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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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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56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一章 欲舍难离
      三人在黄昏时份上船,大道社包括冯跋在内的几个头儿均到城内寻乐子去了。管平此时只好硬著头皮,摆出大老板的派头,认寇仲和徐子陵为赶来会合的表侄,不理大道杜的人反对,迳自带两人入房。
  寇仲见房内有两张床,问道:“谁人和你同房?”

  管平道:“每个商号都获分配一闲房,我本来有个护院同行,可惜他离开平遥不久就病倒,得返平这就医,我只好孤身上路,现在回想当时情况,我那夥计该是被人下毒,否则懂武功的人怎会部么易病倒。”

  寇仲点头同意,向徐子陵笑道:“我们又要挤在一起睡觉啦!”

  徐子陵踢掉靴子,毫不客气往床上躺下去,困倦欲死的道:“冯跋快回来,你去应付他,勿要吵醒我。”

  管平惊魂未定的道:“你怎知冯跋快回来呢?”

  寇仲扯著管平在靠窗的椅子坐下,伸个懒腰道:“冯跋的手下见到管老板忽然带两个壮汉上船,当然会立即入城通知冯跋回来。”

  瞥徐子陵一眼后,笑道:“好家伙!要睡即睡,果然是睡觉的高手。”

  徐子陵慢、长、细的呼吸声轻轻响起,似有若无。

  管平心惊瞻颤的道:“待会冯跋回来,真不用唤醒他吗?多个人帮手总好过少个人吧!”

  寇仲打个呵欠,道:“我肯去和冯跋说话,已不知多么给他面子。若非怕管老板将来难做人,我肯定会把大道社的人全掷进永济渠去,自行驾舟北上。”

  管平忍不住道:“坦白说,我也见过江湖上不少名家高手,但像两位般完全不把敌人放在眼内的,尚是首次遇上。如非见两位成竹在胸、思虑缜密,真要怀疑你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之犊?”

  寇仲隔几一拍他肩头,笑道:“我最欢喜坦白的人,咦!来哩!大道社的人碓有点效率。”

  管平愕然道:“有人敲门吗?为何我听不到的。”

  寇仲道:“冯跋刚上船,管老板当然听不到。”

  管平半信半疑,正想说话,十多个人的足音在舱廊入口处响起,直迫而来。

  “砰!砰!”

  沙哑的声音在门外道:“冯跋求见,管先生请出来说两句话。”

  寇仲哈哈笑道:“二当家你好,本人傅雄,是管老板的远房疏堂表侄。”接着轻踢管平一脚。

  管平干咳一声,道:“二当家有甚么话要说,就和我的远房……嘿!表侄说吧!他说的就等若我管平说的。”

  冯跋隔门阴恻恻的道:“管老板要知道和我说话是要讲资格的,这趟镖由我大道社负责,依规矩绝不容任何陌生外人中途加入,管先生竟然不加理会,是否别有居心。”

  寇仲哑然笑道:“谁真的别有居心,冯老哥你该比谁都清楚。”

  冯跋默然片晌,语气忽然变得沉著平静,淡淡道:“有胆色!傅兄请到船楼来说话。”

  足音远去。

  寇仲再伸个懒腰,长身而起,羡慕的瞥一眼深酣梦榔的徐子陵,道:“早点解决,早点睡觉。无论发生甚么事,管老板千万别离开小杰之旁。”

  寇仲拉开房门,只见廊道通往船面的一截两边站了近十名武装大汉,人人目光不善的打量寇仲,杀气腾腾。

  寇仲目光一扫,眼神到处,众汉纷纷被慑,眼睛垂下或移开视线,皆因寇仲的眼神锐利如箭,如有实质,瞧得大道杜诸人无不心悸意乱,不能坚持。

  寇仲哈哈一笑,跨过门槛,关上房门,穿过林立两旁的敌人,往船面方向悠然步去,自然而然有股迫人的气势,教人魄为之夺,不敢轻举妾动。

  在风灯照射下,近二十名大这社的人聚在船尾舵楼处,为首的中年大汉,身子扎实,中等身材,招风耳狮子旱,容貌丑陋,双目凶光闪闪,一瞬不瞬的盯著寇仲,背上一对长约四尺的铁叉交叉的从左右两肩露出叉尖,颇有点高手的强横气势。

