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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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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16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二章 浴血都城
  李世民负手从破洞悠然步出,微笑道:“只要子陵兄能在此小留一个时辰,李世民保证让子陵兄能安然无损的离开。”

  徐子陵朝正不断运劲用力扯鞭的尉迟敬德瞥了一眼,淡然道:“世民兄不要骗我,若非你答应王世充保证能把小弟收拾,王世充岂敢贸然对付寇仲,他不怕以后睡难安寝吗?”

  长孙无忌等无不露出讶色,感到有重新评估徐子陵才智的必要。

  徐子陵这猜测显示出他对人性有深刻的体会和认识。

  现在天下谁不知寇仲和徐子陵乃生死之交,若干掉其中一个,不遭另一个报复才怪。留有这种可怕的敌人。任何人以后都难望能一觉安眠。

  尉迟敬德心中还多了另一番奇异的感觉。

  徐子陵瞥向他的那一眼,清澈如神,似乎能把他里里外外一览无漏,尽悉他的虚实,教他难受得直想喷血,手劲登时弱了三分。

  李世民苦笑道:“子陵兄太了解王世充了!不过我李世民却另有自己的处事方法,不会为任何人所左右。”

  徐子陵洒然笑道:“世民兄若不肯回答刚才的问题,小弟便要硬闯突围。”

  李世民双目射出伤感的神色,摇头道:“除了虚彦兄外,尚有小弟的二叔,子陵兄该知寇仲再无生还的机会。不如就此收手,我可安排让你领回寇兄的遗体。”

  李世民的二叔就是李阀内出类拔萃的高手李神通。

  徐子陵仰首望天,盯着刚升上东方空际的半阕明月,语气冷静至像不含半丝人世间的感情,沉声道:“我要动手哩!”

  李世民一对虎目涌出热泪,转身掉头便走,黯然叫道:“子陵兄得罪了!”

  这句话等若颁下要把徐子陵处死的命令,登时燃起了酝酿积聚至颠峰的战火。

  ***

  寇仲疾如狂风,贴墙滑去,既免去了右方来的攻击,又使墙上的箭手无从瞄射,最令截击者头痛的是他遇上强敌时游鱼般滑上墙壁,避过硬撼;敌弱时便全力施展杀手,在短短十多丈的距离,他固是多处负伤,敌人也给他宰掉数十个,战况激烈纷乱。

  刚劈飞了两名挡路的敌人后,左后侧锋锐疾至,寇仲来不及□眼去瞧,左足柱地,虎躯疾旋,井中月快逾闪电般劈出,格开偷袭者的长矛。

  一个照脸下,寇仲认出对手乃王世充亲卫里的一名领军偏将,还曾几度交谈和并肩作战。

  此时对方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抽矛后退,寇仲本要连珠而发的宝刀不由硬收回来,心中一阵感触下,三枝长枪已疾刺而至。

  寇仲一个空翻腾身而起。

  只见东太阳门已在不到十丈之处,可是楼门处满布敌人。用的均是利于长攻的矛、枪、戟等最不利他想贴身攻坚的重型武器。

  而左方有一批大约百多人的生力军,正朝他围过来,左盾右剑,队形整齐,若给截上,定是死路一条。

  寇仲心中大懔。

  敌人显已从混乱中恢复过来,重新组织攻势,且看穿他要硬闯东太阳门,故在该处布下主力,要他插翼难飞。

  四枝长矛像四道闪电般脱手往他射来。

  右脚撑墙,寇仲改变方向,投进一堆敌人丛中,身刀合一,多个敌人立时仰跌侧倒,给他冲出围困。

  此举虽出乎敌人料外,但由于四处都是敌兵,使他只能从一个重围闯到另一个重围里,但离东太阳门的距离却缩短至六丈。

  一人倏地以左手盾护卫身体,右手剑迎头劈至,势道十足,劲风扑脸。

  寇仲哈哈笑道:“宋将军你好!”

  来敌正是宋蒙秋。

  四周的敌人配合宋蒙秋的攻势,浪潮般卷过来。

  宋蒙秋大喝道:“若立即弃刀投降,我保证可让寇兄全尸而死。”

  寇仲冷笑道:“宋将军如此照顾小弟吗?”

  “当”!

  寇仲迅闪一下,避过对方剑势,肩头撞在左侧敌人胸口处,那人骨折喷血后跌时,他已振腕一刀劈在宋蒙秋精钢打制的盾牌上,发出震慑全场的一声巨响。

  矛尖刺到后肩胛,寇仲身子一晃,长矛被震得滑了开去,只能留下一道血痕。

  宋蒙秋却吃足苦头。

  寇仲这一刀乃全力施为,暗含旋劲,猛若迅雷,劲道强绝,以宋蒙秋的功力,亦被刀势硬劈得远跌近丈。撞得己方之人左仆右跌,就像有心为寇仲开路的样子。

  宋蒙秋整条左臂和半边身子都麻木起来,而尚未来得及催动血气,寇仲如影附形的贴身追来,井中月杀气狂潮怒涛般卷至。

  宋蒙秋大叫不好,寇仲这一刀巧妙至极点,令他只有一个选择,忙举剑挡格。

  螺旋劲如巨浪狂潮般卷转而来,宋蒙秋痛哼一声,像傀儡般被寇仲摆布得朝东太阳门的方向跄跟连退十多步,再为寇仲开出一条通行之道。

  寇仲身后的百多名剑盾手虽拚命追来,始终落后了几步。

  四、五支长矛从宋蒙秋左右剌出,希冀能阻止寇仲继续以宋蒙秋为主要目标发动猛攻。

  寇仲知这是生死关头,只要再把宋蒙秋劈得倒退十多步,便可抢进深达八丈的门道去。

  寇仲仰天长啸,运尽余力使真气行遍四肢百骸,再满贯刀上,井中月立时涌出森寒凌厉的杀气,挡路者但觉森冷的刀气扑脸涌来,全身如入冰窖,呼吸艰困。

  刀风呼啸,劲厉刺耳。

  宋蒙秋趁此缓冲之机,横移避开。

  数声沉哑的响声后,挡路的数名矛手无一幸免都矛折人伤的东倒西歪。

  寇仲亦因真元损耗极钜,把心一横,腾空一个斤斗,避过四方八面攻来的重兵器,投往东太阳门去。十多处伤口同时洒出鲜血,触目惊心。

  ***

  徐子陵把寇仲的安危和自己的生死全排出脑海心湖之外,灵台空澈澄明,没有半丝杂念。

  他一丝不漏地清楚把握到敌人进攻的路线、角度和先后。

  这六名天策府上将级的高手确不愧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不动时已能封死所有逃路,动手后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最厉害是罗士信的刀,史万宝的矛和刘德威的棍,分别从前、后、侧三方攻来,抵达的时间分秒不差,就算他双手同出,也只能挡?对方两件兵器。

  最糟是他的左足踝给尉迟敬德的长鞭缠得正紧,使他无法作大幅度的移位或闪避。

  更要命的是长孙无忌的玉箫稍慢三人一线,使他知道纵能挡避三人全力的第一波攻势,仍要应付长孙全力出手的一击。

  挺刀立于后方两丈许处的庞玉亦予他极大的威胁,令他深切顾忌,须稍留余力以应付他的狙击。

  这六个高手任何一人都有与他单独硬拚之力,合起来其杀伤的威力更以倍数的提升,在正常的情况下,只要一个照面便可将他重创,而他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

  何处才可找到敌人联手的破绽,那遁去的『一』呢?如此攻势,实难拆解,情势危殆险恶。

  蓦地徐子陵狂喝一声,全身劲力送往左足踝,再沿鞭身往尉迟敬德攻去。

  尉迟敬德只觉一股强大无匹的螺旋异劲攻入手内,大骇下忙全力相抗。岂知对方的螺旋功忽地以反方向回旋而去,由冲击变成拉扯的力道。

  尉迟敬德也是了得,硬坐腰马,反扯归藏鞭。

  此时罗士信的刀、史万宝的矛、刘威德的棍,同时击至。

  徐子陵哈哈一笑,像被狂风吹起的绵絮般以肉眼难察的高速,脱出敌人的围攻,疾如风火般往尉迟敬德撞去,敌人鞭子拉扯之力,反为他提供了闪避的助力,只有史万宝的矛在他左肩处划出一道衣裂肉绽的血痕。

  尉迟敬德手上一轻,给己身劲力反撞过来,以他深厚的功力亦难受得差点要吐血,一个跄踉,随?波浪纹不断增大的归藏鞭,险些跌坐地上。

  伺机一旁的庞玉和长孙无忌看得最是清楚,都惊骇欲绝。

  要如徐子陵能办到这种本属没有可能的事,必须体内真气在眨眼的功夫内转换了多次才成,至此方深悉《长生诀》秘功的厉害。

  两人大喝一声,剑箫同时出手。

  更骇人的事发生了。

  ***

  “锵”!

  寇仲一刀劈在一枝往他刺来的长戟处,借力斜掠而上,直登东太阳门的门楼处。

  敌人那想得到他取难舍易,均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十多枝专防敌人攻城,长达三丈的拒?往他挥至。

  寇仲心中大定,刚才他冲天而起的力道大半是借来的,本身仍留有余力,忙急换真气,生出新力,一个空翻避过拒?,越过城墙达两丈有多,再斜掠往城楼靠皇宫的城墙边缘去。

  从这角度往西北望去,可见到皇宫内城的城墙和位于内宫城东南角的永泰、泰和、兴教三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三门都没有特别加派人手把守。所以只要他速度稍快,便可在给敌人截上之前躲进皇宫去,再设法逃命。

  墙上乱成一团。

  寇仲连人带刀硬往举矛挺枪迎来的敌阵投去,狂喝道:“挡我者死!”

  井中月洒出大片刀光,盖顶压下,笼罩范围之广,劲气之强,实属他出道以来最厉害之作。

  拚死之下,他把功力发挥至尽点。

  敌人东倒西翻下,他已踏足墙头。

  此时他离墙头向西的边缘只有两丈许远,成功在望,斗志激昂,那敢怠慢,趁?敌人阵脚大乱,井中月风卷雷奔的朝墙沿杀去,登时血光四溅,挡前的两人同时胸口中刀,直入心脏要害,往后便倒。

  寇仲踏?敌人尸身,以游鱼般的滑溜身法,每一出刀,必有人应刀倒地,中刀者必当场气绝身亡,只有死者,没有伤者。

  内气不住流转,旧力刚消,新力又生。

  四周的敌人见他如此威势,心胆俱寒,纷纷退避。

  寇仲亦多添了几处伤口,不过他这时杀得性起,把井中月发挥得淋漓尽致,激昂奔荡,有不可一世之概。

  忽然前方空广无人,原来终抵达城楼边缘。

  寇仲转过身来,井中月旋起一匝,七、八枝枪矛应刀折断。

  众人骇然退后。

  寇仲哈哈笑道:“老子去也!”

  一个倒翻,往后跃去。

  就在此刻,两股气势浑凝,强猛无俦的锋锐之气,分由下方往他射来。

  寇仲心中大骇,知道终遇上能致他于死命的高手,且有两个之多。

  破风声同时在后方响起,六、七枝钢矛从城墙上疾矢般往他后背掷去。

  ***

  归藏鞭竟又扯个笔直。

  一股狂猛的拉扯力,以尉迟敬德马步之稳,亦要给徐子陵扯得冲前两步,才收住势子。

  庞玉的剑,长孙无忌的箫,同时击空。

  这应是没有可能的。

  徐子陵明明是朝尉迟敬德疾冲过去,摆出要全力进攻他的情势,岂知在离对手半丈许时,竟凝定了一下,接?往反方向后退,拉直鞭子。这种真气的急剧转换,原可令任何高手的奇经八脉乱成一团,动辙走火入魔,但徐子陵却若无其事般办到了。

  徐子陵脚踝的一截归藏鞭寸寸碎裂,大笑道:“天策府高手果是不凡,我徐子陵领教了!”

  只见他凌空飞退,越过墙头,没在远方暗黑里。

  众人呆在当场,脸脸相觑。

  谁想得到徐子陵能凭?表面看来使他尽处下风的一条鞭子,作为遁去的凭藉,大耍戏法,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们虽对徐子陵评价甚高,但到真正交手,才体会到他厉害的造诣。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7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三章 接收战果
  寇仲只瞥一眼,进一步肯定了自己难以力敌的想法。从这城门处冲天截击上他的两个人,穿的只是亲兵的武服,却戴上遮盖了上半脸庞的头盔,摆明是不愿让人认出他们的庐山真貌。

  左下方的男子手中长剑化作无数眩人眼目的芒点,反映着远近火把风灯的光芒,使人难以看清他的身形,但寇仲却清楚无误感到他就是曾和自己交过手的“影子刺客”杨虚彦。

  此人实是用剑的奇材,其火候功力均达到了宗师级的级数,且剑法别辟蹊径,只是他一人,寇仲便没有取胜的把握。

  另一人手持奇形兵器,形状似戈非戈,似戟非戟,就像戈和戟合生的错体儿子,但观其霸道的攻势,武功绝差不了杨虚彦多少。

  寇仲心中唤娘时,墙头守军掷来的七枝长矛,已刺背而至。

  寇仲一声大笑道:“虚彦兄别来无恙!”

