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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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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56楼 发表于: 2007-09-10
第四章 造谣生事
  饭店内,泽岳低音无奈道:“你教我该怎么说,难道说不支持他吗?”

  寇仲好奇问道:“你老爹是否真的教你要听他的吩咐。”

  泽岳苦笑道:“他只叫我找安隆商量,皆因爹算准他不会甘心屈从于荣凤祥之下。我今次是作茧自缚,如告诉他早先的只是客气场面话,岂非笑话之极。”

  徐子陵道:“安隆这人,大不简单,因何你说他的武功平常?”

  泽岳愕然道:“人人都这么说的。”

  徐子陵道:“我们对于辨识武林的高手,有自家独门的方法,这纯粹是一种气机的感应,很难拿出甚么证据来。”

  泽岳色变道:“若是真的,那还得了,他是否阴癸派的人?”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魔门除阴癸派外,尚有很多支流,例如左游仙便是来自一个叫『道祖真传』的教派,不过若统统把他们当作阴癸派,这权宜之设亦怕当不错。”

  寇仲一对虎目亮起来,低声笑道:“小子又使奸弄诈!”

  泽岳当然没有他们心意相通的本领,一面茫然的道:“你们在说甚么?”

  徐子陵淡然道:“泽兄不用理我们说甚么,今晚只须早点睡觉,养足精神以应付明天的百业大会。”

  寇仲接入道:“但有一事非常重要,泽兄足否真的不愿加入百业社?”

  泽岳苦笑道:“我始终只是个做生意的人,凡事都要看利害关系。假若连安隆都参加,响应者自是大不乏人,我们说不定会被孤立起来,那就非常糟糕。”

  寇仲信心十足道:“泽兄这么坦白,反能使我们清楚地掌握到目下的形势,顺口多问几句,究竟阴癸派在泽兄心目中印象如何。”

  泽岳沉思片刻,答道:“我们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最怕的当然是巧取豪夺的骗子强徒。阴癸派的人似乎像跟所有人都是深仇大恨的样子,毫无情义可言,动辄害人,谁都不想惹上他们。”

  寇仲轻松起来,欣然道:“只要明天参加百业大会的人,大半数都有泽兄的想法就成哩!”

  泽岳轻颤道:“两位不是要当场揭穿荣凤祥和安隆的身份吧?那可不是说笑的,尤其是……唉!”

  徐子陵微笑道:“泽兄放心,我们绝不会为贵帮惹来烦恼的。”

  泽岳半信半疑道:“两位究竟有甚么好打算?”

  寇仲拍拍泽岳肩头,笑道:“泽兄知得愈少愈好,更不用四处去游说同道,免致荣凤祥和安隆知晓你们不想加入百业社。”

  转向徐子陵道:“徐军师,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小巷内,两人像以往在扬州当小混混的日子般,并肩挨坐墙角。

  寇仲不解道:“太阳已下山哩!究竟该怎样做?”

  徐子陵道:“我首先要看看安隆有否看破我们。”

  寇仲皱眉道:“你感觉被人跟踪吗?”

  徐子陵道:“刚才离开澡堂时,曾有过这感觉,但很快便消失无踪。”

  寇仲动容道:“你这独门本领绝不曾错,谁如此本事,跟踪你而不被你发现其形迹?”

  徐子陵道:“肯定是绾绾级或接近那级的高手,说不定就是绾绾本人。”

  寇仲重重吁出一口气道:“这可能性太大哩!我们可瞒过任何人,绝瞒不过这妖女。”

  徐子陵道:“就算被绾妖女识破,明早大会前她都不会动龙游帮的,我们可趁今晚大干一场,捣荣凤祥和安隆的蛋。”

  寇仲拍腿笑道:“这话最合我的心意,究竟如何进行,请陵少赐示。”

  徐子陵道:“第一招叫造谣。”

  寇仲一呆道:“只那么一晚时间,难道四处找人来说吗?”

  徐子陵失笑道:“适才在饭馆时,你不是摆出完全明白的样儿吗?原来是假装出来的。”

  寇仲尴尬道:“我还以为你是要硬派荣凤祥是阴癸派的人哩!”

  徐子陵点头道:“你倒没猜锗,现在我们先去弄十多罐漆油来先过过手瘾。”

  寇仲愕然道:“杂货铺都关门了,何处可买到漆油?”

  徐子陵好整以暇逋:“我只说弄,没说过要买,买可给人根查,弄则只是漆油无端端的失踪。”

  寇仲双目亮起来道:“好家伙,果然是造谣的高手。”

  徐子陵一肘打在他胁下,跳起来道:“去吧!”

  两人左手一桶红漆油,右手一个大笤扫,来到城南一所宅院向街的外墙下。

  此时已过三更,路上不见行人,只间中宅院中传出犬吠的声音。

  由于天气不佳,乌云低压,入夜后的合肥城份外暗黑幽深。

  寇仲放下桶子,在高达丈半的墙上比划道:“直写下来,每字尺许见方,刚可容纳。『荣凤祥是阴癸派的辟尘妖道扮的』十四个字。”

  徐子陵差点笑痛肚皮,但又不能真的放声大笑致扰人清梦,憋得不知多么辛苦,低笑

  道:“那有这么累赘的,荣凤祥是阴癸派的妖道便够,谁管他的原名叫甚么,更不用画蛇添足的在最后加上,『扮的』两个多余字。”

  寇仲幸好戴上面具,才不用以红脸示人,尴尬地乾咳两声,念道:“荣凤祥乃阴癸派的妖道,哈!咦!都是有点不妥,因为阴癸派只是著名出产妖女的门派,而非是出产妖道。横竖是生安白造,不如给他个职位,例如『荣凤祥是阴癸派的秘密护法』之类。”

  徐子陵笑得要手搭在寇仲肩头以作支持,喘着道:“既有秘密护法,是否该有秘密派主,那和普通的护法或帮主又有何不同。”

  寇仲苦恼道:“原来造谣都是一门学问,你来说吧!该在这幅雪白的处子墙上写上他娘的甚么东西?”

  徐子陵咬着下唇沉吟道:“这个确要斟酌一下遣词用字,白老夫子只懂教之乎者也,从来没教过我们如何造谣。”

  一把娇柔甜美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道:“写甚么都没问题,只要在最后加上『胸膛有太极印为记』就成。”

  两人差点魂飞魄散,要知以两人感官的敏锐,纵使因笑玩致心神分散,亦不该让人潜到身后仍不知晓。

  骇然转身,只见一身男装,清淡如仙的师妃暄盈盈俏立,说不尽的动人美态,懦雅风流。

  两人呆瞪着她,瞠目结舌,那说得出话来。

  师妃暄玉容平静无波,轻移玉步,悠然来到寇仲另一边,含笑道:“亏两位想出这么一条以毒攻毒的妙计。妃暄便苦于拿他没办法。”

  寇仲嗅吸从她身体传来的清香,低声道:“原来仙子早知他是辟尘妖道,所以前来要不让他得逞,对吗?”

  师妃暄坦然道:“我虽觉得荣凤祥此人人不简单,但却不知他是辟尘扮的,直至听到你们刚才的话,始醒悟过来。”

  听着她有如仙籁的声音,徐子陵平静下来,随地出现,暗黑冷寂的长街立被转化作仙气氤氲的胜境,所有平时平凡不起眼的东西都变得不平凡,连眼前的围墙都充满某一种难言的意义,仿似包含无穷的可能性。

  徐子陵体会着心境的变化时,寇仲一肘打在他胁下,得意地道:“看!刚才还在说我,若非我清楚说出『扮的』两字,师仙子又怎知荣凤祥是辟尘『扮的』呢?”

  谁都知道寇仲在说笑,师妃暄莞尔道:“功劳全归你好了。但有一事妃暄须作声明,就足我并非甚么仙子,你可以唤我作师小姐、师姑娘,但请勿再称我为仙子了!”

  寇仲打蛇随棍上道:“那可否唤你作妃暄呢?现在大家至少暂时算是夥伴嘛,自然不能太见外。”

  师妃暄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你们不是要在全城四处刷上句子吗?还不动手。”

  寇仲尴尬道:“我的字体很见不得人,不如由妃暄你来操扫,说服力将可大上千倍万倍。”

  师妃暄微笑道:“我只能当个小帮凶,为两位把风。”往后飘退,眨眼间没入横巷的暗黑里去。两人对望一眼,精神大振,有了“胸膛有太极为印”这注脚,荣风祥唯一能狡辩的只有究竟是“好道”还是“妖道”。况且这类邪派的标记,必有特别的用心才印上去,有识之士自然会生出疑心,狡辩亦起不到多大作用。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足否欢喜得傻了?见到了心上人都不说甚么心事话儿。”

  徐子陵拿他没法,挽起搁在一旁的红漆,乾脆利落的在墙上髹上“荣凤祥乃阴癸派妖人,不信可看他胸膛的太极妖印”两行共二十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徐子陵退回寇仲身旁时,寇仲凝神瞧着墙上的字样,讶然问道:“你多久没写过字。”

  徐子陵道:“离开扬州后,刀枪剑棒就拿得多,笔杆却从未碰过。”

  寇仲指着墙上两行字道:“起始那几个字勉强认出是你以前羞不得人的笔迹。但字体却不住变化。到最后那几个字,就像另一个人的宇体,不!该说更像你现在这个人的字体,飘逸孤傲,真有出尘之态。”

  徐子陵点头道:“此事确是非常奇怪,当我投入去扫画时,不知不觉便把武道施于其中,只觉笤扫在手操控下收发由心,要甚么字样就甚么字样,痛快之极。”

  寇仲提起漆桶,跃跃欲试道:“兄弟!下一幅轮到我哩!”

  两人站在另一幅墙下对着刚刷上的另两行字前,细意观赏。

  寇仲低问道:“如何!”

  徐子陵点头道:“果然是愈写愈不同,充满剑拔弩张、锋芒毕露的味儿,可知你说甚么找不到宝库就收心养性,罢手不干全是骗人的。”

  寇仲苦笑道:“又来耍我了!做兄弟需否这样呢?”

  徐子陵笑道:“时间无多,我们顺便练字,最后才去碰总管府的围墙,到天亮时,就算被江淮军发觉,都一时洗刷不了那么多。”

  两人兴高采烈的去了。

  耳内传来师妃暄的警告声,两人忙躲进横巷,屏息以待。

  此时离天亮只有大半个时辰,他们已写花了各处大街当眼处近百堵墙壁,战绩辉煌。

  灯火由远而近,一队十二人的守城兵卒,巡经此处,灯笼光隐隐映照到墙上的红字,但众兵却全不为意,就那么直行直过的走了。

  两人像孩童般低声怪叫,以示心中得意之情,闹了半晌,寇仲道:“该差不多啦!应轮到总管府的墙壁,若能在正门两旁处像对联般各书两行字,让我两兄弟的书法互相辉映,便最是理想。”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是否太贪心呢?现在已有足够的谣言损害荣凤祥的声誉,总管府虽关了门,但怎都有明岗暗哨,若给人发现是我们做的手脚,赶在天明前把最显眼的谣言墙涂掉,我们将要前功尽废。”

  寇仲心痒难熬的道:“不涂污总管府,总有意犹未尽之感,不若我们就等到天亮的一刻才下手,敌人发觉时也来不及把我们优美的书法涂掉。”

  徐子陵亦顽皮心起,陪他跃上附近屋顶,再逢屋过屋的往只隔一条街的总管府潜去。

  他们本身已是胆大包天的人,现在又得师妃暄撑腰,更是一无所惧。

  片刻后两人来到一所华宅的瓦背上,从瓦脊探头外望,总管府矗立前方,乌灯黑火,不觉任何动静。

  寇仲大喜道:“这一餐看来非常易吃。”

  师妃暄无声无息地翩然而至,落在寇仲的另一边,轻柔地道:“你们又在打甚么主意?”

  寇仲笑道:“我们在等天亮,把总管府门墙都变成散播谣言的场所后,便可完满收工。”

  师妃暄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们到天亮。”

  寇仲失望地道:“我们还有些事想向你请教,你却这么匆忙要走。”

  师妃暄无奈道:“我也希望能和两位好好详谈,但事有缓急轻重之分,迟些妃暄来找你们好吗?”

  目光越过寇仲,飘到徐子陵那处去,柔声道:“再见啦!”

  徐子陵别过脸来,带点忧郁的眼神深深瞥了师妃暄一眼,匆快地道:“邪道八大高手,除祝玉妍、辟尘、尤乌倦和左游仙外,尚有甚么人。”

  师妃暄微愕道:“此事说来话长,再见面时才说吧!”