  能坐上大道杜副杜主之位,当然有些斤两,换了是一般江湖好手,见到如此声势,不立即打退堂鼓才怪。

  寇仲只觉有趣,刚踏上船面,人影一闪,守在舱门左边的大汉肩往他撞来。

  寇仲暗忖这种手段老子尽有得出卖,乃江湖惯用的手法,借此秤秤对方斤两。为施下马威,移动的速度倏培,敌汉登时撞在空处,在他身后往另一方跄踉错撞,碰在守著舱门右边的大汉身上,狼狈不堪。

  冯跋一方人众齐露出惊愕神色,因为他们竟看不到寇仲如何增速闪避,感觉非常怪异。

  寇仲好整以暇的来到冯跋前丈许处立定,原本在舱内的敌人拥出舱面,封死寇仲后路。

  冯跋迎上寇仲精芒电闪的双目,心中一寒,本有千言万语,忽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寇仲深明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当然不会害怕大道社,可是如若与大道社结下解不开的仇怨,对管平这种正当商人,将是后患无穷。所以必须软硬兼施,把问题解决。

  舱内隐隐传来人声,是其他商号的人出来看个究竟,却给大道社的人拦寇仲迫近两步,侍到冯跋两旁手下全把手按到兵器上方才止步,露出他招牌式有若灿烂阳光的笑容,从容自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冤家则宜解不宜结,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二当家乃明白事理的人,该不用小弟教你老人家怎么做吧?”

  冯跋两旁大汉同声怒叱,幸好冯跋拦住,沉声道:“兄台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寇仲哑然失笑道:“当然是管老板的亲戚线。”

  说罢肩脊一挺,登时生出一股令人胆颤心寒的气势,包括冯跋在内,无不下意识的后移半步。

  寇仲洒然道:“规矩是人订出来的,亦会因形势而改变,否则就是食古不化,因循荀且。我们蔚盛长的马先生因病不能成行,中途退出,所以表婶命我两人日夜兼程赶上来随侍表叔,此事天公地道,合乎情理。不过最后决定权当然在二当家手上,如不获接纳,我们蔚盛长立即退出团夥,那时二当家可不要怪我们不识分寸,只知讨回公道。”

  他的说话暗示如一旦反脸,将会把冯跋的奸谋公诸其他商号成员,令大道杜声名扫地。大家都是聪明人,管平没理由冒开罪大道社的严重后果,指控和诬蔑大道社的。

  冯跋面色再变,闷哼道:“你敢威胁我大道社?”

  寇仲装作谦恭的答道:“二当家万勿误会,小弟只是依江湖规矩行事。”

  冯跋旁的大汉双目凶光迸射,阴恻恻的道:“你依的是那门子江湖规矩?”

  寇仲皱眉道:“这位老哥是……”

  大汉傲然道:“本人是大道社‘左手剑’孟得功。”

  寇仲欣然道:“既有‘左手剑’,必有‘右手剑’,对吧?”

  他这句充满戏谑的话,立时激起冯跋一方人马的怒火,个个跃跃欲试,反是冯跋不敢轻举妄动,约束手下。

  冯跋另一边的大汉道:“本人就是‘右手剑’苏运。”

  寇仲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江湖人相见时什么“久仰”一类的废话后,回应孟得功刚才的话道:“我所依的江湖规矩就是你敬小弟一尺,小弟敬你老哥一丈,明白吗?诸位大哥要对付的是来劫镖的人,而非小弟,倘若我们一旦动手,任何一方若有死伤均非好事,对吧?”

  冯跋面色阴晴不定,显是犹豫难决。

  敌人处处透出莫测高深的味道,令他难知其深浅,且来人又精于江湖门道,辞锋占尽上风。

  就在此僵持不下之际,一老一少两人从舱口步出。

  老的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神态随和自若,既下畏缩,也不盛气凌人,白然而然透出一股大商家的身份,中等身材,头发稀疏,他开口便打圆场的道:“老夫刚和管兄谈过,他两位表侄亦非外人,二当家可否给老夫点面子,破例让两位小哥儿中途加入?”

