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1)
关于王路的工作,他的父亲从未主动对钟成说过什么。令钟成欣慰的是,王路这孩子倒是从未对外人说起他的身份,没有丝毫的炫耀。
一
王路和陈大漠一直守在昏迷的塔西的病床边,等着他醒来。等他醒来,能说话了,才能知道他们父子被害的经过,才能有的放矢地查找凶犯。
中午十二点多,塔西终于醒过来了。当他发现自己还活着时,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出来。他的身体还不能动,到处都缝着针,绷着绷带。他焦急地用眼睛四下搜寻,侦查员们都知道,他是在找他永远都找不到的父亲了。王路走过去,把塔西的视线吸引过来,他问:“你能说话吗?”王路是父亲的儿子,他能从塔西的眼神里看出他寻找父亲和找不到父亲时的绝望,王路必须在塔西的绝望来临之前,跟塔西交谈几句。
陈大漠示意了一下,王路去把抢救室的门关上。陈大漠不得不撤谎道:“你父亲正在抢救,你安心治疗吧。”
塔西多少有些狐疑,他拿自己的目光去看王路和艾力,俩人也都冲着塔西点头。
王路替塔西难过,他再也没有父亲了。瞬间,王路从未像这个瞬间一样,想念自己的父亲,他真想给自己的父亲打个电话,告诉他,王路想念他。但是,这只是个念头而已,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你看到他们的面孔了吗?认识他们吗?”陈大漠凝神屏气地问。
王路在一旁快速地做记录。
“他们都蒙着脸,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认得他们的声音。”塔西吃力地回忆道。
“认得声音?怎么回事?”陈大漠追问道。
塔西肯定地说:“在我倒下去时,他们当中好像有人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能不能想起来,喊了什么名字?”陈大漠期待地望着塔西说。
塔西摇摇头说:“一时想不起来了。”
“再好好想想?”陈大漠耐心地等着塔西。
沉默了好一阵儿,塔西忽然像从梦中惊醒般说:“记起来了,我听见有个声音喊‘吐尔洪’。后来,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
“吐尔洪?是不是依干其乡库鲁克村的吐尔洪?马上到信息中心库里查找这个人的指纹。”陈大漠向王路下命令道。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2)
二
马建中暂时忘记了老婆带给他的不愉快,一猛子扎进比对指纹的工作里,也惟有在这一刻,他的人生价值,他的尊严才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常常想,如果没有老婆孩子该多好,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让窝在特侦队里,他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句话说,劳动着是快乐,这句话特合马建中的口味。
王路把“吐尔洪”这个名字提供给马建中后,马建中小小兴奋了一阵儿,凭着第六感觉,他判断这个案子能破,可能性非常大,他甚至开始想像自己一举突破了这个案子,最好是由自己亲手抓住凶犯,最后,在立功表彰大会上,钟头儿亲手给自己戴上大红花,到时候,一定要把老婆叫来,对,把丈母娘也叫来,让她们对一直看不起马建中而感到脸红,感到内疚,她们痛哭流涕地给马建中认错,请求他的原谅,马建中对此不予理会,拍拍屁股走人。
马建中就是暗怀着出人头地的心理投入对“吐尔洪”的指纹比对工作的。为了慎重期间,一方面尔肯所长去核实吐尔洪的情况;一方面,马建中把把年龄在18——28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十左右,以博斯坦市为重点区域,名字叫“吐尔洪”的男青年约五千名全部挑选出来,快速地在指纹库里检索着。
他相信曙光就在前头。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3)
三
尔肯所长用手机向陈大漠报告说:吐尔洪已经失踪三四天了。
上次找回那两箱震源弹后,把吐尔洪关了一阵子,后来就把他放了,目的是想利用他引出亚生和买买提。可是不知为什么,亚生和买买提一直没露面。陈大漠叮嘱尔肯所长,暗中监视吐尔洪的行踪。前一阵子,因为库尔班大叔一家被杀,派出所的民警们参与了侦查破案,忙乱之际,派出所没有更多警力监视吐尔洪,于是,尔肯所长就交待吐尔洪的父亲,严加管教自己的儿子,有异常情况马上向派出所报告。
三天前的夜里,正在熟睡中的吐尔洪被悄悄潜回村庄的亚生和买买提强制带走了。吐尔洪的父母出于怕事的心理,没有及时向尔肯所长报告。
而此刻,王路和马建中也终于在庞大的指纹信息库里查找到一枚与吐尔洪食指相同的指纹。马建中红着脸拧着脖梗对王路说:“这玩意真便捷,没想到还真比对成功了。”
王路说:“行了,咱们赶紧把结果报告给大漠吧。”
马建中被王路兴奋的情绪感染,他催促道:“赶快,赶快!就说是你发现的,都是你的功劳。”
王路瞪马建中一眼,“小心眼,什么你的我的,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咱别论这论那好不好?”
