有个女同志找。

  王路以为是马天牧来了,连忙来到传达室。却见阿依古丽亭亭玉立地站在风中,她手里捧着一件高档皮夹克。见到王路,她诚恳地招呼:“你好。”

  王路客气地回礼:“你好。有什么事吗?”

  阿依古丽真诚地说:“我是来道歉的,希望你能接受。”她送上那件皮夹克。

  王路躲闪着问:“这从何说起?”

  阿依古丽解释道:“那天吐脏了你的衣服,所以特意赔一件新的给你。”

  王路预感到这个女孩接近他是有目的的,所以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对,于是他说:“扯得太远了吧?再说,我们有纪律,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

  阿依古丽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够亲密,如果我是你的好朋友的话,你会接受吗?”

  王路客观地说:“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算好朋友。”

  阿依古丽不客气地问:“你认为我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了解?一生?”

  王路回敬道:“对有些人的认识,可能用一生都看不透;而对有些人的认识,可能只需一个小时就够了。”

  阿依古丽失落地问:“你不信任我?”

  王路不想太伤害眼前的姑娘,他说:“我是不相信自己。”

  阿依古丽把怒气掩饰起来,她说:“尽管你伤害了我的骄傲,但我仍然佩服你的镇静。”

  王路建议道:“也许你应该学会隐藏情感。”

  阿依古丽绝望地问:“你决定拒绝我的好意?”

  王路不忍心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给阿依古丽一丝安慰,于是说:“这样吧,作为歉意,改天我请你吃饭,赏脸吗?”

  阿依古丽心里果然还受了点,她甚至调侃道:“好吧,我给你这个面子。”

  阿依古丽不得不转身离开,虽然这次试探失败了,但也算有收获,王路毕竟答应请她吃饭。

  回到房间,她把王路要准备请她吃饭的事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指示她:“我只给你五天时间,三天后的晚上八点,派人与你在热比亚大厦的西餐厅接头交货。”

  阿依古丽问:“如果我做不到呢?”

  对方没有回答她。

第十一篇
第二十一章(2)

               二
  对于组建信息中心库的事,南厅长真的是“不余遗力”,不仅费用全部落实到位,而且,他还派来一支15人的技术增援小组,帮助南疆钟成的工作。

  一时间,钟成和王路的精力都投入到这项工程当中。

  上次王路说请阿依古丽吃饭,其实是个托辞。说过也就忘了。但阿依古丽没有忘。她等了两天,没见王路的动静。想想接头的时间快到了,于是,第三天下午,她迫不及待地来到公安局楼下。她先是拨王路的手机,没通;又把电话打到王路的队上,也没人。她本想硬闯上楼,但被卫门坚决地拒绝了。于是,她想到了艾力。

  艾力一听说自己老婆的朋友来了,忙说:“你等着,我马上到门口来。”

  艾力老远就两腿一并,手心朝手向阿依古丽来了个致意动作。

  阿依古丽打趣道:“人的一生需要三样东西就足够了。一个好家庭,一帮好朋友,一份好职业。我真羡慕你,这三样你一样都不缺。”

  艾力充满谢意地说:“我有好家庭,也有你的功劳在里面。”

  阿依古丽仿佛看到了艾力对帕丽旦的忠诚,她的眼里流露出羡慕,她叹气道:“唉,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帕丽旦一样,有个好家庭?”

  艾力真诚地:“看上谁了?说出来,我帮你牵线。”

  阿依古丽一看艾力说话这么直接,心里有点不高兴了,她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艾力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够婉转,可能刺伤了这位老姑娘的自尊心,于是转变话题,他问:“唉,对了,你到这儿来找我有什么事?”

  阿依古丽支吾着说:“我,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想问问,王路他在不在?”

  艾力一听明白了,他回答:“他正忙着呢。”

  阿依古丽不悦地:“忙到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艾力热情地说:“要不,你再等会儿,我进去帮你找找。”

  阿依古丽随意地:“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你想让我在这里当冰美人吗?”

  艾力犯难了:局里有规定,不允许非警察进大楼,何况反恐队这样的工作重地。

  阿依古丽善解人意地说:“我相信你对朋友是真诚的,但你也守组织纪律。干你们这行的,做朋友和守纪律要严格地分开对吧?算了,既然你的纪律比朋友还重要,那我走啦。”

  看到阿依古丽把脸拉了下来,艾力也觉得自己不近人情。可是,他就是不能违反纪律。他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他说:“这样吧,你在这儿等着,我保证把王路叫出来。”说完,他跑开了。

  不一会儿,王路气喘吁吁地来了。也不知艾力是怎么跟他说的,反正王路是来了。

  远远地看到王路,阿依古丽竟然有点心跳,紧张,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正在起变化,她有点失控了。

  王路抱歉地对阿依古丽说:“就凭你是位漂亮的女性,你也有权指责我不信守诺言。”

  阿依古丽故意淡淡地:“我去书店回来,路过这里。”

  王路明白了,他大方地:“走吧,我也饿了,请你吃饭去。”

  吃饭的地方是阿依古丽选的,就是曾经爆炸过的热比亚大厦,这里距公安局一步之遥。

  大厦刚刚修复一新,一楼的西餐厅正放着令人心碎的《伴你回家》的曲子。阿依古丽一踩在西餐厅的地毯上,就想流泪。她流泪是因为她厌倦了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她流泪是因为自己的两位亲人至今毫无下落;她流泪是因为她感到真的爱上了眼前这位与她一同踏着《伴你回家》乐曲就餐的青年,她真想一返身,扑到王路的怀里,让所有的阴谋和恐怖远离这间餐厅,让这一刻永恒。这,真的是她的一个梦。

  眼前,阿依古丽把梦深深理藏起来,回到严酷的现实中。她主动点了一瓶法国红葡萄酒,给她和王路每人酌了一杯。两人慢慢啜了几口,期间,有人给王路打来一个电话,趁着王路到外面接电话的时间,阿依古丽把一种能产生幻觉和和安眠的两用药沫倒进王路的杯子里。

  在西餐厅的一侧,有个西方面孔的男人正背对着阿依古丽,他戴着一幅茶色墨镜,他的面前是一面隐型反光镜,反光镜里的阿依古丽正往王路用过的酒杯里倒药沫,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所以,这餐饭没吃完时,王路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与他面对面的女人变成了马天牧,他主动握住“马天牧”的手,说:“你是我惟一亲近过的女孩,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人。”

  “马天牧”借机套王路的话,她恳切地表达着:“我不想冒险了,我想有个家,亲爱的,给我一个家好吗?”

  除了马天牧,王路心里从未容过其他女性,或者说,他与马天牧的感情,其实是马天牧占主动权的。现在马天牧主动提出要跟他成家,王路还真有点不相信,他疑惑地问:“你愿意跟我在南疆安家?”

  “马天牧”泪水涟涟地点点头,并且温柔地抓住王路的手说:“是的,非常愿意。”

  王路仿佛觉得一块石头重重地落地了,噢,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他的意识和身体顿时也轻松起来,他说:“天牧,我困的要死,想睡了,扶我回去好吗?”

  “马天牧”忙伸手托住王路的身体,让他的身子尽量靠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她可以不用回头,就能闻到王路发际里散发出的味道,那是一种雄性的好闻的味道,她一边陶醉地闻着,一边温柔地对王路说:“来,站起来,咱们回家。”

  当阿依古丽扶着王路摇摇晃晃往西餐厅门口走去时,那个神秘的西方面孔的男人也买单结账了,他披着一件厚厚的风衣,头戴一顶皮帽,与迎面而来的阿依古丽撞到一起,他戴着皮手套的手赶紧握住阿依古丽的手,阿依古丽没有倒下去,但只这一握,她立刻觉得掌中一阵细细的钻心的疼痛,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掌上划了一个口子,细细的血珠还往外渗透着呢,她以为是自己刚才开酒瓶时,不小心弄破的。神秘男人关切地摸了一下她手掌上的伤口,然后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小姐,你喝多了,走路要小心。”

  一丝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着阿依古丽,虽然她没有看清此人的面孔,但她意识到:提货的人,提前到了。

  阿依古丽搀扶着王路,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热比亚大厦”,那时,西餐厅里另一个角落里的女客人也结账走了,她走出“热比亚大厦”,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那对摇摇晃晃的男女,她把距离始终控制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她是马天牧,她跟踪的目光里既有困惑也有警惕。

  阿依古丽搀扶着王路来到公安局门卫,门卫当然认识王路,而且王路这阵子总是加班。门卫今天换了个年轻小伙子,他一丝不苟地认真地履行职责,他开始时不让阿依古丽进门,后来王路证实这女孩是他的女朋友时,他仍然坚持让阿依古丽登记。无奈,阿依古丽只得照做了。

  因为登记,等待的时间略长,王路一别站不稳的样子,而且他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做不到,他有些恼火地对门卫说:“你真他妈的罗嗦,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就要成家了。”

  阿依古丽办完登记手续后,对门卫礼貌地说:“其实,我也不想进你们公安局,可是今晚他值班,非要让我把他送回办公室不可。”

  门卫手一挥:“进去吧。”

  于是,阿依古丽合理地把王路护送到反恐一队办公室。

  进屋后,王路张罗着要给“马天牧”倒水喝,可是水杯还没找到,他自己就一头裁到值班床上,不一会就打起呼噜。

  阿依古丽走过来温柔地给王路盖好被子,她注视了一会儿心仪的人,确定他确实睡着了,于是,俯下头来,吻了吻王路那青春的额头以及厚厚的性感的嘴唇,她真的有点留恋不舍,她在心中暗说:“对不起了,亲爱的人儿。”

  阿依古丽快速行动起来,她很快就从王路的抽屉里翻出了那份南疆信息中心库的“规划蓝图”,并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拍摄下来。

第十一篇
第二十一章(3)

              三
  听着阿依古丽手里的微型摄像机发动“啪啪啪”的轻微响声,王路看似熟睡的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他伸出手去,按了一下床头的铵钮,正守侯在门卫的陈大漠等人立刻接到了“动手”的信号,他们忽啦一下从门卫冲出来,直奔反恐一队。

  正在拍摄“规划蓝图”的阿依古丽,似乎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她警觉地收起摄像机,就要往外跑,只见王路“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身来,他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阿依古丽的腰,阿依古丽倒是反应很快,立即擒拿王路的手指,她原以为王路会疼得松手,但王路嘴里却说:“记住,注意力和纪律能救你的命。”

  听到这句话,阿依古丽一惊,顿时要瘫软了。但这种状况也只维持一秒钟,她突然将左臂一弯曲,凶狠地撩击王路的裆部,王路一下子将阿依古丽凌空抱起,然后猛然松手,将她从凌空中摔下来。

  阿依古丽“啊”地喊了一声,还未来得及爬起身,却见陈大漠等人冲进来。

  艾力的嘴里发出“咂咂”声,他感叹:“好厉害的女人。我老婆竟然有这么能干的朋友。”

  阿依古丽脸色惨白,王路上前扶起她,然后说:“刚才你帮我,现在我帮你。真的,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你一定要对我说,如果我帮得上忙,一定帮你。”

  此刻,阿依古丽愤怒地逼视着王路,她百思不得一解:王路貌似厚道,实则刁钻,自己为什么把他想得那么简单呢?”

  王路当然知道阿依古丽的愤怒是有所指的,他善解人意地解释说:“中国有句古话,兵不厌诈,你上当了。”

  阿依古丽忿恨地说:“我想知道,你的脑袋里还有多少诡计没有施展?”