  年青的一位颇有公子哥儿的味这,年纪和寇仲相若,只比寇仲矮少许,也是身材高大,衣音讲究,作文士打扮,额角宽广,目光锐利,长得一表人材。接著道:“这位傅兄一面正气,二当家请……”

  冯跋愀然不悦的打断他道:“既然存义公和日升行都认为没有问题,我冯跋还有甚么话好说,若将来真从他两人身上出漏子,我大道社绝不负责。”

  言罢领著手下拂袖入舱。

  寇仲这才晓得两人分别代表存义公和日升行两大商号,此时更肯定存义公没有和大道社暗中勾结,连忙向两人道谢。

  管平出来介绍寇仲与两人认识,老的是日升行大老板的亲弟罗意,年青的是存义公老板的长子欧良材。

  客气话说过后,寇仲同房在徐子陵旁倒头大睡,不管天塌下来的好好休息回气。

  只有在梦乡里,他们才能暂别这充满伤心事和烦恼的人间世。

  大尚未亮,货船起锱开航。

  睡得天昏地暗的寇仲和徐子陵同时醒来,另一床的管平仍是鼾声如雷,熟睡如死。

  寇仲爬起来坐在床沿,反手拍拍徐子陵道:“轻松的就你做,粗活则由我干,你这兄弟对我真好。”

  徐子陵坐到他旁,呆望窗外永济渠西岸的雪景,沉声道:“咋晚我梦见娘。”

  寇仲冲口问道:“娘好吗?”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晓得,她在前面走著,我追在她身后唤她,她没理睬我,亦没有回头。”

  寇仲道:“她或者在怪我们没亲手杀宇文化及!唉!就算事情重新发生一遍,我们仍只是那个选择。真奇怪。我对宇文化及似再没有仇恨,事实上他和你我并没有分别,同样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亦像我们般有时会做些蠢事。”

  徐子陵苦笑道:“蠢事?究竟现在我做的是蠢事,还是少帅爷做的是蠢事?”

  寇仲叹道:“仍是那一句,轻松的你去做,粗活全是我的。你说谁蠢一点?但现在若我说放弃事天下,你大概会劝我三思吧?”

  徐子陵哂道:“说得可怜兮兮的,不过假若异日我和你并肩与突厥入侵的大军决战,会是很痛快的一件事。突厥的魔爪巳伸进中原来,其他外族亦虎视眺眺,否则我们娘的师傅就不会到中原来找宁道奇,真令人头痛。由于娘的关系,我们除避开他外,尚有甚么办法?”

  寇仲痛苦的道:“最怕是避无可避,所以最佳的方法,就是自强不息,就像天之行道,不断迈进。天啊!有甚么方法可令我们在短时间内功力突飞猛进,进步至连宁道奇、况玉妍、石之轩都不怕?”

  徐子陵苦笑道:“我想到时,会第一个通知你。”

  寇仲摇头道:“这办法只有不怕干粗活的人才想得到。”

  徐子陵皱眉道:“说来听听。”

  寇仲双目明亮起来,压低声音这:“当然是老跋的武道修行,又或你陵少的以战养战。还记得那高开这的手下张金树说得突厥人的马战多么厉害吗?耳闻不如日见,横竖你陵少要到塞外去,我就送君一程,顺道去跟颉利学点东西。”

  徐子陵默然片晌,颓然道:“在昨夜的梦境中,我回到扬州我们废园里的破屋,贞嫂竟在那里为我们收拾打扫,还骂我们的屋内乱七八糟。出门后就见到娘在路上踽踽走著。唉!你明白吗?我现在对甚么事都心灰意冷提不起兴趣。”

  寇仲苦笑道:“好吧!那就到乐寿后我们分手吧!唉!怎会变成这样的。”

  仰身躺回床上,以充满苦涩味道的话气轻轻道:“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点恨你。”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不是恨我,而是迫我,不过武道修行和以战养战是两回事,前者是苦修,后者则是应敌的手段。所以跋锋寒才要离开我们,只影形单的进行孤独的旅程,一个人去应付所有艰难的事,一个人去思索和内省所遇的事。我们的以战善战还不够多吗?现在该是修行的时候哩!”