  身子在凌空中左右急速的晃了几下,五支长矛分别从他左右上三方贴身而过,但其中两支竟给他夹在腋下,猛烈的力道,助他改变了下堕的势子,改为越空而前,直往皇宫永泰门的方向投去。

  以杨虚彦和李神通之能,也只能扑了个空。

  高手相争,争的就是这分秒之差,到他两人运气落回地上时,寇仲早没入皇宫。

  一时间大批追兵随之拥入永泰门去,乱成一片,反令两人行动不便,坐失良机。

  ***

  徐子陵换过另一身衣服,又买了把钢刀,戴上面具,扮成曾被“河南狂士”郑石如错认为前辈凶邪“霸刀”岳山的样子,施施然到大街一间约定的酒馆,等待寇仲。

  他有信心寇仲必能保命逃生前来见他。

  假若他死了,他会不择手段刺杀王世充和李世民来为他报仇,然后南下接回素素母子,将她们托付翟娇,再孤身去找宇文化及算账。

  既要争天下,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谁都没甚么好怨的。

  忽然间,徐子陵生出一种豁了出去。甚么都不放在心头的情怀。

  生也如是,死也如是,那有甚么好担心的。

  要发生的也该发生了。

  此时有两个江湖人物步入店来,瞥见独坐一隅的徐子陵,先是愕然,接?脸色大变,退了出去。

  徐子陵看在眼内,心中大惑不解。

  要知岳山数十年没有踏足江湖,除非是常年的同辈高手,否则理该没有人认识他,为何随便闯来的两个汉子,年纪又不过三十,一眼便认得出“他”来呢?再想深一层,登时恍然。

  岳山抵洛阳的消息必已从郑石如口中散播开去,又或告知此地某一帮会或有势力的人士,那人于是传令手下留意这么一号人物,至有刚才的情况出现。

  现在自己连王世充和李世民都成了死敌,那还会把其他人放在心上。

  他只想喝酒。

  若寇仲真的被害,会对他做成怎样的打击。

  人死了是否会烟消云散,了无痕迹,还是会再次投胎为人。

  寇仲熟悉的足音由远而近。

  徐子陵抬头瞧去,映入眼廉的却是个身穿便服的禁卫军。

  寇仲步履不稳的在他身旁颓然坐下。面具的遮盖令徐子陵瞧不见他的脸色,但当然知他受了重伤。

  喝了一口酒后,寇仲狠狠道:“王世充那天杀的家伙,竟联同李小子来对付我,差点就给他把老命要了,幸好我有改头换身的妙?,否则你以后都会见我不到,除非肯到地府去探我。”

  徐子陵从台底探手过去,抓着他的手,真气源源输送,淡然道:“刚才有人认出我是『霸刀』岳山,所以这里不宜久留,还要设法撇下任何想追酊我们的人。”

  寇仲愕然道:“岳山?”

  徐子陵耸肩道:“有甚么好稀奇的。”

  接着皱眉道:“你的伤势很重,没有一晚的时间,休想痊愈,但那只是指内伤而言,外伤怕要多两天。”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我之所以能脱身,全赖杨虚彦这小子想趁我力竭时来占便宜,加上我带?王世充的人从皇城游往宫城,兜兜转转,跑足几里路。最好笑是当我闯到后宫时大喊王世充要杀杨侗,整座皇宫登时乱成一片,我便乘机与一个友善兼好心肠的禁卫交换衣服,溜了出来!哈!哎哟!”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不要开心得那么早,虚先生呢?”

  寇仲低声道:“我们走!此仇不报非君子,山人自有妙计。”

  ***

  这晚的洛阳城出奇地宁静。

  王世充并没有派人搜索他们,谁都知道这不会有任何收获。

  两人躲到那可俯视天津桥的钟楼上,徐子陵一边助寇仲行气疗伤,一边向他说出被李世民布局围攻和脱身的经过。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李小子真辣,奇怪?李小子不要李靖出手合情合理,但为何连红拂女都没派上份儿呢?”

  徐子陵哂道:“你少点为这种事伤神吧!现在怎样救回虚行之?最糟是我们根本不知他是生是死,情况如何?我现在只想赶快离开。”

  寇仲闭上眼睛。默默地承受着徐子陵输入体内的真气,好一会才睁眼道:“王世充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像小弟般杰出的军师和谋臣,而虚行之正好迎合他这需求。虚行之这人武功虽不怎样,但才智却绝不会在我们之下,他总有办法令王世充相信他和我们没有甚么密切关系,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所以他理该安然无恙。”

  旋又叹气道:“假设我的敌人只是王世充,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但多了个李小子,便是另一回事。”

  徐子陵道:“你刚才不是说另有妙计吗?”

  寇仲点头道:“明天我先去看看虚行之有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再设法联络上宋金刚留在洛阳的人,摸清楚些洛阳的情况。唉!忽然由前呼后拥变得举目无亲,确使人难受。”

  徐了陵心中一动,暗忖自己亦可找刘黑闼留在这里的清秀美女邱彤彤探问消息。

  寇仲苦思道:“现在各方面形势都是那么紧急,为何李小子仍能在东都磋磨这么多天,其中定有我们猜测不破的道理。”

  徐子陵低声道:“省点精神吧!其他一切天亮后再想好了!”

  ***

  翌晨两人分头行事。

  洛阳一切如旧,只是比以前更兴旺。

  徐子陵戴上了从未用过的面具,扮成穷酸儒生的样子,驾轻就熟的往找彤彤。

  到了那□子时,他才回复本来面目,迳自入内,片刻后他与彤彤在铺子后院的房子见面,后者正收拾行装,显然准备离开。

  彤彤见他来访,大喜道:“我还在为两位大爷担心呢,见到徐爷安然无恙,回去也好向刘爷交待。”

  坐好后,徐子陵问道:“彤彤姑娘要走了吗?”

  彤彤点头道:“现在形势吃紧,夏王已定下进攻徐圆朗的大计,下一个就轮到宇文化及,否则一旦李军突出关西,我们便悔之已晚。”

  徐子陵点头同意。

  兵家争胜,分秒必争。

  现在李密大败,使整个形势都改变过来。

  在中原关内外的三股最大势力,都各自有其难题和急待解决的事。

  李渊尚有薛举父子的后顾之忧,又有虎视眈眈、伺机欲动的刘武周。

  王世充则要扩大战果,尽收李密的败军和领土,把李密赶尽杀绝,连根拔起。

  所以窦建德必须趁此良机,廓清所有阻他南下的敌人,徐圆朗是首当其冲,接?就是自己的大仇人宇文化及。

  一时间,王世充反成了争战的磨心,谁能取得洛阳,谁就可以控制北方的河道交通,那时顺流南下,谁能抵挡。

  彤彤神色凝重的道:“据我探来的秘密消息,三天前李世民的得力手下李靖夫妇,起程前赴河阳,看来不会是甚么好事。”

  徐子陵心中剧震,色变道:“李世民是要把李密收为己有,向他招降。”

  彤彤皱眉道:“李密岂是肯甘为人下的人?”

  徐子陵想起寇仲对李世民的评语,沉声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天下虽大,李密却是无处可藏,没路可逃,若李世民能予他栖身之所,避过这一阵风头火势,怎都该胜过一败涂地的结局。”

  彤彤仍是不解,道:“李世民如若传闻所说的智勇双全,便应知招纳李密只是在养虎为患。”

  徐子陵点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我却有深一层想法,李世民这手段主要是做给其他人看的。摆明即使像李密这种一方枭雄的霸主,他也有迎纳的心胸气魄,顺我者昌,这或者可令他打少很多场仗。”

  彤彤娇躯微颤,美目射出崇慕神色,低声道:“彤彤服了!徐爷对李世民认识的深刻,就像能把他看穿看透的样子,实情定是这样,而这亦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徐子陵苦笑道:“李世民可能是当今世上最懂用手段的人,能人所不能,为人所不为。现在我也要为寇仲担心哩!辛辛苦苦击败李密,却给李小子多谢也没有一声的把最大成果接收过去。”

  彤彤道:“现在风声很紧,王世充立稳阵脚后,开始迫各路人马撤离东都,这是我们要撤走的另外一个原因。”

  徐子陵问道:“伏骞、突利和王薄等人是否仍在洛阳?”

  彤彤道:“伏骞的情况我不清楚,但突利和王薄均已先后离城,目前行酊不明。唉!邙山之役,把整个局势全扭转了,现在谁都不知下一刻会出现甚么变化。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寇爷和徐爷在江湖上的声望暴长数倍,谁都不敢再对你们掉以轻心。”

  徐子陵对自己是否比以前更有名气威望怎会关心,再问道:“有没有晃公错又或阴癸派的消息。”

  彤彤道:“听说晃公错已南归,至于阴癸派一向行酊隐秘,谁都不知她们在干甚么?”

  徐子陵大感不妥,以阴癸派的专讲以怨报德,有仇必报,怎肯放过他们。

  不过彤彤显然所知止此,遂告辞离去。这清秀可人的美女露出临别的依依神色,送他到门口时低声道:“徐爷小心,现在你们项上的人头都非常值钱哩!”

  ***

  徐子陵与寇仲在一间面馆相会,后者神色愤然道:“形势相当不妙,虚行之并没有留下任何暗记标志,照我猜想王世充已瞧破我们的关系,于是把他收押起来,再叫我们去救他。”

  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去救人只是下下之策,只要我们俘虏个人质例如王玄应者,便不到王世充不和我们作交换了。”

  徐子陵苦笑道:“恐怕你要到皇城或皇宫才可以找到王玄应,那样不如索性向王世充下手,来得更为直接一点。”

  寇仲笑道:“我只是打个譬喻,事实上我心中早有人选,不到王世充不屈服。”

  徐子陵沉声道:“董淑妮?”

  寇仲兴奋地道:“正是此女,可同时害害杨虚彦和李小子,你猜李小子是否晓得杨虚彦早拔了这荡女的头筹?”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怎样下手?总不能在皇城外乾等,且不知她会从那道城门离开,更弄不清楚她会躲在那辆马车里。”

  寇仲审视了面馆内其他几台食客,才凑到他耳旁道:“名义上董淑妮已成了李渊的妃子;论理她自然不该踏出闺房半步,更不许见别的男子。幸好我和你都知她是甚么料子,不偷去和杨虚彦私会才是怪事呢。”

  徐子陵苦笑道:“你说得好像吃碗面食个包那么简单,何况你伤势仍未痊愈,荣府除杨虚彦外,尚不知有甚么辣手人物。我们瞎子般进去寻人,不闹个一团糟才怪。”

  寇仲道:“不入虎穴,焉得虚子。只要救出虚行之,宋金刚的人会安排我们到江都去,时间紧迫,我们就趁今晚下手。”

  接?又道:“你知道是谁要找岳山呢?”

  徐子陵兴趣盎然的问道:“是谁?”

  寇仲故作神秘的道:“你怎都猜不到的,就是尚秀芳。”

  徐子陵失声道:“甚么?她仍在洛阳吗?”

  寇仲道:“这个误会太大了!你这假冒岳山不但令她滞留此地,还使她悬赏十两黄金,予任何可提供你这冒牌货行酊的人。真想找她来问问,因何她这么急于要见岳山?”徐子陵哂道:“你不是说她对你很有好感吗?还约了你去和她私会。”

  寇仲苦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听说李小子每晚都到曼清院听她弹琴唱曲。

  两人打得火热,那还有我的份儿?”

  徐子陵摇头道:“李世民绝非耽于酒色之人,这样做只是放出烟幕,以惑王世充等人的耳目。事实上他正秘密向李密招降,如若成功,等若兵不血刃的一次过打赢很多场胜仗。”

  寇仲色变道:“这消息从何而来?”

  徐子陵详说了后,寇仲拍台赞道:“好小子果有一手,不过我才不信他会成功。唉!也不要说得那么肯定。”

  徐子陵见人人侧目,责道:“你检点些好吗?”

  寇仲这才低头吃面,咕哝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婠妖女,忽然间消声匿迹,教人防无可防。就算救回虚行之,这到江都的路途亦不好走。别忘记阴癸派一向和老爹紧密合作,实乃我们背上芒刺,心腹大患。”

  徐子陵叹道:“现在我们除了见步行步之外,还有甚么办法。”

  寇仲默默把面吃完,才摇头道:“我们必须从被动变回主动,置诸死地而后生,才可狠狠教训李小子和王世充那忘恩负义的老狐狸,劫走董淑妮是第一步,至于第二步,嘿!你想到甚么呢?”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你定是天生好勇斗狠的人,你现在凭甚么去和李小子斗?即使单打独斗,我们亦未必可胜过李小子。”

  寇仲笑嘻嘻道:“我们是斗智不斗力,不若你扮岳山去见见尚秀芳,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若要扮岳山,就不是去见尚才女而是见婠妖女了!你有没有办法探到郑石如住在甚么地方?”