  王路自豪地说:“人脑的潜力,可能计算机也算不清楚。但我需要纠正你的是,我这里储存的都是智慧而非诡计和阴谋。”

  阿依古丽:“我只求速死。”

  王路:“我跟你打赌,你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因为你还有许多事情没办完,比如你的家人还没找到,比如这份规划蓝图还没到你的上级手中。”

  陈大漠到外面给钟成打了个电话,钟成指示:“稳定阿依古丽的情绪,争取钓出她的接头人和上级。”

  马天牧在距离公安局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她的目光紧紧追踪着反恐一队那束刺眼的光亮,她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看见阿依古丽扶着王路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第十一篇
第二十一章(4)

               四
  阿依古丽沉默了两天两夜。无论反恐一队的人怎样走马灯似地审问她,她就是一言不发。直到被抓后的第三天,阿依古丽开口了,她开口了,是因为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在她即将奔赴死亡之际,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王路。于是,她开口说得第一句话就是:“王路呢?我要见他。”

  让王路暂时回避,是钟成的策略,也是撬开阿依古丽嘴巴的惟一杀手锏。

  阿依古丽的心灰透了。她预感到自己必死无疑,既便警方不让她死,她的上级也准备让她去死了,而她自己也早有厌世之心。直到此刻,她才确证自己其实是个爱情至上的女人,而非什么职业特工。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不想去回忆,她现在惟一想做的事,就是在临死之前与王路多呆一会儿,如果这个愿意能实现的话,她死也瞑目了,可是,谁能理解她的爱情?谁会相信她的爱情?她在内心已经想好了一切,她向钟成请求:“让王路来见我,然后我就带你们去见接头人。”

  钟成反问:“为什么一定要见王路?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对我不能说吗?”

  阿依古丽的目光里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她说:“你只知道当领导,不懂什么叫爱。我现在这种心情,只为王路开放,而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王路两天没见阿依古丽,再见时,发现她红注意到的肤色已经变成菜色,整个人因为精神崩溃而垮掉了。王路生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侧隐之心,他这道眼神却立刻被阿依古丽敏感地抓住了,她问:“你同情我?你是来和我道别的?”

  王路一惊,暗想,难道她想自杀?但他没有把怀疑说出来,他正色道:“也许你应该为你选择的道路感到后悔。”

  阿依古丽悲观地:“我只后悔认识你太晚。”

  王路用拒绝的口吻说:“就算认识得早,我们也未必是同路人。”

  阿依古丽:“那样的话,我的生命里会多一点快乐的时光。我也会因为为你做了什么,而没有遗憾。”

  王路装傻地说:“你说的话太玄,我不懂。”

  阿依古丽干脆地说:“说不说这些话,是我的事;听不懂,是你的事。我不能强求你告诉我,说你听懂了。”

  王路:“你别太悲观,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也许你还有生路。”

  阿依古丽叹气道:“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几个小时了。请问现在是几点?”

  王路抬腕看了看表说:“差十分七点。”

  阿依古丽忽然就流泪了,她绝望地看着王路说:“我和你,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然后,我们就会永别了。我求你,这一个小时给我,别离开我。”

  王路觉得事情不妙,忙问:“你越说越让我听不懂了,能清楚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依古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王路,她伸出双手,希望王路能把她整个儿接过去,但王路坐在那儿没动。

  阿依古丽叹了口气,说:“我请求你,看我一眼。无论我干的事怎样令你憎恨,无论我怎样后悔,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对你说:我爱你。也许,你觉得我疯了,其实我很冷静。我庆幸自己能在死之前,对所爱的人表达我的感情。真的,我并不在乎你是否爱我,我在乎的是我爱你。如果你能拥抱我一下,我会照你所说的去做,这是一个将要步入死亡的女人最后的请求,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王路认真地说:“你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我恐怕无法做到。”

  阿依古丽追问:“是因为你不爱我?还是因为我是你的敌人?如果因为你不爱我,那你对我逢场作戏一下也行;如果因为我是你的敌人,现在我不是了,我只是一个渴望爱的女人,总之,我需要一个理由。”

  王路迟疑了一下说:“因为我心里有一个爱人。”

  “她是马天牧,对不对?”阿依古丽几乎疯狂地喊叫起来。

  王路真诚地点头:“是。”

  阿依古丽嫉妒地:“你是为了维护心中的爱人而拒绝我?你的回答比杀死我还难受。”

  王路冷冷地说:“我对你说的是实话,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希望你把我当做感情赌注,来决定你交待还是不交待。感情和工作本来是两回事,希望你不要硬把它们扯到一起,这很可笑。你愿意交待就交待,就算我们从你这儿打不开缺口,也有办法把你的接头人挖出来,你信不信?”

  这时的阿依古丽神情已经恢复到冷静,她颇大度地说:“我不逼你了。好吧,我配合你们。但是我要申明,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被你对马天牧的爱所感动。同样是女人,她真幸福,我得到的是你这会儿对我的只言片语,她却能一生一世都陪伴你。虽然我很难过,但我也知足了。我既然说了我爱你,那么,我一定会为我所爱的人做一切。只是,现在,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还剩下二十分钟,我甚至来不得告诉你,我是怎样到境外去求学,怎样被蒙骗参加了境外的分裂组织,又怎接受了谁的安排潜回境内的。我只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咱们马上赶到‘热比亚大厦’,我与接头人8点钟在那儿交货;第二,我很快就要死了。三天前,他们在我身上使用了生化武器,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那种东西只要进入到我的血液里,72小时之后,我就会莫名其妙的猝死,死亡时的症状是:发高烧,呼吸短促。

  阿依古丽坚持着说完这句话,王路伸手去探阿依古丽的额头,果然,阿依古丽的额头很烫。他急得大喊:“钟头儿,陈队,快来,把她送医院。”

  钟成原来就在隔壁办公室,一听王路喊人来,立刻涌进来。

  阿依古丽一把握住王路的手,感激地说:“送医院也没用了。这是境外恐怖组织刚刚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的生化杀人武器,医生根本查不出本因。不过,在我死之前,能这样握着你的手真好,真是令我意外。”

  阿依古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王路。王路坚定地说:“带我们去找接头人。”

  阿依古丽笑笑,她说:“我爱你,我会帮你的。”

  可是,等阿依古丽赶到“热比亚大厦”时,一张西方面孔的神秘男人却从卫生间的后窗溜走了。还差三分钟8点时,他忽然看到“热比亚大厦”周围增加了许多可疑的人,他预感阿依古丽可能出事了,所以,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佯装去卫生间。

  阿依古丽进西餐厅时,搭眼一看,一个熟悉的背影朝卫生间去了,她想抬起手臂指一指,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王路等人冲过来时,她已经死了。

第十一篇
第二十一章(5)

               五
  仅仅一个月时间,南疆公安局的信息中心库已经初见规模。

  这件大事总算石头落地了,王路没有忘记另一件大事的进度情况。

  这几天,他以公安局准备办一个网络安全培训班为借口,与南疆银行的计算机管理员交上朋友,然后稍稍用计,将有关慈善基金会的账单秘密打印出一份。他用了一夜的时间,对账单进行分析。慈善基金会的账目看上去走向清晰,没什么漏洞。但也有异常显示:1999年至2000年,每一两个月就有一笔汇款从国外汇入他的慈善基金会的账户。这些款项少的时候有1万美元,多时达2—3万美元。这一发现令王路振奋,他想,这个基金会果然有境外捐款,那么,境外都是什么人与伊不拉音勾联呢?他亟需知道这个秘密。但是,目前公安局还没有给他出示查账的手续,怎么办?

  王路当然不甘寂寞,他知道这种事,一旦向领导报告,肯定不被批准,而且发现了线索不穷追猛打,又会贻误战机,他宽慰自己:一切为了工作。就算有一天被领导发现而受到处分,他也认了。此刻,他怀着豁出去的心态,决定用“黑客”入侵的办法来解秘。没办法,他需要掌握伊不拉音确凿的犯罪证据。

  王路费尽周折才打出一份来自境外的账目单,他悄悄把账单号告诉了公安部科技信息中心的巴特尔的那个同学,希望他能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查实这笔账目的来源。

  很快,巴特尔的同学回告:这些资金都是境外的一个慈善基金会转来的。也就是说,既便这些资金是通过“地下钱庄”转来的,但从账面上却看不出问题。

  境外的线索断了。王路并不气馁,他又转为对另一个问题的调查。他想,这个慈祥基金会的资金在南疆的走向到底是怎样的呢?是不是真的如马天牧报道的那样,把资金都用到慈善助学上了呢?答案很快有了,账目上的资金与实际所用资金有很大缺口。再细查,王路发现,其中部分资金分批打入一个叫玉素甫的人注册的贸易公司。又查,得知,玉素甫是伊不拉音的小舅子,平时做点羊毛生意。

  王路知道,他有可能在一个地方找到突破口了,那就是玉素甫的贸易公司。这个贸易公司成立于五年前,注册资金是5万,可是,当王路进入到该公司电脑管理的账目时,却发现该公司近一两年内,账面资金多时高达60万,但又在一两个月内突然降至2万。令王路兴奋的是,这个公司存在偷税漏税的事实。

  钟成听了王路的汇报,问:“这就说明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把玉素甫找来询问?”

  王路:“这没问题。”

  钟成:“这样以来,伊不拉音就会惊慌失措了。”

  王路:“如果玉素甫能吐口,可能离抓伊不拉音的时间就不远了。”

  钟成:“你这段时间的工作很出色。”

  王路:“也许以后你会找理由说你看错了人。”

  钟成:“什么意思?”

  王路:“没什么。咱们马上动玉素甫吗?”

  钟成:“既然条件成熟了,我为什么不动他?”

第十一篇
第二十一章(6)

                六
  马天牧亲眼看到玉素甫和他的员工们一一从那个楼里走出去,然后走远了。她还是没有轻易行动,直等到天完全黑透,她看了看表,才决定动手。她要求自己必须在半小时内从玉素甫的贸易公司坦然地走出来。

  马天牧用万能钥匙悄然地打开了座落在二楼的玉素甫的贸易公司。由于职员们离去的时间不长,屋内还散发着难闻的烟味和汗味。她手持一个微型手电筒,套了鞋套,戴上胶皮手套,先是仔细地搜检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线索,然后,她快速打开桌上的电脑,等屏幕上弹出公司账目单时,她用提前准备好的软盘,一一将它们拷贝下来。做完这一切,她又从保险柜里找出账本,挑出相关的几页账单,用微型摄像机紧张地拍摄。

  一个黑影两手扶墙,两脚轻盈地向马天牧的背后移动过来,就在黑影即将动手制服马天牧之时,马天牧突然一个地趟倒地,同时用脚踢向对方的裆部,可是差了一寸,没够着,让对方躲避了。而且,对方反过来勾踹马天牧的踝关节和膝部,想将马天牧弄倒。马天牧急忙用手电筒砸向对方,但对方的手已经从她的斜前侧伸手抓住了她的胸衣,她赶紧用左手按住对方的手,同时后撤转身,抬起右臂,随着转身将右手大臂由上向下砸压对方手臂的腕部,并且转身下折其腕。接受培训时,马天牧每用此招与对手对打,对手都痛喊着认输。可这一次却不灵了,对手一反身,却将她摁倒在地。

  眼看马天牧要吃亏,对方认出马天牧的目光后,倏地把手松了下来。

  黑影原来是王路,他压低声音:“我们相遇的方式和地点可真不一般啊?”

  马天牧也认出了对方的眼睛,她气恼地:“你怎么来啦?吓了我一跳。”

  王路:“这么精彩的游戏,我怎么肯坐失良机?”

  马天牧:“你对这儿有兴趣?”

  王路:“你是什么人?”

  马天牧:“记者啊。”

  王路:“你比刚才冷静多了,但是仍然露出破绽。”

  马天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路:“恐怕你的微型摄像机电池快耗尽了。”

  马天牧:“我相信你备足了,会借给我用。”

  王路:“为什么冒这个风险?”

  马天牧:“我对这个公司的账目有怀疑?”

  王路:“谁给记者入室偷拍的权力?你的老板是谁?”

  马天牧:“我想揭露一个真相,我梦想得到独家新闻。”

  王路:“是什么把我们隔开了?”

  马天牧:“是各自的工作。”

  王路:“你必须有自己的秘密吗?”

  马天牧:“刚才我差点要对你说出来了,但是我没说,可能以后永远也不会说了。”

  王路:“既然如此,我不得不把你带回公安局。”

  马天牧挣脱王路的手臂:“需要带到公安局的人是玉素甫,我担心晚一步,他就会逃跑。”

  王路:“是的,他早已察觉到你。”

  马天牧:“你怎么知道?”