  寇仲骇然半起来,道:“照你这么说,我岂非没法修行,在眼前的情况下,我是没可能独自一个人的。”

  管平仍在大扯鼻鼾,为他们的低声私语提供最佳的掩护。

  徐子陵探手搭著他的宽肩,摇头道:“孤独是一种心境,我们一天不分开,一天不能成为像宁道奇般那种独当一面的高手,以你仲少的资质才智,该明白我的意思。”

  寇仲颓然道:“好吧!但你要流浪多久,才肯回来探我或为我收尸呢?”

  徐子陵失笑道:“不要说得那么可怜兮兮。我实在不晓得甚么时候回来?或者有一天,我忽然心中一动,便会回来。”

  寇仲百般感触的苦笑道:“我两兄弟自懂事以来一直拍挡秤不离铊的闯荡,忽然就要分手,怎不教人惆怅不舍。”

  徐子陵不悦道:“你怎能以‘忽然’来形容这件事,我们不是约好取得宝藏后,你去打你的天下,我则去过我梦想中的生活吗?”

  寇仲尽最后的努力道:“可是如今形势有变,李世民随时坍台,突厥则入侵在即,你陵少好该因应形势作出改变,先陪小弟看清楚情况,始决定去留。”

  徐子陵苦笑道:“好家伙,白己言而无信,还说得振振有辞。”

  寇仲叹道:“我这叫不屈不挠,绝处求生,坦白说,纵使以前我被迫答应放你走,总觉得那只是空口白话的说说而已,而不会真的发生。到现在分开一事迫在眉睫,当然又是另一回事。”

  稍顿后道:“送你一程亦遭拒绝,还算甚么兄弟?”

  徐子陵苦笑道:“你等若有家室的人,整棚的人在彭梁待你回去,你更应作好准备,未来的一年将决定你少帅军的存亡,你怎能置家室于不顾?”

  寇仲听了竟露出兴奋神色,欣然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准备工夫自有虚行之,宣永等给小弟办妥,李世民要收拾宋金刚至少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我现在完全自由自在,适宜到外地旅行。”

  徐子陵尚未有机会回应,船速陡增。

  两人你眼望我眼,均晓得发生不寻常的事情。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57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二章 奸人之计
      三艘轻型风帆从后追来,速度远胜大道社的两艘吃水较深的货船,双方距离不住收窄。
  寇仲和徐子陵钻出船舱,来意不善的风帆迫至五十丈内,每船载有七、八名武装大汉,人数远比不上大道杜两船合起来的百多名人数,不过只要看对方来势汹汹、有恃无恐,便知来人不把大道社放在眼内。

  冯跋在孟得功、苏运等十多人簇拥下,立在船尾,神色凝重的紧盯著不断接近的风帆。其他人均手执弓箭兵器,分布船上各处,进入随时开战的状态,严阵以侍。

  晨光照耀下的永济渠,一时杀气腾腾,形势紧张得像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把守舱门的两名大道社镖师因见识过寇仲的手段,不敢拦阻两人,却把其他商号的人劝阻留在舱内。

  寇仲和徐子陵来到冯跋等人身后,冯跋扬声喝过去道:“来者可是黄河帮的朋友,小弟大道社冯跋,敝杜大当家的其朋一向和贵帮副帮主‘生诸葛’吴三思吴先生有交情,有甚么事,贵帮只要一句话,冯某自会登门请罪。”

  寇仲和徐子陵当然听过黄河帮的威名,乃黄河水域最大的帮会,名列天下八帮十会的第一帮,声势尤在海沙帮、巨鲲帮和大江会之上。

  他两人虽不祀这类帮会放在心上,亦知事情大不简单。

  要知这种大帮大会,绝不会干拦途截劫的盗贼勾当,且最注重江湖上的人脉关系,一切依足江湖规矩,只有如此才能吃得开和财源滚进。

  来船同时减速,保持在三丈许的距离,此时可清楚看到双方的容貌表敌船中间的风帆一名二十七八岁许的壮汉排众而出,卓立船头,抱拳道:“原来今趟镖货是由二当家亲自押运,那就更好说话。本人‘红樱枪’奚介,乃敝帮主‘大鹏’陶光祖座下左锋将,今次要来烦扰二当家,是情非得已,请二当家见谅。”