  就那么飘然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57楼 发表于: 2007-09-10
第五章 天心莲环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低声道:“师妃暄爱上了你。她爱上了你,所以两次都躲到小弟旁边来。”

  徐子陵叹道:“恰恰相反,她是要通过这暗示的方式,以表达出我们间那道无形却不可逾越的鸿沟。道别时更偏要找我来说话,其心意更是不言而喻。”

  寇仲哑口无言半晌后,忽地用力抱紧他肩头,凄然道:“我们两兄弟都是各有伤心怀抱!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但一天不死,总要找点事情来做,我选择的就是一条没得回头的争霸之路。这两天我想起很多事,最后发觉只有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难关和挑战,以一统天下为目标的大业,才可使我的精神有所寄托。兄弟,无论是否找到杨公宝库,我也会任你离开,亦会高兴你离去,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你便代我好好照顾小陵仲。”

  徐子陵生出想哭的感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们都是孤儿出身,自少相依为命,在尔虞我诈,强权压倒一切的环境下长大,除两人间的信任外,对其他人总抱着怀疑的态度。傅君绰是第一个赢得他们真正感情的人,接着是素素,但她们均先后身故,对他们的打击是难以接受的狠重而残酷的。

  在爱情的道路上,两人亦是波折重重。

  寇仲先后在李秀宁和宋玉致处受到挫败,令他只能寄情于争天下的大业上,假若把这目标从他处挪走,他将变得一无所有,至少在目前这阶段,情况是这样子。

  徐子陵自己也因刚才师妃暄无情的暗示,故生出感触!在刹那间明白和掌握到寇仲复杂的心情。

  若说对师妃暄这清逸雅丽的绝世美女没有一丝爱慕之意,就是自欺欺人。

  他记起师妃暄所说“守丹童”的故事,想到师妃暄不单是以这故事开解他,事实上也是夫子自道,表示出她绝不会陷身于这有如虚幻的世界中任何一种感情之内。

  寇仲忽然揭开面具,纳入怀中,口上却道:“唉!竟忘记提醍师妃暄那侯希白可能是个大浑蛋。”

  徐子陵皱眉道:“为何要露出脸目?”

  寇仲松开搂着他肩头的手,露出雪白闪亮的牙齿,笑道:“因为我心中忽然很痛苦,于是要大干一场,找几个人来试刀,最好当然是荣凤祥。”

  徐子陵不解道:“你不怕泄漏行藏,给敌人知道吗?”

  寇仲双目杀机一闪,沉声道:“若真给人知道,说不定可反收奇效。在杜伏威来说,若他获悉我在这里出现,将更不会怀疑陈长林和他的人会出其不意去偷袭他;若三大寇和朱粲知道我来了,自会布下陷阱,严阵以待,谁知我却是要去对付萧铣呢?”

  徐子陵默然无语。

  寇仲推他一把,定睛瞧他道:“我这么有道理,你为何仍不脱面具?”

  徐子陵以凝视回答他的瞪望,眼中射出深刻浓烈的感情,轻轻道:“你是否因我的遭遇而感到痛苦?”

  寇仲浑身一震,把脸埋在瓦片内,惨然道:“师妃暄可能是这世上唯一能令你动心的女子,而她竟这样待你,上天真不公平,只要想起我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你却孤身一人,踏上寂寞的旅途时,我便想大哭一埸,以渲泄心中的恨怨。唉!素姐没死就好了。”

  徐子陵缓缓脱下面具,沉声道:“去吧!乾脆宰掉荣凤祥,可一了百了,别忘记带漆油和扫子。”

  两人越过高墙,不一会来到后宅的花园中,合肥总管府的戒备稀松平常,避过外围几座

  哨楼的守卫后,便像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当然不会掉以轻心,“邪派八大高手”里,至少有两个人在这里,而他两人更深悉荣凤祥的厉害,只是荣姣姣已不易应付。现在他们需要的只是刺激和暴露行踪。

  寇仲笑嘻嘻的找了幅面向花园的屋壁,髹上“寇仲徐子陵到此一游”。凑到徐子陵耳旁低声道:“这行字如何?”

  徐子陵应道:“真奇怪,那种力的感觉内敛多了,但反更觉张力,我欢喜这几个字。”

  寇仲像要哄他高兴似的道:“这就叫进步,人在不断变化,书法亦不断变化,若书法永远不变,那便代表停滞不前。”

  顿了顿道:“好了!该到何处寻辟尘妖道?”

  徐子陵待要回答,忽然心生警兆,扯着寇仲躲往园山一道横跨溪涧的小桥之下。

  一个胖如酒桶的身体从屋檐处像轻盈的猫儿般扑下,脚尖在草坪略点,眨眼间掠人与小桥连接起来的凉亭内,只隔开一条约十许步远的碎石小径**

  这内花园占地方圆二十多丈,林木花草,颇为讲究,而寇仲表演书法处是在一排竹篁之

  后,从亭子的角度是看不见的。

  寇仲把头缩回来,咋舌道:“是安隆,我们果然没看走眼。”

  徐子陵打出禁声的手势。

  衣袂声起,接着一把雄壮的声音道:“有甚么事?为何不可待明天再说?”

  寇仲还以为是左游仙,见到徐子陵一脸茫然,才知他认不出来者是谁。

  接着那人喝道:“这里没你们的事,给我远远滚开,没我命令,不准入园。”

  七、八人同声答应,退往园外。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隐隐猜到说话的人是谁。

  安隆坐到亭内的石凳去,叹道:“我和你总算一场师兄弟,你怎可不眷念半点旧情?”

  那人冷哂道:“不念旧情的是你,而不是我辅公佑。十五年前我脱离天莲宗,那时已非是你的师弟,现在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爱干甚么就干甚么,那到你来干涉。”

  果然是杜伏威的拜把兄弟,江淮军的第二号要人辅公佑,只想不到也出身邪派,还是安隆的师弟。

  “啪”!

  石台粉碎洒地。

  安隆大怒道:“好胆!既入我天莲之门,岂到你说退便退,当年我容忍你,皆因念在师兄弟之情,更见你一身成就不易得来。现在你联结老君庙和真传的人来对付我,公然与我为敌,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侥幸。

  安隆那一掌劲道阴柔,只听声音便知是看似轻飘无力,却能把一张坚固的石桌拍成碎粉,只是这份功夫,江湖上已没多少人办到。若非他们先一步来到花园中,又或不及时藏来的话,肯定瞒不过这魔门的高手。

  辅公佑乃雄踞一方的霸主,只看他刚才喝退手下,不用侍从护驾,便知他不怕安隆,此时更不会被他吓倒。

  只听他冷笑道:“我这人生就一副臭脾气,从不肯欠人的债,但别人欠我的,则必须偿还。十五年来,我都没有向你追讨师尊的血债,现在该是时候吧?”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大悟,才知辅公佑是要惜这百业大会,把安隆迫出来。

  安隆不怒反笑,喘着气道:“真是笑话,师尊之死,只因练『天心莲环』时运岔了气,以致全身经血爆裂而亡,故尸骨不存,干我安隆何事?你只是因给我坐上『莲主』之位,故怀恨在心,含血喷人。哼!我安隆身为天莲宗莲主,现在就要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一把阴恻恻的声音在小桥另一端响起道:“这才真是笑话,就算你确修成『天心莲环』,今趟亦休想能生离此地,还妄言清理门户。”

  徐子陵没有石青璇束音成线送入寇仲耳内的本领,只好在寇仲背上写了个“左”字,后者立知来人是左游仙。

  安隆出奇地没有动气,反故作惊奇的道:“若我没有弄错,你两人该是水火不相容的情敌,曾斗得天崩地裂,为何今天却像同一个鼻孔出气似的,究竟发生甚么事,天地是否真反转过来哩?”

  辅公佑冷冷道:“你除阴谋诡计,伤天害理外,其他事懂得个屁,滚吧!这样杀掉你太便宜你了,我要瞧着你慢慢萎坏腐臭。”

  只听他声音透出的恨意,便知他和安隆的仇怨,即管倾尽大江之水,也难以洗去。

  安隆发出一阵震耳长笑,却有点像猪的哀嚎,令听者难受至极点,仿似给他的笑声直钻进骨髓里去作浪兴波。

  笑声倏止,安隆淡淡道:“你以为黏上杜伏威,就可呼风唤雨吗?江淮军的好景只是假象,已到日暮途穷的时刻,我们走着瞧好了。”

  左游仙不屑地道:“你以为我们不知你暗中拉拢萧铣、朱粲和曹应龙来对付我们吗?”

  安隆显是大感愕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辅公佑长笑道:“你已过了十多年的好日子,现在也该尝尝另一些滋味,你再不走,以后都不用走。”

  安隆狠狠的连说三声“好”,接着衣袂声响,迅速远去。

  荣凤祥的声音随即响起道:“这么好的机会,为何却放走他?”

  两人这才知道荣凤祥一直窥伺在旁,心中叫苦,这时离天亮不远,若给发现,在这三大魔门高手的围攻截击下,逃走绝非易事。

  辅公佑沉声道:“他已练成『天心莲环』,若硬迫他作困兽之斗,于我们有害无利,百业大会后,他想溜亦难矣。”

  左游仙点头道:“若在这关键时刻把他杀死,还会影响大局。”

  荣姣姣的声音道:“姣姣有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安隆今次肯来赴会,是有备而至,根本不怕我们。”

  辅公佑道:“这话很有道理,我们且进屋内再说。”

  寇仲和徐子陵暗叫谢天谢地,肯定四人离开后,连忙离去。

  天刚发白,两人在街上大摇大摆的逛步,见到东一片、西一处于当眼墙壁写下极为触目

  惊心的红色大字,心中的感觉非常古怪。

  远方响音传至,原来其中一间饭铺正张罗早市,寇仲笑道:“先去喝碗豆浆,塞两个包

  子入肚如何?”

  徐子陵点头答应。

  那食店事实上尚未开始管业,两人到一角坐下,迳自享受滚热的豆浆。

  寇仲叹道:“真想不到他娘这么的一个百业大会,竟牵涉到魔门各流派的恩怨斗争。”

  徐子陵皱眉不解道:“做生意的人这么多,互相间又是竞争激烈,你赚多时我便赚少,同行更如敌国,真不明白荣凤祥为何要抢着做这百业社的尊长,抢到后又能有甚么作为?难道由商帮行社,至行脚商贩,都会像手下般听他指挥吗?”

  寇仲举起大碗,呷了一口,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照我看最重要的是在厘定价格和供应货物这两项上,尊长只要取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便可订立所谓行规。例如要向龙游帮买木材,百业社的社员和外人便有不同的价钱,甚或只准卖给百业社的人,那百业社将变成一个垄断所有买卖的大集团,现在当然办不到,但假以时日,再以武力配合,未来会是怎么一番情景,仍是非常难说。”

  顿了顿续道:“但在短期内,百业社的尊长势将变成各大势力拉拢的对象;地位急升,其中自有无穷的好处。只不过我们非是生意人,故而不明白吧!”

  徐子陵仍是不解,待要说话,心中一动,朝入门处瞧去,竟是绾绾翩然而至,坐入两人对面的椅内,微笑道:“你们忘记戴面贝哩!”

  寇仲边摆设碗箸,边笑道:“绾小姐何时到合肥来的,为何不早点儿找我两兄弟,好畅叙离情,一慰相思之苦。”

  绾绾娇艳如花的玉容隐含一丝嘲哂的笑意,淡淡道:“没事找你们作甚么?”

  寇仲朝那几个为绾绾容光所慑,正停下手脚,只懂呆瞪绾绾的夥计扫了凌厉的一眼,立时像兜头浇下冷水般把他们惊醒过来,尴尬地照常工作。

  徐子陵皱眉道:“那现在又为了甚么要来找我们呢?”

  绾绾横他一眼道:“当然是来兴问罪之师,有谓明人不作暗事,你们要造谣生非,我没空管你。但为何却要牵涉到我们阴癸派?”

  寇仲笑道:“这就叫盛名之累,闲话休提,绾小姐你既大驾光临,可否容我顺口问两句。”

  以绾绾的修养,亦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微嗔道:“我说的如是闲话,那你说的定是废话,你若不给我好好交待,休想我答你半句话。”

  两人鉴貌辨色,均知绾绾非是真的生气,由此推之,绾绾该不是站在荣凤祥的一方。

  此事倒相当奇怪。因为一向以来,阴癸派与江淮军有合作关系,唯一解释就是杜伏威和辅公佑这对拜把兄弟,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团结一致。

  此时外面行人渐多,且不时有奔走相告的情况,显见谣言壁生出预期中的作用,引起哄动。

  寇仲哈哈笑道:“上官龙是你阴癸派的人,已是天下皆知。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于贵派有何影响。有时你占我便宜,又或我占你便宜,乃平常不过之事。至多我向你赔个罪,绾人小姐请息怒。”

  绾绾“噗哧”笑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无奈。

  他们与绾绾实有深仇大恨,可是碍于形势,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否则坏了救援飞马牧场的大事,便因小失大。

  寇仲挨到椅背处,闲适地欣赏街上的情景,道:“你们魔门八大高手,除尤鸟倦、辟尘妖道、左游仙、安隆和令师外,其他三个是甚么人物?”

  绾绾神色微动道:“你们倒消息灵通,为何认为我肯告诉你们呢?”