被王路这么一点,马建中的脸上挂不住了。他气哼哼地把比对结果往桌面上一摔,道:“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你去跟领导汇报去吧,我先走了!”
王路气得在他背后直喊:“什么玩意呀你?”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大漠的手机。
听到王路的报告,陈大漠内心稍稍透了口气。从自己妻子被绑架,到河边发现无头尸案,从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到库尔班书记被害以至依明阿吉遭刺杀,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陈大漠就没轻松过,心里也特憋屈。做为队长,他肩上的压力最大,别人想分担都分担不了。他那内向沉默的性格决定了,他既不会像马建中那样,有话就说,有火就发;也不像艾力那样一脸的欢乐写在脸上;又不像亚力坤那样,常常弄出点幽默来平衡心态;更不像王路那样,除了想着实现人生价值,别无重负。陈大漠太沉重了,但是,很少有人察觉出他的沉重,他的脸上永远是一脸的平静。无论做为一队之长还是做为一丈之夫,他必须掩盖自己真实的情感,他必须做出兄长风范。
现在,陈大漠怀着较为轻松的心情,把指纹比对结果向钟成做了口头汇报。钟成以他敏锐的职业感觉判断:亚生、买买提、吐尔洪就是杀害依明阿吉的重大嫌疑人。虽然,这三个人表面上与古丽招待所爆炸案、与库尔班书记被害案无关,但肯定有其内在的联系。
钟成下令:马上起草通缉令,在全疆范围内抓捕三名犯罪嫌嫌疑人。
从依明阿吉被杀案发至发现吐尔洪的线索,仅仅用了二十四小时。虽然错过了最佳抓捕时机,但钟成仍然认为,已经取得了不起的胜利。他预测,三名嫌疑人很可能还在南疆地区,没有跑远。可是,南疆地区有近千万人口,怎么搜呢?钟成决定以博斯坦市为中心,向两个相邻的城市喀什市、塔力木市辅射,展开地毯式的搜查。
王路没有搞清楚地毯式搜查的涵义,他不解地问大漠:“陈队,咱们南疆公安局总共才几个警察啊?怎么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地毯式搜查?”