  冯跋听得眉头大皱,讶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何况我们一向和贵帮有交情,有甚么事,奚兄请直言无碍。”

  直到此刻,寇仲和徐子陵仍抱著看热闹的轻松心情,心忖必要时才出手,保证可杀得黄河帮的人夹著尾巴走。

  长相粗豪的奚介叫一声“好”后,道:“此事实难一言尽述,二当家若真当我们是朋友,就请把敝帮死敌美艳夫人的手下段褚交山来,兄弟掉头就走。”

  冯跋下意识地回头,瞥了寇仲和徐子陵各一眼,才向奚介道:“我们船上并没有姓段名褚的人,不知他长得是何模样。”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晓得冯跋怀疑他们其中之一是段褚。不过美艳夫人的名字还是首次听到,充满香艳诱人的味儿,不禁大感兴趣。

  奚介道:“我们也是只闻其名而未见过其人,消息来自敝帮一个可绝对信任的线眼,肯定此人会混进贵杜的镖队内,阴谋不轨,如能把此人拔掉。对贵杜实有利无害。”

  冯跋哈哈笑道:“谁是美艳夫人的手下我不晓得,但疑人却有两个,奚兄可否移驾到船上来分辨。拦住他们!”

  后一句却是向众手下说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暗叫不好时,早给团团围著,他们本可不顾而去,甚至带走管平,但蔚盛长一举开罪两大帮社,后果却是严重至极点,船上托连的五百疋绸缎是另一个头痛的问题。

  冯跋更可肆无忌惮地进行他的“奸谋”。

  最大问题是两人确心中有鬼,冒充管平的远房表侄,一旦对质下必然无所遁形。这可不是以武力能解决的事。

  风声响起,奚介由五名手下陪伴,跃登货船,来到冯跋身旁。

  假公济私的冯跋戟指而人暴喝道:“就是这两个自称傅雄傅杰来历不明的人,硬要在中途加入,嫌疑最大。”

  奚介双目精光门闪,用神打量两人。

  寇仲迎上他的眼神苦笑道:“奚老儿找的那个段褚是甚么年纪,假若误把冯京作马凉,只会白便宜奚老哥的仇家。”

  奚介冷笑道:“休要卖口乖,我黄河帮一向恩怨分明,绝不会错怪好人。”转向冯跋道:“他们既是来历不明,二当家怎会容他们在船上。”

  冯跋道:“他们是这趟镖队其中一个客人临时招搅口来的,还说是甚么远房亲戚。哼!我才不信。”

  奚介皱眉道:“可否把贵客请出来说话。”

  冯跋点头答应,自有手下应命入舱找管平。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一时想不到甚么应付办法。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最坏的情况就是动武,这只会令误会加深,害惨管平,尽量后的努力友善的道:“奚兄究竟何时得到消息,晓得镖团有奚兄的仇家混进来,因为我们是昨晚才登船的,此事二当家和船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作证。”

  奚介冷然道:“不怕告诉你,我们收到的消息乃我帮一位兄弟临死前说的,只有一句话,就是段褚混在大道杜这个镖团内。”

  寇仲愕然道:“谁人下毒手害死奚兄的帮中兄弟?是在甚么地方发生的呢?”

  奚介声色俱厉的喝道:“不要和我称兄这弟,任你们舌灿莲花,今天亦休想善罢。”

  此时脸色青白的管平给押送到船山来,颤声道:“发生甚么事?”

  寇仲忙提醒他道:“表叔莫要慌张,只要把我们的关系照实……”

  冯跋厉喝打断道:“住口!”

  奚介双目凶芒剧盛,瞪著管平道:“本人黄河帮奚介,管先生若有一字谎言,我奚介绝不会放过你。现在你从实招来,这两个人究竟是否你的亲戚?”