  王路:“三个小时前,他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你现在拍摄的账本,是我刚刚放进去的复制品。”

  马天牧气极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

  王路:“从你这次奇怪的出现。”

  马天牧突然指了一下窗外:“有人。”趁王路一分神,马天牧夺门而去。王路没有追上去。

第十一篇
第二十一章(7)

               七
  玉素甫坚持不说话。

  亚力坤问:“知道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玉素甫无语。

  亚力坤:“我的数学不太好,想请教你几个数字的加减法。”

  玉素甫紧张地思索着亚力坤的问话。

  亚力坤:“你有权保持沉默,我也有权不再沉默。实话告诉你,我们盯你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你能否告诉我,一个注册只有5万元的小贸易公司,在2000年的1月13日,账面上突然激增到60万元,然后,几天之后,这笔钱又神秘地消失了。请问你做什么样的生意能挣这么多钱?又是什么样的人提走了这笔钱?”

  玉素甫的额头开始出汗。

  亚力坤:“就算我不追查你这笔钱的来源与去处,我请你算算,你账面上进来的这60万元,如果交税的话,应该是多少?按照百分之十四的比例收税,你应该向国家上缴8.4万,可你的账面上并没显示出缴税的证据,那就是说,你偷税漏税了。知道偷税漏税该判做几年牢吗?”

  玉素甫额头的汗水顺着面颊流下来。

  亚力坤给他递上一杯热水,然后把阿依古丽的照片送到她面前,问:“认识她吗?她跟你姐夫关系似乎不错啊?”

  玉素甫大惊失色:“他们的事我不清楚。”

  亚力坤又把马天牧的照片送到玉素甫面前,问:“她也去过你姐夫家,对不对?”

  玉素甫恨恨地说:“这不是那个记者吗?我早提醒过姐夫,迟早会裁到女人手里。”

  亚力坤催促道:“别紧张,先喝水,边喝边想,好好地想,过一会儿,或许你能想起许多埋在心底里的话要告诉我。而且你必须告诉你,如果你把它烂在肚子里,我保证你这个人就会烂在这间黑屋里,永远都出不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一篇
第二十二章(1)

     第二十二章
  由艾力掩护,王路把催泪弹投进车里。恐怖分子很可能在王路蹿上车顶那一瞬间引爆身上的炸药,那样的话,牺牲是注定的。王路对这个世界还是很有感情的,他不想从此消失。王路一心想着尽快把催泪弹从车窗里扔进去,他想看看那个受了伤的家伙长得什么样。

  王路跳下来猛跑,艾力向着另一个方向跑。王路相信,那是他一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艾力也是,他跑起来像个水鸭子,他边跑嘴里边蹦蹦蹦地乱叫,他在为自己打气,也证明他自己还活着,这是他后来告诉王路的。

   一

  库尔班书记家院子很大。他住在坐北朝南的那间大屋,他的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三口住在东面的屋里。库尔班书记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全都出嫁了,小儿子跟着父亲一起过。这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

  天黑透时,库尔班书记才从外面回来。自从在沙漠里被恐怖分子打昏,然后绑起来冻了一夜,库尔班书记得了严重的关节炎。不管天气多热,他都要穿着厚厚的毛裤捂着膝盖,他曾问过亚力坤和艾力,他们也都跟他一样,每遇阴天,浑身疼痛,那滋味只有疼痛的人自己知道。

  看到丈夫回来了,一个身着艾达力丝长裙,腰围粗壮的老妇人赶紧招呼道:“吃饭吧,孙子喊饿了呢。”她是库尔班书记的老伴——地里拜尔。

  库尔班书记抱过四岁的小孙子说:“饿了就吃嘛,男子汉,饿了就吃,不用等我老汉嘛。”

  一家人热热乎乎地吃完饭。库尔班想睡觉了。妻子说:“先等一会儿,我去端盆热水来,给你泡泡脚,这样,你的关节会舒服些。”

  儿子房间的灯先熄灭了。

  库尔班书记还在泡脚。妻子在一旁边帮忙,边心疼地数唠:“你现在就这么疼,老了以后可怎么办?”

  库尔班书记说:“有你伺侯,我怕啥?”

  就在老俩口洗脚的时候,三个蒙面人爬上库尔班书记的睡房房顶;三个蒙面人堵在库尔班儿子的门前;还有三个蒙面人守在库尔班家的大门口。

  在房内洗脚的库尔班书记仿佛听到点动静,他问老伴:“头顶上好像有声音?”

  老伴听了一会儿说:“外面在刮风。”

  有人说“夫妻就是一辈子在说话。”这对相伴了几十年的老俩口说完最后一句话,只听“嘣”的一声,有个黑色的东西从屋顶的窗口里落到他们的头顶上,又砸下来,还未等他们看清楚是何物,这个黑色的东西就在库尔班书记和他的老婆之间爆炸了,老两口顿时成了一堆红色的粉沫,升腾着弥散在空中。他们谁都看不见谁了,两人的灵魂在房间里飘荡着,溶为一体。

  听到爆炸声,库尔班的儿子急忙推醒刚刚熟睡的妻子:“快起来,院子里怎么有响声?”他光着脚跳下床,顾不上开灯,就跑出屋去。

  三个守在门口的蒙面人,扑上去就砍。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库尔班的儿子疼得哇哇大叫,他在倒在血泊中之前大呼妻子:“海力比努,快跑,告诉警察去!”

  趁着蒙面人有些分神之际,他从地上爬起来,本能地往大门冲,却被门口的三个蒙面人堵住去路,他想起自家院里有个木梯,于是,他又冲出突围,冲到院子的一角,努力把梯子竖起来,他拚命往上爬。但刚爬几步,追上来的那群人把梯子推倒了,他们把他从梯子上拉下来,照着头和脸就砍下去,足足砍了六十刀才住手。

  库尔班的儿子被剁成了肉酱。他的妻子海力比努已经跑到大门口了,也被这群人拖回来吹了四十多刀。她随着丈夫的灵魂去了。

  库尔班六岁的小孙子还在熟睡之中,也被砍成肉泥。

  九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隐在夜色里,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库尔班书记一家?没有人知道凶杀案是何人所为?

  当邻居听到爆炸声、呼救声而赶到库尔班家时,库尔班书记家已经血流成河。

第十一篇
第二十二章(2)

                二
  从现场看,五名死者都是被刀砍死的。尢其是库尔班书记,身上一共被砍了二十刀。最长的刀口达25厘米,最深处伤及骨头。手段非常凶残,不是对被害者深仇大恨怎么能干得出来呢?

  库尔班书记一家五口人的尸体,被闻讯而来的邻居们抬到院子里的大通铺上,这些死者的身体叠加在一起,成为侦查员们心中沉重的块垒。

  村里的“伊麻木”赶来为死者一一净身。亲戚们静默地流着眼泪,他们纷纷找来白布,准备往死者身上缠,这些死者与生者之间隔着一层白布。所有到场的穆斯林们,都在无声地流着眼泪,他们的眼泪一滴一滴洒在库尔班家的地上,与死者的血融到了一起。

  王路带着警犬“黑虎”在库尔班书记家院子里寻找异味。“黑虎”以前在昆仑山边防部队受训三年,王路是它的新主人。

  王路觉得死者亲戚的样子更让人悲伤,这也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惨不忍睹的场面,一时间,平日里所有的轻松都变得凝重了,重得让他的喘气都粗起来。就在这一刻,他的心理年龄迅速上长,他迅速成年了。他用从未有过的温存看着正在低头忙碌的亚力坤和艾力,他很想过去拥抱他们、安慰他们。王路猜想,相对自己的难过程度,亚力坤和艾力更加难过,因为,死者是他们的维族同胞啊。

  亚力坤正在平静地给门框上的血迹拍照。他是个老侦查员了,很懂得把感情隐藏起来,他不可能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许多围观的群众都在看着他们呢。

  艾力和马建中蹲在库尔班书记的睡房里半天了,他们在那堆爆炸物前提取爆炸物。艾力的一缕卷发不知什么时侯垂到前额,正好遮住他的眼睛,所以,王路看不到艾力是不是也哭了。

  钟成先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屋里屋外地看了看,他的脸一直阴沉着,他的心因愤怒而激烈地跳动着,但是,除了他自己,别人看不到他动荡的内心。过了许久,他重新站回到库尔班书记的遗体前,向这位老朋友做了最后的道别,然后,他抬眼向一直在院子外忙碌的陈大漠望了一眼,仅仅望了一眼,陈大漠就知道了,钟头儿想要离开这里了。

  钟成沉默着离开库尔班的家。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他的大脑并没有因为痛失了一位亲切的朋友而发懵,相反,他的大脑反而更清晰了,他现在需要马上开展侦破工作,尽快抓获残忍的杀人凶手。作为一个地区公安局的局长,尤其在看过血淋淋的现场之后,他心里清楚,这绝不是一宗普通的杀人案,乡里的书记很多,凶手为什么非要选中库尔班书记一家呢,一定有他们的政治目的。他恼火不已地想:怎么就慢了一步呢?一想到“黑鹰”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在不知名的暗处得意狂笑,他就觉得窝火。

  王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钟成的身边,他不客气地说:“钟头儿,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时候,做为一名堂堂的公安局长,你的位置应该在公安局的信息指挥中心,对着宽大的屏幕指导战斗。你现在干得是一个反恐队长的活,是我们这些侦查员的活。”

  钟成:“你在批评我。”

  王路:“是的,如果我有这个民主批评权的话。”

  钟成:“我今天到这儿来主要是想看库尔班最后一眼。”

  王路:“你那么重感情。”

  钟成:“这些年,如果说我的工作还取得了一点成绩,全是因为像库尔班这样的好兄弟的支持,我是来送送他的。”

  钟成又说:“走吧。”

  王路最后一眼望了望库尔班书记的家,那个热情地为侦查员们宰羊的库尔班大叔不见了;那个把自己家里的石榴汁悄悄塞到侦查员们的车里的库尔班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那个机灵可爱,天生就会跳舞的小巴郎永远地消失了;那个给侦查员们做拉条子面吃的库尔班书记的老婆和儿媳妇再也不会说话了。

  王路的内心充满了忧伤。但是,他没有时间忧伤下去,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跟上了队友们的脚步,那时,他想起北疆的一位年迈的哈萨克歌手为他和马天牧弹唱过的一首歌:

             敌人已踏上城头,

             快饮尽最后一滴酒。

             把兄弟的尸体堆起来,

             我们准备战斗。

    噢,一旦我们沉默着离去,

  就意味着战斗。

第十一篇
第二十二章(3)

                 三
  尽管王路向钟成提出一个很艰难的目标,但眼下他还得用老办法破案。他决定把侦破指挥部设在依干其乡乡政府,周围的八个自然村都在他们摸查的范畴。钟成简要布置了侦查方向,让大漠带着侦查员们分头找线索,他自己则选了一个信号强的地方,用手机向南疆地委书记万明做了汇报。

  万明书记终于从自治区党校学习回来了。他接到钟成的电话,叮嘱道:“钟成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别着急,下一步的工作是尽快破案。需要我怎么配合就开口,我尽可能去做。”尽管万明书记来得时间不长,但是与钟成融合得很快。

  钟成说:“我预感到杀害库尔班书记的恐怖分子不会走多远,因为四周都是沙碱地,他们能往哪儿逃呢?我想在依干其乡多呆几天,争取弄出点线索。”

  万明书记说:“无论如何要破案,从我上任起,敌人就在跟我挑衅,我们可绝不能手软啊。”

  钟成说:“你知道,在这点上我最坚定。”

  万明书记说:“你就大胆放心地干吧,我相信你。”

  忙了一下午,各种线索都上来了,但没有重要的。陈大漠带着人三三两两地回到乡政府院里,大伙的情绪都很急躁。大漠一回来,就钻进屋里向钟成汇报摸查情况。

  王路无声地在院子里遛警犬——黑虎。

  马建中的老婆给马建中发来一个传呼,说女儿的奶粉没有了,让他赶紧去买。马建中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他恼火地把老婆的留言抹去,嘴里唠叨着:“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现在,我忙得团团转,哪有空去买奶粉,我就不去,看你怎么办?”