  寇仲摊手道:“我现在无将无兵,教我如何查探?”

  接着一震道:“何不试试白清儿那条官船?不妨露露底子后拍拍屁股走人,我在附近为你把风使成。横竖到今晚仍有大半天时间,找些玩意儿也是好的。”

  徐子陵犹豫道:“若碰上祝玉妍,她说不定与岳山是老相好,那岂非立给识破,惹来一身蚁?”

  寇仲道:“迟早也要和祝玉妍对着干的,怕她甚么?况且遇上她的机会微乎其微,这或者是唯一探查阴癸派的方法。”

  徐子陵沉思片晌,点头道:“好吧!就依你之言,去碰碰运气好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8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四章 恩怨情仇
  徐子陵故意戴上竹笠,垂下遮阳纱,只露出嘴巴下颔的部份,浑身透?诡异莫名的气氛,朝仍泊在码头白清儿那条船昂然走去。

  码头处人来人往,忙于上货卸货,河面更是交通繁忙,舟船不绝。

  徐子陵正思量如何入手,白清儿的座驾舟刚好有几名男子从跳板走下船来。

  他定睛一看,心中叫好,原来其中一个正是“河南狂士”郑石如,其他三人还有两个是“素识”,一个是“金银枪”凌风,另一人是“胖煞”金波,都可归入敌人的分类。

  另一人年纪在二十三、四间,有点【衣夸】荦子弟的味儿,亦有些眼熟,似乎在荣凤祥的寿宴中碰过面,曾有一眼之缘的家伙。

  徐子陵手按刀把,迅速前移,拦?他们去路。

  四道凌厉目光立时落在他身上,并知机地在离他两丈许处立定。

  徐子陵手按刀把,跨步迫去。

  四人同时感到他森寒肃般的强大气势,纷纷散开,还掣出兵刃。

  凌风仍是左右手各持金银短枪,金波拿手的兵器是长铁棍,另外那年青公子和郑石如则同是使剑。

  附近的人见有人亮刀出剑,连忙四散走避。

  徐子陵厉声喝道:“郑石如滚过来受死,其他没关系的人给老夫滚到一旁,否则莫要怪老夫刀下无情。”

  事实直到此刻,他仍不知如此找郑石如的麻烦有甚么作用,亦可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因为郑石如和白清儿已成了他们找寻阴癸派的唯一线索。假若郑石如奉阴癸派之命来招揽他,他便有机可乘。

  郑石如立即认出他的“沙哑”声线,忙道:“有话好说,不知晚辈在甚么地方开罪了岳前辈呢?”

  凌风等三人听到“岳前辈”三字,均脸色骤变,显是知道底细。

  徐子陵冷哼道:“有甚么误会可言,若非你泄出老夫行酊,谁会知晓老夫已抵此处,只是这点,你便死罪难饶。”

  郑石如显是对“霸刀”岳山极为忌惮,忍气吞声道:“前辈请先平心静气,听晚辈一言,此事实另有别情,不若我们找个地刀,坐下细谈如何?”

  徐子陵冷笑道:“老子才没这种闲情,杀个把人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看刀!”

  不先露点“真功夫”,如何显出身价。

  徐子陵一晃双肩,行云流水般滑前丈许。拔刀猛劈,雄强的刀势,把四名敌手全卷进战圈内去。

  在各样兵器中,徐子陵因曾随李靖习过“血战十式”。故长于用刀。加上这些日子来见闻增广,这下施展刀法。既老辣又杀气腾腾,确有刀霸天下的气势。

  一方是蓄势以待,另一方却是心神未定,兼之徐子陵的动作一气呵成,快逾电光石火,且刀风凌厉无比,郑石如、凌风和金波三人均感难以硬挡,住四外错开,好拉阔战线。

  只有那年青公子初生之犊不畏虎,也可能是不明底蕴,竟毫不退让掣刀硬架。

  “当”!

  那公子连人带剑给徐子陵劈得横跌开去,差点滚倒地上。

  郑石如大吃一惊,闪了过来,运剑反击,凌风和金波忙从旁助攻,以阻止他续施杀手。前者剑招威猛,快疾老到,比之后两者明显高出数筹,且招招硬拚硬架,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个不绝。

  徐子陵心中暗赞,这河南狂士眼力高明,知道若让自己全力施展,将势难幸免,故拚死把自己的攻势全接过去,好让凌、金两人可展开反击,战略正确。

  徐子陵一声长笑,长刀随手反击,连绵不断,大开大阖中又暗含细腻玄奥的变化手法,把三人全卷进刀影芒锋里。

  不露点实力,如何可得对方重视。

  船上传来呖呖莺莺声道:“岳老可否看在妾身份上,暂请罢手!”

  徐子陵蓦地刀势剧盛,迫得三人纷纷退后,这才还刀鞘内,自然而然便有一份稳如渊岳的大家风范,倒不是硬装出来的。

  仰头瞧去,白清儿俏立船头处,左右伴?她的竟赫然是久违了的“恶僧”法难和“艳尼”常真,两人神态出奇地恭敬,于此便可知“霸刀”岳山威名之盛。

  徐子陵倏地腾身而起,越过三人头顶,落在舱板上。

  白清儿神态依然,但恶僧和艳尼都露出戒备神色。

  徐子陵透过垂纱,旁若无人的盯?白清儿道:“若老夫法眼无差,小妮子当是故人门下,那天在街上老夫一眼便瞧穿你的身份。”

  这几句话既切合他老前辈的身份,又解释了那天为何在街上对她虎视眈眈的原因。

  郑石如此时跃到船头,低声道:“我们当然不敢瞒岳老。岳老既知原委,当明白这处人多耳杂,不若请移大驾入舱详谈如何?”

  徐子陵回望码头处,见到凌风和金波正偕那公子离开,登时明白到凌风和金波亦是阴癸派的人。这么看,钱独关若非是阴癸派的弟子,也该是与之有密切关系的人。

  这个“岳山”的身份真管用,轻而易举便得到很多珍贵的情报。

  冷哼一声,徐子陵率先步入船舱。

  郑石如赶在前面引路。

  尚未跨过进入舱厅的门槛,徐子陵忽然止步,不但心中喊娘,还骇出一身冷汗,差点便要掉头溜之大吉。

  只见脸垂重纱的祝玉妍默默坐于厅内靠南的太师椅内,一派安静悠闲的样子。

  无论他千猜万想,也猜不到会在这里碰上“阴后”祝玉妍,今次确是名副其实的送羊入虎口了。

  ***

  寇仲扮成脚夫,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旁观刚才的一幕。

  转瞬码头又回复先前的情况,便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寇仲当然不用担心徐子陵,就算□□坐镇船上,徐子陵也有借水遁的本领,那亦是他们约好的紧急应变方法。

  此时有个专卖茶水的小贩,在相邻的码头处摆开档子做生意,寇仲正要借机帮趁好令自己不那么惹人注目时,一辆马车驶至,坐在驾车御者位置的两名大汉都身形彪悍,不似一般御者。

  马车停下后,另一名年青汉子推门下车。

  寇仲立时精神大振,那汉子竟是李世民天策府高手之一的庞玉。

  接?三人打开尾门,抬出一个长方形上有数个气孔的箱子出来,搬到正候在码头旁的一艘巨船上去。

  这类上落货的情景显是司空见惯,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寇仲沉吟半晌后,终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决定怎都要潜上去一看究竟。

  ***

  徐子陵跨步入厅,随手揭掉帽子抛开,故意怪声怪气地长笑道:“玉妍别来无恙!”

  他已打定输数,决意自暴身份,再硬闯突围。

  鲁妙子的面具只可以骗骗不认识岳山的人,像祝玉妍这种宗师级的武学大师,只要给她看过一眼,便不会忘记,何况更可能是素识。

  他进厅的原因,是为了方便落河而遁,因为后面的廊道已给白清儿、常真、法难三人堵住了。

  必要时他可偷袭郑石如,拿他作挡箭牌。

  只要能阻慢祝玉妍片刻时光,他便有被窗裂壁而逃的机会。

  祝玉妍静若不波井水,冷冷的透过脸纱,对他深深凝视。

  他虽不能瞧到她的眼睛,却可直接感觉到她的眼神。

  徐子陵手按刀把,登时寒气漫厅,杀气严霜。

  祝玉妍不知打甚么主意,竟没有立即揭破他这冒牌货,还出乎所有人料外的幽幽叹一口气,缓缓道:“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徐子陵暗忖这是要亲手收拾我哩。

  正犹豫该否立即发动,偏又感到祝玉妍没有动手的意图,委决难下时,郑石如等已退出厅外,还关上门子。

  祝玉妍长身而起,姿态优美。

  徐子陵心道“来了”,全神戒备。

  祝玉妍摇头叹道:“你终练成了『换日大法』,难怪不但敢重出江湖,还有胆来向玉妍挑战。四十年了,仍不能冲淡你对我的恨意吗?”

  徐子陵心中剧震。

  我的娘,难道她竟不知自己是冒牌货吗?千百个念头瞬那间闪过灵台。

  唯一的解释是这副面具确是依据岳山的容貌精心泡制的,而自己的体型更又酷肖岳山。

  当然他的气质、声音、风度与岳山迥然有异,但由于祝玉妍心有定见,以为岳山躲起来练甚么只听名称便知大有脱胎换骨功效的“换日大法”,故以为他的改变是因练成此法而来,竟真的误把冯京作马凉,当了他是真的岳山。

  不过只要他多说两句话,保证祝玉妍便可识破他。

  但他却不能不说话。当日他和寇仲、跋锋寒三人联手对抗祝玉妍,仍是落得仅能保命的结果。自己现时虽说功力大有精进,但比起祝玉妍仍有一段距离,能不动手蒙混过去,自然是最理想不过。

  徐子陵只默然片晌,便冷哼一声,踏步移前,直至抵达祝玉妍右旁的舱窗处,才沉?嘶哑的声音道:“你仍忘不了他,四十年了,你仍忘不了他!”

  祝玉妍不知是否真的给他说中心事,竟没答他。

  徐子陵这三句话,内中实包含无穷的智慧。

  对于祝玉妍那一代人的恩怨,他所知的仅有从鲁妙子处听来的片言只字。

  照鲁妙子所说,他因迷恋上祝玉妍,差点掉了命,幸好他利用面具逃生。

  这张面具,便极可能是令他变成“霸刀”岳山的这张面具。

  有两个理由可支持这想法。

  首先,就是鲁妙子的体型亦像徐子陵般高大轩昂,当然是与岳山本身的体型非常接近,否则现在徐子陵就骗不倒祝玉妍。

  其次是以祝玉妍的眼力,就算鲁妙子带上任何面具,祝玉妍也可一眼从他的体态、动作、气度把他看穿。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扮作她认识的另一个人,又肖似得毫无破绽,才有希望瞒过她。

  如此推想,岳山、鲁妙子和祝玉妍三人必然有?微妙而密切的关系。

  徐子陵这几句话,实际上非常含糊,可作多种诠释,总之?眼点在人与人间在所难免的恩怨情恨,怎都错不到那里去。

  这时他虽随时可穿窗遁河,但又舍不得那么快走了!

  厅内一片难堪的沉默,只有码头处传过来脚夫上落货物的呼喝声和河水打上船身的响音。

  祝玉妍语气转冷,轻轻道:“你看!”

  徐子陵转过身去。

  祝玉妍举手掂?脸纱,掀往两旁,露出她本是深藏纱内的容颜。

  ***

  寇仲观察了好一会,仍没有潜上敌船的好方法,不但因对方有人在甲板上放哨,更因码头处亦有敌方派遣了监察任何接近的疑人。光天化日下,再好轻功也要一筹莫展。

  李小子有船在此当然是合情合理的事,可是那个箱子却大有问题。若他没有猜错,箱子内藏?的该是一个人,否则就不用开气孔。

  这人会是谁呢?寇仲沉吟半晌,终于把心一横,大步朝敌船走去。

  ***

  徐子陵一看,登时呆了眼睛。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横看竖看,都是比□□大上几岁的青春焕发的样儿。

  在脸纱半掩中,他只能看到她大半截脸庞,可是仅这露出来部份,已是风姿绰约,充满醉人的风情。

  一对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极具神采,顾盼间可令任何男人情迷倾倒。配合她宛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娇柔白哲的皮肤,谁能不生出惊艳的感觉。

  论姿色,她实不在绝世美女□□之下,且在相貌上有几分酷肖,使他联想到两者有母女的关系。

  其气质更是清秀无伦,绝对使人联想不到会与邪恶的阴癸派拉上关系。

  一时间,徐子陵讶异得脑际空白一片,不能思索。

  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脸纱垂放。

  祝玉妍淡淡道:“若玉妍心中有舍不下的男人,岂能练成天魔大法,令世人颠倒迷茫的情欢爱欲,只是至道途中的障碍。小山你若仍参不破此点,休想能雪宋缺那一刀之耻。”

  徐子陵听得心生寒意。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有种发自真心的诚恳味儿,显示出她对此深信不疑,透出理所当然冷酷无情的感觉。

  要知人总有七情六欲,纵使穷凶极恶的人,心中也有所爱。可是祝玉妍却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在她来说根本没有善恶好歹之分,故能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做起事来变成只讲功利,不择手段。

  徐子陵怕给她窥破自己的表情,转身诈作望往窗外,沉声道:“我的老朋友近况如何呢?”