  管平吓得差点软倒地上,结结巴巴的这:“大爷饶命,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瞠目结舌,他们一心一意来助管平,而管平竟在这关键时刻把他们出卖。而他表现出来的窝囊相,亦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与早前认识的管下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似的,心中暗叫不妥。

  冯跋大为得意,脸含冷笑。

  奚介双日更明亮了,叱道:“甚么不知道,给我说清楚些。”

  管平颤声道:“我是在城外碰上他们的,他们说要赚些盘川,唉!我见他们好眉好貌,又身强力壮,似乎会两下子,于是……”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甚么?”

  管平躲到奚介身后,大嚷道:“你两人骗得我好苦,想累死我这正经的生意人吗?”

  “铿锵”之声不绝加缕,包括奚介和冯跋在内,人人掣出兵器。

  奚介一摆红樱枪,大喝道:“你们还有甚么话好说。”

  寇仲反而平静下来,摇头苦笑道:“还有某么话好说的。请了!后会有期。”

  就在众人一拥而上之际,两人拔身冲天直上,不理他们叱喝震天,凌空换气,往西岸投去。

  两人颓然在远离永济渠的一座雪林内坐下,四目交投,同时捧腹大笑。

  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喘著气道:“枉我们一向自负聪明才智,竟给个骗棍累得我们鸡毛鸭血,差些儿永不超生。”

  徐子陵挨后靠著结霜的松树树身,叹道:“好家伙,说得七情上面,感动了我们这两个傻子来给他背黑锅。他娘的,我敢说甚么大道社要杀人吞货,是由他生编白造出来的。除非大道社打算以后退出江湖,否则那会蠢得自己去打烂自己的饭钵,镖行讲的就是信用,为何我们偏深信不疑。”

  寇仲思索道:“可是冯跋确像心中有鬼的样子。”

  徐子陵大力一拍他膝头,微笑道:“管平肯定是我们所遇过的骗子中最高明的,骗得我们晕头转向,连他究竟是蔚盛民的老板还是受雇的这度一个问题,都忘记去问。事实上我们对他真是一无所知。这是否叫轻敌呢?”

  寇仲苦笑道:“我们从没将他当过敌人,何来轻敌?唉!偏偏这正是最棋差一著的轻敌。他娘的!这口气我定不肯咽下去硬忍的。照你看,管平会否正是奚介找的甚么美艳夫人的手下那个段褚呢?美艳夫人,好一个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名字,听听巳引死人。”

  徐子陵大笑道:“穷心未尽,色心又起,别忘诅我们的财政并没有半个子儿的改善,仍是不名一文,幸好总算填饱肚子,可多捱几天。到乐寿后我们再去找管平算账,那是大小姐的地头,我们做起事来亦轻松方便点。”

  寇仲开怀笑道:“我们今趟真是阴沟里翻船,被人家窥见我们最大的弱点,就是行侠仗义的性格。”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不要说笑了,起程如何?”

  寇仲打出要说话的手势,沉吟道:“镖货本身会否有问题?我是指杜兴订货的事,货根本不是杜兴订的。”

  徐子陵点头道:“这是个巧妙布置的骗局,团内有个骗了随行,不知如何地这秘密给黄河帮晓得,而骗于亦知走漏风声,于是找来两个傻小子作替死鬼,管平啊!你厉害得教人难以相信。”

  寇仲道:“他会否知道我和你是寇仲和徐子陵呢?今早在舱房内说话时,他可能只在装睡。唉!愈想愈不服气,我们就以骗对骗,和美艳大人玩一铺。”

  两人两手相握,齐声喝道:“以骗对骗。”

  他们英雄了得,不屑凭武力对付段褚,故想出这别出心栽而公平的报复方法。

  在江湖上,最受憎厌鄙视的正是骗子。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58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三章 命中有数
      乐寿位于沱水和漳水两河之间,乃北疆著名山城,控制著广大地区与两河及永济渠上游的交通,地理位置颇为重要,紧扼通往渔阳和山海关的陆路官道。城墙四周连环,坚固雄伟,以砖石严实包砌,再以箭楼瓮城加强防卫的能力,又把溪水引进,内则为河道,外则成护河,附近山峦起伏,其气势确非一般筑在平原上的城廓可比。虽只有洛阳、长安那种大都会一半的规模,却白有其恢宏壮大的气势,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乱山环绕,山川夹流,崎呕险阻,实乃边方用武之地。
  城中更是廛里繁盛,房舍鳞次栉比,楼合相望。雨人抵达乐寿,刚好是二月初二,天气解寒,雪溶后城里城外树木葱笼,一片大地春回的美景。