  艾力冷冷地敲边鼓说:“怎么办?好办,离呀。”

  亚力坤心烦道:“艾力你又胡扯什么?刚发了案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有线索,马建中十天半月的根本就回不去,他老婆走了,那个家谁管?你管嘛?”

  艾力自知理屈,假装打了个喷嚏,到一边拧自己的鼻子去了。可是,马建中仍然觉得心里的火气没法消散,于是,他故意在院子里摔摔打打。拧完鼻子回来的艾力见状皱着眉头说:“建中你有完没完?在那儿摔打什么?你要是真想摔,咱俩摔一跤?”马建中仿佛正等着这句话,他顿时变得脸红脖子粗,扯着青筋挑衅道:“牲口才不敢呢,来呀,摔啊?”

  王路看出大伙的情绪不对,这时他反倒冷静许多,他把交叉两臂,把身体横在马建中和艾力之间,什么话也不话。“黑虎”无言地站在王路身后。艾力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觉得挺没劲儿,闪到一边去了。

  大漠跟在钟成身后出来了。钟成说:“吃饭去。”

  马建中仍然气鼓鼓地,他说:“不饿,不吃。”

  艾力却说:“饿坏了,我得吃。”

  钟成说:“我让你们去吃,就去吃。哪那么多费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一行人来到依干其乡的一个清真饭馆吃羊肉抓饭。

  饭馆老板是个肩膀上搭着块毛巾的中年男人,一顶白底的蓝纹的小花帽扣在头顶上,显得很是俏皮。看见钟成来了,他愣住了,随后马上展开笑容张开两臂迎过来,“噢,我的老朋友,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坐,快坐呢。”钟成亲热地跟他握握手,马上换用维语问他:“最近好吗?”老板笑逐颜开地,“噢,托你的福,不错,不错呢。”他把正在端盘子的儿子喊过来,“塔西,过来,过来。”然后得意地勾着大拇指介绍:“看,这是我的儿子,十七岁了,跟着我一起开饭馆。”少年羞怯地冲钟成笑了笑。钟成用维语鼓励他们:“好好干,发大财。”饭馆老板忙说:“谢谢,谢谢。你们想吃点什么?”钟成说:“每人一份手抓羊肉吧。”饭馆老板讨好地说:“我请客,每人再来一份薄皮包子,好吃呢。”说完,他也不管钟成是否同意,直接进了厨房。

  看到钟头儿跟这一家人有问有答,其他人都愣了,想不到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竟然还有钟成认识的人。

  老板进了厨房又空着手出来了,他拍了拍钟成的肩,示意他有话要说。于是,钟成跟着老板走出饭馆。老板说:“十几分钟之前,我这里来了几个青年人,我觉得他们的神态很异常。他们进门后,什么话都不说,相互之间好像也不认识,他们吃饭的气氛显得很压抑,吃完就匆匆地走了。”

  钟成:“往哪个方向走的?”

  老板:“不清楚。”

  钟成立即打断老板的话:“谢谢你说这些,下次再来吃你的手抓饭!”

  钟成一个眼神,大伙谁也没问什么,哗地一下,离开了热气腾腾的饭馆。

  出了饭馆,钟成透露说:“这个饭馆老板在十几年前曾涉嫌贩卖毒品,因其是被蒙骗的,加之认罪态度好,我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把他逆用了。此人也很争气,不久就帮着公安机关破了一个特大贩毒案。再后来,我帮着他摆了个小货铺做点生意,赚了点钱后,他又改做饭馆生意了。”

  钟成说:“如果我分析的没错,刚才那几个人应该与库尔班书记被杀有关联。”

  钟成分工:“大漠,你带亚力坤先往村口探情况,我们回乡政府准备战斗。”

  大漠和王路查验了一下枪去,朝着村头去了。

  艾力跑到邻居家,花钱买了几个馕回来,大伙就着开水简单地吃起来。正吃着呢,突然,村头传来两声枪响。细细的枪声,在偌大的村庄里并不乍耳,村里的老百姓也听不出来,但侦查员们立刻分辨出来了,钟成一惊:“不好,出事了。”

  钟成布署道:“王路你以最快的跑速,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剩下的人跟我在原地等消息,不能蛮干。”

  钟成说过了不能蛮干,所以马建中不敢多问,急躁地在院里走来走去。艾力倒是很冷静,他假装轻松地吹着口哨,眼睛则紧紧盯着通向村口的小路。

  一会儿,王路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向钟成报告说:“钟头儿,陈队让我回来向你报告,他们追那帮人去了。”

  原来,那个饭馆老板没跟钟成说实话,其实他看见那几个人朝村头走了。想想钟成曾经对自己的好处,老板决定又不安了。所以,钟成他们一走,他撤开腿就去往村头追去,幸运的是,追了一会儿,他竟远远地看见了那几个青年,那几个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也撒腿就跑。正好一名派出所的民警路过,饭馆老板告诉他说,前面跑的那几个人可能有问题,钟局长指示要查清他们的身份。于是,派出所民警就跟饭馆老板一起追那帮人,可是,那帮人跑得更快了,那个民警凭着职业敏感认为跑在前边的人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于是,就一边追一边拔枪鸣示。民警让饭馆老板赶紧回去报案。

  陈大漠和亚力坤马上朝有枪声的地方跑去。

  “往哪个方向跑的?”钟成急切地问。

  “顺着村头的排碱沟跑的。”王路回答。

  钟成果断地说:“他们跑不远,前面是盐碱滩,没有藏身之地。”

  钟成以最快的速度从乡里调来五部汽车、二十名武警战士及三十名民兵。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各种力里加起来有八十多人,足够把整个排碱区团团包围住,把前后沟堵死。用这个阵容去对付那几个犯罪嫌疑人应该没问题,起码从气势上压过对方一筹。钟成料想那几个人跑不出多远,他们势必会成瓮中之鳖。他觉得这场行动来得突然又必然,无论怎样,做为一名现场指挥官,他都不允许自己损失一足一将,这点必须做到。

  那时王路和艾力、马建中他们已经把汽车开到路边,想到马上展开的很可能是一场血战,钟成有意识地坐进王路驾驶的汽车里。他问王路说:“怕不怕?”王路嘴一咧,“跟你在一起,怕啥?”钟成不再说什么,他把手臂探出车窗,向车身后面的队伍挥了挥手,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向村外出发了。

  王路把警犬“黑虎”带在身边。

  王路把汽车发动起来后,“黑虎”蜷在后驾驶室里,无比机敏地竖着耳朵,它已经数次参加过战斗,是个战功赫赫的“优秀侦查员”。它跟在王路身边刚刚一个月,它很想为王路赢得战功。只是没人能听得懂它说的话。

第十一篇
第二十二章(4)

               四
  陈大漠和亚力坤跑出村外五百米左右后,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他们的左前方移动,于是,亚力坤用维语向他喊话:“你是干什么的?”对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警觉地把身体跳到排碱沟里,隐藏了起来。

  亚力坤又问:“你是尔肯所长的手下吗?我们是来接应你的。不要跑了。”

  对方的声音也从沟底传出来:“我是尔肯所长手下的民警,你们是哪部分的?”

  亚力坤说:“我们南疆公安局的。”

  民警从沟底爬了出来,他想,遭了,那伙人跑远了,但是,他相信,那伙人应该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陈大漠和亚力坤气吁吁地跑过来,陈大漠和民警简单地问过手,他着急地问:“人呢?还能不能追上?”

  民警说:“难了,天黑透了。”他告诉他们,那伙人就是顺着排碱沟跑的,他一直在后面追。看情形,他们没有分开跑,而是混成一团跑的,现在是追不上了,但是,也不见得能跑远。

  陈大漠决定不追了。他分析,现在情况不明,又是黑天,侦查员人少对方人多,闹不好被他们袭击了。不如三个人一边慢慢往前寻找,一边等待增援的队伍。于是,三个人背靠背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往前走。

第十一篇
第二十二章(5)

               五
  其实,那伙人就在距离陈大漠他们不到一千米的地方窝藏着,他们没听清警察们之间的对话,但他们知道有人在追他们。他们实在跑不动了,索性就地一滚,滚到排碱沟底,缩在了一起。

  “喂,怎么少了一个人?西尔艾力,他去哪里了?”他们中一个声音沙哑的人惊叫。黑暗中,他们相互叫着对方的名字,一查,才发现带他们出来杀人的西尔艾力逃跑了。他们一共八个人,跑了西尔艾力还剩七个人。这时有人骂道,“该死的蓝眼睛,该死的白皮肤,他把我们坑了。”西尔艾力跑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在他们在村头与民警遭遇后,西尔艾力感觉出事情不妙,于是,当别人出了村都顺着排碱沟往前跑时,他却独自朝着相反的方向一口气跑出二十公里,把同伙们都甩了。虽然他的右脚有些跛,但他毕竟当过体育教师。

  这伙人跑不动了,杀害库尔班一家人时的凶残劲儿已经消失贻尽,现成,他们只想抱怨一个字,那就是“累”。其中有人紧张地问同伙,“是不是警察追上来了?”同伙回答说:“可能是库尔班的灵魂追上来了。”这句话,把他们自己给吓住了,于是,他们越发觉得黑夜里到处都闪着死去的库尔班一家人的眼睛。于是,就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要杀他们?”问的人自己又解释:“不是我们要杀的,是西尔艾力要我们去杀的。”他们以为说了这句话,自己的罪责就会被减轻了。又有人在黑暗中小声说:“跑吧,再不跑警察就追上来了。”“怎么跑?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白碱滩,跑也没用,就算跑出警察的手心,也得在这荒滩里饿死,我不跑了。”那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听了他的话,这些人索性趴在沟底不跑了。他们都明白,没有三天三夜,别想跑出白碱滩。他们又怕又累,于绝望之中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警方别追上来。或者警察追上来了,但是没有发现他们。又有人在黑暗中说,“如果被警察发现了怎么办?我们杀了那么多人,政府肯定要枪毙我们。”那个沙哑的声音说:“我们的水壶里是炸弹,如果警察追上来了,谁要是想死,按一下接钮就死了。”说到死,其他人都不说话了,谁想死呢?如果想死的话,就不跑了,现在,他们不是不想继续跑,而是跑不动了。

第十一篇
第二十二章(6)

               六
  钟成带着人马浩浩荡荡驶近了,五辆汽车全部开着大灯,把黑夜照得很亮很亮。

  大漠老远就听到了动静,他知道钟成带着队伍赶来了。大漠顿时有了力量,他就着车灯的光亮,向车队挥手。钟成老远就看到了陈大漠那高大的身板,他给王路下命令,“在距离大漠十米的地方停车。”

  车队停下来,钟成喊:“不要熄火,汽车大灯全部亮着。”

   “黑虎”一跳下车,就冲着黑暗中的排碱沟扑去,被王路及时拽了回来。

  王路抚摸着“黑虎”的头说,“别急,等钟头儿安排了任务后,咱们再行动。”但是,“黑虎”仍然固执地向排碱沟底下狂吠。王路向钟成汇报说:“钟头儿,黑虎怎么老冲着沟底喊呢?”

  钟成的灵感一下子来了,他判断道:“沟底下肯定有问题。”钟成命令道:“汽车大灯集中起来,都给我照沟底,看看下面有什么?”

  可是,排碱沟太深了,大约有十几米,汽车灯根本照不到沟底。而沟底是幽深的寂静。

   “黑虎”仍然坚持要冲向黑洞洞的沟底。

  钟成决定:“王路,放开黑虎,让它探探下边有什么情况!其他人散开,准备战斗!”