  祝玉妍坐回椅里,轻柔地道:“你仍嫉忌他吗?”

  徐子陵登时头皮发麻,这才知道祝玉妍和宋缺间大不简单。

  祝玉妍又道:“当年若非你心生妒意,怎会为他所乘,刀折败走漠北,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徐子陵平静地道:“玉妍你精于观心辨意之术,难道感不到我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仍要说出这种气人的话。”

  事实上他已不知道该说些甚么话,索性铤而走险,试探她对自己的冒牌岳山的看法。

  祝玉妍幽幽道:“你变得很厉害,就像成了另一个人。宋缺那一刀是否伤及你的气门,连声音都这么沙哑难听?”

  徐子陵心忖你这么想就最好了,冷然道:“我们之间再没甚么好说的,我再不会管你的事,我要走了!”

  正要穿窗而去,祝玉妍轻轻道:“你不想见自己的女儿吗?”

  徐子陵剧震失声道:“甚么?”

  他的震动确发自真心,皆因以为已露出马脚。

  寇仲来到登船的跳板处,两名汉子现身船上,喝道:“朋友何人?”

  寇仲哈哈笑道:“叫庞玉滚出来见我!”

  那两人脸色微变,如是闹事的人来了。

  寇仲提气轻身,一个纵跃到了甲板之上。喝道:“庞玉何在?”

  心想李小子天策府的猛将,杀一个便可削弱李小子的一分力量,划算得很。

  舱门内涌出十多名敌人,扇形散开,形成包围之势,然后庞玉才悠然步出,来到他身前丈许处立定,傲然道:“竟敢指名闹事,朋友该非无名之辈,给我报上名来。”

  寇仲运功改变嗓音,笑嘻嘻道:“庞兄刚好猜错,小弟正是无名之辈,看刀!”

  井中月离鞘而出,迅若风雷般当头照脸的劈去,劲气狂起,卷往敌人。

  庞玉那想得到这其貌不扬的人说打就打,忙拔剑横架。

  “当”!

  火光溅射,庞玉只觉这一刀不但重如山岳,还隐含吸扯的怪劲,心中骇然时,寇仲已翻过头顶,钻进舱门里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9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五章 误打误撞
  祝玉妍以平静得可令人心寒的语气道:“论才气识见,你不及鲁妙子,说到心胸气魄,与宋缺更不能相提并论。但为何我却肯为你养下一个女儿呢?”

  旋又叹气道:“不过这种事现在提起来再没有任何意义了,玉妍本打算不让你生离此船,只是姑念你纵使练成换日大法,仍难逃死于宋缺刀下的结局,便让你去了此心愿吧!”

  徐子陵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似是情深如海,实质上却是冷酷无情,连自己女儿的生父都不放过。不由心中有气,淡然道:“若不杀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说完这两句由衷之言后,徐子陵穿窗而出,落到码头上。

  ***

  寇仲反手一刀,把追上来的一名大汉劈得离地倒飞,右脚踢开左边的一扇舱门,探头找寻那长形箱子。

  七、八名大汉从廊道另一端提刀持斧,声势汹汹的杀过来,登时令寇仲两边受敌。

  庞玉这时怒喝一声,抢到他背后,挺剑刺至。

  剑风呼啸,劲厉刺耳,显是动了真怒。

  寇仲知他厉害,游鱼般一滑寻丈,身子连晃数下,不但避过另一方拥过来的敌人攻击,还踢得其中一名敌人往庞玉飞跌过去,他已钻入敌人阵中。

  连续数下沉哑的响声后,寇仲施展重手法故意硬架硬撼敌人的兵器,其中暗含螺旋劲道,弄得敌人虎口破裂,兵器堕地。

  “砰!砰!”

  另外两扇门应脚而开。

  廊道乱成一团,庞玉始终差一点才能赶上他。

  “轰”!

  寇仲硬生生震破右壁,到了其中一个舱房去。

  庞玉大喝一声“好刀法”,破门而入,振腕挥剑,疾斩寇仲。

  其他人则在廊外吆喝助威。

  寇仲根本是故意引他进来,好全力扑杀。此际自是杀机大盛,但心湖则静如井中之月,绝不会有丝毫轻视之意。而事实上庞玉亦是后起一辈中一等一的强手,非是易与之辈。

  这时他冷哼一声,不理庞玉横斩颈侧的一剑,先往右旋,变成与庞玉正面相对,然后电掣而前,手中宝刀同时举起再笔直劈落,刀锋正取对方头额,既猛若迅雷,又是劲道十足。

  庞玉历经战阵,但却从未遇过如此顽强厉害的对手。

  像寇仲那么悍勇的人大概不少,却没多少人有他那种视死如归的胆气,竟敢以攻对攻,迫对手比斗速度和胆量。就算胆量和悍勇俱存,仍欠如他般高明的判断力、眼光和本领。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庞玉必须作出生与死的选择,究竟该是剑势不变的继续斩去,看看谁先被命中,还是回剑挡格。

  “当”!

  庞玉心中苦思,终还剑格架。

  一个是蓄势而发,另一个则是临危变招,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

  庞玉惨哼一声,连人带剑给寇仲狂猛的刀劲冲得离地飞退,砰的一声震破后方舱壁,掉到邻房去了。

  寇仲反而心中叫糟,庞玉至不济也顶多跳退两、三步,现在分明是故意为之,好能移往邻室,重整阵脚,令他白白错过了一个杀他的千载良机。

  五、六名敌人潮水般涌进来。

  寇仲暗呼可惜,便撞破后面舱壁,闯到了另一间房去。

  那长方箱子赫然横放地板上。

  寇仲运脚踢去,箱子寸寸碎裂,现出一个人来。

  ***

  徐子陵落到码头上,环目一扫,一切如旧,独见不到理该看到的寇仲。

  他这时只想快点找到寇仲,再和他有那么远就溜那么远,离得祝王妍愈远愈妙。

  自然而然地他的脚步便带他离开码头区,但心中仍不断浮现祝玉妍风情万种的颜容,暗忖难怪她能令鲁妙子迷醉一生,要到临死前才从她的魅力中解脱出来,认识到谁是真正值得他倾情的女子。

  忽地后方蹄声骤起,十多骑从后方追来。

  徐子陵冷哼一声,斜掠而起,大鸟腾空般落在左方一座民房瓦顶,迅速遁丢。

  ***

  寇仲失声叫道:“副帮主!”

  被囚箱内的人,赫然是老朋友卜天志,此时他双目紧闭,显是被封闭了穴道。

  接?随手浑刀,把迫上来的敌人杀得东翻西倒,溃不成军。同时用脚挑起卜天志,把他夹在胁下,弓背弹起,“砰”的破开天花,到了上层的望台处。

  寇仲救人要紧,放过了搏杀庞玉的念头,赶忙离开。此时他身上多处旧伤口迸裂开来,实不宜久战。

  ***

  黄昏时份,由“霸刀”岳山变成“疤脸大侠”的徐子陵,坐在荣凤祥华宅对街处的一间饭馆里,点了酒菜,静候寇仲。

  他和寇仲失去联络足有三个时辰,最后只好到这里来守待。

  一辆马车进入荣府去,前后各有十多名便装武士。

  徐子陵对王世充方面的马车御者已颇有认识,只看一眼便知这批武士都是改穿便装的亲卫高手,马车内生的极可能便是他和寇仲要强掳的目标董淑妮。

  到现在他仍弄不清楚荣凤祥究竟是那方面的人,又或立场如何?而荣凤祥和杨虚彦的关系如何,更进一步把事情弄得扑朔迷离。

  荣府忽又中门大开,十多乘骑士策马而出,转入大街,望南而去,看来该是洛阳帮的人。

  此时寇仲来了,像约好似的坐到他身边,随手拿了他尚未沾□的美酒一口喝个清光,舐舐舌头道:“尚算不错!哈!找到你真好!”

  徐子陵?夥计多摆一套碗筷后,道:“你滚到那里去?”

  寇仲起箸大吃,若无其事的道:“我刚送走卜天志,自然要迟点来哩!”

  徐子陵愕然道:“卜天志?”

  寇仲得意地把经过说出,然后道:“此事相当奇怪,云玉真和其他人前脚刚走,李小子的人便来把他拿下,又不杀他,看样子还要把他运往甚么地方似的,其中定有阴谋诡计。”

  徐子陵皱眉道:“会否是云玉真那婆娘知道我们和卜天志暗通款曲,怕起来施此一石二鸟之计,不但收拾了自己生出异心的手下,还出卖我们,希望李小子能除掉我们两人呢?”

  寇仲狠狠道:“这婆娘也够狠够毒了!只是素姐的事,我便不会饶她。你那方面又如何?”

  听罢徐子陵的详述后,寇仲瞠目以对,抓头道:“竟有此事?照道理你没可能瞒过她的?”徐子陵哂道:“无论祝玉妍如何厉害,总也只是个妇人。试问她怎想得到鲁妙子会造成岳山模样的面具?何况她又以为岳山修成甚么娘的换日大法。”

  寇仲点头道:“你这身份要好好保存,你若能瞒过与你有肉体关系的祝玉妍,就能瞒过任何人,说不定可害□妖女唤几声爹来听听!”

  徐子陵笑骂道:“去你的!你才和祝妖妇有关系。唉!我对洛阳已深切厌倦。刚才董大小姐似乎坐马车到了荣府去,我们该入府擒人,还是守在这里好待拦途截劫的机会呢?”

  寇仲沉声道:“事不宜迟,当然是摸入去看看,否则若那小淫妇要留宿一宵,我们岂非不用睡觉么?最好是顺手宰掉杨虚彦那小子,以后会少了很多麻烦。”

  徐子陵长身而超道:“就让我们大展身于,闹他娘的一个天翻地覆吧!”

  ***

  两人借夜色掩护,翻过院墙,尚未看清楚形势,异响传至,似是犬只走动的声音,他们忙运功封闭全身毛孔,不使气味外泄,同时腾空而起,落到最接近的一座房舍瓦坡上。

  果然有两头巨型恶犬奔至,虽没甚么发现,仍东嗅西嗅的好一曾才走开。

  他们环目一扫,只见高墙内大小房舍在百座以上,由廊道与园林天井连接,除了前院三座巍然耸立的主宅大堂外,其他的便像个大迷宫般使人目眩神迷,生出不知从何入手的感觉。

  寇仲皱眉道:“怎么找呢?”

  徐子陵答道:“只要找到荣姣姣的香闺,便该可找到我们的小荡女,你该仍记得陈老谋的真传,对吗?”

  寇仲苦笑道:“这处至少有数百座院落房舍,院中有院,局中又有局,陈老谋教的简单东西完全派不上用场。”

  徐子陵摇头道:“其实荣府虽是地广屋多,但却不难分辨主从,只因缺乏一条明显的中轴线。你才看得晕头转向吧了!”

  寇仲点头道:“给你这么一说,我才看得出点门道,我可能是受宅内植树和灯火所感,只觉四周尽是点点灯火,照你看荣姣姣会住在那个院落呢?”

  此时明月在天际现出仙姿,洒遍荣府的院落亭台,有种说不出来异乎寻常的平和美景。

  徐子陵领先移上屋脊,低声道:“这处是依先天八卦方位作布局,所以只要把握到这个门径,便可轻易知道荣姣姣的闺房大约在那个方位了。”

  寇仲愕然道:“你何时学懂八卦,又怎知这是先天八卦而非后天八卦呢?”

  徐子陵微笑道:“这就叫勤有功了!若我学你般懒惰,今夜就不能拥美而回。告诉我这宅朝向如何?”

  寇仲道:“该是坐南朝北吧?”

  徐子陵道:“鲁夫子有云,凡先天八卦者,坐北朝南开巽位东南门;坐南朝北者开乾位西北门。现在大门在乾位,所以荣府是依先天八卦而建。卦有卦气,现今行的是三碧运,最低能的地师也该晓得它的主宅该设在正东处哩!”