  寇仲摊手道:“这算甚么了不起的秘密,总有人会知道的,何不向我们卖个人情。”

  绾绾目光转到徐子陵脸上,接着幽幽一叹,垂下目光道:“你两人总能令人家心软,好吧!索性向你们说得详细一点,你们听过……噢!”倏地离座,消没后门处。

  两人循她刚才目光所瞥处瞧去,只见泽岳探头进来,大嚷道:“终找到两位,现在所有人都给吓怕,正赶着离城,百业大会完蛋哩!”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58楼 发表于: 2007-09-10
第六章 因缘巧合
  寇仲和徐子陵戴上面具,杂在龙游帮一众人中安然离城,道上挤满各地来参加百业大会又赶着“逃亡”的人。

  只看人心惶惶的情景,便知谣言的力量是多么庞大。

  泽岳低声笑道:“两位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便破去荣凤祥的如意算盘。”

  寇仲有点难以置信的道:“这真教人意想不到。”

  泽岳道:“问题是江北各地的行家都感到百业社是挟北欺南,你两位制造的谣言亦非全没有根据,至少洛阳帮的上任帮主上官龙便千真万确是阴癸派的妖人,我们做生意的,谁敢和这种不问情由,胡乱杀人的邪教异派扯上关系,于是乘机一哄而散,谁都不能怪谁。”

  寇仲和徐子陵都生出既荒谬又好笑的怪诞感觉。

  此时众人奔上山坡。

  泽岳欣然道:“能与两位交上朋友,实是难得的缘份,现在我要立即赶返龙游帮同爹作报告,异日有空,定去探访两位。”

  双方欣然道别。

  寇仲和徐子陵策马朝与宣永会合的地点奔去,一口气赶了十多里路,大雨又倾盘洒下,天地白茫茫一片。

  两人躲在密林边缘处,让马儿稍作休息。

  寇仲跃身下马。学以前当混混般蹲下来,呆瞪着林外的大雨,小雨则通过浓密的校叶,转折地洒在他们身上。

  大雨使大部份行人止步,除了因各种原因急于远离合肥者,才不避辛苦地冒雨赶路。

  徐子陵自然而然蹲在他身旁,随口问道:“想甚么?”

  寇仲道:“阴癸派确是魔力无边,只抬出她的名字便可像瘟神般把所有人吓走。”

  徐子陵抹掉积聚眼帘的雨水,没有答话。

  寇仲叹道:“但我刚才想的却不是这方面的事,而是觉得心中有点不妥贴。”

  最后这句吸引了徐子陵的注意,讶然问故。

  寇仲沉声道:“那是一种不安的感觉。记得辅公佑说过,萧铣、朱粲和曹应龙是由安隆穿针引线拉拢到一块儿的吗?而安隆的拜把兄弟解晖,则是宋家小姐玉华的家翁,这是否代表宋家多多少少也拉上点关系?”

  徐子陵道:“也可以是全无关系的。照我看安隆的身份非常秘密,至少他便向外人摆出武功平常的样儿。唯一可虑者就是萧朱曹三人的合作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说不定曾陷进他们的算计去,那就糟糕透顶。”

  寇仲一震道:“你说得对,给这场雨淋个正着,人也像大梦初醒似的,像我们如此千多人挥军西行,而敌人则是全心等候我们,一个不好,给他发现到我们的行纵,我两个或者可以脱身,其他人保证完蛋,那就大大不妙。”

  林外路上有一队三十多人的马车队缓缓走过,道上满是泥泞积水,人马均困乏不堪。

  徐子陵道:“我有一个方法,就是采取敌人意想不到的路线行军,但那必须有熟悉路线的人带路才成,否则迷路时将更为不妙。”

  寇仲摇头道:“不!我们定须以最快的方法赶到那里去,唉!看来只能照原定昼伏夜行的方法,博他娘的一铺。”

  蓦地蹄声急响。

  两人吓了一跳,只听蹄音,便知有大队人马朝这方向冒雨赶至。

  他们静心等待,不片晌,以百计的江淮军疾驰而过,往某一目的地全速驰去。

  寇仲愕然道:“你看到吗?”

  徐子陵点头道:“当然看到,认得的荣凤祥、左游仙全在其中,安隆今次大祸临头哩!”

  寇仲精神一娠,跳起来道。“横竖顺路,怎可错过这场热闹?”

  兵刃交击的声音愈来愈接近,当两人奔上一座小丘后,大雨笼罩下的草原遍布尸骸,以辅公佑为首,包括荣凤祥和左游仙两人高手在内的江淮军,已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正对四散奔逃的敌人展开追击。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竟有这么多人。”

  徐子陵举手遮在额头处,以免给雨水打进眼里,点头道:“江淮军的人数至少有二千之众,敌方则在七、八百人间,看来是辅公佑早在此布伏,对敌人以奇兵前后夹击,一举粉碎敌人的抵抗力,用兵至此,确是算无遗策,难怪江淮军能纵横不败。”

  两人驰下平原,检视死伤者,其中一个尚未断气,寇仲跳下马去,扶起他道:“发生甚么事?你们是谁?谁要杀你们?”

  那人口中咯出血来,眼看要丧命:冠仲输入内气,那人倏地精神一振,惊惶地道:“是辅公佑,我们中了暗算。”

  寇仲忙道:“你的主子是否安隆。”

  那人□头道:“不!我们是白将军带来的……啊……”

  寇仲叫道:“你们是那方的人?”接着缓缓将他放到地上,抹上他眼帘,站起来摊手作

  个无奈状,道:“有那位将军是姓白的?”

  徐子陵知他并非真想有答案,遥观这方的战况,道:“这些人均打扮成一般商旅的模

  样。显为掩饰本来的身份,有所图谋,追上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吗?”

  寇仲飞身上马,策骑而去。

  徐子陵追到并肩位置,道:“现在对辅公佑来说,没有事比杀死安隆更重要,所以这批人虽非安隆的手下,但必与安隆有点关系,我们尚有要务在身,真要理这闲事吗?”

  寇仲同意道:“说得对!我们走。”

  勒转马头,两人绕过战事所在的平原,穿林越坡,又沿一条小溪赶了近十里路,两人才停下。

  以两人的功力,这么日夜不停的捱足几天,亦感吃不消,遂在一处山坡休息,马儿吃草,他们则进乾粮。

  大雨后的原野,空气特别清新。在这绿油油的湿润世界中,山林竞翠,野花争艳。

  阳光穿透乌云,东一片西一片的洒下来,寇仲瞧看一朵云投在平原上不规则的庞大阴影,迅速横过的奇景,有感而发道:“风云!风吹云动!风云怕就是眼前这种意思,无论如何威风,但转眼便过,不留半点痕迹。”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但风云人物所包含的,却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任你如何叱吒风云,终有一天也要重归黄土。生生死死!究竟有甚么目的。”

  寇仲愕然道:“佛家有佛家的说法,道家有道家的说法,这问题最好去问师妃暄,我肯定绾绾也有另一套的说法,至于谁对谁错,恐怕只能掷骰来决定。哈!终给我找到解决的办法。”

  徐子陵哑然失笑逍:“这也叫解决的办法?”

  寇仲洋洋自得道:“这叫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徐子陵忽地露出凝神倾听的神态,低声道。“听到吗?”

  寇仲忙俯首竖耳,点头道:“似乎是马蹄声,该只一匹马。”

  徐子陵点头道:“不错!还负着个受伤的人。”

  寇仲咋舌道:“为何你的耳朵这么厉害,竟可听出这么细微的事来,有若目睹。”

  徐子陵没好气道:“根本就是用眼去看。”

  寇仲猛地抬头,只见草原远处,背人的马儿正朝他们奔至。

  徐子陵弹起来道:“看看能否帮上忙。”

  寇仲截停马儿,徐子陵则把那人抱下马来,扶他坐在地上。

  那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满脸血污,多处刀伤,怛最要命的却是背后中的一拳,留下一个赤红的拳印。

  两人输入内气,始发觉此人功底深厚,全凭一口真气护住心脉。逃到这里来。

  “哗”!

  那人猛地吐出一口瘀血,清醒过来,兄到两人丁为他疗伤,忙依法运功,遍行周天三十六转后,那人伤势立时大见起色,不但大小伤口停止淌血,且能自行运气疗伤。

  寇仲和徐子陵累上加累,站起来走往远处,寇仲低声道:“你有否觉得这小子相当脸善,像在甚么地方见过似的。”

  徐子陵道:“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要替他洗个脸便知是谁哩!”寇仲拍拍他肩头道:“我去把我们的马儿牵来,你看着他,不要让他和那匹马跑掉。”

  徐子陵答应一声,待寇仲远去后,回到那人处,又助他行血运气。

  那人长长吁出一口气,哑声道:“大恩不言谢!两位恩公高姓大名?”

  徐子陵不答反问道:“阁下功力相当不错,却为何弄至如此田地?”

  那人沉声道:“是被一个毒妇所害,只怪我有眼无珠,又不肯听人相劝,唉!”

  徐子陵为之愕然,他本猜此人乃被江淮军伏击的其中一员败将,岂知只是和某个“毒妇”有关。

  寇仲此时牵马儿日来,见那人醒过来,喜道:“气色不错,朋友怎样称呼?”

  那人道:“在下净剑宗白文原。”

  寇仲倏地停步,与徐子陵脸脸相颅。难怪如此脸熟,昔年在巴陵城外,白文原随朱粲女儿“毒蛛”朱媚来暗算他们,给他们杀得落江而逃。由于时闲太久,记忆已非常模糊,若非再遇上白文原。还记不起此事。

  两人仍戴着面具,白文原当然认不出他们,见两人神情古怪,讶道:“两位听过在下的名字吗?”

  徐子陵站起来,淡然道:“白兄刚才说为“毒妇”所害,指的是否“毒蛛”朱媚。”

  白文原剧震道:“恩公怎会知晓?”

  寇仲扯下面具道:“白兄你好!认得我寇仲吗?”

  白文原立时色变,发呆半晌,才苦笑道:“难怪能这么快治好我的伤势,横竖我这条命是两位救回来的,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徐子陵也脱掉面具,往寇仲走过去,哂道:“我们又不像朱粲般好杀*??我*杀你。白兄最好快点离开这险地,迟恐有祸。”

  两人飞身上马,待要离开,白文原勉力站起,叫道:“且慢!那是个陷阱,千万不要到飞马牧场去。”

  两人不由心中横过一阵寒意。

  三人急驰二十多里路后,下马歇息,这才有机会听白文原说的故事。

  白文原仍是很虚弱,两人顺便为他疗伤行血。

  他凄然叹逍:“无人不说朱媚那毒妇对男人生厌后,便反噬一口,务要置诸死地,以免为别的女人所占。可是我自恃生得英俊,武功又不下于她,兼且迷恋她的肉体和风情。竟蠢得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例外,终于遭到报应,真是活该。”

  看到他英雄气短,自怨自艾的苦况,两人心中恻然,但另一方面也觉他的自责很台理,皆因两人均非恋栈美色的人。

  事实他们到现在仍弄不清楚白文原是如何受到重伤的。

  白文原续道。“我今次和朱媚率领一千人来,本是要接应安隆,岂知却给朱媚出卖,弄至全军覆没,我真对不起多年来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寇仲愕然道:“原来给辅公佑袭击的一方,竟是你的人,那朱媚到那里去了?这样做对她父亲有何好处?”

  白文原双目闪过浓烈的怨恨,狠狠道:“那毒妇已早一步离开,谎称接应安隆后,便来会我,让我在一处山丘布阵,到我知到她已与安隆另抄小道溜走时,已被江淮军前后夹击。”

  徐子陵不解道:“你的手下不是朱粲父女的迦楼罗兵吗?这么白白断送一枝精锐的军马,对朱媚应是有害无利。”

  白文原沉声道:“今次前来的全是我的亲兵,大半是族人和同门兄弟,这些年来,我为他们父女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在迦楼罗军内被戏称为驸马将军,威势日盛,比他们父女更得人心,早为他们所忌,现终找到杀我的机会,唉!我真是既愚蠢又糊涂。”

  寇仲道:“但你怎肯定确是朱媚害你。”

  白文原眼中喷出仇恨的火焰,道:“一来她对我冷淡了很多,这种男女间事怎瞒得过我,且我更知她和安隆搭上。”

  两人瞠目以对。

  寇仲怀疑地道:“不会吧!安隆肥得比猪更难看,朱媚这种贪俊。。。嘿!朱媚怎看得入眼?”

  白文原不屑道:“这毒妇谁都不能以常理测度,只要是新鲜刺激就行,听人说安隆在床上另有一套厉害的功夫,可令女人迷恋,其中的情况,要这对狗男女才知晓。”

  徐子陵问道:“刚才你劝我们不可到飞马牧场玄,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白文原道:“这要由安隆说起,他一向与曹应龙关系密切,与我们是敌而非友,可是李密为你们所破后,北方形势剧变,李渊随时出关,刘武周和窦建德亦蠢蠢欲动。另一方面,王世充势力大盛,一旦尽收李密之地,大有可能往南扩展,在这等紧急形势下,安隆乘机代表曹应龙来与我们修好,结成联盟,准备先取四川,再攻飞马牧场,接着是竟陵和襄阳。”

  寇仲愕然道:“安隆不是四川独尊堡解晖的拜把兄弟吗?”

  白文原冷哼道:“安隆早在年前已和解晖因事决裂,势同水火,我真不明白安隆在打甚主意,这么硬的靠山都要弄垮。”

  徐子陵道:“白兄可知安隆乃魔门有数的高手?”

  白文原张大了口,讶然道:“徐兄不是说笑吧?”