  于是,王路用手抚摸着“黑虎”的头说:“去吧,一定要小心。”

  王路一松手,“黑虎”蹭地一下蹿了出去,它狂吠着一跃跳进沟里。汽车大灯紧紧追随着“黑虎”的背影,那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黑虎”一跃而出的样子壮观极了,它在侦查员们的心目中,根本不是条警犬,而是一名勇敢的战士。

  “黑虎”跳进沟里之后,狂吠着扑向一团黑影。那时侯,所有人都看见了,沟底下竟然躲藏着几个人,他们三个一团,两个一堆拥抱在一起,每人胸前都挂着一个军用水壶。

  这些人在汽车大灯的刺照下,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们的脸色苍白,神情沮丧到极点,眼见得警察围捕过来,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个声音沙哑的家伙紧张地抱着胸前装有炸弹的水壶,他也看见一条警犬向他扑来,他生怕警犬扑到他的身上,碰响炸弹。

   不好,水壶里可能有炸弹!“让‘黑虎”撤回来!”钟成的意识跳出来的那一刻,就喊了出来。他常年作战,经验当然丰富,而且他的敏感性也很到位,但是晚了,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内。

  “黑虎”不可遏制地,狂啸着奔向一下车就盯死的目标。它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在即,它的生命处于绝对昂扬状态,也许,它已经听到钟成和王路喊它的声音,但它来不及了,它的使命感也不允许它临阵撤退,它扑嗵一下,奋勇跳入那团黑乎乎的人影,它在闻到了敌人的味道的同时,就给自己下了冲锋的命令。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这声爆炸来得那样猝不及防,那么意外。路面上的人立刻作好了战斗的准备,因为,排碱沟里顿时传出因疼痛而发出的喊叫声。在这些惨叫里,王路听到了“黑虎”悲壮的无语,它竟然无声无息了。

  警犬恰恰扑向声音沙哑的那个家伙,他胸前的那个要命的水壶由于强烈的碰撞被引爆了。这个怕死的家伙顿时像黑夜里的黑蝙蝠,呼拉拉扑楞了一阵,又一跟头裁到白碱滩上。

  瞬间的爆炸骇住了所有的人。钟成也像迟钝了似的。

  沉寂一会儿之后,侦查员们开始靠近现场。有两名恐怖分子被炸死,两名恐怖分子被炸伤,另两名恐怖分子正屁股朝天,一头扎到沟底,被侦查员们拖上路面。另一名受了伤恐怖分子蜷缩在一个土堆后面,由于天黑,侦查员们竟然没有发现他。

  王路抱着血肉模糊的“黑虎”心情沉重如铅。钟局长说:“不要带回去了,就地掩埋了它吧。”

  王路泪眼模糊,拚命地摇着头,“不,不行。”他抱到怀里的“黑虎”实际上只是“黑虎”的一条腿,他觉得“黑虎”就是他的一名战士,他把这名战士带到了战场上,却无法把它再带回去,他内疚极了,也后悔极了。

  侦查员们都沉浸在一种失去战友的悲伤里。

  王路执意要把“黑虎”的遗体带回去,他冲动地抱着“黑虎”的一条腿进到汽车的驾驶室里,他想藏在车里,独自悲伤一会儿,“黑虎”的死令他太难过了。可是,就在这时,他觉得身后有什么不对劲儿,好像有人在背后喘粗气,王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还真的被吓住了,原来车后座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一个恐怖分子,那人的腹部大概受了伤,他的一只手捂在肚子上,一只手伸过来,正要抓王路。王路本能地一躲,对着车外的人群狂喊一声:“不好,车上有人,都趴下!”王路的狂喊声还未落地,他的人已经敏捷地从驾驶室里翻跳下来。

  那时,离这辆车最近的是钟成,也就十多米远的距离,他甚至来不及分辩什么事,但他的意识里知道王路上去的那辆车出事了,于是马上也跟着狂喊,“一个人都不能动,都趴下!”钟成的声音本来就洪亮,这会儿因为是狂喊,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大家本能地都趴在地上等侯命令。王路迅速滚到钟成身边,报告说:“钟头儿,还有活的!在驾驶室里!”钟成立刻改变命令,他喊道:“全体注意,都往后撤,距离二十五米之外!”

  现场翻倍紧张起来。不一会儿,大伙儿都远离了那辆三凌吉普车。

  原来,那名藏在土堆后面的恐怖分子趁乱爬上了路面,他的腹部被炸伤,流了不少的血,他是在警察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排碱沟底的爆炸现场时,悄悄爬上路面的,当他看到三凌吉普车并没有熄火,而且车门也开着时,他简直喜出望外,暗想,如果自己能成功地爬到驾驶室里,就能把汽车开走,说不定还有逃生的希望。这名恐怖分子在艾尔肯的恐怖训练营地受过驾驶方面的培训。他顺利地爬上了三凌车的后座,正准备爬向驾驶室时,没想到王路悲悲戚戚地上来了。

  钟成问王路:“那个怂身上有炸弹没有?”王路摇头说:“没看清。”

  于是,钟成对亚力坤下令道:“喊话!最好能把那个怂从驾驶室里诱出来。”

  亚力坤对此情景是又惊又恨,他用维语喊话说:“你个贼娃子,你个怂,好好的人你不当,偏要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的肚子还在流血吧?你赶紧下来,我带你到医院去包扎,不然,血流多了,你就没命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出来,他的语气既紧张又拖着哭腔,他说:“胡达啊,我的血快流完了,我看到我的血了,我要死了。”

  亚力坤说:“你只要下来,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你就死不了,下来吧。”

  对方绝望地说:“我动不了啦,我快要死了。”

  亚力坤说:“那我过来扶你下来,你等着。”亚力坤拿着话筒,边喊边向汽车靠近。

  对方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许靠近,否则我引爆炸弹,把你们全炸死。”

  他果然有炸弹。亚力坤停下了脚步,看看钟成,问:“怎么办?”

  钟成说:“再喊一遍让他下来,如果不从,那就用催泪弹把他轰出来。”

  亚力坤继续喊话,但对方却无声无息了。原来,他正从后座往驾驶室爬,他的目的很明显,他要开车。

  亚力坤再喊话,对方可能神经质了,也可能伤口太痛,他嘴里呜拉哇啦地乱喊,连亚力坤都听不懂他说些什么。

  钟成果断地下命令:“艾力,王路,你俩过去,往车里投催泪弹!”

  听到这样的命令,王路着实紧张了一下,但他立刻把紧张埋藏起来,深怕钟成知道后会瞧不起自己,王路很在意钟成的在意。从第一次见到钟成,他就暗暗地把钟成他树为楷模,树为超越的目标。自从新疆大学赛跑那一幕之后,王路已经把自己精神的一部分毫不犹豫地交给了钟成。

  王路和艾力一左一右绕过去,就像电影铁道游击队里那样不是爬到车顶,而是一个箭肯蹿上车顶,然后,由艾力掩护,王路把催泪弹投进车里。

  王路投催泪弹的速度快极了,快得就像夏夜的天空里划过一道流星,他是在蹿上车顶的同时身子即离开了汽车。

  恐怖分子很可能在王路蹿上车顶那一瞬间引爆身上的炸药,那样的话,牺牲是注定的。王路对这个世界还是很有感情的,他不想从此消失。王路一心想着尽快把催泪弹从车窗里扔进去,他并不想知道那个受了伤的家伙长得什么样,他只想自己要活着跳下车去。

  往汽车里投了催泪弹的同时,王路的身体离开汽车跳在地面上,他朝着计划好的安全方位跑去,而艾力早他几步向着另一个方向跑的。王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他一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艾力也是,他跑起来像个水鸭子,边跑嘴里边蹦蹦蹦地乱叫,他在为自己打气,也证明他自己还活着,这是他后来告诉王路的。

  王路的短跑速度快极了,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蹿出十几米远。远远地,大伙都看见了催泪弹射进驾驶后,驾驶室里传出恐怖分子的咳嗽声,而这咳嗽声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就终止了,接着,就看到汽车“碰”地一声爆炸了,汽车从上到下被炸了一个大贯通。汽车还像一个熟炸了的西瓜,向天空坦露着火红色。

  所有警察都明白,催泪弹并不能引爆恐怖分子身上的炸弹,那是恐怖分子自己引爆了身上的炸弹。他把自己变成一片火海中的一个小火球,又把自己变成黑夜里的最后一只黑蝙蝠。警察们痛心地是,这么好的一辆吉普车竟然化为一堆灰烬。

第十一篇
第二十二章(7)

                 七
  钟成命令,大伙就地歇息一会儿再往回返,经历了这种场面,谁的心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平静呢?大伙都需要点时间调整心态。

             敌人已踏上城头,

             快饮尽最后一滴酒。

             把兄弟的尸体堆起来,

             侦查员们准备战斗。

    噢,一旦侦查员们沉默着离去,

  就意味着战斗。

  陈大漠和亚力坤突审两个活着的恐怖分子,艾力和王路突审两个受伤的恐怖分子。这四名恐怖分子也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懵了,他们到底也是凡人,而且都没有什么文化底蕴,说到底,都是没有什么精神支撑,充其量也就是被利用的蛮夫一群,他警察分别把他们带到一个僻静处时,他们误以为警察要对他们执行枪决,于是,其中一人腿软了,跪在了地下,说:“库尔班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帮忙堵在他们家的院子。”

  王路气愤地说:“那也不代表你没有罪。”

  那个恐怖分子说:“我是有罪,但罪不该死。”

  王路问:“你们跟库尔班一家有什么仇?”

  恐怖分子回答:“我不认识他们,无怨无仇。”

  王路奇怪地问:“既然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什么目的?”

  恐怖分子回答说:“我们没有目的,西尔艾力有目的,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我们是按照他教的思想去办事就不会犯错误码。”

  恐怖分子的供词证明了钟成的推断:“黑鹰”进行疯狂的反扑了。

  为了防范敌人的暗杀,由地区书记万明主持,秘密召集二十四人开了一个人身安全会议。这些人就是王路在网上截获的暗杀名单里的人。他们当中有万明书记本人,有钟成本人,还有南疆地区各部门的负责人及其几个乡党委书记。钟成尤其强调,南疆清真寺的主持伊明阿吉要高度警惕。为了他的安全,万明书记特批:即日起,伊明阿吉在政府工作的小儿子塔西,每天负责接送他父亲到清真寺,工资照常发,并且,南疆政协专门给伊明阿吉配一辆轿车。同时,南疆警方还派两个警察暗中保护依明阿吉。

  万书记强调:“保卫工作一定要万无一失,不能再出事。库尔班被杀的事刚出来,南疆可别再冒泡了,我担心境外敌对势力借此机会给我们打宗教牌啊。”

  钟成也忧心忡忡地,“谁说不是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二篇
第二十三章(1)

   汽车门关闭的一瞬间,伊明阿吉仿佛看见一片黑暗向他涌来,老人家看到了黑暗在黑暗中云集,他的内心非常憋闷。

               一

  依明阿吉沉着地走进一地血污的库尔班书记家。作为南疆穆斯林中颇有威望的阿吉,依明阿吉被穆斯林们邀请来,为死者诵经祷告。穆斯林们看见穿着一件黑色长礼服、头上缠着一圈白布的依明阿吉矜持、稳重地走向死者,人们看见他一脸的肃穆,却看不见依明阿吉的内心正缠着一团乱麻。

  就在库尔班书记一家遇害的前夜,依明阿吉收到一封针对他个人的、带有恐吓性质的《致宗教界》的信。信中责令他必须站出来,反对政府,协助民族分裂分子们在新疆搞民族分裂。否则,就要杀死他。信的署名是:“南疆解放组织”。

  依明阿吉感觉到暗箭正冷嗖嗖地从某个角落向他袭来,他心里隐隐地觉得,那个组织的幕后指挥者肯定是依不拉音阿吉。他太熟悉那个与他对峙了几十年的“伪阿吉”,是如何嫉妒和仇恨他。几十年来,无论伊不拉音使用什么手段,依明阿吉都没有买过他的账,这次,竟然给他寄来恐吓信。如果他不服从的话,那个什么组织一定会对他下手的。他想:我怎么会向一群政治无赖低头呢?一封恐吓信就能动摇我一生的宗教信仰吗?我信仰的宗教怎能与这群不谙世事的人同污合流?依明阿吉轻蔑地把信扔到一边,他想,反正我已经是快八十岁的老人了,你们要杀要砍随便吧,我不可能动摇坚持了一生的信仰,我在南疆穆斯林心中目中的威望是用一生的人格打下的基础。

  依明阿吉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从清真寺领完经后,回到家中,仍然在想这件事什么时候会发生,但是对于家人,他却把心事沉沉地藏起来。他不敢把信的内容告诉家人,怕他们担心。

  谁知道,下午时分,一些穆斯林群众就惊慌失措地敲开他家的门,他们难过地说,昨天夜里,库尔班书记一家五口被人杀害了,他们特意前来请他去依干其乡给死者做入葬前的祷告。当地群众都知道依明阿吉跟库尔班书记交情很深,他们小心地讲述着库尔班一家遭害的情况。深怕这一噩耗击倒这个白发老人。

  依明阿吉确实惊住了,真没想到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老朋友库尔班竟然走在了前头。他意识到,库尔班书记一家的被杀害,肯定与给他寄恐吓信的组织有关,他决定从依干其乡回来后,要把那封恐吓信交给公安局,而且要把他对伊不拉音的怀疑也告诉公安局。他对妻子说,我去给库尔班送葬,回来后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老人在群众的搀扶下,坐进接他的汽车里,汽车门关闭的一瞬间,伊明阿吉仿佛看见一片黑暗向他涌来,老人家看到了黑暗在黑暗中云集,他的内心非常憋闷。

第十二篇
第二十三章(2)

                二
  钟成带着侦查员们从库尔班书记家离开不久,银发老人依明阿吉就赶到了。那时,兴奋异常的伊不拉音阿吉也急匆匆地赶来。用他的话说,也是有群众向他报了信,请他特意来给死者诵经。他自称,自己与库尔班书记交情颇深。

  两位在南疆有影响的阿吉竟然都与库尔班交情深厚,都来给他入葬,那么,到底谁应该为死者诵经呢?