陈大漠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咱们钟头儿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共产党有啥了不起?共产党就是了不起,共产党的伟大之处就是它的基层党支部在最关键的时候,准能发挥巨大作用。’钟头儿每次搞地毯式行动,靠得是基层党支部,靠群众的支持。”
王路不屑地说:“这种人海战术也太落后了吧?世界上一些先进国家的警察局,在追捕罪犯时,使用的可都是高科技手段。”
陈大漠平和地看了一眼王路,说:“别那么比,没劲儿。咱们南疆的现状和那些先进国家的实情不同,不能同日而语。等你经历过这次追捕行动,你就能体会到钟头儿说过的话多有先见之明。”
陈大漠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简短地说明,这几天要下乡追捕杀人犯。莱丽既为丈夫的危险担忧,也为自己的左眼越来越模糊而焦急,她嗫喏了一下,很想告诉大漠,她特别害怕自己的左眼要瞎了,但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体谅大漠现在的处境,一切,等大漠回来再说吧。陈大漠也没心思多问,匆匆挂了电话。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4)
四
马建中跟王路翻了脸后,不得不回家去了。其实他特别不想回去看丈母娘那张拉长的茄子脸,也不想听到老婆刺激他的那些话,可是他想念女儿。除了工作,他眼前只晃动着女儿那张好看的粉脸。他必须回家去亲亲女儿,他有些忍不住。凭经验他知道,马上要布署追捕行动了,如果他回家的决心迟一步,可能再见到女儿的时候,就是十天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他必须抢在追捕行动开始之前把私事了结。
马建中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袋澳大利亚进口的奶粉,这个牌子是老婆选定的。按照马建中的想法,新疆的伊犁奶粉最纯了,还便宜。便老婆坚持认为外国的月亮都是圆的,澳大利亚的奶粉才是最棒的。一袋奶粉二十多块钱,马建中的口袋迅速空了。有了一袋奶袋托底,马建中心里踏实多了。进了家门,他连手也顾不上洗就直奔女儿的睡床,把女儿抱了起来,亲脸。进门洗手是老婆给马建中单独立的规矩,但是马建中故意不理会。老婆见状立刻嚷嚷起来:“洗手,洗手去。小心把细菌传染给孩子。”
马建中心中顿生怒火,“这是我自己的孩子,难道我要故意她吗?”
马建中的声音一高,引来了丈母娘。她没好气地斜着眼看着床头上的奶粉说:“钱没多挣一块,脾气倒是越来越看涨。就买回一袋奶粉,就觉得自己不得了啦。”
马建中已经听惯了,也听腻了丈母娘这种不阴不阳的话,依着他的脾气,真想跟丈母娘干一架,可是不行啊,这是丈母娘的家,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而且自己的女儿也是人家给带着,马建中没资格大声嚷嚷。但他的嘴还是忍不住不干不净地唠叨说:“你指望我挣钱?等着吧,下辈子吧。我挣得这点钱,是不够给女儿买奶粉的,可是我女儿也不一定非得吃奶粉才能长大啊?”
老婆一听不干了,“马建中,你嘟嘟啥呢?女儿不吃奶粉吃啥?”
马建中理直气壮地说:“吃粗粮啊。我小时候就没吃过奶粉是吃粗粮长大的,我不也好好的吗?”
“是呀,因为从小没吃过奶粉,现在才长得这么有出息,一个月才挣二百块钱,多有出息啊。”丈母娘不阴不阳地又进来掺合事了。
马建中立刻暴跳起来,他还嘴说:“我是没出息,可你家女儿那么有出息,怎么不找个有钱的人,反倒像苍蝇似地盯上我这块臭肉呢?”
“好你个马建中,给我滚,滚得远远的。”马建中是一杆子扫了两个人,这下子可把丈母娘和老婆都惹火了,老婆直接向她下了逐客令,马建中反正已经亲过女儿的脸了,也不想呆下去了,他对着两个女人怒吼一声:“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说完,腾腾腾几大步,迈出了冷冰冰的家门。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5)
五
亚力坤的大姐打来电话,说他那精神病妹妹又在家里闹事了,让他回去看看,可这会儿哪走得了啊?自己的妹妹是神经病的事,亚力坤从未对别人说起过,他还有一件事没对别人说起过,他的大姐是个残疾人。他的家庭负担特别重,经济压力很大。他不想把这些沉重的话题告诉队里的同志,告诉又解决什么问题呢?他不喜欢别人同情他,他是个铮铮男子汉,他能够承担所有的苦难。现在,“吐尔洪”已经浮出水面,但对于这宗凶杀案来说,还仅仅是个开始,他明白,接下来的追捕工作会更艰苦,更耗神,因此,他决定在临出发前,能抓紧时间回家看看,看看他那可怜又可气的精神病妹妹把家里人折磨成什么样了,他需要好好安慰安慰母亲。
亚力坤回到家时,精神病妹妹还在闹,亚力坤一进门,妹妹就给了他一巴掌,妹妹把哥哥当成那个背叛她的爱情的家伙了。那一巴掌把亚力坤的脸打红了,幸好亚力坤满脸胡子拉茬的,看不出红印来。妹妹几乎两个月犯一次病,每次犯病她都是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亚力坤的脸上不知挨过多少巴掌,但他心疼妹妹,从不舍得还手。这会儿,亚力坤连抱带拖地把妹妹弄到床上,摁住。柔弱的母亲赶紧把几片安定药和一杯水递给亚力坤,亚力坤强行把药片塞进妹妹嘴里,随之给她灌下去一杯水。坐在轮椅上的大姐捂着脸难过地哭着。亚力坤用手示意她别哭了。好容易把妹妹哄睡着了,呼机响了起来,亚力坤看都不看,他知道一定是队里叫他马上回去。他对母亲和大姐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哭什么?我现在马上要去抓捕杀依明阿吉的混蛋,估计妹妹得睡一天,我看也没啥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有事,给我打传呼。”
亚力坤匆匆离开家,赶到队里时,马建中和王路在擦枪,陈大漠正一脸焦急地守着电话,见到他就问:“这个艾力怎么搞的?呼机也不回,老毛病又犯了吗?”