  寇仲作了简单的解释,迫问道:“你们又是如何勾搭上萧铣的。”

  白文原道:“该说是萧铣如何搭上我们才对,现在形势分明,一天朱粲父女不肯点头,萧铣亦难以渡江北上。”

  徐子陵道:“既是如此,后来又怎会合作起来?”

  白文原道:“问题是朱粲和曹应龙知自己是甚么斤两,数次攻打竟陵,都给辅公佑杀得大败而回。且又缺粮,与其被辅公佑所灭,不如改住四川发展,既可得到萧铣供应的大批粮草,又可让萧铣与辅公佑、杜伏威互相残杀,而萧铣提出的合作条件,首先是要消灭两位,曹应龙和朱粲父女均对你们恨之入骨,于是一拍即合,飞马牧场只是个诱饵。”

  寇仲笑道:“曹应龙那家伙终醒悟到那晚是我们坏他的好事哩!”

  白文原神色凝重道:“现在三方面均选取精锐,组成一支万人的雄师,由萧铣的大将董景珍作统帅,聚集在飞马牧场附近隐僻处,准备对你们疲惫的远征军迎头痛击。无论你们从任阿路线往飞马牧场,绝没有可能避过他们的耳目。这支军马包括另一支由五十多位武林好手组成的队伍,专门对付两位。”

  寇仲微笑道:“若没遇上白兄,我们真的会凶多吉少,但现在既知己又知彼,形势便截然有异。先问一句,白兄是否想杀那毒妇?”

  白文原露出渴想的神色,肯定地点头。

  寇仲大力一拍他肩头,痛得他龇牙裂嘴,长笑道:“那我们就先赶上安隆,杀他娘一个落花流水,好为白兄出一口鸟气。”

  徐子陵皱眉道:“这岂非打草惊蛇?”

  寇仲淡淡道:“这事常须从长计议,但若能擒下安隆和朱媚,就不是打草惊蛇。”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59楼 发表于: 2007-09-10
第七章 奇兵暗渡
  白文原把一叠画在布帛上的地图,摊开在帅帐旁临时支起的简陋木桌上,寇仲、徐子陵和宣永不约而同俯头细看。

  宣永指着一道斜斜横跨地图的大山脉道:“这就是大洪山,连山路都清楚列出,这么精细的地图,我尚是首次得睹。”寇仲眼利,把图角的一行小字读出来道:“白文原敬制”哈,原来白兄是绘地图的高手,失敬失敬。”白文原谦让道:“只是家传小道,算得甚么?”

  徐子陵叹服道:“白兄用的笔必然比一般笔尖硬,否则怎绘得出如此纤巧的线条,还有多种颜色,好看悦目。”

  寇仲拍案道:“最厉害是不会脱色,颜料定是特制的。”

  白文原见自己的手绘地图这么受到欣赏重视,心情稍佳,欣然道:“在下历代祖宗均是地师,钻研风水五行之学,所以我自幼便随家父四出观察山川地形,并绘图为记,只没想过日后会作军事的用途。”

  宣永道:“从这里到飞马牧场,至少有百多条路线,兼之我们又有熟悉山川形势的白兄带路,还怕他甚么。”

  白文原苦笑道:“由于有大洪山及数条大河阻隔东西,所以事实上只有山内的五条路线和大洪山南、北两线,最糟是设哨的地点都是在下设计的,无论如何隐蔽行藏,均难逃对方耳目。唉。。都是我不好!”

  寇仲得意道:“若我们不是往飞马牧场去,而是直奔夷陵,那又如何?”

  白文原颓然道:“那就更糟,萧铣曾嘱咐董景珍,说从两位与李密之战中,看出两位好用奇兵,所以大有可能奇袭夷陵,故须作好防备。而且到夷陵唯有从长江前去一途,势将更易暴露行藏。”

  徐子陵道:“白兄知否安隆和朱媚返回汉内的路线?”

  白文原双白一寒,冷然道:“自是取道长江,那才不怕被辅公佑追上。”

  寇仲精神大振道:“他们有多少条船?”

  白文原道:“是由十艘运酒船组成的船队,我们便是乔装为运酒的脚夫潜到这里来的。船队该仍留在同安西面的一个渡头,诈作装运制酒的原料,实则是等待安隆。”

  寇仲哈哈笑道:“这叫天助我也,现在我们立即至速赶路,务要在安隆和那毒妇抵达前,把十艘运酒船据为己有,那么我们暗渡陈仓之计,将可继续进行。”

  宣永应诺一声,赶去通知其他将领。

  白文原激动地道:“少帅请为文原主持公道。”

  寇仲搂着他肩头道:“白兄放心,只怕你到时会难舍旧倩。”

  白文原“呸”的一声,冷哼道:“就算把这毒妇碎尸万段,我也绝不皱半下眉头。”

  徐子陵道:“杀朱媚容易,安隆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若给他漏网,可能会坏了大事。”

  寇仲点头道:“所以我们定须谋定后动,布下大罗地网,教安隆逃走无门。”

  白文原默然半晌,摇头道:“是我不好,没理由要你们为我犯险,我亦不值得为这贱妇冒这个险。我们抢船后立即西上。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让安隆和那贱妇扑一个空,而后面则有辅公佑的追兵,已可令我非常痛快。”

  寇仲笑道:“好!总之我寇仲担保为白兄雪此深仇,白兄精神如何,我们还要靠你带路哩!”

  此时手下牵来健马,白文原飞身上马笑道:“只要想起那践妇,我便精神百倍,两位请放心。”

  寇仲、徐子陵、宣永、白文原跳下马来,掠上坡顶,在星月辉映下,下方半里许外处流过的大江波光褶褶,靠渡头处泊着七艘中型风帆,灯火黯淡。

  寇仲道:“谢天谢地,白兄果是地理专家,使我们可赶在那对狗男女的前头,但为何是七艘而非十艘?”

  白文原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者那三艘另有任务吧!”

  徐子陵道:“把守船上的是甚么人。”

  白文原道:“都是安隆的手下,我们定要杀个精光,以免走漏消息。”

  寇仲见徐子陵的剑眉立即紧蹙起来,忙道:“那太残忍不仁,只要将他们全部生擒,再在一处荒僻无人的江岸释放,他们想通风报讯亦难以办到,只有信鸽才可快得过我们。”

  白文原愕然道:“少帅的作风与朱粲父女确是截然不同,唉!”

  宣永安慰他道:“往者已矣,最紧要放眼将来。”

  转向寇仲道:“属下曾在黄河多次率人袭击靠岸的敌舰,少帅只须定下进攻时刻,保证一切妥当。”

  寇仲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擒人夺船,以快打慢,以有备胜无备*?纯煅*痛快!”

  徐子陵鬼魅般掠回来,到了躲在岸旁-堆乱石后的寇仲等人之前道:“船上的防守稀松平常,每船只有水手十多人,只要我们行动够快,保证可一网成擒。”

  寇仲向身旁的宣永打出行动的手势,后者立即发出夜枭的鸣声,伏在岸旁的七组合共七百人的队伍,应声没入水里,无声无息的往七艘风帆游去。

  宣永向发出讯号,白文原闻讯率领一队四百多人的骑队,从山路处驰出,阵容鼎盛的朝渡头驰去。

  密集的蹄音,粉碎了江岸深夜的宁静,把江水流动的声音完全掩盖。

  泊岸的帆船亮起灯火,人影闪移,注意力全集中到白文原和伪装的手下处。

  白文原排众策骑而出,高呼道:“立即召集所有人,准备开船。”

  船上有入应道:“所有人都在船上等候!大老板呢?”

  白文原叫道:“大老板即到,但后有江淮追兵,快让我们上船。”

  船上的人听到有追兵,立即慌了手脚,降桥板的降桥板,扬帆的扬帆,乱作一团。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边道:“成功啦!该轮到我们出马。”

  “咯!咯!”

  寇伸接着推门而入,对从床上坐起来的徐子陵道:“醒来啦!”

  徐子陵没好气道:“吵也给你吵醒。”

  寇仲坐到床沿,伸个夸张的懒腰,道:“我也睡得不省人事,看!至少是日上四竿哩!”

  徐子陵深有同感道:“我现在才明白甚么叫劳师远征,非智者所为。我两个已是出名捱得,但咋晚睡下床时,仍像浑身骨头都散掉的样子。”

  寇仲望往舱窗外普照大地的明媚阳光,道:“今次算足有点运道,碰上白文原,否则便跟自投罗网没甚么分别。现在我们扮作安隆运酒料的船队,又有白文原这货真价实迦楼罗国大将出面打点,你说还有破绽吗?”

  徐子陵沉吟道:“当安隆和朱媚赶到渡头,发觉七条船全失去踪影,会怎么想?”

  寇仲笑道:“当然是胡思乱想,但他绝不会从地上发现半个蹄印,因为都给我们扫掉,于是怎都不会联想到白文原和我们身上。只会以为是江淮军船舰赶至,俘虏了他的人和船,又或吓得他的酒船溜之夭夭。”

  徐子陵道:“另外那三条船到那里去了?”

  寇仲道:“没甚么,只是奉安隆之命往江都去做生意,原来安隆的运酒船一向由大江会照拂,就是那个甚么『蛇狗二傻』裴岳和裴炎。”

  “龙虎二君”,却给他说成“蛇狗二傻”。

  徐子陵离开睡榻,移到舱窗前舒展四肢,瞧着日照下江岸迷人的山林原野,道:“下一个站是甚么地方?”

  寇仲道:“今晚可抵萧铣的九江郡,只要过得此关,我们这支奇兵便深入敌境,现在我又改变主意,想先一举击垮由董景珍率领的联军,陵少有甚么意见?”

  徐子陵同意道:“理该如此。我们应否通知美人儿场主、好和她配合。”

  寇仲摇头道:“据白文原说,他们虽未能攻陷常阳和远安,但已把两城围得水泄不通,飞马牧场亦在严密监视下,我们绝不可打草惊蛇。”

  接着长身而起,来到徐子陵身后,道:“你说师妃暄到合肥去,是否该与倌妖女有关呢?”

  徐子陵道:“这个当然,她们的斗争比拚,已从兵刀之争,变为争天下的竞赛。师妃暄是为万民谋幸福,而阴癸派则是想扩展势力,只要将来的皇帝是阴癸派所控制的人,慈航静斋势将没有容身之地,那比打败师妃暄更加划算。”

  寇仲动容道:“这个推想非常合理,那群雄之中,必有一个是阴癸派的人,那人会否定老爹呢。”

  徐子陵沉吟道:“老爹绝不似阴癸派的人,反而萧铣更像一点,不过若萧铣真是阴癸派的妖人,就不会助我们刺杀任少名,这么说,该是林士宏的嫌疑最大。”

  寇仲舒服地坐入舱窗旁的椅内,欣然道:“若真是林士宏,那阴癸派就等着吃败杖,现在怎么算都轮不到林士宏,除非他能在短期内兼并萧铣和宋家,否则只能等着来给人覆灭。”

  徐子陵道:“不要小觑任何人,林士宏虽偏处南方,但却占有鄱阳湖之利,目前宋家和萧铣都奈何他不得,所以阴癸派才压下仇恨,纵容我们搞风搞雨,搞得愈乱愈好。当萧铣渡江北上,林士宏可大事扩张,对此绝不可轻忽视之。”

  寇仲拍案道:“有道理!又或者林士宏根本与阴癸派没有关系,真正的妖人可以是刘武周、梁师都、窦建德,甚或李子通、朱粲、曹应龙,哈。。这猜谜游戏确有趣。”

  徐子陵坐到另一张椅内,微笑道:“只要我们做成一件事,不理谁是阴癸派的妖人,也定可重重打击阴癸派图谋天下的大计。”

  寇仲精神一振,道:“甚么事?”

  徐子陵淡然道:“就是攻下襄阳,赶走钱独关和白清儿。”

  寇仲一对虎目亮起来,点头道:“说得好!那可是阴癸派在中原最重*?木莸悖*当我攻陷竟陵之日,就是钱独关败亡的先兆,天王老子都阻不了我寇仲。”

  夜色阴沉中,七艘风帆缓缓驶进九江的水域。

  寇仲和徐子陵戴上面具,立在白文原后,准备应付任何突变。

  两人心中有种奇异的滋味。

  就是在这长江南岸的大城,他们曾在九死一生的劣境中,成功刺杀任少名,破坏了铁勒人和阴癸派的阴谋,扭转南方的局势,亦使他们名震天下。

  九江曾先后易手数次,最后落入萧铣手上,使林士宏被迫局处鄱阳。

  一艘巴陵军的小艇,朝他们驶至。

  白文原与登艇的军头交涉,当然没有问题,在众人轻松下来时,一艘战船笔直从码头开出,朝他们驶来。

  白文原讶道:“甚么事?”

  那军头茫然道:“是陈武将军的船,我也不知是甚么事,或者是要和白将军说话吧!”

  众人暗叫不妙,只好呆等。若给识破,那就前功尽废,杀几个人亦于事无补。

  头皮发麻下,敌船缓缓靠近,一名将领率着四、五名随从,跃过船来,哈哈笑道:“白将军好,为何不见媚公主?”