  尽管伊不拉音比依明小近二十岁,但他与依明的年龄看上去差不多。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主动说话。两双老眼相遇,碰撞出来的是一种仇视,他们相互的目光里快速交流着一种激烈的语言。依明阿吉从对方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那封恐吓信背后的那道目光。但依明阿吉让自己静了下来,那是为了让心灵和身体都向死者靠近。他知道,他是来为老朋友库尔班祷告来的,不是跟伊不拉音较量的时候。

  库尔班的亲戚们自觉地为伊明阿吉让开一条小路,伊明阿吉沉默着走向死者,准备为死去的老朋友诵经祷告。

  但是,伊不拉音挡住了伊明阿吉。他阴阴地问:“你来干什么?”

  伊明阿吉义正言辞地反击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来干什么?”

  伊不拉音阿吉恼怒地说:“我是代表众多的穆斯林的利益到这里来的。”

  依明阿吉不屑地反驳:“你只代表你自己,你代表不了穆斯林们。”

  伊不拉音阿吉诡秘地问:“你是来替政府办事的吧?”继而又武断道:“你是个异教徒,根本不是穆斯林。”

  依明阿吉反击道:“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也是在为人民着想。就算我是替政府来向库尔班道别,也无可非议。至于你说我不是真正的穆斯林,这恐怕是你个人的成见,我们的宗教会判断我是怎样的人。”

  伊不拉音阿吉手指着依明说:“你是宗教的败类,你背叛了我们的宗教。”

  依明阿吉眉毛一挑,厉声说:“正因为有你这种人,我们的宗教才不纯洁了。”

  “我劝你不要再为政府做事了。”伊不拉音希望周围的群众都加入到他们的争吵之中,于是,拿出教训依明阿吉的样子。

  “我劝你不要当民族的败类。”依明阿吉沉稳地反唇相讥。

  两个阿吉针锋相对,争吵得很尖锐。这个效果正是伊不拉音阿吉所期望的,他期待这样的挑衅已经很久了,如果由此引发出两派穆斯林的争斗,他一定会趁机颠覆依明阿吉的地位,自己成为南疆穆斯林心目中的领袖,然后,再征服全疆的穆斯林。

  然而,伊明阿吉突然放弃了争执,他绕开伊不拉音,果断地走向死者,对着亡灵诵经祷告起来。

  维吾尔族有速葬的习惯。一般是当天死亡当天就要埋葬。维吾尔人习惯土葬,一般把尸体直接放入土中,继续接受着土地的恩泽与洗耳恭听礼,尸体腐烂后容易被土吸收,所谓活着离不开土,死后同样离不开土。伊明阿吉进门时,村里的“依麻木”已经把五名死者净过身、缠了白布,这些尸体即将被放进挖好的墓穴中去。

  伊不拉音阿吉盯住五具尸体,像在构思那封《致宗教界》的信那么专注,又一个计划在他的内心敲定,而且他要马上实施这个计划,否则时机就会永远地错过。所以,当伊明阿吉诵经完毕,伊不拉音再次挡在依明阿吉的面前,他阴沉地问:“怎么,你就这样让我们的同胞入葬吗?他是怎么死的,什么人杀害的,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吗?”

  伊明阿吉冷冷地说:“我的朋友库尔班怎么死的,公安局会搞清楚的。”

  伊不拉音转身向库尔班的亲戚们说:“你们就这样把自己的亲人入葬吗?问题远没有你们想得简单,这一定是政府派人暗杀我们穆斯林。明天,我们要把尸体抬到政府门口,问问那些官员们,为什么要杀害我们的同胞?”

  伊不拉音这么一挑拨,果然引起了前来送葬的一部分人的不满,对于库尔班一家人的死,他们本就不明真相,让伊不拉音这么一误导,他们马上冲动起来,“对呀,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这里面一定有阴谋,是不是政府害死的,谁能说得清?”

  伊不拉音阿吉的用意就是把事情搞大,把社会搅乱。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有了某种兴奋,如果警方迟迟破不了案,死人的事就可以大大利用一下,还有什么比死人更重大的事?死者的亲戚本来就沉在骤来的悲伤中不能自拔,突然有人为他们点拔了一事情的真相,他们宁愿相信伊不拉音阿吉说的是真的。他们开始愤怒了,并且愤怒地喊出:“政府为什么派人暗杀我们的亲人,我们要到政府去问清楚,否则不埋人。”

  依明阿吉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清楚地看出,事态严重或者事态平息都取决于他和伊不拉音阿吉之间谁的威望高。不行,他必须站出来,此刻小小的一个延宕,都能迫使事态的发展趋于严重,绝不能让伊不拉音阿吉的阴谋得逞。

  依明阿吉诚恳地劝慰死者的亲戚,“不要听别人在这里乱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是为死者入葬的。可是,如果按照你们现在这种做法,抬着尸体乱跑,死者的亡灵能得到安慰吗?”

  “可他们是政府派人杀害的!”死者亲戚中还有心里蹿火的。

  依明阿吉平和的解释说:“我来的时候,看到村里停了许多警车,看到许多警察在忙碌。你们应该相信,政府是为老百姓办事的,警察是政府的一部分,他们一定会帮着老百姓查出谁是杀人的凶手。再说,你们也都知道,库尔班书记本人就是政府的一部分,政府怎么会杀他自己的干部呢?你们不要听信谣言。”

  想闹事的人似乎信服了。这时,伊不拉音阿吉又站了出来,他喊道:“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听他的,他是替政府来办事的,他从政府那里得了好处,他才不管我们穆斯林的死活呢。”

  依明阿吉不客气地斥责伊不拉音:“连一个死去的人,你都要利用,你是为谁在办事?你才是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连累无辜。今天这种场合,我不想让你太难堪,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依明阿吉又转身劝慰死者的亲戚们说:“真主什么都知道,只会让你们做好事,绝不会让你们做坏事。现在,库尔班一家人已经进天堂了,一切都归于安拉了。那么,就按着咱们的习俗,让亡人入土为安吧。否则死者的灵魂不得安宁。你们想让亡灵不安宁吗?”

  死者的亲戚们听了这番话,都摇头。

  “那么,走吧,开始入葬吧!”依明阿吉挥挥手,让人们动起来。

  死者的亲戚终于不想理会伊不拉音阿吉的提议,他们不想惊动死者的灵魂。他们动手了,一块有刺绣的盖尸布,盖在死者的头颅盖上,他们默默地把死者安放进墓穴,他们想让死者早点安宁。

  伊不拉音阿吉自知局面已经失控,脸色阴沉着非常难看。他心里明白,自己在穆斯林心中的影响远没有依明阿吉深远,他的嫉妒心更重了,今天的这场羞辱使他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如果说,给依明阿吉寄恐吓信只是威胁威胁他,那么,看来,光威胁是不够的,必须把他除掉才解气。伊不拉音恨恨地盯着依明阿吉说:“你就永远会赢吗?”

  依明阿吉坦然道:“如果你是以君子的方式跟我论输羸,我想,你永远都会输。”

  然后,两个阿吉都“哼”了一声,朝着两个方向走去。

  一场本应暴发的风波平息了。

第十二篇
第二十三章(3)

             三            
  南疆清真寺存在500年历史了,依明阿吉从事宗教活动也有55年的历史。

  很少有人猜出依明阿吉的真实年龄。他的身躯伟岸,相貌堂堂,气质高贵,皮肤白晰,声音洪亮,经文知识渊博,对穆斯林们态度和善。人们都以为他顶多六十岁,但是依明阿吉的确是位八十岁的老人了。

  一个穆斯林一生中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去沙特阿位伯的麦加朝圣了。去麦加亲吻过“克尔百”天房中那块黑石头的人,其名字后面就要缀上“阿吉”的称谓。有了“阿吉”的头衔顿觉无限荣耀,穆斯林们对阿吉便歆羡不已。

  依明的父亲在三、四十年代,是南疆地区著名的阿訇。在依明二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带着他翻越喀喇昆仑山经西藏阿里穿越克什米尔,再经印度辗转到了沙特阿拉伯的麦加,他们朝圣之后,却没有足够的钱返回家乡。于是,父子俩便留到麦加,为当地的富翁做苦力,干了五年之后,才攒够了回家的路费。于是,他们欣喜地再一次到麦加虔诚地做了一次“辞朝”,然后,自感荣耀地返回了故里——南疆。

  依明是幸运的,年纪轻轻就已经去过麦加“朝圣”,就可以拥用“阿吉”的美誉了。从麦加回来之后,他跟着父亲开始虔诚地在南疆清真寺里为穆斯林们领诵经文。几年后,他的父亲病世,他便完全接替了父亲在南疆清真寺当主持的工作。以后的几十年中,依明阿吉既是宗教人士,同时也是爱国人士。他常常对教民们说:“咱们的宗教活动应以遵守国家法律,以不损害国家安全利益为前提。”            

  既然“阿吉”这个名称能给人带来辉煌耀眼的荣誉,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地垂涎它,想用投机取巧的手段得到它。比如博斯坦市的伊不拉音阿吉,他也是去麦加朝圣过的“阿吉”。但他的朝圣之路则与其他穆斯林们大大不同,他从监狱出来时已是八十年代中期。出了牢狱的门口,伊不拉音一眼看见的是耀眼的阳光,明晃晃的阳光使得伊不拉音拥有了幸福生活的感觉,他一下子爱上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他缺少这种阳光生活的时间太长久了,需要加倍地掠夺回来。

  被人拥戴着称作“阿吉”当然是最阳光的事情,伊不拉吉敏锐地捕捉到,这是一种政治阳光的感觉,拥有了它,就拥有了一种政治地位,就拥有了一种万人之上的快感,而这种感觉是他年轻时就渴望拥有却被打碎了的东西,他痛恨失去阳光的狱中二十年,他决定尽快做一些撼天动地的大事。而要想实现这些野心,解决“阿吉”的职称问题是第一步。他当然不可能像依明阿吉那样徒步走到麦加,又为了朝圣做五年苦干,他早听说过依明阿吉的故事,他在心里嘲笑“这个傻子”,自己才不会这么愚蠢呢。