  寇仲喜道:“徐老夫子果然有点本事,还不带路。”

  ***

  两人逢屋过屋,穿廊跨园,如入无人之境的朝目标区域驰去。

  他们把感官的灵敏度提升至颠峰的状态,所经处方圆数十丈内连虫行蚁走的微细声音,亦休想瞒过他们耳目。

  所以他们任何一个动作,或跃高窜低,又或左闪右避,都能刚好避开了荣府内的人。有时只差一步便给人看到,但偏偏就差这点点而没有露出形迹。所有明岗暗哨,都拦不住他们。

  片刻后他们无惊无险的抵达目标中的院落,翻过隔墙后,两人只看一眼便知找对了地方。

  比之其他院落,这处无论立基、装设、栏杆、门窗、墙垣、园林、假山、造石、水池都考究得多。

  全院以五座建筑物组群形成,以门洞、长廊、曲廊、庭院作为连接转换的过渡,建立起五组建筑物互相间的关系,厅、堂、房、斋、馆、楼、台、轩、阁、亭,各类建筑呈现多样的变化下,又浑成一个整体。

  寇仲指?位于核心处一座规模特别宏大的楼房道:“我似乎听到荣凤祥正在里面说话。”

  徐子陵功聚双耳,果然听到隐有人声传来。笑骂道:“你的耳朵要比我好啊,竟可听出是谁的声音,那他在说甚么呢?”

  寇仲不知为何心情大佳,拍拍他肩头道:“小子随师傅来吧!”

  两人提高警觉,小心翼翼的往那座该是主内堂的建筑物潜去。

  到了近处,才发觉主内堂四周有大片空地,在灯火辉映下,任何人要到内堂去,都是毫无遮掩,与静念禅院的铜殿在设计上异曲同功。

  两人伏在外围的草丛处,待一群婢仆从檐廊走过后,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荣凤祥定是常利用这里开秘密会议,否则何用设计成这么空荡荡的样儿,说不定董淑妮就在里面,我刚听到女儿家说话的声音呢。”

  徐子陵观察形势,道:“这座建筑物高得有点不合常理,照我看靠顶处该还有一层,是专供人暗中监视四周,又不虞外人察觉的。”

  寇仲肯定地道:“理该如此,这下如何是好。”

  徐子陵指?左方一座二重楼道:“那小楼比这内堂只矮半丈,假若我们能从那里跃起十五丈,再横过三十丈的距离,便可避过监视者的眼睛,就算他们听到破风声,只会以为有大鸟飞过,要不要博他娘的一□。”

  寇仲失声道:“你不是说笑吧!若是就地拔起,我顶多可跳过十丈的距离,多半尺都不成。”

  徐子陵道:“一个人不行,两个人合起来便付哩!”

  寇仲不解道:“就算我们手拉?手,在空中半途发力互掷,最多只可远跨数丈,你是否过于高估自己?”

  徐子陵笑道:“所以说人最紧要是动脑筋,还记得独孤峰以大铁钹袭击王世充,晃公错那老家伙踏在钹上像腾云架雾般飞过来的情景吗?互掷这么原始的方法亏你也想得出来。人是懂得利用工具的生物,明白吗?”

  寇仲抓头道:“工具在那里?徐爷!”

  徐子陵探手拔出他的井中月,沉声道:“来吧!吃粥吃饭,都要看这一□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0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六章 交换人质
  徐子陵和寇仲伏在重楼的瓦顶处,倾耳细听下肯定楼内无人后,才探头朝屋脊远方三十丈许外的建筑物瞧去,中间只隔?水池、小溪和跨于其上的小桥,之外便是青石砖□成的地面。

  环绕主内堂的半廊每隔十步便挂上八角宫灯,照得内堂外壁有种半透明的错觉。最糟是更外围的四角各有一座灯楼,与半廊的灯火互相辉映。

  寇仲计算后道:“我们至少要跃至离这楼顶十丈上的高空,才可避免灯楼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你仍是那么有把握吗?”

  徐子陵尚未答他,人声足音传来。

  两人连忙伏下,循声瞧去。

  只见一群人沿?另一边的游廊朝主内堂走来。领头者赫然是荣凤祥和郎奉两人,其他人都是曾于寿宴见过的在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

  两人大为失望,心忖难道马车载来的竟是郎奉,虽说他平时总是骑马,但若为避人耳目,坐趟马车亦很合理。

  他们眼睁睁瞧?对方鱼贯进入主内堂,颓然若失。

  寇仲苦笑道:“怎办才好?抓起郎奉怕也不会有甚么作用,王世充那份人我最清楚不过。”

  徐子陵沉声道:“还要不要去听他们说话?”

  寇仲叹道:“有甚么好听的?不外官商勾结、瓜分利润,苦的只会是平民百姓。咦!”

  笑语声从后方飘来。

  两人别头瞧去,另一群人在四名持灯笼的武士开路下,正沿?穿过庭院的碎石小径往他们藏身其顶上的重楼缓步而至。

  最抢眼的当然是花枝招展的荣姣姣,但吸引了他们所有心神,更令两人喜出望外的却是亲热地伴在她旁边的王玄应。

  那是个比董淑妮更好上无数倍的最佳选择。

  那批随马车来的武士堕后少许,人人神态悠闲,显然谁都没想到会有敌人伏在荣府内守候他们。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不用任何说话已知道该怎样做,齐齐扯下面具,露出真脸目。

  猎物不住接近。

  只听王玄应道:“李密的人现在纷纷归降父皇,使他更是势穷力蹇,只要我们再攻下河阳,李密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了,哈!”

  两人默默运功,蓄势以待。

  王世充既以这批武士保护自己的宝贝儿子,怎都该有两下子。一击不中,便麻烦棘手多了。

  寇仲打出手势。表示由他活捉王玄应,徐子陵则对付其他人。

  下方荣姣姣的呖呖莺音娇声嗲气的应道:“今趟你们大胜李密,戳破了他战无不胜的神话,威震天下,姣姣心中都不知为你们多么高兴哩!”

  王玄应得意忘形的哈哈笑道:“这全赖父皇诈伤诱敌,策略得宜!”

  寇仲听得无名火起,此时王玄应已来到重楼正门外四丈许处,正是最利于他们突袭的位置,两掌一按瓦面,整个人滑下人字形的瓦背,箭矢般朝王玄应滑去,又运功收敛衣袂的拂动,就像深海里出击捕食的恶鱼,无声无息的朝目标低潜而去。

  徐子陵同时发动,腾空而起,连续三个空翻,紧追寇仲背后往敌疾扑。

  当寇仲飞临王玄应斜上方两丈许高处时,出乎两人意料之外,首先生出警觉的竟非王玄应或护驾高手中任何一人,而是荣姣姣。

  她翘起俏脸往寇仲瞧来,一对美眸异光亮起,手上同时幻起一片剑芒,朝寇仲的井中月迎上去,反应之快,剑招的狠辣老练,以寇仲之能,也大有手足无措,给她把全盘大计打乱的情况。

  王玄应和一众侍卫高手这才惊觉有刺客从天而降,且是新一代的两大顶尖高手,骇得忙纷纷掣出兵刃,又呼啸示警,急召荣府的高手来援。

  寇仲面对荣姣姣冲空而来的芒光剑气,痛苦得想要自尽。

  要知擒拿王玄应的时机一瞬即逝,只要给荣姣姣截住自己,那怕只是眨眼光景,整个形势将逆转过来,变成是他们要仓皇逃生的结局,一个不好还要饮恨在此时此地。

  不要说惹出像杨虚彦那种高手,只要在内堂那边的荣凤祥和郎奉赶过来,他们便不能讨好。

  可是荣姣姣以惊人的准绳、时间和速度在半空截击,教他无从变招,只有出于硬拚一途,却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王玄应已开始往横避开,四周的亲卫高手则往他合拢过去,一时刀光剑影,喊杀盈耳。

  眼看功亏一篑的当儿,徐子陵后发先至,越过寇仲,头下脚上的双掌下按,强攻进荣姣姣的剑网去。

  在他和寇仲擦身而过时,反手推了寇仲一把。

  寇仲已使老的势子本再难变化,这时得藉徐子陵一堆,一个空翻,井中月照头盖脸的朝想逸走的王玄应劈去。

  凛例劲厉的螺旋刀劲,把王玄应完全笼罩其中,迫得他就地立定,挥剑挡格。

  “蓬”!

  荣姣姣一声娇呼,被徐子陵左右两掌先后怕在剑身处,狂猛的螺旋劲先是左旋。接?是右旋,震得她差点经脉错乱,骇然下往旁飞开,错失了援救王玄应的良机。

  徐子陵亦心中吃惊。

  任何人初遇上螺旋劲这古今从未出现过的劲气,谁都要吃点亏的。

  更何况他利用左右手先后的次序,巧妙地逆转真气,估计她怎都要兵刃脱手,岂知她不但没有如他所料,还能借劲横闪,从这点便可知她的武功是如何高明。

  有其女必有其父,照此看荣凤祥实在大不简单。

  “笃”!

  王玄应全力劈中井中月,却无金属交击的清响,反而如中败革,毫不?力。

  王玄应登时魂飞魄散,寇仲这一刀横看竖看都是劲道十足,那知竟虚有其表,劈上去飘飘荡荡的毫不?力。

  那种用错力道的感觉,便像尽了全力去捧起轻若羽毛的东西那末难受。

  王玄应惨哼一声,硬是运气收刀,差点便要吐血。

  寇仲哈哈笑道:“玄应兄中计了!”

  井中月立时由无劲变有劲,猛劈在王玄应回收的剑上。

  王玄应终口喷鲜血,长剑甩手脱飞,咕咚一声坐倒地上。

  寇仲的手按到王玄应天灵盖处,大喝道:“全都给老子滚开!”

  众卫骇然止步。

  徐子陵落到寇仲之旁。

  寇仲听得内堂方向风声骤起,知道荣凤祥等人正全速赶来,忙挟起被封穴道的王玄应,与徐子陵腾身而起,大喝道:“今夜三更时份,叫王世充拿虚行之到天津桥来换人!谁敢追来,我就干掉他的宝贝儿子。哈!”

  大笑声中,寇仲挟?王玄应,与徐子陵迅速远去。

  ***

  钟楼上。

  寇仲拍开王玄应穴道,笑语道:“玄应公子好吗?”

  王玄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狠狠道:“你们想怎样?”

  寇仲淡淡道:“公子若不想吃苦头,最好有问有答。唉!我这人疑心最大,若你说话略有吞吐犹豫,我便会当你胡言乱语,说不定会X?槟阋恢皇种傅闹腹恰V灰?瞪鲜?次谎话,公子以后便只能用脚指去摸女人了!至于二十次后,连脚指都不成。”

  王玄应色变道:“你怎能这样,爹绝不放过你的。”

  这种色厉内荏的废话,充份显示出他庸懦的性格,连贴壁坐在另一边的徐子陵都露出不屑神色,心骂又有这么窝囊的。

  寇仲讶道:“你爹算老几?我若怕他,你这小子就不用脸青□白的坐在这里任从发落。闲话休提,记得有问必答,答慢了便终生后悔,你听过我曾像你爹般言而无信吗?”王玄应颓然道:“你杀了我吧!”

  寇仲拔出匕首,锋尖斜斜抵住他颔下,道:“你再多说一趟好吗?”

  王玄应一阵抖颤,终不敌投降,忙道:“问吧!”

  徐子陵不想再看,移到钟楼的另一边。

  天上星月争辉,夜风徐徐吹来。

  洛阳仍是一片平和,大部份人家均已安寝,只余点点疏落的灯火。

  好一会后寇仲来到他旁学他般贴墙坐下,狠狠道:“他俩父子都不是东西,只有王玄感还似个人样。”

  徐子陵道:“探悉虚先生的情况吗?”

  寇仲点头道:“确是给他爹关起来,李小子猜到我们会返回洛阳就是为了虚行之,从而估到他对我们的重要性。虚行之错在曾露过锋芒,我们则错在猜不到王世充这么快动手。”

  徐子陵道:“还问得些甚么其他呢?”

  寇仲道:“夷老确是功成身退,返回南方,陈长林则给他调往金墉城。他娘的,真想一刀把这小子宰了。”

  徐子陵沉吟道:“待会由我去接头,他们就算想耍花样我也不怕。”

  寇仲知他怕自己旧伤复发,笑道:“那怎么成?若李小子和王世充拿下你来迫我换人,我还不是要乖乖就范?只要有王玄应这小子在手上,就不怕王世充不屈服,我们一起去吧!我很想看看王世充这时的表情。”

  徐子陵只好同意。

  ***

  两人坐上偷来的小艇,押?王玄应朝天津桥驶去。

  王玄应平躺艇底。失去知觉。

  徐子陵坐在船尾,单手摇橹,河水温柔地以沙沙的声响作回应。

  两岸乌灯黑火,平时泊满大小船只的河堤不见半条船儿,天津桥则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寇仲低声道:“得势不饶人,我们务要占尽便宜。唉!我们终不惯做贼,否则怎会掳人后忘了勒索,否则可乘机狠敲王世充一笔,让他心痛一下也好。现在再提出,便似乎欠些风度了。唉!”

  徐子陵笑道:“这等若穷心未尽,色心又起,我们若能偕虚先生安全离开这里,便该谢天谢地,亏你仍要妄想。”

  寇仲遥望天津桥,若有所思的道:“刚才我审问王玄应那小子时,他每说一句话眼珠都会转动两三下,你说是否很不妥当呢?但我又找不到甚么破绽。要我下辣手向他无端端施刑,小弟偏办不到。”

  徐子陵沉声道:“管他是真是假,总之一个换一个,若有不妥,就干掉他然后逃亡,失散了就在约定地方会合。但在甚么地方会合好呢?”