“加999了吗?”亚力坤问。
陈大漠肯定地说:“加了,已经呼了好几遍,就是没有回音。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6)
六
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的艾力却在床上跟新婚的妻子帕丽旦热乎呢。原来,妻子怀孕了。帕丽旦拿到有“阳性”结果的化验单,在医院抹起眼泪来。因为没有经验,她真是又惊喜又骇怕,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呢,现在却要当妈妈了,她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有了身孕。想想自己刚在演出队工作两年,事业还没展开呢,就被艾力看上了;还没充分享受单身生活呢,已被艾力用花言巧语骗得结婚了;结婚才一个多月,还没适应丈夫的工作性质呢,却要当小妈妈了,帕丽旦不由得一阵委屈,“都是艾力捣得鬼”,她理直气壮地打传呼叫艾力赶紧到医院来接她。那时,满脑子惦着帕丽旦的艾力也刚想给妻子打电话问侯,帕丽旦的传呼已经来了“你这个流氓,你有接班人了”。艾力一听说帕丽旦有小宝宝了,兴奋地蹦了起来,他骑上摩托车冲到医院,尽管一见面,艾力就遭到了帕丽旦的迎头痛骂,“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流氓”,但艾力却不在乎,他乐哈哈地说:“上车吧亲爱的,你的流氓丈夫把你带回家去。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这种女孩注定要爱我这种男人,气死你。”
艾力把娇气十足的小妻子接回家后,先把妻子抱上床,然后又是盖被子又是倒开水,殷勤得一塌糊涂。帕丽旦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便拿过艾力的呼机,名义上是把刚才那条信息删掉,实则是想检查检查艾力有无跟女性来往的记录。结果令她失望,艾力的呼机里干干净净的,除了队上的电话,别无显示,帕丽旦不相信艾力不跟一个女孩来往,因为艾力曾经多次跟她吹牛,说喀什的漂亮女孩都追他。帕丽旦看着艾力为她忙前忙后的,觉得还是丈夫在跟前幸福,于是,悄悄把呼机关了,她想跟艾力好好亲热亲热,她爱眼前这个快乐的、爱开玩笑的、招女孩喜爱的坏家伙,她爱自己的丈夫。
艾力忘我地投入到与帕丽旦的亲热当中,有一刻,他真想就这样躺下去,永远也不要起床,永远都跟帕丽旦厮守,他也真心实意地爱着眼前的小妻子,小美人,小布娃娃。俩人亲热了两个多小时,足够放两场电影的时间了,艾力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呼机也不叫了?这么一想,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找自己的呼机。呼机让帕丽旦压在了枕头底下,她故意不拿出来。急得艾力一会翻裤兜,一会儿扒拉抽屉,帕丽旦看出艾力的心思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才气呼呼地递给他:“在这儿呢?丢不了,它才是你的魂。”艾力一看关着机,赶紧把呼机打开,他真生气了,警告帕丽旦说:“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打呼机,我能回来都会回来,我是爱你的,我已经对你说过一百遍一千遍了,但就是不能开这种玩笑。因为你怀孕了,我就没把坏消息告诉你,昨天依明阿吉被杀了,我们正在调查的关健时候,如果因为关机耽误了大事,谁负责任?”艾力这么一说,把帕丽旦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正说着呢,艾力的呼机急促地响起来,是队长呼他,呼机上缀了999。艾力腾地一下坐起身,飞快地穿衣服,神态已经与刚才的柔情判若两人,“我得马上走,马上,你自己照顾自己吧,对了,要不要妈妈过来陪你?”