  有着不寻常命运的伊不拉音是坐着飞机去朝圣的,境外的民族分裂分子们为他提供了足够的“镀金”经费,那时候,他们很需要有一个代理人出现,伊不拉音就是他们最合适的人选。

  伊不拉音向政府做了低调申请,他说:“请允许我到麦加去朝圣,去尽一个穆斯林的义务,去完成一个穆斯林终生的愿意,也由此洗刷我从前的罪孽。”伊不拉音的申请合乎宗教要求,于是他顺利地从北京乘中国航班先飞到伊斯兰堡,然后再改乘国际航班到达了利雅得,最后转至沙特阿拉伯的麦加。来回花去两万美元。

  南疆的穆斯林们,并不在意博斯坦市的伊不拉音怎样去的麦加,他们在乎的是伊不拉音已经朝圣过了,他已经取得了耀眼的“阿吉”。

第十二篇
第二十三章(4)

               四  
  依明阿吉的家就住在一大片维吾尔居民区里,远远看上去,那是一片粗糙甚至有些丑陋的泥巴天地。依明阿吉的家住在小巷最深处。这条细细窄窄的小巷约有五十余米,两边全是土一色的泥巴屋,每隔五六米远,就有一座本色的双扇木头门,上端和下端均钉着几个铁皮打制成的装饰,显得很是古朴,典雅。

  依明阿吉家比普通穆斯林家要宽敞许多,院子也显得很阔大。新疆的维族人有爱好种植花草的好习惯,一般是,他们走到哪里,就会把树木种到哪里。像所有爱好花草的维族人家一样,依明家的院子里搭着长长的葡萄架,葡萄腾上的叶子旺盛地生长着,成串的紫红色的葡萄低垂着,恐怕没人不想把它吃进肚子里。繁茂的葡萄架下摆放着十几盆鲜花,君子兰、红牡丹、桅子花、富贵竹、百合、铁树等等,植物的香气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里。这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家族,这是一个静谧、温馨的人家,所有的祝福和美好都应该降临这样的人家,然而,冬天的这个早晨,灾难却降临了。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依明阿吉就起床了,几十年如一日,他总是在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他是一个生活很有定律的人。他那宽大的睡炕上铺着黑底红花白边的羊毛花毡,墙上挂着乌兹别克进口的华丽的羊毛地毯。地毯的华贵非常吻合他高贵的身份。

  依明阿吉到底已是近八十的老人了,尽管他仍然身兼清真寺主持,但他首先是个老人。老人的特点就是动作缓慢,就是需要被照顾的地方很多。

  儿子塔西(石头的意思)跪下身去,帮老父亲把鞋穿好。

  依明爱惜地用手拍拍儿子的背,“好了,咱们走吧。”

  塔西起身说:“爸爸,我每天接送你到清真寺是我的工作,虽然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但这件事让我担忧。”他真切地搀起父亲,走出睡房。

  依明阿吉说:“我不会有事的,政府保护我,真主保佑我。”            

  依明的妻子阿娜尔古丽(石榴花的意思)虽然也已经快七十岁了,但腰身仍很细溜。她穿着一件豆绿色的碎花长裙,头部戴着一块纯白透明的盖头,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腰际,从背影看,以为她是四、五十岁的人。她是依明阿吉从麦加回到南疆后,娶的惟一的一个妻子。不用形容也知道,阿娜尔古丽年轻时,是南疆最漂亮的姑娘,她的皮肤白晰,看上去像欧洲血统的后代。她为依明阿吉生下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她们的后代都像依明阿吉家族所期望的那样,都是有出息的、气质高贵的人。大儿子常驻土耳其专做中国苏州丝绒生意;小儿子在政府工作;大女儿嫁人,二女儿当教师,三女儿当医生。

  阿娜尔古丽看到阿达西(丈夫)和小儿子要出门了,便婉约地笑了一下,像少女一般低下头,并很熟练地用纯白色的面纱蒙住了脸。她是个俨守宗教礼仪的女人,既便南疆几十万妇女都裸着脸上街,阿娜尔古丽也依然安静地守在家中,而且只要家中有男人的面孔出现,她就会把自己那张美丽的脸蒙起来。丈夫不在眼前时,她永远都不会揭开面纱,她的美丽的脸只为丈夫展示。

  像往常一样,她把丈夫送到家门口。几十年如一日,夫妻相敬如傧,她心甘情愿地做他们夫妻感情的守望者。

  依明阿吉跨出家门,然后习惯性地向妻子摆摆手说:“回去吧。外面冷得很。”

  妻子温婉地点点头,坚持看着丈夫远去再关门。既使依明阿吉没有收到恐吓信之前,她也要这样子,她是个女人,她的满心和满眼都牵挂着亲人的安危。

  小儿子塔西温存地对妈妈说:“放心吧,有我陪在爸爸身边,不会有事的。”

  阿娜尔古丽这才轻轻关上了院门。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永远地把丈夫关在了门外。

  依明阿吉和儿子塔西离开了家,走在熟悉的小巷里。小巷细长而幽静,依明阿吉每天在这个时辰在这条小巷里风雨无阻地走了几十年。他每天必须赶在众多的穆斯林们到达清真寺做礼拜之前先赶到。

  塔西搀扶着父亲行走在熟悉的小巷里,那时天色微羲,如果对面有来人,基本看不清面目。何况那时小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走动。中国的西北人不像内地的南方人勤快,天不亮就起来营生。西北人很少在太阳升起之前走出家门。几十年如一日,依明阿吉却是中国西陲起得最早的人之一。

  塔西抬眼看看五十米之外的小巷口,心里涌起一股热浪。

  轿车已经静静地停在小巷口处,只等依明阿吉父子走出来。轿车司机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不停地擦拭着车窗玻璃,他希望能带给依明老人一些清新的感觉。塔西虽然没有像父亲一样投身宗教事业,但他深为父亲崇高的身份和人格魅力而自豪。

第十二篇
第二十三章(5)

                 五
  接照计划,亚生本应带着同伙买买提和塔拉等人往昆仑山基地汇合,可是警方盯得太紧,他们只能藏身在一片芦苇丛里,白天隐起来,晚上才出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干,亚生决定去杀人。

  在依明阿吉家门前的这条小巷蹲了两个钟头了,因此依明父子脚底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杀机。三天前,他们开始出现在这条小巷里,走来走去地打听依明家的准确位置,并且在一个晚上跟踪过依明阿吉。但是,他们的行踪并未引起居民们的注意。谁会注意跟他们生着一样面孔的几个男人曾经在这条巷子里走过呢?他们绝不会想到一场凶杀的阴谋奸藏在这几个同胞的脸上。

  依明阿吉和塔西同时出现在小巷里这是亚生没有想到的,他们仨人对付一个高龄老头绰绰有余,可是突然冒出一个年轻力壮的人,这是他们的凶杀计划里所没有的。塔拉有点慌里慌张了,他着急地问亚生:“怎么是两个人,万一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亚生心里也是慌慌的,但骂了一句,“没用的家伙,两个人怎么啦?怕啦?就是三个人也得上。”

  买买提冷静地提醒他俩:“他们快走过来了,动手吧。”

  亚生说:“戴上面罩,往死里砍!”

  三个人慌慌地套上面罩,手持尖刀,倏地一下同时蹿了出来。他们挡住了依明阿吉父子俩的去路。

  “谁?要干什么?”塔西一惊,本能地把父亲挡在身后。但见三个蒙面人忽啦围了上来,挥舞着尖刀就乱砍。

  尽管已经感觉到可能可出事,但此时此刻,依明阿吉父子俩却没有任何防范准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敌人会那么快就下手,而且要置他们于死地。

  瞬间,依明阿吉的头上和身上已经挨了十几刀,老人猝不及防地“啊、啊”叫着倒在血泊中。在一群暴力恐怖分子面前,依明阿吉只能是一个无能为力的老人,一个生命危在旦夕的老人。他那光芒四射的“阿吉”身份,在此时此刻毫无震慑力。

  塔西本能地护着父亲,但是“嗖,嗖,嗖的尖刀向他一遍遍划来,既把他和父亲隔开了,也令他身中数刀。但塔西决不屈服,他一边与暴力恐怖分子徒手搏斗,一边大喊:“救命!”他想唤起停在小巷口的轿车司机的注意。但他的声音太微弱了,他和父亲遭袭击的地方距离小巷口还有30多米远,而且小巷两旁的人家都被宽门大院严实地挡着,大部居民仍在睡梦之中。

  眼看着父亲倒在血泊之中,塔西绝望了,他奋勇朝亚生等人冲过去,想要夺亚生手中的尖刀,但亚生等人同时把尖刀对准他的前胸后背,塔西昏了过去。

  依明阿吉父子俩同时倒在血泊中了。这件事的发生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亚生满意地把尖刀收起来,放回刀鞘里。亚生带头朝血汩中的人吐了一口口水,“老东西,好好念你的经吧!”亚生终于解气了,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人,消失了。他感到了极大的快感。但是,塔拉却神色慌乱地盯着地上的血人,骇怕了。他指着两个血人喊:“血,流血了,真主啊,惩罚我吧。”亚生气恼地说:“你嘴里在拉什么屎,快点,快跑!”

  三个家伙顾不上擦去溅到手背上的血,趁着黎明前的昏暗,仓惶逃窜。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二篇
第二十四章(1)

  南振中气得直拍桌子,他说:“这个道理很简单。我们种树,开始枝杈很多,我们用手就能捻下来;如果杈子大了,我们就用剪子;再大了就可能动锯子;再长大了,就打不掉了。这个道理就是在他们

  还没有做大成事的情况下,就把他们吃掉。就像这次钟成带人去把依干其乡的恐怖训练基地打掉,就不让他们有武器、有地盘、有头领、不让他们做大。列宁建立共产党时说过,一旦有了统一的组织,它就形成了物质,形成这种物质它就不可抗拒了,所以共产党的政策就用列宁的话为依据。”          

                 一

  依明阿吉身中二十七刀,老人家在被拉到医院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

  塔西被砍了二十二刀,已陷入极度昏迷之中。

  抢救室一阵忙碌。

  王路和艾力尽量在抢救室门前用人体隔出一个禁区,禁止越来越多的群众围观探视。依明阿吉被刺杀的恶讯,在这个早晨,像传染病一样,不可遏制地在群众中间传染开来,一时间,人心慌乱。

  地区万明书记是坐着钟成的车赶来的,或者说,是钟成主动开车到万明家把他接来了。钟成赶到楼下时,万书记已经跟自治区周风书记作了口头汇报。钟成自感无颜面对万书记,但仍然硬着头皮上楼来了。

  钟成沉重地检讨:“万书记,我有责任。”

  万明制止说:“千万别说辜负了我。是他们的动作太快,这事我也有责任。不过,现在不是总结教训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救人吧。”

  钟成解释:“不幸的是,依明阿吉过世了。好在他的儿子塔西还活着,正好北大医院的一名教授到咱们这里讲课,我已经通融过了,请他主刀给塔西做手术。”

  万书记叹道:“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两人赶到医院时,主刀医生告诉他们,塔西已脱离危险,病人需要在观察室观察治疗。

  两人松了一口气。万明说:“眼下我有两件事要做,第一要处理依明阿吉入葬的事;第二要给自治区周风书记做细致的汇报。而你的任务就是尽快追拿凶手。其实你的事比我的事难做,咱俩随时保持联络吧。”钟成说:“你放心吧,不抓住凶手,我引咎辞职。”万明一瞪眼道:“谁跟你说辞职的事了?如果南疆再出一宗大案,我看咱俩恐怕都不是辞职的事了。”

第十二篇
第二十四章(2)

                 二
  南振中正准备到北京去参加一个会议,听到依明阿吉被刺杀的消息,立刻惊得跳将起来,他在电话里问钟成:“什么?你说这事可能与伊不拉音有关?我看这个人非抓不行了。我现在马上找自治区周书记,当面向他汇报此事。”

  南振中直接与周风书记取得了联系。他对周风说:“我有要事汇报,再不报,就出大事了。”

  周风能感觉出南振中说话的份量,他正在出席一个会议,他让吴副书记主持会议,自己退出会场,返回办公室。

  南振中一进到周书记的办公室就情绪激昂地说:“控?控到什么时候?那办法不行!必须坚持露头就打!抓住不放,要坚决。这种情况下侦查方针要与时俱进,时事求是。现在时代变了,过去毛泽东掌权,是敌人向我们这里钻;现在这些坏家伙是从咱们这里跑出去的,你还能让他做大吗?这个道理很简单。我还想复重一遍,我们种树,开始枝杈很多,我们用手就能捻下来,如果杈子大了,我们就用剪子,再大了就可能动锯子,再长大了,就打不掉了。这个道理就是在他们还没有做大成事的情况下,就把他们吃掉。就像这次钟成带人去把依干其乡的恐怖训练基地打掉,就不让他们有武器、有地盘、有头领、不让他们做大。列宁建立共产党时说过,一旦有了统一的组织,它就形成了物质,形成这种物质它就不可抗拒了,所以共产党的政策就用列宁的话为依据。”

  周书记严肃地点点头,催促道:“有道理,继续说。”

  南振中激动地说:“都什么时候啦,还跟敌人斯斯文文地讲什么证据!人家都拿刀架在爱国宗教人士的脖子上杀人了,我们还用《刑法》那一套对他们讲法律,讲人道吗?咱们新疆这块土地不是内地,这里发生的案子不是一般的刑事案子,新疆面对的是分裂祖国的敌对势力,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能手软!”