  寇仲提议道:“若在城内,就在听留阁的鱼池处见面;如在城外,便相会于和氏璧完蛋那小丘好了!”两人再不说话,蓄势运气。小艇倏地增速,迅快地接近天津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1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七章 被敌所惑
  小艇穿过桥底,到了天津桥洛水的东段,才悠然停下。

  寇仲长身而起,大喝道:“王世充何在?”

  身穿便服的王世充在桥上现身,旁边尚有荣凤祥、郎奉、宋蒙秋和六、七个他们认识的亲卫高手,却不见李世民方面的人。

  寇仲带笑施体道:“王公终能以自己一对狗腿走路,实是可喜可贺。”

  王世充毫不动气,沉声道:“寇仲你也非是第一天到江湖行走,该深明少说废话的道理。人已在此,你要怎样交换?”

  寇仲笑道:“说得好!王公既是明白人,自然想出了两全其美之法,既保证我们可安然离开,又可互相交换人质,何不说出来大家研究磋商,看看是否可行?”

  王世充道:“这还不简单吗?我们就在桥上换人,之后我保证让你们三人离城而去,绝不拦阻,荣公可作担保。”

  寇仲眯眼仰首瞧?桥拱上的王世充,摇头笑道:“王公不是在说笑话吧?你的保证不值半个子儿,荣老板如何可作保?”

  荣凤祥沉声道:“那就少说废话,划下道来。”

  寇仲哈哈笑道:“这个简单之极,你们把人交我,待我验明正身后,然后你打开水闸,让我们离城,出城后我们便放人。”

  王世充怒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不过此事万万不行,因为谁能保证你们离城后仍肯履行诺言?”

  寇仲好整以暇的道:“我寇仲何时试过言而无信,而且此事已不到你选择,只要你一句不行,我便宰掉你的宝贝儿子,再看要杀多少人才能脱身,总好过让你得回儿子后再指使手下来对付我们。”

  荣凤祥插入道:“寇兄弟可否听老夫一言,现在的问题,皆因换人的地点是在城内,若在城外换人,寇兄弟便不用担心了!”

  寇仲与面向他而坐的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后,摇头道:“荣老板好像不知世间有追杀截击这回事。如此换人,我们的行酊去向全在你们计算中,到那时才后悔,是否晚了些呢?不必多言,要换人就依本人的方法,一言可决。”

  荣凤祥双目杀机一闪而逝,扯?王世充退至桥上寇仲日光不及之处商议。

  寇仲移到徐子陵旁,低声道:“水里有没有动静。”

  徐子陵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但又不知问题出在那里。”

  寇仲沉吟道:“是否因为见不到李小子和他的人呢?”

  徐子陵点头道:“这或者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是若王世充诚心换人,便不该让荣凤祥参与。”

  寇仲一震道:“有道理!”

  此时王世充和荣凤祥等再次出现桥拱前。

  寇仲冷笑道:“老子不耐烦了!”

  王世充平静地道:“我们姑且信你一趟。但你需当众起誓,保证履行诺言。若不答应,我王世充只好倾尽全力为子报仇,虚行之则要受尽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也要向天祷告不会落到我手上。”

  寇仲不屑的道:“你王世充有多少斤H??窕岱旁谖铱苤傩纳希?雀?壹??樾兄?再说吧!”

  王世充喝道:“拿上来!”

  徐子陵别头瞧去,虚行之的上半截躯体现身桥栏处,只见他披头散发,脸上沾满血污伤痕,身上给粗麻绳捆个结实,双目紧闭,似是昏了过去,只能依稀辨认出他的轮廓。

  寇仲疑心大起,喝道:“唤醒他来说两句话!”

  王世充冷喝道:“人交给你,验清楚后再说吧!给我掷下去。”

  两名武士把虚行之提起,凌空掷往他们的小舟。

  上身被捆个结实的虚行之在空中不住翻滚,看其势道,仍差丈许才会落往舟上。

  徐子陵挥桨迎去。

  寇仲则全神贯汪四周形势。

  “伏”的一声,虚行之应声弹起,升高后再往小舟位置翻滚而来。

  就在此时,异变忽起。

  “虚行之”身上粗索寸寸碎裂,两手挥扬,发出缕缕劲厉的指风,疾袭两人。

  同一时间小舟轰然剧震,化作多截碎片。

  两人早严阵以待,但仍想不到敌人会双管齐下,把形势完全逆转过来。

  忽然间他们再非立足小舟上,而是正沉入河水里去。

  四周风声疾响,两岸十多支劲箭朝他们射来之际,无数敌人从桥上飞身扑下来。

  两人闪躲对方指风劲箭时,都心知肚明唯一平反败局之法,就是再把王玄应控制在手上。

  两人倏地加速没入水中,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王玄应不知被甚么东西卷在身上,斜移而去,想起是尉迟敬德的归藏鞭时,一切都迟了。

  两人痛苦得差些就要在水里大哭一场,以渲泄心中的怨恨自责。不过此时已无暇多想,两边同时现出无数穿上水靠手持弩弓的敌人,往他们合拢过来。

  在水中要躲避这些穿透力特强的远程攻击武器,几是妄想。

  两岸此时灯火燃亮,直照河内。

  两人直往河底漆黑处沉下去,只要给敌人水中箭手把握到影酊,便休想能活命,那种无奈和窝囊的感觉,像大石压?胸口般难受。

  倘不是选择在洛水上进行交易,他们将更是插翼难飞。

  徐子陵先沉贴河底,触到河床的污泥,心中一动,忙运螺旋劲往四周双掌连推。给螺旋掀起的泥浆卷旋而起,不片晌河水已混浊不堪。

  寇仲心叫好计,依法施为,同时往前贴?河底潜去,迅速离开。

  ***

  两人在城南伊水的一处桥底爬上岸,只能相对苦笑。

  寇仲叹道:“敌人真狡猾,那假虚行之弄得自己像个烂猪头那样,兼之披头散发,身上又五花大绑,使我一时无从辨认,否则我们就不会被水下的敌人所乘。”

  徐子陵挨在桥脚处,沉声道:“扮虚行之的该是长孙无忌,他一动手我便认出他的身法和体型。”

  寇仲沉吟道:“照我看虚行之一是给他们害了,一是知机先行遁走,否则王世充绝不会让自己儿子冒此杀身之险。因为此计并非全无破绽,当时若我够狠心,又肯受点伤,仍有足够时间取王玄应的小命。”

  徐子陵点头同意道:“我也是这么想,天亮后是否该设法离城呢?”

  寇仲咬牙切齿道:“这口气我怎都咽不了。不过敌众我寡,硬撼是自取其辱,你有甚么好主意?”

  徐子陵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怎都要暂忍这口气。别忘记尚有祝玉妍在旁虎视眈眈,她可能比王世充加上李世民更可怕。”

  寇仲颓然道:“难道就这么溜掉算了吗?”

  徐子陵道:“只要我们一天死不了,王世充就睡难安寝。待弄清楚虚先生的事再说吧!”

  寇仲苦思道:“若虚行之知机溜走,理该找我们,不若我们回堰师看看。”

  徐子陵道:“你不是联络上宋金刚的人,要由他们安排我们到江都去吗?”

  寇仲道:“现在除了你外,我甚么人都不敢尽信,怎说得定是否又是另一个陷阱?现在我要改变计划,自行到江都见李子通,到时再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趁天亮前我们最好先去偷两套乾净衣服,那逃命时也可威风神气点。”

  寇仲笑道:“请让小弟领路吧!我和洛阳最大的那间绸缎□的老板是老朋友哩!”

  ***

  密云,大雨似可在任何一刻洒下来。

  徐子陵蹲在街市一个饱点档吃早点,想起不知所酊的贞嫂,四周虽是人来人往,喧闹震天,他却有孤身一人的感觉。

  人事不断变化,谁都没法控制。

  几天前他们还是王世充倚之为臂助的客卿贵宾,现在却成了反目的仇人。

  李世民本可成为好友,目下却是水火不容的大敌。

  此时寇仲来了,笑道:“疤脸兄你好,这处的馒头比之扬州如何呢?”

  徐子陵把一个菜肉包子送到口里,叹道:“没钱买包子时的包子才最好吃。找到宋金刚的人吗?”

  寇仲也把包子塞进嘴内,含糊不清的道:“计划有少许改变,我已说服宋金刚的人借条小货船给我们,所有通行证件一切齐备,另有四名船夫,坐船总好过用脚走路吧?”徐子陵耸肩道:“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寇仲一本正经道:“此话是否当真?”

  徐子陵皱眉道:“你又有甚么鬼主意?”

  寇仲伸手揽?他肩头道:“我们明早才走。”

  徐子陵苦笑道:“你是不肯死心的了。”

  寇仲煞有介事的道:“今次我真的不是要逞强斗胜,而是事情有了新的发展。”

  徐子陵怀疑的问道:“甚么新发展?”

  寇仲道:“刚才我沿洛河走来,看到一艘战船驶往皇城,我敢肯定它是从偃师回来的,因为我们坐船回来这里时,它仍泊在偃师对外的码头处。”

  徐子陵道:“这不是平常不过的事吗??寇仲得意道:“但这船却非比寻常,不但船上戒备森严,还要前后都有十多艘快艇护航,岸上还有骑兵掠阵,你说为何如此大阵仗呢?当然是怕有人劫船,且怕的正是我们扬州双龙这两位好汉。”

  徐子陵一震道:“虚行之果然是溜到偃师找我们,现在却给他们擒回来了。”

  寇仲决然道:“不理皇宫内是否有千军万马,今晚我们就进宫救人。”

  徐子陵摇头道:“不要待今晚!我们现在便入宫救人。你不是说宫内仍有很多杨侗的旧人吗?只要能潜进宫内,我们就可相机行事,设法把人救出来。”

  寇仲抓头道:“日光日白,两个大汉翻墙越壁是否有点碍眼?从城门进去又怕人家不欢迎。”

  徐子陵仰望天色,道:“今次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这场雨下得成。我们便有机会入宫救人,但先要做好准备工作,再看看老天爷肯否帮忙。”

  ***

  寇仲和徐子陵躲在城北道光坊汇城渠一道小桥下,遥望皇城的东墙。

  天上的乌云愈积愈厚,虽为他们带来希望,大雨却始终没洒下来。

  此时离正午只有半个时辰。

  徐子陵苦思道:“鲁妙子曾在他的水道篇说过,凡皇宫一类规模宏大的建筑,下面必有水道系统,既需排污,更用来供水给庭院园林洗濯灌溉等所需,照看这条汇城渠理当与皇宫下面的水道相通,这叫因利乘便。”

  寇仲眉头紧蹙的仰首瞧天,点头道:“鲁妙子的话自然没有错,不过我们想得到的,别人也会想到。当日我和杨公卿等人研究如何攻入皇宫时,杨公卿便指出所有主渠均设有多重钢闸,除非变成小鱼虾,否则休想穿过,唉!还是求老天爷下场雨好了。”

  忽然蹄声轰鸣,千多名骑士自远而近,奔往桥上。

  寇仲探头瞧了一眼,缩回桥底低声道:“是巡逻的禁卫军,要不要借两套军服来使用。”

  徐子陵没好气道:“那只会打草惊蛇,若穿套军服便可入宫,那谁都可出入自如。”

  寇仲颓然无语。

  桥上蹄响如雷,倏又收止。

  两人头皮发麻,暗忖难道被发现了。

  其中一名禁卫在上方叹道:“今天真倒霉,被派出来值勤,若能留在宫内就好多哩!”

  另一人笑道:“你算是甚么东西,留在宫内又如何,难道你有资格听尚秀芳唱曲吗?”

  其他人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蹄音再起,渐渐去远。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两对虎目同时亮起来。

  寇仲霍地立地,道:“尚秀芳照例在午后才肯赴任何宴会,都说要借两套军服嘛!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2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八章 过海神仙
  换上禁卫武服的寇仲、徐子陵,策骑来至曼清院大门处,喝道:“秀芳小姐的车驾起行了吗?”

  把门者连忙启门,道:“两位官爷,秀芳小姐仍在梳洗,不过马车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行。”

  寇仲大摆官款道:“给我引路!”

  接着两人跃下马来,随带路者往内院走去,路上寇仲旁敲侧击,很快便弄清楚尚秀芳所带随从和平常出门赴会的情况,心中立有定计。

  天上仍是密云不雨,压得人心头沉翳烦闷,院内的花草树木,也像失去了颜色。

  抵达尚秀芳居住的小院时,尚秀芳的十多名随从正在抹拭车马,准备出发。

  寇仲遣走引路的人,把那叫白声的随从头子拉到一旁说道:“玄应太子特别派我们来保护秀芳小姐,白兄该知近日东都事故频生吧!”