  众人无不暗里松一口气。

  白文原迎上去施礼道:“陈将军勿要怪小将过门不入,实因时间紧迫,必须立刻赶回去,媚公主有事留在合肥,要迟两天才到。”

  陈武点头道:“这个当然,今次登船拜访,实有一事相求。”

  白文原哈哈笑道:“陈将军不用客气,只要小将力所能及,必为将军瓣妥。”

  陈武道:“这对白将军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大前天我们在江上截获-艘飞马牧场的船,当场杀死十多人,却给其中一个小子逃掉,到今天黄昏时才捉回来,正要严刑拷问,却闻得将军来了。可否帮一个忙,把这人送交董帅,此人武功相当不错,在飞马牧场中该有点地位,又是与寇徐那两个小贼见过面,对董帅会有很大用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又悲又喜,悲的自然是飞马牧扬的兄弟遇害,喜的却是兵不血刃救回这极可能是骆方的小子。

  白文原当然不迭答应。

  陈武大喝道:“给我押过来!”

  船离九江。

  精神萎顿的骆方赤着上身,让人为他清理包扎多处伤口,边喝着热茶,不能置信地道:“我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岂知竟然遇上你们,就像做梦般那样。”

  寇仲狠狠道:“这根本是个陷井,他们故意放你去向我们求援,却在回程时下手对付你们。幸好老天爷有眼,给我们碰上。”

  宣永道:“现在胜败决定于谁能抢快一点,我们再无其他选择,只能于最有利的地点登岸,然后全速赶去攻董景珍一个措手不及,再乘势联同牧场的大军,在敌人心慌意乱下大举反攻,速战速决。”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白文原处。

  白又原信心十足道:“三天后,我们转入沮水,在当阳南十里处的春风渡登岸,我有把握可瞒过所有关口,掩至董景珍藏军的春风丘,待我制成地图后,便可与各位研究如何可令董景珍吃一场大败仗。”

  寇仲欣然道:“我们要利用这三天时间养精蓄锐,到时就非是疲兵,而是一枝生龙活虎的远征奇兵哩!”

  众人轰然答应,士气昂扬至极点。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60楼 发表于: 2007-09-10
小说 / 武侠小说 / 大唐双龙传 
大唐双龙传
作者:黄易  写作进程:已完成
第八章 奇计克敌
  中午时份,众人在沮水东岸弃舟登陆,把七艘风帆藏在支流隐蔽处,又牵马躲进岸旁的密材去,马儿休息吃草时,寇仲、徐子陵、骆方、白文原、宣永五人先去观察敌阵。

  董景珍的一万精锐驻军处离他们登岸的上游只有五里远,在沮水搭起几个渡头,泊着十多艘战舰,靠岸处设首三座木寨,分别是萧铣、朱粲和曹应龙三方面的军队。

  他们驻军的位置紧扼水陆要道,不但可迅速支援攻打远安和当阳的军队,又可从水路或陆上赶去截击寇仲的少帅军,在安排上确是无懈可击。

  五人大感头痛。

  白文原颓然道:“我虽清楚此地形势,却不知他们会分三处小丘立寨。哨楼林立不在话下,更把附近所有树木荡平,攻寨一方将无隐可藏,无险可。”

  宣永皱眉道:“这三座木寨都非常坚固,塞内外防御充足,只从垛孔放箭,已可粉碎我们的进攻。若有充足时间,我们尚可做一批攻寨的工具,现在却是无法可施。”

  寇仲苦恼道:“若我们不能趁今晚破敌,明天定瞒不过敌人的探子,最头痛是以我们的兵力,攻任何一寨已嫌不足,更不用说同时攻击三寨,看来只有用诈才行。”

  徐子陵一拍骆方肩头,微笑道:“兄弟,怕要委屈你啦!”

  一艘风帆,从支流开出,冒黑往上游敌寨方向开去。

  众人站在看台上,遥观两岸形势。

  这晚月照当头,把远近山林笼罩在金黄的色光下,不用照明都可清晰视物。

  寇仲和徐子陵当然戴上面具,好掩去真脸目。前者叹道:“下次若再以奇兵袭敌,定须计算月圆月缺,像现在这样干,和白天偷袭分别不大。”

  徐子陵问白文原道:“照白兄所知,九江的陈武会否有办法用信鸽一类的东西,先一步知会董景珍,告知他我们会代押俘虏来给他呢?”

  白文原沉吟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信鸽当然不懂飞到这里来,但却可飞往夷陵去,再以快马把信息送此。”

  寇仲道:“此事很快可知,来啦!”

  白文原不慌不忙,亲自打出灯号,知会迎来的两艘快艇。

  三船相遇后,两艘快艇掉头领航,指示他们停泊的位置。

  尚未泊好,一名巴陵军的将领跳上船来,向白文原施礼道:“白将军你好,末将雷有始。董帅早知你们会来,却不知来得这么快。”

  白文原放下心事,笑道:“事关重大,当然怎么辛苦也要尽快赶来交人,有没有那两个小贼的消息?”

  那叫雷有始的巴陵偏将答道:“今日有消息来,说那两个小贼以怪招搞得荣凤祥的百业大会一塌糊涂,咦!白将军不是曾到那里去吗?该比我们更清楚。”

  白文原欣然道:“此事异常复杂,容后细谈,人交董帅后,雷兄不若到我方寨中叙叙。”

  雷有始苦笑道:“今晚是我当值,明晚如何?那两个小贼一向神出鬼没,连李密、宇文化及、李子通等都非他们对手,不打醒十二个精神怎成。”

  寇仲和徐子陵泛起奇异的感觉。

  这可不是客气话,而是出自敌人之口带有深切戒惧的真心话,可见他们确是名慑天下,难怪萧铣、朱粲和曹应龙会这么处心积虑算计他们,比之飞马牧场更被重视。

  船身轻颤,靠泊渡头。

  白文原喝道:“把人押来!”

  当下自有人把骆方推出来,交由寇仲和徐子陵左右看管,押下船去,表面看来,骆方曾被毒打一番,不但衣衫破烂,脸上还见瘀黑血肿。

  其他人仍留在船上。

  雷有始领路,随口道:“你们的船吃水这么深,定是装满货物。”

  后面寇、徐、骆听得暗暗心惊时,白文原若无其事的笑道:“雷兄的眼力真厉害,整个仓底都是米粮,不吃重才怪,若非顺风,也不能这么快赶到这里来。”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内的赞赏,白文原这几句话,连消带打,不但捧了雷有始,解释船重的问题,最要紧是指出因顺风的关系,才能以这种速度赶来,免去对方的疑虑。

  抵达岸上,一队二十多人的巴陵军护在前后,步往巴陆军的陆寨。

  雷有始回头瞥了“垂头丧气”的骆方一眼,低声道:“这小子看来吃过白将军的苦头,究竟叫甚么名字,可曾问得甚么有用的消息?”

  白文原正等着他这番话,欣然道:“此子叫骆方,是飞马牧场副执事级的重要人物。今次是去向那两个小贼求援,自己则早一步回来知会商秀洵有关整个反攻我们的大计,你说这消息有用吗?”

  雷有始动容道:“这消息真是非同小可,白将军确有办法。”

  白文原阴恻侧道:“还不是那一套老手段,谁人的口可比毒刑更硬。”

  雷有始向前面的一名巴陵军喝道:“立即飞报董帅,白将军有天大重要的消息需立即面陈。”

  那兵卫应命飞奔去了。

  雷有始忽地邪笑道:“前天在这附近村落拿了批村姑娘,其中有两个长得相当标致,白将军有兴趣吗?”

  寇仲和徐子陵眼中同时闪过杀机。

  白文原笑道:“留给雷兄享用吧!我刚到过合肥,哈!雷兄该明白啦!”

  雷有始大乐道:“明白!明白!唉!荒山野岭的生活实在太枯躁。”

  此时众人转上丘坡通往山寨的路,只见路旁两边均有三重陷马坑,里面插满尖刺,看得寇仲等大叫侥幸。

  若非有此赚门而入的妙计,凭那不足二千人的军力,去攻打分守二座木寨内的万人部队,只等若灯蛾扑火,又或螳臂挡车。

  帅帐内灯火通明。

  董景珍踞坐帅椅上,左右各有四名将领,均目不转睛盯看被押进帐内的骆方。

  董景珍年约四十,是瘦高个儿,方脸大耳,脸上线条分明,下巴兜起突出,眉浓发粗,长相继为威猛。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喝造:“跪下!”

  骆方一阵颤抖,像双腿发软般跪往地上,低垂头,似模似样,连寇仲、徐子陵和白文原都看不出破绽。

  除雷有始外,其他兵卫都没有跟进帐内。

  董景珍哈哈笑道:“白将军能从这小子口中问出这么重要的军情,为联军立了大功,可喜可贺。”

  白文原转向寇、徐两人命令道:“你们到帐外等候。”

  寇仲和徐子陵轰然接令,转身出帐。

  这帅帐是居于木寨中央,周围有大片空间,其他营帐均在五十步外,四周有八名军士把守站岗。

  随雷有始来的二十名军卫正沿旧路准备出塞返回渡头处。

  两人追在他们身后,朝寨门走去。

  营内军士,均已入帐休息就寝,只余下当值的卫士把守巡逻,除了贯通四方塞门的通路上挂有照明风灯,营地一片昏暗,在明月下营帐像一个个坟起的包子。

  寨门处有十多名军士值勤把守,其中四名分别在寨门两旁高起近二丈的哨楼站岗,不过由于谁都想不到敌人已至,故警觉性极低,戒备怠弛。

  把门者见众人来到,忙拉开一边闸门,让他们通过。

  宣永等随船而来,挤在船仓内的五百精锐,早解决掉渡头上的巴陵军。

  又接应了其他赶至的己方人马,宣永亲自率领十多名轻功高明者,藏身最接近丘脚的陷马坑内,此时见寨门打开,忙扑将出来。

  哨楼上的士兵首先察觉,待要喝问时,寇仲腾身而起,握在于上的飞刀连珠发放,四名军士惨哼一声,已成了糊涂鬼。

  徐子陵同时发动,虎入羊群般挥动劲拳,把门的军士纷纷倒地,连呼叫的时间都欠奉。

  寇仲则凌空换气,一个筋斗翻出寨门,配合抢上来的宣永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正要出寨驰援的巴陵军。在眨几下眼的高速下,固若金汤的寨门,落入他们的控制里。

  与宣永等会合后,寇仲下令道:“先收拾巡兵和哨楼上的人,以免他们示警。”

  手下应命去了。

  少帅军从渡头那边源源开来。

  寇仲和徐子陵伸手互握一下以作庆贺,心中都有侥幸的感觉。

  营内虽有超过四千人的巴陵军,但只有是等待屠戮的份儿。

  作好准备和配合后,寇仲和徐子陵带着换上敌人军服的二十名少帅军,掉头往帅帐走去。

  守卫帅将的军士见他们去而复返,更是由寇仲和徐子陵带头,均感奇怪。

  宣永等趁他们注意力全集中到寇仲诸人身上时,分从暗处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服这些军士。

  只听董景珍的人笑声从帐向传来道:“骆兄弟确是知情识趣,既肯投靠我方,我可包保你将来富贵荣华,子孙福泽无穷。”

  寇仲和徐子陵揭帐而入。

  董景珍等愕然朝他们瞧来时,白文原和骆方苜先发难,向最接近的人发动攻击。寇仲井中月出鞘,化作一道黄芒,往兵器仍搁在一旁的董景珍劈去。

  徐子陵则双拳隔空远击,攻向董景珍左右两旁的将领。

  一时刀光剑影,弥漫帐内。

  董景珍也是了得,竟临危不乱,破帐后跌,滚出帐外,虽避过寇仲惊天动地的一刀,却避不开宣永的鸟啄击和十多把圈杀上来的刀剑,登时多处受伤淌血,若非他护体真气雄劲深厚,又往空处滚开,早命丧当场。

  井中月如影附形,迎头劈下。

  董景珍怒吼一声,右掌施出精妙绝伦的救命招数,扫在井中月锋口处。

  螺旋劲随掌而入。

  一个是顺势全力而赴,一方是负伤后仓卒应战,高下自有天壤云泥之别。

  董景珍全身剧颤,球子般不自然的往后翻滚,鲜血不住从口中喷洒,最后摊倒地上,只能喘气。

  徐子陵扑出帐外,笑道:“全解决哩!”

  寇仲环目一扫,见到附近营帐的人已被打斗声惊醒,一把扯下面具,喝道:“降者免,抗者杀无赦!”

  众人领命去了。

  寇仲瞥了正被手下以牛皮索缚起手脚的董景珍一眼,向徐子陵叹道:“陵少该知我是别无选择,战场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别忘记他们对这本是太小的地方做成多么大的损害。”

  徐子陵苦笑道:“我又没责怪你,何用说这么多话,来吧!”