  周书记用询问的口气问南振中:“你的意见还是动伊不拉音?”

  南振中高亢地说:“马上动伊不拉音,一刻也不能等了!”

  周书记也果断地说:“我同意你的意见。”他拿出一份还散发着油墨气的秘密文件说:“在新疆的问题上,中央的态度是坚决支持我们,前段时间我已经把新疆的问题向中央最高领导做了汇报,已经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中央已经有指示,要坚决消灭分裂民族、分裂中国的反动势力,决不手软!”

  有了中央的支持,南振中还怕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职责是与一切分裂民族、分裂国家的行为做坚决的斗争,他南振中是站在国家的利益上,一切以国家的利益为重来完成自己的神圣的使命。 

第十二篇
第二十四章(3) 
               三 
  就在南厅长向周书记做汇报时,玉素甫终于吐口了,他交待:他的贸易公司是姐夫伊不拉音的一个招牌。贸易公司根本没有做过一桩贸易,该公司的任务就是帮着伊不拉音把一些来历不明的钱打到账上,然后又分批提走。他还交待,阿依古丽是境外派遣来的特务,伊不拉音是她的上级。同时,还交待,艾尔肯派阿不都尔来招募维吾尔青年加入恐怖组织,也是由伊不拉音提供的经费。   
  既然证据确凿,还等什么?钟成担心伊不拉音可能会闻风而逃,于是,他亲自出马赶到政协大楼。   
  伊不拉音从窗户里看到钟成等人向他的办公室走来,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呆呆地坐在座椅上,想: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钟成推开伊不拉音的门。两人四目相对,钟成的目光如炬,灼得伊不拉音眼前一片黑暗。   
  伊不拉音:“玉素甫偷税漏税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钟成:“中国有句古话,叫‘打草惊蛇’,如果你心里没事,惊什么?”   
  伊不拉音:“也许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钟成:“你天真的程度,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可惜我没兴趣听你解释你的误会。”   
  伊不拉音:“你想把我扔回过去的生活?”   
  钟成:“你这种人还有什么前景吗?”   
  伊不拉音:“我还有多少时间?”   
  钟成:“你恐怕是等不到‘黑鹰’成功的那一天了。”   
  伊不拉音:“不管怎样,我是政协副主席,你们不能处理我。”   
  钟成:“你现在不是了。”   
  伊不拉音狡辩道:“我是个爱国宗教人士,政协报记者已经把对我的采访报道发向全国。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产生严重的社会影响吗?”   
  钟成:“谢谢你提醒,关于你的犯罪实事,我想不久之后,全国人民也都会从报纸上看到的。人民会做出他们应有的反响。”   
  伊不拉音的双手被戴了手铐,被警察们押着上了警车。警车驶出政协大楼时,伊不拉音回头望了一眼。钟成马上提醒他:“这地方,你已经没有权力留恋了。你不觉得这十几年来你在这个楼里进进出出的是个错误吗?而且你活得很累。”   
  伊不拉音真诚地问:“我想知道是谁发现了我的蛛丝马迹。”他的目光直视着钟成说:“说实话,虽然你一直盯着我,但我不怕你,因为你既然十年都没想出办法找出我的证据,那么你再盯我十年也没用,我就想知道那个高手是谁?”   
  钟成用手指指坐在驾驶室里的王路说:“那个小伙子,看见了没有?比你的孙子还小。你说对了,我不行,没有能力把你制服,可我们南疆的下一代青年很厉害,他们比父辈们更智慧,更有个性,我还告诉你一点,他们保卫南疆这块土地的决定更坚定。我们都会老的,他们正在成长。”   
  钟成前脚把伊不拉音带走,南厅长的电话跟着就打进来了。南厅长激动地说:“钟成,动吧,动那个老东西。”   
  钟成诚实地说:“已经动完了。”   
  南厅长在电话那头眼珠子都瞪圆了,他问:“谁让你先动手的?你有什么证据抓人?万一中央领导不批准抓他呢?”   
  钟成孤注一掷地说:“那就拿我的命换他的命。”   
  南厅长大怒:“你这是违反组织原则知道吗?”   
  钟成镇静地说:“我知道。”   
  南厅长道:“你还有理了。证据从哪儿来的?”   
  钟成答道:“王路会有一个祥细的报告提交上来。”   
  南厅长道:“王路也卷进去了,我看你们胆子都不小啊。”   
  钟成建议:“反正我已经把人抓了,你要处分我也得等到这一仗打完再说。”   
  南厅长命令:“我已经让办公厅把中央领导的批示通过机要转给你们,赶紧补上有关手续,这不是胡闹吗?”   
第十二篇
第二十四章(4) 
                 四 
  依明阿吉的妻子在小女儿的搀扶下来到医院。她依然蒙着面纱,那层面纱下的脸到底是怎样悲伤,王路看不到,也无人能看到,但她确实昏倒在依明阿吉的遗体旁。所有人都听到了她昏倒之前的一声惨叫。   
  抢救室里立刻又是一阵忙乱,医生们又着急着给依明阿吉的妻子打强心针。   
  王路觉得这个老妇人很可怜,直担心她会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王路和艾力警觉地守在抢救室门口,他们的目光仔细搜索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艾力在抢救室门口焦急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叨叨:“没有目击者,还不知塔西什么时候醒来,看来抓捕凶犯的战机就要失去了。哎呀真是急死人。”   
  王路焦躁地顶了他一句:“你那张臭嘴瞎叨叨什么呀?刚才马建中他们不是提取指纹了吗?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比对出谁是凶手。”   
  艾力直摇头,“不可能,你那是做白日梦。这个案件能不能破,关键的人物是塔西,塔西快醒,塔西快醒吧。”艾力破案的经验当然比王路多得多,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因此,他现在两眼闭起来,心浮气躁地在抢救室门前踱来踱去。   
第十二篇
第二十四章(5) 
               五 
  新疆的太阳升起的时间比内地迟了两个多钟头。马天牧一觉醒来,最惦记的人就是王路。他现在在干什么?她很想给他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的生日。   
  其实,昨天晚上她就盼着能收到王路的呼机,能亲口听到王路说“明天晚上别安排什么活动,我来给你过生日。”马天牧自信地认为,王路一定能记得她的生日。但是,马天牧等了又等,呼机上始终没有王路的只言片语,倒是新闻部主任华雷给她发来既与工作内容相联,又饱含着关切意味的问侯,马天牧心里明白华雷的意思,但她回电话的时候故意装傻,只说采访之事,不言其他。让有着滴水不漏风格的华雷更加滴水不漏,在电话线的那端急得团团转。   
  华雷昨天夜里也没有睡好,他尚且还摸不透这个大报女记者的心思。据他的观察,马天牧没有男朋友,自己就有权力追求她。苦恼的是,马天牧始终装傻。而他自己又刹不住车,为了接近马天牧,所有的工作理由都用过了,基本上接近穷途末路,眼看着要面临着被马天牧嘲笑的风险。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华雷就不会放弃,他现在是较上劲儿了,这中间倒不一定真有什么爱情,竞争本身就是刺激,狂热的竞争往往也就模糊了爱情的概念,华雷以为自己爱上了马天牧,其实他仅仅处在得不到马天牧认可的烦恼里。   
  马天牧昨晚上等王路的电话,刚开始是一种期待,后来就是赌气了,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迷糊着的。   
  马天牧至所以放松下来,是因为总部交给她的任务基本完成:根据她的详细报告,中央领导决定拿掉伊不拉音。现在,伊不拉音已被南疆警方抢先带走,她一直跟踪怀疑的境外来客阿依古丽也毙命身亡。应该说,她暂时解脱了。她向上级请求,允许她在南疆再停留一段日子,她想把自己的感情问题理顺。上级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认为她总是背着感情包袱对工作不利,于是,批准了她的请求。   
  马天牧给自己做了一下安排:第一,找王路长谈一次,确定以后的感情走向;第二,采访钟成的妻子和陈大漠的妻子。这样做既可以间接了解王路的工作生活情况,也有一个明正言顺地留下来的理由。她万没有想到,又发生了依明阿吉被杀案。   
第十二篇
第二十四章(6) 
                  六 
  陈大漠转到商场里给妻子莱丽买了一瓶好点的洗发露,又买了一件碎花长裙,自从妻子和女儿被绑架后,他觉得自己欠妻子的太多,他不愿意回到家就听妻子的唠叨,如果自己给妻子带礼物回去,至少可以减缓妻子对自己的不满。   
  果然如此,看到陈大漠手里多了两样东西,而且是给自己的,妻子莱丽顿时热泪盈眶起来,她动情地一把抱住丈夫的后腰,陈大漠更温情了,他故意吵吵说:“来,今天我做饭,你来吃,怎么样?”他顺手把冰箱上的一本杂志递给莱丽,并说:“你啥也别干,就看书,做好饭我叫你。”   
  莱丽幸福地说:“那我就享受享受吧。”   
  陈大漠在厨房里忙活半天,他找不到香油了,就探出头来喊妻子,就在那时,他突然发现妻子看杂志的样子特别费力,他顺嘴问:“莱丽,你怎么那样看杂志啊,都快趴上去了。”这一问,莱丽的眼泪涮涮地往下流,她太委屈了,丈夫到现在才问起这事。   
  陈大漠一看莱丽流泪就慌了,忙问:“怎么啦,你怎么啦?”   
  莱丽抱怨到:“你整天光知道忙,从来不知道关心我,自从被救回来后,我的右眼就一直模糊不清。”   
  “那怎么不到医院去看呢?”陈大漠揽过莱丽,关切地问。   
  “我害怕,我知道这只眼睛问题很严重,我怕万一医生说,住院吧,咱们家哪来的钱呢?”莱丽善解人意地说。   
  “那也不能耽误看病吧?你这不胡闹吗?自己得学会善待自己,听见没有?没钱,我去挣,去借不行吗?你还把我当男子汉大丈夫吗?”陈大漠心疼地说。   
  莱丽突然绝望地大哭起来:“可是你能挣到钱吗?可是如果我的眼睛真的瞎了该怎么办啊?”   
  陈大漠把莱丽拥扶到卧室,劝慰道:“别着急,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就算你真的眼瞎了,我也一样照顾你,别担心。”   
  “不,我就是担心,我担心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人了。”莱丽任性地让泪水流个痛快。   
  陈大漠用自己的手替她擦着眼泪说:“不会的。就算你眼睛看不见了,我替你看。”   
  莱丽绝望地说:“可是,你能替我看到你自己吗?我要眼睛干什么?我是要看见你和女儿的。你永远理解不了我的伤心,如果有一天我看不见你和女儿了,我就不活了。”   
  陈大漠赶紧捂住她的嘴说:“喂,喂,说出这种话可够没出息的,别胡思乱想了,我们马上开饭,尝尝我的手艺吧。”陈大漠说完这话就进了厨房,那时,他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但他只想让妻子看见自己快乐的一面,他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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