帕丽旦娇气地撅着嘴说:“不要,谁都不要,我就要你陪我。”
艾力亲了她一口,对她说:“宝贝,那就在家好好等着我,拜拜。”艾力飞快地跑了,做为一名老侦查员,他当然知道儿女情长的东西要让位于侦查破案,尤其眼下发生的是一宗震惊新疆甚至全国的大案,他可不敢在关键时刻找不痛快。
艾力赶到队里时,大伙已经钻进三凌越野车等他呢,每人的目光都像一颗钉子,艾力连解释的话都不敢说。陈大漠恨不能踹他一脚,却只恨恨地说了句:“不像话,上车吧。”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7)
七
陈大漠带着队员走了,队里只剩下王路自己。临出发前五分钟,陈大漠突然接到钟成的通知:“把王路留下,跟着我跑腿。”
大漠试探地问:“要不要多留几个人?”
“不用,有王路和司机在我身边,这临时指挥部就算成立了。”搞行动的时候,钟成喜欢大兵团作战;但在指挥行动时,他不喜欢别人在身边瞎掺合。他认为,在谋划行动的过程中,多汲取他人意见,搞民主议政,有利于工作;但是,当行动开始了,民主的意见就必须高度集中。如果这时还维持征求意见的状态,那么这个指挥官就是不称职的,是个窝囊废,重要的是可能贻误战机。因此,有的民警说钟成霸道、独裁,但更多的民警佩服他,认为他指挥行动时,头脑冷静,果断,成功率高。
把王路留在身边,是钟成的临时动议。说实话,他心里是矛盾的。关于王路的工作,王路的父亲从未主动对钟成说过什么,钟成也不好意思提这个话茬,生怕把握不好分寸引起什么误会。令钟成欣慰的是?趼氛夂⒆拥故谴游炊酝馊怂灯鹚?纳矸荩?挥兴亢恋撵乓??nbsp;
王路是钟成和陈大漠共同看好的苗子,钟成的第一想法就是把王路锤炼成一块好钢;但是,王路的身份不同寻常,目前钟成还吃不准王路的父亲是真的想把孩子留在南疆呢,还是就让孩子到南疆来镀镀金?万一把王路放到斗争最前线,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钟成可负不起责任。事到如此,钟成仍然后悔给自己背了个精神负担,他是怕王路出什么事,才决定把他留在身边。
王路先是对把他留下有意见,后来又对三个人组成一个临时指挥部感到好奇,他一直觉得钟成很神,这次机会好,可以直接见识钟成的本事了,所以,王路又转忧为喜。
钟成分配给王路的任务有两件:第一,负责把各路信息及时上传下达;第二,负责钟成的吃饭问题;第三,负责接待组织部考察组。
王路不满足地说:“钟头儿,就这么点事啊?”钟成说:“这些事你要是能干好,你就很了不起啦。”王路一听,暗暗鼓气:分明是瞧不起我,我偏要做给你看。
这段日子,组织部的三人考察小组,与钟成形成背靠背的考察形式,首先,他们对钟成以外的民警们进行逐一谈话,然后,下到博斯坦市、塔里木市、阿图什市等各地进行广泛了解调查。自从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之后,案件一个接一个就没消停过,而考察组恰恰在这种时候来了,用钟成的话说,“这不是添乱吗?大不了我不去当什么副厅长,但眼前的这些案件得破掉。”就在“吐尔洪”的线索上来之际,钟成接到考察组长的电话,说他们从阿图什公安局回来了,整个考察基本上结束,最后希望钟成能安排一个充足的时间,双方需要长聊一次。钟成实在,不想蒙他们,就说,“我确实没有时间,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跟着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钟成原以为自己这样一说,就把他们吓回去了,可是,考察组长的态度特别客气,他提出来,“既然你没有时间,那么,我们就跟着你,你一边干工作,咱们一边聊。”钟成无奈,只好说,“你们是上面派来的,随便你们吧。”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8)