  领先去了。

  那根本不算一场战争。

  由于董景珍和一众将领被擒在先,在睡梦中惊醒的巴陵军群龙无首,纷纷投降,减去寇仲很多杀孽。

  二更时份,整个木寨均落到寇仲手上,使他们可进行计划中的第二步。

  寇仲、徐子陵、白文原押着垂头丧气的董景珍,偕同四十多名扮成董景珍亲卫的手下,策马向由朱粲另一大将闻良统领的木寨驰去,随后则是宣永的千名少帅军。骆方和其他数百人,则留守木寨。

  众人长驱直进,抵达半里外迦楼罗军的木寨,喝门道:“董景珍大帅有急事见闻帅,已有少帅军行踪的消息。”

  白文原亦喝道:“是我!快开门迎入。”

  把门者怎知是诈,既见到董景珍,又见到己方将领白文原,一边派人飞报高卧帐内的闻良,一边开门。

  门刚打开,众人一拥而入,见人便杀,一时喊声震天,惊醒了营内军士的好梦。

  宣永的大军潮水般冲上来,涌入木寨内,四处放火,肆意破坏。

  不片刻整个木寨已陷进熊熊烈火内,迦喽罗军糊里糊涂中只懂打开其他寨门,落荒逃命。

  曹应龙的寇兵率众来援,给埋伏恭候的少帅军杀个落花流水,弃寨窜逃。

  到天明时,由三方面组成的精锐联军,再不存在。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61楼 发表于: 2007-09-10
第九章 威逼利诱
  董景珍被押进帐内。

  寇仲起立相迎道:“速为董帅解缚!”

  解他进来的卫士为之愣然,在寇仲的再次催促下,才拔出匕首,为董景珍挑断牛筋。

  寇仲命手下退出帐外,欣然道:“董大将军请坐。”

  董景珍环目一扫这本属于自己的帅帐,颓然叹道:“你杀我吧:我董景珍足绝不曾归降你这种乳臭未乾的小儿的。”

  寇仲丝毫不以为忤,笑意盈盈的道:“我知董大将军输得不服,但事实如此,再无法改变过来,董大将军认为对吗?”

  董景珍仍是那句话,道:“杀了我吧!”

  若非他内伤颇重,早使试图乘机突围。

  寇仲淡然自若,道:“我并非要你投降我方。你的亲族父母妻儿全在巴陵,我如硬迫你投降,又或宣称你投降我方,所以才助我去捣破另两个木寨,岂非会害死你的家人族人,这种事岂是我寇仲做的。”

  董景珍听到最后几句。已是脸无人色,皆因知道他非是虚声恫吓,这一招比威胁要杀死他更毒辣,颓然道:“你好狠!说出来吧!”寇仲双目寒芒一闪道:“和你谈一宗交易,只要你答应,你便可和被俘约二千多名手下立即乘便宜船返回夷陵,右走烨路,朱粲和曹应龙定不会放过你,因为他们已认定是你攻击他们。”

  董景珍像衰老了几年般,颓然坐入椅内去。

  寇仲这才坐入本属董景珍的帅椅,道:“我想知道朱粲和曹应龙分别攻打远安和当阳两军的虚实布置。”

  董景珍皱眉道:“他们怎肯让我知道军事上的秘密?你这是否强人所难?不如乾脆杀掉我吧!”

  寇仲一对虎日射出慑人的奇光,笼罩董景珍,缓缓拔出井巾月,搁在身旁几上,沉声道:“我以诚意待大将军,大将军却当我寇仲是傻瓜,说不定我真会一刀斩下大将军首级,再把大将军的手下全体斩首。勿怪我没说个消楚明白。”

  董景珍色变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董某人绝不皱半下眉头。但却不能侮辱我的……”

  寇仲“叹”的一声,打断他的说话,摇头道:“大将军最好不要把话说满。萧铣是怎样的人,我和你都很清楚,铲除我们和飞马牧场后,接着就是对付朱粲和曹应龙。现在有这种合作机会,董大将军怎会不乘机顺便暗探他们两军的虚实。”董景珍双目一转,垂首道:“这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寇仲知击中他要害,更知他并不像表面的宁死不屈,否则昨晚就不曾在剑锋下屈服,陪他们去赚门破寨。长身而起道:“既是如此,我们也没有甚么话好说,董大将军有没有兴趣去旁观你的兄弟们逐一人头落地的情景?”

  董景珍惨然道:“你赢啦!”

  寇仲昂然出帐,来到等待他好消息的徐子陵、骆方、宣永和白文原身前,打出胜利的手势。

  宣永用下颔翘向帅帐,请示如何处置董景珍。

  寇仲微笑道:“当然是以礼相待,我寇仲岂是残忍好杀之徒。所有俘虏立即释放,让他们坐船离开,但却不可带走兵器马匹,给他们够两天用的粮草便成。”

  宣永应命去了。

  寇仲与徐子陵、骆方、白文原朝寨门走去,边道:“现在朱粲和曹应龙定会以为萧铣谋害他们,你们认为他们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骆方怀疑地道:“董景珍会否说谎?”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有白兄这深悉朱粲虚实和对曹应龙也有一定认识的人在,怎轮到他胡言乱语。他只是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性命,说不定连老爹都可出卖,何况根本是敌非友的朱粲和贼头曹应龙呢?”

  徐子陵思索道:“问题是朱粲和曹应龙是否真的以为萧铣背叛盟约,而白兄则因朱媚的陷告而归附萧铣。”

  白文原断然道:“曹应龙我不敢保证,但朱粲脾气暴烈,在心痛手下精锐的惨重伤亡,爱将闻良战死的情况下,必把所有怨恨放到萧铣身上,有理都说不清。”

  寇仲得意道:“最精采的是朱粲怎都想不到我会从大江来,缩短至少三天的行程,这个黑锅董景珍是背定哩。”

  四人步出寨外。漫天阳光下,山野草丘在前方扩展,使人精神一振。徐子陵长长吁出一口气,叹道:“那就成了。若朱曹确信萧铣背盟,那萧铣的下一步定是渡江北上,乘两人的大军陷身于当阳和远安的攻城战时,攻占他们的人本营。存这种情况下,两人只有立即退军,形势若此,少帅该*?趺醋龅牧恕!*

  白文原点头道:“朱粲和曹应龙不但会猜疑箫铣,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更会互相猜忌,难以合作,我们将有可乘之机。”

  寇仲淡然道:“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即管加上飞马牧埸和真陵独霸山庄的旧有兵将,只可袭击其中一军,白兄认为我们该选那一个不幸的人?”

  白文原感激道:“只是少帅这句话。已可令文原甘心为你效力。坦白说,我当然想选朱粲好报大恨深仇,但在战略上却极为不智,这可分三方而来说。”

  骆方讶道:“我只想到朱粲军力强而曹应龙军力弱,却想不到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白文原微笑道:“骆兄弟只是一时想不到吧!”

  徐子陵道:“我只能猜多一个原因,就是若我们击垮朱粲,萧铣会将错就错,立即挥众渡江,攻占两个盛怒盟友的土地。曹应龙终是流寇,擅攻不擅守,在阻止萧铣北渡这方面怎都及不上朱粲。”

  寇仲笑道:“第三个原因可以揭盅哩!”

  白文原欣然道:“事实上徐兄已说了出来。曹应龙军力虽达四万之众,但始终是流寇马贼,因缘际会凑合出来的乌合之师。胜时气势如虹,一旦见己方败军涌回来,又要仓卒撤退,包保人心惶惶,无心恋战。他们并不像朱粲的手下般有家园亲族需要护卫,多是孑然一身。说走便走,只要我们能准确猜度出他们撤走的方法和路线,将可一举为民彻底除害。”

  寇仲叹道:“白兄的看法细微独到,朱粲父女欲置你于死地,实是不智。”

  白文原苦笑道:“我正是因为大力反对与曹应龙结盟,才惹起朱粲的杀机,朱媚则是对我日久生厌,幸好有两位搭救。这几天来与诸位并肩作战,实是前所未有的快事。”

  寇仲大力一拍他后头。长笑道:“以后大家就是自家兄弟啊。”

  骆方兴奋得脸孔通红,叹道:“曹应龙恶贯满盈,我们就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寇仲道:“照白兄弟猜估,曹应龙会撤往何方呢?”

  白文原掏出图卷,挑出其中一张,摊放地上,三人跟他蹲下,只听他道:“在结盟前,曹应龙被我所败,退往竟陵南面溪水之西的乡村,攻占附近百多条村落,所以他恨本无所选择,只能东走撤返老巢,首先他要横渡沮水,过荆山,再渡过漳水。倘若我们在漳水设伏,趁他渡江时两面夹击,保证他们永远回不了老巢。”

  寇仲点头道:“此计天衣无缝。”

  探手搭上骆方肩头,笑道:“小方知该怎么办啦!”

  骆方奋然道:“现在我立刻赶返牧场,通知场主。”

  少帅军源源开进漳水东岸一座密林内,设营造饭,人马均须争取休息的时间,好消解连续三日夜飞程赶路的劳累。

  寇仲、徐子陵、白文原和宣永四人则马不停蹄,沿漳水东岸往上游驰去。

  来到河道一处特别收窄的水峡时,白文原以马鞭遥指道:“若我们有足够时间,可于此处装设木棚,再以布帛包裹沙石沉江。堵截河水。当曹应龙渡江时,即可捣毁水栅,让奔腾的河水一下子把曹应龙渡江的贼众冲走,使他们首尾断成两截,那时我们乘势掩杀,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宣永可惜地道:“先不说我们没有布帛,要造这么一道拦河木栅,至少要十多日的时间,别说是劳师动众,在时间上我们实在应付不来。”

  徐子陵道:“白兄曾多次与曹应龙作战,是否有甚么须特别注意他的地方?”

  白文原沉吟道:“曹应龙之所以能纵横湖北,有三个原因,是行军极快,飘忽无定,一旦遇上险阻,立即远撤,此乃流寇本色,但确能助他屡渡难关。”

  顿了顿,缤道:“其次就是以战养战,无论他们受到怎样俨重的挫败和打击,只要他们能逃出生天,便可藉到处抢掠和招纳暴民入夥而迅速壮大,抢完一处便抢另一处,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寇仲道:“但不利处则在人人都只是一个利益的结合,没有一致的理想可言。

  只要能干掉曹应龙、房见鼎、向先这三个贼头,这盘沙散了就永不能再聚在一起。”

  徐子陵想起旧隋战败后兵将到处放火抢掠、奸淫妇女的惨况,断然道:“这等杀人如麻的凶徒,我们定要全部歼灭,否则附近的村落将大祸临头。”

  宣永点头道:“要全歼他们虽不容易,却非全无办法。寇仲问白文原道:“曹应龙尚有甚么独家招数?”

  白文原道:“就是精于夜战,无论行军作战,他们都专拣夜间进行,以才能神出鬼没。要打要逃,均占上便宜。”

  寇仲皱眉道:“如何才可迫得他们须在光天化日下渡江呢?”

  徐子陵思忖道:“只要能制这一种形势,让他们知道牧场大军正紧蹑其后,那就轮不到他们选择白天或黑夜。”

  寇仲道:“最妙是曹应龙想不到我会先一步养精蓄锐的在这远岸上恭候他的大驾。还以为以要能渡过河流,便可抛开追兵,安返丰乡。”

  白文原一夹马腹道:“随我来。”掉转马头,朝下游奔回去。停停行行,跑了十余里

  后,白文原又往上游奔回去,四、五里后,始飞身下马。让喷白沫的马儿可歇下来吃草休息。白文原在岸旁仔细观察,是后立在一处草丛哈哈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给我发现曹贼上次渡河的地点。”

  寇仲三人大喜,来到他身旁,从他拨开的长草丛内,赫然发现四根粗若人身,深入地内的木桩,还有缺口供系紧绳索。

  众人分头搜索,找到八组同样的木桩。

  白文原欣然道:“这里河面虽阔达十丈,但水流缓平,比任何其他河段更适合渡河。”

  宣永远观对岸,笑道:“我肯定在岸旁的密林里,必有以百计的浮桶,只要以粗索串系河上,再铺以木板,便可搭成浮桥,做不用一个时辰,他们就可架设八道浮桥。”

  寇仲道:“答案就在眼前,只要我们过去一看便知。”

  徐子陵道:“我们必须迫得贼兵要仓忙渡河,否则若让他们先于岸上列阵,又遣人在高处了望,我们便难施奇袭。”

  寇仲叹道:“这就要看美人儿场主是否既乖且听话了!”