  白声打量两人一会后,道:“两位军爷脸生得很。”

  寇仲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我们这些日子来都跟玄感公子到了偃师办事,所以少有见面。不过上趟秀芳小姐到尚书府,我不是见过白兄吗?只不过我守在府内而已,还记得秀芳小姐第一首便是甚么『少年公子负恩恩』,嘿!我只记得这一句,其他的都忘了!”

  他说的自是事实,白声疑虑尽消,但仍眉头紧皱道:“我也闻得东都不大太平,玄应太子果是有心。不过小姐素不喜欢张扬,两位军爷这么伴在两旁,只怕小姐不悦。”

  旁边的徐子陵心中好笑,心忖这么十多个随从前后簇拥,仍不算张扬吗?可知只是这白声推托之词。又或尚秀芳小姐想予人比较平民化的印象,不愿公然与官家拉关系。

  寇仲却是正中下怀,拍拍白声肩膀道:“这个容易,待会我们脱下军服,远远跟在队后便可以了!”

  白声那还有甚么话说,只好答应。

  此时盛装的尚秀芳在两名俏婢扶持下出门来了。寇仲忙『识趣』地扯?徐子陵避往一旁,沉声道:“现在只要能过得皇城入口那一关,我们便是过了海的神仙啦!”

  ***

  尚秀芳的车队开出曼清院,朝皇城驶去。

  徐子陵和寇仲在队尾处,瞻前顾后,装模作样。

  各人都不住抬头望天,怕积聚的大雨会随时倾盘洒下,且下意识地提高了车速。

  走了不到片刻,后方蹄声骤响。

  寇仲和徐子陵警觉后望,立时心中叫糟,原来追来者竟是李世民、庞玉、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四人。

  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向天祷告,希望李世民并不认识尚秀芳的每一个从人,否则立要给揭破身份。

  李世民等可不同白声,岂是那么易被欺骗的。

  两人连忙前后散开,又运功收敛精气,佝偻身子,免致引起李世民等人的警觉,暗幸若非坐在马上,只是两人挺拔的身形便可令敌人对他们大为注意了。

  李世民领先越过他们,似乎心神全集中到甚么要紧事情上,并没有对他们投上一眼。

  白声等纷纷行礼,李世民则以颔首微笑回报。

  庞玉等紧随?李世民,也没有怎样注意他们。

  李世民追到马车旁便同速而行,道:“秀芳小姐好!世民来迟了!”

  两人心叫好险,原来李世民竟预约了尚秀芳要陪她入宫的。

  尚秀芳隔?下垂的帑幕还礼问好后讶道:“秦王一向准时,为何今天竟迟到了,秀芳并无任何嗔怪之意,只是心生好奇吧!”

  李世民仰望黑沉沉的天空,伴?马车走了好一段路,才叹道:“秀芳小姐可还记得寇仲和徐子陵吗?”

  后面的寇仲和徐子陵正倾耳细听,闻得李世民向尚秀芳提及自己的名字,都大感兴趣,一方面奇怪李世民的迟到为何与他们有关,另一方面亦想知道这色艺双全的美女如何回答。

  尚秀芳尚倏地沉默下去,好一会始轻柔地道:“提到寇仲!秀芳曾与他有两次同席之缘,印象颇深,总觉得他气质有异于其他人。至于徐子陵呢!只在听留阁惊鸿一瞥的隔远见过,仍未有机会认识。秦王的迟到难道是为了他们吗?”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不在话下,最引人处是在语调中透出一种似是看破世情般的洒脱和慵懒的味儿。此时不见人而只听歌声,那感觉可更加强烈。

  透过她说话的顿挫和节奏,亦令人联想和回味?她感人的歌声,忧怨中摇曳?落漠低回的感伤,间中又似蕴含?一丝对事物的期待和欢愉,形成非常独特的神韵。

  李世民苦笑道:“秀芳小姐可知世民和他们本是好友,但现在却成了生死相拚的仇敌?”

  尚秀芳“啊”!的娇呼一声,好一会然后低声道!案秦王这些时日来,是否为了此事弄得心身皆忙呢?”

  李世民没有正面作答,岔开道:“我刚才正为他们奔波,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尚秀芳讶道:“寇仲不是为王公效力的吗?”

  李世民叹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秀芳小姐不要让人世间的尔虞我诈沾污了双耳。”尚秀芳似在试探的道:“他两人虽是武功高强,英雄了得,但若要与秦王作对,是否太不自量力呢?”

  蹄音Ⅹ嗒中,车马队转入通往皇城的沿河大道。

  洛水处舟船往来,与道上的人车不绝,水陆相映成趣。

  众人都因她动人的声音忘了黑沉沉的天色。

  李世民呼出一口气喟然道:“这两人已不可用武功高强来形容他们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天才横溢的绝代高手,更难得的是智勇兼备。所以直至今天,仍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连想置他们于死地的李密最后都栽在他们手下,即此便可想见其余。”

  语气透露出浓厚的无奈和伤情,使人感到他确是很重视和珍惜这两个劲敌。

  如此推崇敌手,亦可看出他广阔的胸襟和气魄,不会故意贬低对方。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都泛起异样的感受。想不到李世民这样看得起他们,难怪会如此不择手段的与王世充合作以图歼灭他们。

  尚秀芳低声道:“他们为今是否仍在东都?”

  李世民道:“这个非常难说,当他两人隐在暗里图谋时,谁都感到难以提防和测度!”

  此时车马队抵达承福门,守门的卫士举戈致礼,任由车马队长驱直进。

  寇仲和徐子陵高悬的心终可轻松地放下来。

  李世民与尚秀芳停止说话,在亲卫的开路下,穿过太常寺和司农寺,在尚书府前左转,入东太阳门,沿?内宫城城墙旁的马道直抵内宫的主大门则天门,进入气魄宏大的宫城。

  内宫城中殿宇相连,楼台林立,殿堂均四面隔?高墙,墙间设有门户,殿堂间连环相通。

  徐子陵是首次踏足宫城,寇仲上趟虽曾逃入宫城。却是连走马看花的时间和心情都欠奉,故而都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只是则天门,便可看出隋炀帝建城所投下的人力物力。

  此门左右连阙,阙高达十二丈,辅以垛楼,门道深进十多丈,檐角起翘,墙阙相映,衬托出主体宫殿的巍峨雄伟。

  入门后,衢道纵横,位于中轴线上共有三门两殿,门是永泰门、乾阳门和大业门、殿则乾阳、大业两殿。

  乾阳殿为宫城的正殿,是举行大典和接见外国使节的地方。

  乾阳门门上建有重楼,东西轩廊周匝,围起大殿外的广阔场地,此时已有几队车马停在殿门外,可知殿内正举行盛会。

  乾阳殿不愧宫城内诸殿之首,殿基高达寻丈,从地面至殿顶的鸱尾,差不多有二十丈,四面轩廊均有禁卫把守,戒备森严。殿庭左右,各有大井,以供皇宫用水;庭东南、正南亦建有重楼,一悬钟,一悬鼓,楼下有刻漏,到某一时刻便会鸣钟鼓报时。

  殿体本身则更规制宏大,面阔十三间,二十九架,三阶轩,柱大二十四围,文栋雕槛,雪楣秀柱,绮井垂莲,飞虹流彩,望之眩目。

  寇仲随?队尾,与徐子陵并排而行。

  他们再不用担心李世民,但却担心白声。

  现在的情况是李世民以为他们是尚秀芳的人,而白声则认定他们是王世充的人。

  所以只要王世充的禁卫显露出任何不把他们当是自己人的神态,白声便会知道他们是冒充的。

  这结果似乎是不可避免。

  假若没有李世民同行,他们或者仍可设法先行出手制?白声,但现在当然办不到。

  正头痛时,车马缓缓停下。

  宋蒙秋从殿台上迎下时,李世民跃下马来,亲自为尚秀芳拉开车门。

  四周全是禁卫军,想溜掉亦没有可能。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亦各自硬?头皮下马。

  禁卫过来为他们牵马。

  『轰隆』!

  一声惊雷,震彻宫城。

  狂风刮起,吹得人人衣衫拂扬,健马跳窜惊嘶。

  接?豆大的雨点洒下,由疏转密。

  宋蒙秋似早有准备,忙打开携带的伞子,遮?盈盈步下马车的绝色美人儿。其他人只好暂做落汤鸡。

  地暗天昏。

  尚秀芳和李世民等匆匆登上殿时,雨势更盛,倾盘而下。

  最高兴的当然是寇仲和徐子陵,他们趁各人忙?避雨之际,展开身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往东南的钟楼处。

  ***

  两人望?乾阳殿典雅宏大的殿顶,都生出历史重演的奇异感觉,甚至有些儿不寒而□。

  殿顶离开他们置身处的钟楼远约三十丈,和昨晚荣府的情况大致相同。而滂沱大雨亦把白天变换成黑夜。

  环绕大殿的围廊满布避雨的禁卫军,而他们唯一入殿的方法就是从上而下,由接近殿顶的隔窗突袭殿内的目标。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有方法可渡过这样的远距离吗?在这里是否可重施故技呢?”

  徐子陵点头道:“当然可以,现在还更轻易,因为我们多了条原来用来攀城墙用的长索子。来吧!”

  寇仲解下背囊,把长达十丈的索子取出,递给徐子陵道:“今次要看你的能耐!”

  徐子陵胸有成竹的把绳子的两端分别捆紧两人腰上,道:“若这方法到不了乾阳殿顶,那时便用来逃命好了!”

  顺手拔了他的井中月。

  寇仲抗议道:“你至少该告诉我应怎样配合吧?”

  徐子陵道:“非常简单,我把你送往空中,你再运气滑行,然后由小弟掷出井中月,你便学晃公错踏?飞钹般凭刀势投往目的地,记?至紧要运功把刀吸住,若『叮』的一声插在殿顶处,我们便要一起宣告完蛋。”

  寇仲立时双目发光,道:“真有你的!”

  徐子陵低喝道:“起!”

  寇仲跃离钟楼,徐子陵平伸双掌,在他脚底运劲一托,登时把他斜斜送上远达十丈和雷雨交加的高空去。

  若在平时,骤然来个空中飞人不给人发觉才怪,但在这样的疾风大雨中,纵有人肯望天,怕亦看不见他们。

  一道闪电,裂破寇仲头顶上的虚空。

  寇仲到势子尽时,一个翻腾,像尾鱼儿般朝殿顶方向滑过去。

  此时徐子陵亦斜冲而起,直追寇仲。

  暴雨哗啦声中,寇仲『游』过近十丈的空间,到离殿顶仍有近十五丈的距离时,徐子陵运劲掷出的井中月,刚巧到了他身下。

  寇仲一把抓?刀柄,同时提气轻身。

  『蹬』!

  两人间的幼索扯个笔直。

  寇仲被带得直抵殿顶边沿时,徐子陵亦被幼索的带动借力再来一个空翻,落往他旁。

  行动的时候到了。

  两人脚勾殿顶,探身下望。

  通过接近殿顶透气窗隔,广阔的大殿内灯火通明,摆开了十多个席位,分列两排,向?主席。

  悠扬的乐声和谈笑的声音,在雨打瓦顶檐脊的呜声中,仿佛是来自另一世界的异音。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李小子这么公然出席王世充在宫殿内举行的盛会,是否等若间接承认王世充的帝位呢?”

  徐子陵正细察形势,见到王世充主席左边第一席坐的是王玄应,接?是郎奉、宋蒙秋,荣凤祥等人,右边首席却是尚秀芳,次席才是李世民,其他全是洛阳的官绅名人。

  没好气的答道:“亏你还有时间想这种事,李小子肯参加这午宴,当然有他的理由哩!”

  他说话时,雨水顺?项颈流到他脸上口里,使他有种痛快放任和随时可豁出去的感觉。

  整个天地都被雷鸣电闪和雨响填得饱满,对比起殿内温暖的灯火,外面就显得特别狂暴和冰冷无情。

  雨水从瓦面冲奔洒下,像一堵无尽的水廉般投到殿廊旁的台阶去。

  卫士都缩到廊道靠殿墙的一边,似乎整个皇宫就只他们两人吊在殿檐处任由风吹雨打。

  每根头发都在淌水。

  王世充可恨的声音从殿内隐约传上来道:“秀芳大家今晚便要坐船离开,让我们都来敬她一□,祝她一路顺风。”

  两人这才恍然,明白为何宴会在午间举行,又且李世民肯来赴宴。

  寇仲凑过来道:“我诈作行刺王世充,你则负责去擒拿小玄应,如何?”

  徐子陵摇头道:“王世充由我负责,你去对付李小子,好把尉迟敬德那三个家伙牵制住。”

  寇仲愕然道:“那谁去擒人。”

  徐子陵脱掉面具,道:“当然是小弟,王玄应见到老爷遇袭,必会抢过来救驾,那就是他遭擒的一刻。”

  寇仲学他般除下面具,道:“你小心点荣凤祥,只要他比荣姣姣更厉害一些,便够你头痛的。嘿!你说我会否一时错手把李小子宰掉呢?”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的目标是要救虚先生,你若贪功求胜,反被敌人擒下,我们便要全盘皆输,那时要换的便不是虚先生而是你这蠢家伙,明白了吗?”