八
钟成的指挥部就设在他那辆三凌越野车上,车内安放了电台、电话、手机,王路还把刚刚配发的笔记本电脑也带在身边。
越野车均速向前行驶着,钟成决定在天黑之前赶到博斯坦市,他认为,那个城市可能是追捕三名犯罪嫌疑人的重点区域。
组织部考察组一行人,也将在天黑之前赶到博斯坦市。
“王路,你是不是觉得,搞地毯式搜查简直是大海捞针?”钟成若无其事地问。
王路直言不讳地回答:“不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钟成老道地说:“我这个大海捞针,也不是漫无目的。也是有重点有选择的。打个比方吧,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鬼走那条道?当然走最偏僻的,咱们人不去的地方。所以,就这个案件而言,我认为这几个家伙肯定要往沙漠啊,碱滩啊,这样的地方跑,我们的人呢,尤其就要注意沙漠、碱滩这样的边缘村庄的动向,你看这么一分析,不就缩小包围圈了吗?”
王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还是大得没边,还是没有方向感。”
钟成说:“那是因为你对这片土地太陌生,另外,你对我们的人民群众也缺乏自信。我跟你说大学生,在南疆,有些案件并不是因为咱拥有最先进的信息中心库就能破获,也不是因为咱的武器设备超前就能取胜,许多事情,人为和地域的因素很重要,这点,你慢慢体会去吧。”
临时指挥部刚刚成立,各种信息就通过手机、电话、电台汇集反馈过来,王路从各种信息里得知,博斯坦市下设的乡乡村村的老百姓都动了起来。王路也从信息里得知,陈大漠、马建中、亚力坤、艾力分别在博斯坦市的四个方向摸查线索。
到黄昏时分,已经有一百多条线索上报到临时指挥部。哪条线索有价值?哪条线索是虚假线索?钟成尽可能准确地判断着,同时向上报信息的一方发出方向性的命令。钟成的思维快速跳跃着,在王路看来,他永远不会陷入到哪件事务之中没个头绪,他总是把每件事都快捷地处理完毕。王路一边忙碌,一边观察钟成,觉得自己跟钟成比仍然有天壤之别。
到第二天中午,已经有三百多条线索上报到临时指挥部。钟成激动地说:“知道今天有多少群众在协助咱们清查恐怖分子下落吗?有十万人啊。荒漠戈壁、田野林带、水洼渠沟,到处是咱们设的卡哨,到处是自发帮忙的群众。作为一名警察,你不觉得自豪吗?人民都站在我们这边,人民把我们当成他们的主心骨、顶梁柱,现在,人民依靠着我们,我们也依靠着人民。你说,人民能靠得住我们吗?”钟成仿佛把自己都说激动了,他的眼窝湿润了。
王路好似也被感染了,他真的从未感受过这样波澜壮阔的场面,他从小在山东的一个小山坳里长大,更多地感受着乡亲们由于对他父亲的尊敬而转移到他身上的关爱之情。连钟头儿都热血沸腾起来,王路更是乍着翅膀想飞。他由衷地说给钟成听,也说给自己听:“能靠得住!”
钟成又问:“你说我们这是在打什么仗?这是在打一场人民参与的战争啊!没有人民的支持,我们不会成功。”
王路看着这个自己心仰的男人,看着他举重若轻的风度,心里想:就是这个男人把我骗到这里来的。钟成的存在,对王路来说,是一种理念,是一种精神,王路多么想尽快与他的理念和精神溶合到一起,说到底,王路是个有理想的当代青年,是个渴望成为英雄的男儿,他特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最有魅力的指挥员手下的一名出色的侦查员,他有这个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