  转向宜永道:“今晚我们移师至此,并作好一切准备,现在先渡河一看,肯定浮桥的装备确藏在对岸后,我和文原往迎牧场的大军,你和陵少则留守这里。”

  接着是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恶贼们啊!今次是老天爷收你,我只是帮老天爷执行吧!”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62楼 发表于: 2007-09-10
第十章 乘败可追
  寇仲在识途老马的白文原文带领下,遇上曹应龙撤往漳水的贼兵,两人在一处山腰俯瞰敌人的形势。

  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松一口气,肯定曹应龙果如所料,在得悉萧铣背盟后,立即放弃攻城,改而退往丰乡城。

  牧场大军亦当在不远。

  依约定,假若曹应龙退兵,牧场便全军出动,紧追其后。

  在明月的照射下,贼兵的骑队像一条长蛇般横过草原。

  白文原道:“三寇军大部份都是步兵,骑兵不足七千人,遇到什么事故,骑兵会夺路先行,把步卒抛在后方。”

  寇仲虎目生辉,沉声道:“用兵之要,先察敌情,这叫知彼。所谓乘疑可间,乘劳可攻,乘饥可困,乘分可图,乘虚可掠,乘乱可取,乘其未至可挠,乘其未发可制,乘其既胜可劫,乘其既败可追。我们已用了“乘疑可间”这一招,破掉他们的铁三角联盟,迫得曹应龙四万大军变为落荒窜逃之鼠,为今再来一招乘败可追,杀他们片甲不留。”

  白文原佩服道:“这番话深得兵法之旨,少帅确是学究天人。”

  寇仲怎好意思告诉他这全都是从鲁妙子的秘笈看来的,只好支吾以对。

  白文原赞不绝口道:“少帅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凭威逼利诱,吓得董景珍慌忙带领两千多手下匆匆逃返夷陵,更令他们手无寸铁,粮食不足,想不立即回夷陵也不成。此事定瞒不过朱粲,更确定董景珍是真凶祸首,谁会相信有人肯这么放虎归山的,使得萧铣百词莫辩。朱粲退兵,曹应龙亦唯有撤兵一途。”

  寇仲笑道:“在心理上,董景珍自忖确曾把有关朱粲和曹应龙的军情泄露我知,他有愧于心,就更不敢向盟友说个清楚明白。”

  接着俯视敌人,沉声道:“只看对方队形不整,粮车都堕在大后方,便知他们形神具劳,心乱如麻。只要我们劫其粮车,令他们在劳累外更加上饥饿,那他们将会由乱变散,只能亡命往漳水逃窜,希望尽早过江,我们便有机可乘。”

  一夹马腹道:“来吧!”

  徐子陵和宣永巡视营地,见有百多人正在扎做假草人,讶道:“是用来做什么用途的?”

  宣永道:“这叫故步疑阵。由于我们人少,很难堵劫以万计落荒逃亡的贼兵,唯有在战略地点以少量兵员并杂以草假人,做出声势庞大的假象,迫得敌人只敢朝表面上人少处逃遁,但虚则实之,正好落在我们的陷阱中。”

  徐子陵赞道:“好计!”

  来到岸旁,以千计的战士正挖掘战壕,又设置底藏尖刺的陷马坑,盖以泥草。

  宣永解释道:“这都是针对敌人仓促渡江而设,加上对方想不到我们埋伏在这一边,肯定在劫难逃。”

  徐子陵停下脚步,遥望对案,沉声道:“大战即临,宣兄有何感想?”

  宣永与他并肩而立,喟然道:“自大龙头被害身亡,我本以为再无征战沙场之望!怎知得少帅提拔,不但为大龙头报却深仇,更可尽展所长。与少帅相处得愈久,我便愈佩服他。这不单指他的智计武功,又或胸襟识见。最令人心悦诚服的是他的为人,你从不会怀疑他会猜忌你。而什么不可能的事到了他手上都变成可能,像水到渠成似的,和他相处,真是刺激和有趣。”

  徐子陵暗忖,这就是寇仲的魅力,也是他争霸天下的最大本钱。

  蹄音震天,在午后的阳光下,牧场的一万精骑潮水般从大地奔驰过来。

  寇仲和白文原策马奔下斜坡,迎了上去。

  号角声中,牧场由二执事柳宗道和骆方率领的二千先锋部队,缓缓停下。

  柳宗道的独目射出帜热的神色,隔远大笑道:“仲兄弟可好,不过短短一年,你已成为名震天下的少帅。”

  寇仲策马来到他旁,探身过去和他一把抱着,笑道:“只是浪得一点虚名,怎值柳叔挂齿,场主是否在后面的中军里?”

  柳宗道微笑道:“场主来了!”

  只见先锋军分向两旁散开,筑成一条人马组成的通道,同时拔出佩剑,高喊“场主万岁”,士气激昂沸腾至极点。

  在这条人道尽端,一身甲胄、英气懔然的商秀洵策骑一匹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毛,神骏之极的战马,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银白的盔甲,鲜黄色的披肩在她身后半空随风拂扬,望之有如下凡的女战神。

  她的坐骑显是速度极快,后面随来以大管家商震为首的一众将领,都追得非常辛苦。

  寇仲为她的天姿国色所震摄,看的目瞪口呆。

  商秀洵马术精明,在两边手下的致敬喝采声中,愈奔愈快,只眨眼功夫,便像旋风般奔

  至近处,娇呼道:“寇仲你那匹是否契丹宝马,让我们比比脚力。”

  寇仲尚未来得及反应,商秀洵夹着一阵劲风,在他和许宗道之间掠过。

  寇仲叫一声“好”,掉转马头,狂追而去。

  许宗道、白文原、骆方等待到商震等赶至后,才领着大军,追在已变成小点的两人之后。

  商秀洵一口气跑了五十多里,才在一个山丘顶停下,寇仲落后半里有多,来到她身旁时,牧场大军还在十里外赶来。

  太阳已降在西方群山之后,余晖染红了地平线上的天空。

  商秀洵在马背上极目前方,气定神闲的说:“算你啦!”

  寇仲故意喘着气道:“场主的马真快。”

  商秀洵美目往他射来,含笑道:“我并不是指这方面,以马论马,纵使契丹骏马都及不上经我改良的品种。”

  寇仲一边饱餐久违的秀色,笑道:“那场主算我的什么呢?”

  商秀洵美目深注的瞧着他道:“算你知我有难,立即不顾一切的赶来,又巧施妙计,破去朱粲、萧铣和曹应龙的阴谋,见到人家后,更没有摆出立有大功的架子,明白吗?”

  寇仲委屈地道:“美人儿场主你当我寇仲是什么人?我对场主尊敬爱慕都来不及,怎敢摆架子。”

  商秀洵“噗哧”娇笑,宛如鲜花胜放,目光回到前方,娇憨地道:“我已很久没听到这称呼,竟有点新鲜的感觉。唔!这样吧!破掉曹应龙的马贼后,我赠你一万匹上等战马,使你能以之纵横天下,一统江山。”

  寇仲摇头道:“这于牧场规矩不合,又令人生出错觉,以为场主卷入这场纷争的漩涡里,不若待我起出杨公宝藏后,以真金白银向场主买马,那就谁都不敢说场主半句闲话。”

  商秀洵略耸杏肩,神态娇媚的道:“你要扮有种,秀洵自是乐于听命。”

  别过俏脸,异采涟涟的美眸瞧着他道:“不见竟年,你这小子长得比以前更有英雄气概,少帅这名字改得很好,最适合你。”

  寇仲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甚至有把她拥入怀内的冲动。自李秀宁和宋玉致后,他从未对女子有这动心的感受。

  牧场大军来至丘坡下,一众将领离队奔上丘顶来和他们会合,而竟陵独霸山庄的旧将冯歌、冯汉等为要留守远安和当阳,没有随行。

  寇仲见到馥大姐、许扬、梁谦、吴兆如等,大家都非常开心振奋。

  大执事梁治负责坐镇牧场,亦没有前来。

  商秀洵对白文原这大功臣客气有礼,一番场面话后,向寇仲道:“天色已晚,我们不如扎营休息,晚膳时再研究如何追击曹应龙的贼兵?”

  寇仲摇头道:“时机稍纵即逝,曹应龙的高明处,就是在白天时结阵以待,假设给我们追上,便趁我们兵疲马倦之际以优势的兵力反击。到我们晚上休息时,他则全速行军,以此日夜颠倒之法,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们若要胜他,必需于夜里行军,先抢其粮草,乱其心夺其志,驱的他们队形散乱,亡命赶往漳水,才有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

  牧场诸人均点头同意,但亦都脸有难色。

  商秀洵道:“我们已赶了三天路,人马困乏,就算人支持得住,马儿亦捱不下去。”

  寇仲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只要人捱的下去便成,我早有准备,在途中备有千匹从敌人处掳来得优质战马,可供替换,便像驿站换马般方便。”

  白文原接着道:“我们现和敌只差一天的马程,若能在途上顺利换马,可于明晚追上敌人,施以奇袭。”

  众人均精神大振,对寇仲的深谋远虑,更是叹服。

  商秀洵横了寇仲千娇百媚的一眼,笑道:“你这人最多诡计。”

  接着肃容下令,命商震亲自挑选千名最擅夜行兼骑术精湛的好手,待命出发。

  众人忙趁这空隙下马让马儿喝水吃草,白文原和骆方、柳宗道等熟悉附近形势者,研究行军路线时,寇仲和商秀洵却走到一旁说话。

  这美丽的场主忽然问起徐子陵,寇仲笑道:“他和我都同样不时挂念场主。”

  商秀洵没好气道:“你爱信口雌黄的个性仍是改不了,一去便如黄鹤,人家只能从来往的人中知道你们的近况,唉!”

  寇仲奇道:“为何要叹气呢?”

  商秀洵美目凝望逐渐深黑的夜空,轻轻道:“你使商秀洵很为难,李阀向与我们关系良好,李秀宁更是秀洵自少相识的闺伴。他们为筹谋应付刘武周向突厥人买的战马,希望我能把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良马,定期向他们供应,你叫人家该怎办才好?”

  寇仲怜惜地道:“我怎肯让场主为难,场主如果有百匹马,就各卖五十匹给李小子和我,那李秀宁就不能怪你。”

  商秀洵讶然朝他瞧来,黛眉轻蹙道:“寇仲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否真的为了我呢?还是另有计策?我真看不透你。”

  寇仲苦笑道:“我有时是狡狐,有时是笨猪,自己都不大弄得清楚。但有一事却能肯定,就是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出损害自己所喜爱的人的事。在争霸天下这场覆盖整片中土的大纷争中,我只有一成取胜的机会,而李小子世明则至少占去其他九成中的六成,剩下的三成再由窦建德占两成,杜伏威、萧铣各占一成。所以场主绝不可偏帮我,否则后果堪虞。”

  商秀洵动容道:“只有真正英雄了得的人物,才说得出这番话来。你既自知败多胜少,为何不归附李家?”

  寇仲愕然道:“若我寇仲肯甘心屈居人下当走狗奴才,我还算是寇仲吗?”

  商秀洵歉然道:“我只是受人所托,要把这句话转达吧!早知你不会听的。”

  寇仲一呆道:“李秀宁?”

  商秀洵微微点头,柔声道:“她有封信托我交给你,此刻正在我身上。”

  寇仲默然半倘后,淡淡道:“代我撕碎它吧!”

  徐子陵卓立河岸,忽然想起素素那令人措手不及的死亡,不禁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对岸平野之下。

  若傅君倬的死亡,令他从孩子长大为成人,那素素就改变了他对生命的看法。

  人生区区数十年寒暑,为的究竟是什么?

  宣永此时来到他身后报告道:“具讯号烽烟的指示,曹应龙果然往这方向撤来,后晚会抵达这里。”

  徐子陵从思索惊醒过来,返回无情的现实里,沉吟道:“假若牧场的大军因某事不能配合夹击,敌人又能在防御周密的情况下渡河,我们是否仍有能力突击对方?”

  宣永道:“那只是五五之数,成败难卜,纯要看曹应龙如何反击,届时还将要徐爷做出决定。”

  徐子陵暗忖寇仲确是好举荐,将自己摆到这么一个位置上。必须为千多人的生死做决定。苦笑道:“你比我更有资格做出这决定。”

  宣永信心十足道:“徐爷放心,少帅必有办法迫的曹应龙在手忙脚乱的情况下匆匆渡河的。”

  徐子陵心忖这只因宣永从未见过寇仲落败时像斗败公鸡的样子,才这么有信心。

  事实上在大破李密前,他们并没多少件事是成功的,素素的身故正是那失败时期的一个延续和后果。

  若那天他们没有在街上兜搭香玉山,向他询问往妓院的门路,素素就不用郁结而亡。再往深处想,是否遇不上李靖还会更美满呢?

  可惜生命却没有如果,就像老天爷有一对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之手,正把个人牵引到一起,激发出恩怨相缠,错综复杂的命运。生命就是这么起伏浮沈,身不由己。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63楼 发表于: 2007-09-10
第十一章 花间邪派
  天明后,在白文原的带领下。寇仲与商秀洵所率的牧场精兵,终抵达换马的小谷,战马由十多名少帅兵料理,无不处在最佳状态,跟他们力尽筋疲的战马,成极端的对比。

  寇仲和白文原计算过距离及时间后,决定休息个半时辰。

  众战士如获皇恩大赦,赶夜路的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霎时间躺满整个山谷,蔚为奇观。为让马儿轻松点,他们都卸下马鞍。兵将们则脱掉盔甲。轻装简从,或坐或睡,舒适写意。

  寇仲则走到谷内的小溪以冰凉的清水洗脸,掬水连喝十多口,痛快畅美之极。

  商秀洵优雅清越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微嗔道:“你究竟肯不肯收信,让我了却责任?”