  寇仲苦笑道:“在你面前,为何我总像是愚蠢的一个?”

  徐子陵不再跟他胡扯,道:“何时动手?”

  寇仲沉吟道:“你说呢?”

  徐子陵抹掉封眼的雨水,露出笑意,轻柔地道:“当然是当敌人的警觉性降至最低的时刻!告诉我,那该在甚么时候动手?”

  寇仲灿烂她笑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我们的秀芳大家开金口之时,就是我们出手的一刻哩。”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3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九章 再擒玄应
  “平台戚里带崇墉,炊金馔玉待鸣钟,小堂绮帐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不知是否忽然给勾起心事,或由于别绪离情,又或为殿外的惊雷暴雨触景生情,每音每字,明明是经由她香□吐出,但所有人包括在外面淋?雨的寇仲和徐子陵在内,都有她的歌声像是直接从自己深心处传送出来的奇异感觉。

  她虽是活色生香的在殿心献戏艺。但在座者都似乎感到她已整理好行装,刻下正在码头旁徘徊,随时会登上即将启碇开航的帆船。

  她的歌声随?雷鸣雨音婉转起伏,柔媚动人,但最感人是歌声里经极度内敛后绽发出来漫不经意的风霜感和失落的伤情。无论唱功以至表情神韵,均达登峰造极境界,更胜以前任何一场的表演。

  寇仲和徐子陵一时竟听得呆,几至浑忘和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机会。

  蓦地掌声骤起,两人这才醒觉过来,立即出击。

  “砰砰”!

  殿内众人仍沉醉在尚秀芳袅袅绕梁的余音之际,近殿顶处木屑纷飞,两团水花漫天洒至,几疑是暴风雨改移阵地,转到殿内肆虐。

  同一时间殿外近处霹雳震耳,其回响更使人像身悬危崖,骇然魂惊。

  众人大吃一惊时,两道人影分别扑向王世充和李世民。

  凛冽的劲气,凌厉的破风声,粉碎了尚秀芳早先营造出来那像是觉醒泪尽,万幻皆空般的悲怆气氛。

  此时尚秀芳仍在殿心未曾归座,蓦见刺客临空,骇得呆立当场,素手捧心,虽失常态,却出奇她仍是风姿楚楚。

  首先遇袭的是李世民。

  寇仲破入殿内,立即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笔直下扑,井中月化为眩目黄芒,像最可怕的梦魇般疾劈李世民天灵盖。

  陪坐在李世民身后半丈许外的庞玉,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因事起突然,兼之寇仲速度迅疾,要救援时,已迟了一步。

  反应最快的是李世民。

  他来不及拔剑挡驾或闪避,竟就那么力贯双臂,把身前的红木几提起过头,迎向寇仲惊天动地的一刀。

  几上的酒杯酒壶,全部倾跌在地。

  “轰”!

  红木几中分而裂。

  李世民得此缓冲,往后滚开。

  寇仲再一个空翻,井中用化作万千刀芒,如影附形的朝在地上滚动的李世民卷去,没有半点留情。

  此时徐子陵已斜越殿堂上三丈多的空间,像雄鹰搏兔般滑泻至王世充前方空际,一拳向满脸骇容的王世充击去。

  守在左右的禁卫虽疾扑过来,但都来不及拦阻。

  殿内其他宾客大多不懂武功,又或武功平常,只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郎奉、宋蒙秋、王玄应等先后纵身而起,但亦远水难救近火。

  动作最快的是居于王玄应邻席的荣凤祥,左手轻按席面,像一朵云般腾空窜升,再横移寻丈,双掌连环发出劈空掌劲,疾攻空中的徐子陵左侧,显露出令人意外的绝世功力。

  王世充终是一等一的高手,惊骇过后,知此乃生死关头,猛地收摄心神,双掌平胸推出,硬接徐子陵这霸道至极的一拳。

  “篷”!

  王世充旧创未愈,新伤又临身,虽勉力架?徐子陵力能开山裂石的一拳,喉头却不听指挥,喷出一篷鲜血。

  徐子陵亦被他浑厚的反震力道冲得身法凝滞,而荣凤祥雄浑的掌风已排山倒海般侧攻而至。

  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他判断出荣凤祥的真正实力尤在他自已之上,其气势速度和拿X?奔涞淖既沸裕??锏搅舜蠹业木辰纾?钊四岩灾眯诺目膳潞屠骱Α?冷哼一声,徐子陵乘势疾落地上,然后身往前倾,不但避过荣凤祥的劈空掌,还在前胸触地前,炮弹般改向正往他扑来的王玄应射去,变招之快,教人叹为未之前见。

  “叮”!

  李世民于近乎没有可能的情况下,不但倏地停止滚动,还弹起身来,拔剑扫在寇仲的井中月处。

  寇仲积蓄的螺旋劲像长江大河般攻入他经脉内,李世民有若触电,跄踉跌退到庞玉三人之中,但也保住性命。

  寇仲落到地上,井中月随手挥击,挟?主动猛攻的余威,迫得庞玉等寸步难移,这才疾往后掠,希望可与徐子陵会合。

  徐子陵此际刚欺近王玄应身前。

  紧追在他身后的荣凤祥是他成败的最大影响力,他和寇仲因荣姣姣高明的身手,本已对他评价甚高,但仍想不到竟是这般级数的可怕高手。假若徐子陵不能在一个照面的高速下擒住王玄应,那就再没有机曾,而无论王玄应如何不济,也不会无能至如此地步。

  人急智生,徐子陵双目发出凌厉的神光,直望进持剑攻来的王玄应眼内,后者被他气势所慑,兼之又曾是他和寇仲手下败将,果如徐子陵所愿,心生怯意,改进为退,希望其他人能施以援手。

  荣凤祥大叫不好时,徐子陵增速扑前,两手幻化重重掌影,连续十多记拍打在王玄应剑上。

  王玄应不住踉跄,脸上血色尽退,忽然后小腿碰上长几,兼之被徐子陵一波接一波的劲气冲击,那收得住势子,长剑脱手时,人亦翻倒几上,杯壶倾跌。

  十多名禁卫从左右赶至,但已来不及救回他们的少主。

  “篷”!

  徐子陵反手一掌,硬封荣凤祥一记重击,同时借劲窜前,冲天而起时,顺手把封了穴道的王玄应小鸡般提起来。

  荣凤祥一声厉啸,改变方向,迎往寇仲。

  这时寇仲刚来到呆立殿心的尚秀芳之旁,竟顺手X?松行惴剂车耙话眩?乖谒???低声道:“小姐唱得真好!”

  井中月同时幻起黄芒,疾劈攻来的荣凤祥。

  “篷”!

  两人错身而过,寇仲暗叫厉害时,徐子陵提?王玄应避往一角,厉声喝道:“全部给我住手。”

  整殿人呆在当场之际,寇仲像天神般落往徐子陵之旁,把井中月横架在垂头丧气的王玄应咽喉处,大笑道:“世充小儿,世民小子,今趟服输了吧!”

  在众禁卫重重簇拥下的王世充,纵使没有因失血受伤而引致的苍白脸孔,也是有那么难看就那么难看,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到现在仍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皇宫,发动突袭。

  “轰隆”!

  差点被遗忘了的雷声,又再提醒殿内诸人外面的世界仍是在它们的掌握中。

  李世民踏前一步,风度依然的微笑道:“仲兄和子陵兄鬼神莫测的手段,确令人不得不服。”

  接?爱怜地瞧?尚秀芳道:“尚小姐受惊了,请回座位稍息。”

  尚秀芳像听不到他说话般,直勾勾的瞧?寇仲和徐子陵,好一会才移到李世民之旁。

  荣凤祥似对截不住两人心生盛怒,双目杀机连闪,冷哼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其他人则鸦雀无声,也轮不到他们发话。

  寇仲讶道:“何来这么多废话!”

  接?向王世充道:“不用我说圣上你也该知道怎办吧!小弟一向都是没有耐性的人哩!”

  王世充气得差点吐血,狠狠道:“把虚行之抓来!”

  禁卫应命去了。

  寇仲微笑道:“快给小弟找条像样点的快船,船过偃师后我便放人,其他条件均不会接受,明白吗?”

  王世充还可以说甚么呢?***

  风帆远离京都,顺流朝偃师而去。

  雨过天青后的黄昏,份外诡艳迷人。

  王玄应被封了穴道,昏迷舱内。

  三人畅叙离情,都有劫后相逢的愉悦。

  虚行之道:“我从王世充大封亲族部下,却独漏了仲爷,便知他要施展毒手加害两位爷儿,于是趁?出差金墉,乘机溜往偃师找你们,岂知却是失诸交臂。”

  徐子陵正掌舵控船,闻言道:“照我看王世充仍想重用虚先生,否则以他豺狼之性,该命人把你就地处决。”

  寇仲冷哼道:“那他的宝贝太子也完了。”

  虚行之往后方瞧去,一艘战船正衔尾随来,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对这种刻薄寡恩的人,我宁死也不会为他出力。像仲爷和陵爷的义薄云天,为了别人而不顾自身安危的英雄豪杰,我虚行之就算要赔上小命,也心甘情愿。”

  寇仲犹有余悸的道:“今趟其实险至极点,荣凤祥的武功不但高得离奇,还有种诡异邪秘的味道,非是正宗的路子,差点便教我们功亏一篑。”

  徐子陵讶道:“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不到你也有同感。表面看他的手法大开大阖,但其中暗含诡邪的招数,且有所保留,像在隐瞒甚么的样子,其中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寇仲露出思索回忆的神情,好一会才道:“我和他动手时,虽只是两个照面,但却感到他的眼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此事非常奇怪,为何我以前遇上他时,并没有这种感觉呢?”

  虚行之道:“那应是他平时蓄意敛藏眼内光芒,动手时由于真气运行,再藏不住。

  如此推之,仲爷以前定曾遇过他,只不过不是他现在这副脸孔而已。”

  徐子陵点头道:“虚先生这番话很有道理,荣凤祥这人根本没有立场,似乎何方势大便靠向何方,心怀叵测。”

  寇仲苦思道:“若是如此,那荣凤祥的真正身份该不难猜,有谁是接近祝玉妍那种级数,又曾和我碰过头的?噢!”

  浑身一震,瞧向徐子陵。

  徐子陵茫然道:“是谁?”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我记起!我的娘啊!定是辟尘那妖道,真是厉害。”

  徐子陵愕然道:“怎会是他,不过也有点道理,今次王世充有难了。”

  寇仲苦笑道:“好家伙,这么看来,荣姣姣怕亦非是他女儿,而杨虚彦的出身更是可疑,甚至连董淑妮都大不简单,李小子可能中计都不晓得。”

  虚行之不解道:“辟尘是谁?”

  寇仲解释后道:“阴癸派想争天下,辟尘妖道的甚么派亦想混水摸鱼,手段虽异,其心一也,若辟尘知道这么一动手便给我们看破,定会非常后悔。”

  虚行之遥望远山上初升的明月,道:“过了偃师后,我便登岸赶赴飞马牧场,两位爷儿最紧要小心点,李子通这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他手下白信、秦文超和左孝友三人,都是有名的猛将。”

  两人想起要对付杜伏威和沈法兴联军这近乎不可能的任务,只有颓然以对。

  虚行之沉吟道:“杜伏威和沈法兴只是利益的结合,其中定是矛盾重重,若两位爷儿能巧妙利用,说不定可不费吹灰之力,便破掉他们的联军。”

  寇仲精神大振道:“先生的提议隐含至理,我必谨记于心,到时再因势而施。”

  风帆转了一个急弯,驶上平坦宽阔的河道,全速顺流放去。

  船过偃师十里后,才缓缓靠岸。

  由于人少船轻,从京都跟来的战船早被抛在远方。

  岸上蹄声轰鸣,老朋友杨公卿只率十余骑追至,然后只身登船。

  寇仲哈哈笑道:“杨大将军果是有胆有识,竟敢孤身登船。”

  杨公卿来到寇仲身前,瞧了平躺地上仍昏迷不醒的王玄应一眼后,又与看台上的徐子陵虚行之打个招呼,叹道:“尚书大人今趟是咎由自取,我杨公卿无话可说。”

  寇仲道:“顺便告诉大将军两件事,若大将军欢喜的话,可转告世充小儿。”

  杨公卿奇道:“甚么事呢?”

  寇仲遂把李世民可能向李密招降和荣凤祥该是辟尘之事坦然相告,然后笑道:“不害得他们提心吊胆,难有宁日,我如何可下这口气。”

  杨公卿色变道:“这两件事均非同小可,我须立即以飞鸽传书,向王世充报告。”

  只听他直呼王世充之各,便知他对王世充的不满已溢于言表。

  寇仲凑过去低声道:“大将军即管把人拿回去,不过须谨记王世充可这样待我,异日也可以用同样方法对待大将军,侍候虎狼之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杨公卿苦笑道:“我早明白了!三位好好保重。”

  提起王玄应,迳自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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