  寇仲索性把头浸进水里,商秀洵趋前,一手抓着他背心,另一手把信柬从他脖子塞进衣领内去。

  寇仲“哎哟”一声,站起来嚷道:“孔老夫子曾谓,非礼勿动;又有人说男女授受不亲。美人儿场主你把所有这些礼法规矩都不顾,看来我寇仲以后都不用对你守规矩。”

  商秀洵退后三步,似笑非笑,以嗔非嗔地盯着他手忙脚乱的探手从脖子里把素黄色的信柬掏出来,头发的水却不住流下。嘟起可爱的小嘴不屑道:“对你这种人,那用守规矩。但若你敢对我不规矩,我便以家法整治你。”

  寇仲目光落到手中信柬上,见柬上写的起“寇仲先生观阅”六个客气而保持距离的秀丽字体,心中一痛。强颜欢笑道:“原来美人儿场主当我是自家人,只不知把我看作甚么身份?而场主却须亲自对我执行家法,我倒是求之不得刚才给你的玉手摸了把脖子,那动人的感觉,此生都忘不了。”

  商秀洵俏脸微红,狈狠道:“你若再对我胡言乱语。我立即率人返回牧场,再不理睬你。”

  寇仲沉吟片晌,才把信柬与鲁妙子的秘本一并用油布包扎藏好,颓然在溪旁一块大石坐下,抹了把脸上的水迹,指看对面另一方大石道:“坐下聊聊好妈?”

  商秀洵欣然坐下时,寇仲递上乾粮,笑道:“场主请赏脸,你吃东西的神态,是天下间最好看的。”

  商秀洵把他递来的乾粮掰开,却毫无不悦之色,反喜孜孜的问道:“怎样好看呢?只有你会这么说的。”

  寇仲早摸清楚她的性格,虽爱高高在上,但芳心却是非常寂寞枯躁,想了想柔声道:“像我吃东西时,只是囫囵吞枣。顷满肚子便了事。可是场主吃东西时,神情却是可爱之极,既充满好奇和寻幽探秘的模样,又是欲拒还迎以的,若是美味的食物更珍而重之,吃的姿态更加优美无伦,还带有小女孩的纯洁天真。唉!你究竟肯不肯吃东西给我看,是否需我动手喂你,倘我获此优差。将是比一统天下更伟大的荣耀。不若你娶了我吧!那我就可天天弄些好东西出来侍候你。”

  商秀洵笑得花枝乱颤,嗔骂道:“闲来无事找你解闷儿真不错,甚么事情都可被你说得似天花乱坠,引人入胜。吃东西那有欲拒还迎的?顶多只是像打仗先探探虚实,再定进退取舍之逍。女人更没有娶男人的规矩,你当我是东溟公主吗。”

  寇仲见她笑谑无禁,还一副毫不在乎的娇美神态,大乐道:“你三步不出闺门,却连东溟派男嫁女娶的风俗都蹒不过你,可说是神通广大。”

  商秀洵显是谈兴甚浓、得意洋洋地白他一眼道:“别忘了鲁妙子最爱在下棋时和我娘说话。而娘则最欢喜把他说的各种奇怪的事对我详述。”

  寇仲心中一动道:“那你听过邪派八大高手没有?”

  商秀洵挺起腰肢,傲然道:“当然听过。”

  寇仲喜道:“我正要收集这方面的消息,快说来听听。”

  商秀洵笑意盈盈的侧起榛首。作了个思索回忆的神态,油然道:“邪道中人行事,诡秘莫测,故知道这内中的事者。寥寥可数,就算出身于两派六道的魔门高手,亦必千方百计隐瞒出身来历,免得惹起以正道自居的人的围剿攻击。”

  寇仲讶道:“什么两派六道?”

  商秀洵道:“两派就是阴癸派和花间派……”

  寇仲愕然道:“花间派,这名字相当好听,可是我却从未听人提起过。”

  商秀洵道:“两派一向以阴癸派为首,那并非因花间不如阴癸,只是花间派每代只传一人。所以身份特别隐秘,连魔门的人,亦不知道谁是花间派的传人。”

  寇仲不解道:“假若这传人因练功出岔子去世,又或忽然横死,岂非由此绝传,虽然这情况很少有,但长年累月之下,总难免会发生的。”

  商秀洵没好气道:“你最爱寻瑕究隙的唱反话,人家自然有办法防范哩!他们有所谓『护派尊者』,专责保存派内各代传人的笔记心得和派内的经典,以保证花间派不致绝传。”

  寇仲苦笑道:“那就不是每代一个传人。至少是两个。你又曾怪我在说反话。”

  商秀洵道:“那只是你不明白仔细吧!这“护派尊者”并不是花间派的人,只是代加保管花间派的典籍,更严格点说该是知悉这批典籍藏在甚么地方,且必须是女儿身。因为花间派的武功宜男不宜女,若女子强行修练,必有奇祸。”

  寇仲听得目定口呆,道:“这花间派真古怪。调教出来的定是孤诡秘异的怪人。噢!场主你真美!”

  朝日在商秀洵后方升起。把她氤氲笼在灿烂的阳光中、那效果就像把她升华净化,娇艳至不可方物,使寇仲赞美之语脱口而出。

  商秀洵黛眉轻嫒道:“不要岔开话题,花间派的传人不是生性孤独,而是追求孤独,因为花间派有个信念,就是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多余而没有意义的:那是把老子李耳“老死不相往来”的思想进一步推衍更深远。”

  寇仲大感兴趣地问道:“这样走向极端,却偏要取个如此香艳的名字,场主又知否这一代花间派的传人是谁?是否位列邪道八大高手的人物?”

  商秀洵耸肩摇头道:“一早说过连魔门的人都弄不清楚,何况找的不是魔门中的人。至于上一代的花间派传人,鲁妙子则猜是慈航静斋的碧秀心动了凡心的石之轩。因为花门派的弟子无不是翩翩佳公子,俊雅风流,如此才能翱翔众名花之间,以无情对有情,伤透天下女子的心。咦,你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我知花间派这一代的传人是谁了。”

  徐子陵与宣永策马巡视漳水东岸的布置、大半已到完成的阶段,可望在敌人抵达前,争取得回气的时间。两人驰上高岗,纵目四顾。宣永忽然问道:“徐爷正值盛年,正是男儿志在四方之时,为何总有退隐之心,若有你助少帅,天下英雄谁能与你们争锋?”

  徐子陵遥赏漳河的水色山光,在两岸的绿树浓荫里。河光恍如仙女抛下的一条绣带,蜿蜒南北,为大地增添了无限的温柔情意。叹道:“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理想和追求。假若现在争天下的都是曹应龙、朱粲、萧铣、王世充之流,我定会与寇忡并肩作战到底,可是现今群雄中,像刘黑阖,李世民等,均为侠义之辈,我实提不起与他们为敌之心,只因寇仲是我的兄弟,才令我卷入这争天下的漩涡中。”

  宣永点头道:“徐爷的心胸确异于常人,刘黑阖确是一个人物,可是李世民根本不是太子,就算给他抢得太子之位,终是出身于高门大阀的人,在争天下时对助者自是敬礼有加。但得天下后还不是施行鸟尽弓藏那一套,出于权富之家者,怎曾理会下面的人的死活!”

  徐子陵默然半晌,缓缓道:“这种事每因人而异,我不是要为李世民说好话、而是持平之谕,像汉高祖以区区一个泗水亭长,于取得天下功成名就后,还不是大封同姓子弟为王,对战争时所封的异姓王候则心狠手辣,连韩信都不免于死,可知这与出身无关。”

  接着微笑道:“但有件事宣兄肯定看得准,就是寇仲绝非刘邦这种人。”

  宜永道:“秦汉时尚未有高门大阀的出现。我便曾受过权阀子弟的欺压。家父亦是被权门子弟害得含冤致死。若非大龙头收容我,又传以武技,我宣永怎有今天一日。”

  徐子陵同意道:“权门势阀确有横行一时,害苦很多人。宣兄有志随寇仲闯天下亦是美事,男儿生于乱世,好应创出一番事业。”

  宜永朗声道:“大丈夫应以马革裹尸为荣,若要我缩起头来做人,我情愿轰烈战死,能追随少帅,实是生平最痛快的事。”

  太阳升上中天,普照大地,把河流山野。完全统一到她灿烂的光芒下。

  寇仲正是那初趋的朝阳,终有一天他会升上中天。

  商秀洵从后赶上任前领路的寇仲和白文原,问道:“根据蹄印足迹,贼兵该不是朝这方向走的。”

  寇仲堕后少许,与她并辔而行,解释道:“因为曹贼会在白天扎营休息,我们现在只和他差小半天路程,单是蹄声便可使他警觉,故此要绕路赶在他们前头,到他们晚上行军时,再予以伏袭及烧粮。”

  商秀洵满意道:“算你解答得有理啦”寇仲很想继续问她有关魔门两派六道的事,但须全速赶路,只好暂时闷在心里。

  到黄昏时份,他们绕了个大圈,从山道返回平原,赶到三寇贼军的前方,若非有白文原这识途老马,纵想得如此妙法,亦难以实行。因为稍为行差踏错迷了路,便会把大好良机失诸交臂。

  寇仲当机立断,选取一座山丘,把伏兵隐于对着敌人必经之路的山坡后。

  他和商秀洵到丘顶视察时,乘机再向她询问花间派的事,道:“假若石之轩且是花间派上一代的传人,碧秀心锺情于他,是否代表慈航静斋吃了*淮尾彝吹陌苷蹋俊*

  商秀洵沉吟道:“事情似远比你想像的来得复杂,娘曾多次与鲁妙子讨论这件事,细节

  连鲁妙子都不甚了了,只知石之轩可能是花间派罕有的超卓高手,跟祝玉妍和邪帝向雨田相

  媲亦毫不逊色,你知否向雨田是甚么人吗?”

  寇仲道:“刚好知道,还知道有邪帝舍利这古怪的束西。”

  商秀洵大讶道:“你怎会知道?,此乃魔门最隐秘的事,连他们自己人之间都严禁彼此

  提起的。”

  寇仲道:“我之所以得闻此事,皆因陵少在机缘巧合下遇上碧秀心和石之轩的女儿石青

  璇,否则我连邪道八大高手的存在都不晓得。”

  商秀洵心中涌起一阵连她目己都不明白的情绪,似乎不喜听到徐子陵的名字和石青璇连系在一起。不由沉默不语。

  天色暗沉下来,多云的夜空偶见稀疏暗淡的星光,月儿尚末露面。

  寇仲却兴致盎然的道:“我明白哩,早先你不是说过花间派的人以无情对待人世间的有情吗?碧秀心定是令这铁石心肠的花间派高手动了情、那也等若破去他的魔功。但问题是碧秀心的真正敌人该是祝玉妍,所以她用这种方法赢得石之轩亦不见得有何用处,始终会败在祝玉妍手上。”

  商秀洵把恼人的情绪排出心湖外,淡淡道:“碧秀心确是失败了,令到静功大幅减退,可是她那阴癸派的对手亦同样出了问题。”

  寇仲喜道:“祝上妍出了甚么问题?”

  商秀洵没好气道:“不是祝玉妍,而是祝玉妍的女儿,她在与碧秀心决战的前夕,溜到海外去,差点气得视玉妍走火入魔,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哩!”

  寇仲剧震一下,往空中虚抓一记。闭目呻吟道:“我猜到谁是祝玉妍的女儿啦!唉!我早该猜到的。难怪边不负会是她的父亲。”

  商秀洵不满道:“你先说知道花间派这一代的传人是谁,现在又凭我几句话说猜到祝玉妍女儿的身份,她究竟是谁?快说出来。”

  寇仲深吸一口气,从震惊中回复过来,道:“花间派的传人是谁我虽不能十足十的肯定,但极有可能是“多情公子”侯希白。不知石之轩死了没有,若未死又在何处?”

  商秀洵皱皱挺秀无伦的鼻子、带点不悦道:“为何不教徐子陵亲自去问石青璇。我怎知她的家事?”

  寇仲首次感觉到她因徐子陵而对石青璇生出的妒意,讶然审视她绝美的容颜,哑然失笑道:“子陵和石青璇只是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很多事都不宜直接询问。”

  商秀洵赧然横他一眼,垂首道:“人家怎知他们的关系哩!你说祝玉妍的女儿究竟是谁。”

  寇仲信心十足道:“我敢肯定是东溟夫人,只不知她为何竟会嫁给身为长辈兼臭名远播,不!该是臭名密播的边不负才对。不过边不负对绾妖女也有野心。可见魔门中人从不理伦常辈份,不合情理的事在他们来说才是合理的事。”

  听到绾绾的名字,商秀洵眼中喷出仇恨的火焰。沉声道:“你们定要助我杀死这个妖女,好为鹤伯和鹏怕报血海深仇。”

  寇仲心中生出怜意,点首道:“这个当然,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不会放过阴癸派任何人,但现在却未是时候,我们仍需忍耐一段日子。”

  商秀洵还以为他指的是武功上仍不足以克制绾绾,眼泛泪光的答应,寇仲心中一阵冲动,这种楚楚可怜的神态,还是首次出现在这坚强的绝色美女身上。可知她深心内不但生出对他倚赖之意,更完全信任他,在惹人怜爱至极点,差点要把她搂入怀里时,忽然记起适才因徐子陵而来的妒意、忙把这欲望压下去,柔声道:“人生的道路从来都不会是平坦的。总有很多无奈和不如意的事,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这八个字道尽一切。”

  商秀洵迅速回复过来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从来都不会这样软弱的,不知为何在你面前会变得脆弱起来,唉!我说到那里哩?”

  蓦地蹄声急向。

  两人往蹄声响处瞧去、见到骆方策马如飞由远而近。打出敌人正朝这边来的手势。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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