  随著夏国的声势日强,乐寿商业发达,成为北疆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宝建德又于两河一渠建造子城和堡垒,以道路与乐寿相连,自成一个贯通河渠的交通体系,益增其战略和经济上的重要性。

  城内最主要的是贯通四道城门的南北大街和东西大街,核心处就是夏宫所在的内城,其他较次街道依这十字轴心井然分布。

  寇仲和徐子陵躲在一批农民队伍的货物中里,避过缴税,偷进城内。再依刘黑阖的指示,来到城北一所巨宅前,只见门卫森严,不时有江湖人物出入,门庭热闹,显见翟娇在乐寿非常吃得开。

  两人怀著兴奋的心情,来到外院门处,把门的其中一名大汉,见到他们大喜欲呼,寇仲晓得对方见过他们,慌忙制止他唤出他们名字,道:“我们今趟行踪保密,大小姐在吗?”

  大汉吩咐其他人几句,立即领他们进入宅院,边行边道:“大小姐行动不便,小人顿两位爷儿直接到内堂儿她,唉!两位大爷能在这时候来真好。我们所有兄弟都非常景仰两位大爷。”

  徐子陵和寇仲吃了一惊,前者关心问道:“大小姐为何行动不便?发生甚么事?”

  大汉完全把他们当作自己人,压低声音沉痛的道:“大小姐在边塞遇伏受了腿伤,又折损大批兄弟,所以心情极坏,唉!幸好两位大爷驾到,可以为我们讨回公道。”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谁人如此斗瞻?屠爷呢?”

  大汉惨然道:“屠爷为救小姐,受伤更重,其他的就由大小姐亲自告诉两位大爷。”

  寇仲和徐子陵大为檩然,要知屠叔方乃当年翟让麾下的首席高手,武功高强,两人的点穴截脉手法就是从他处学来,令两人受用无穷。若他也落得身负重伤,那敌人的实力碓是不可轻海。且翟娇的手下全是瓦岗军旧部的精锐亲兵,非一般乌聚的帮会可比,这么惨吃大亏,敌人的厉害可想而知。

  寇仲忽然有点尴尬的问道:“楚楚姑娘没事吧?”

  徐于陵这才记起翟娇的贴身美婢楚楚,当年在萦阳大龙头府内与楚楚等年青婢女掷雪球为乐的情景,登时重现脑海。

  大汉答道:“楚大姐幸好因要照顾凌仲少爷,没有随行。”

  三人此时来到内堂的石阶前,翟娇愤怒的声音从堂内传出叱道:“没用的家伙,这么一点小事也办得一塌糊涂,给我滚。”

  寇仲和徐子陵听她无论中气、火气仍是那么盛,反放下心来,涌起久别重遇的欢悦,忙加快步伐,登上入门的长阶。

  五名汉子垂头丧气的走出大门,与三人撞个正著,见到寇仲和徐子陵,五人中有三人认出他们,无不露出惊喜神色,其中一人高呼道:“大小姐!是寇爷和徐爷来哩!”

  翟娇的声音暴喝出来道:“甚么寇爷徐爷,是否那两个小子来了。”

  众汉见翟娇对这两位名震天下的高手如此不客气,又尴尬又兴奋。

  两人那还按捺得下关心思念之情,同时抢进堂内,众汉急急追随,闹哄哄一片,气氛热烈。

  翟娇半躺在一张卧椅上,右脚包得似猪蹄,堂内充满药酒的气味,而翟娇脸上更有种失血后的苍白,人仍算精神,背后立著四名壮汉,不失其派头气势。

  见到真是两人来访,大喝道:“你两个家伙滚到那里去,到今天才懂得来见我,信否我著人打断你们的狗腿。”

  寇仲一揖到地,恭敬的道:“大小姐骂得对,我这两个家伙探望来迟,请大小姐恕罪。”

  徐子陵趋前道:“大小姐的脚伤……”

  翟娇长眼一瞪,打断他道:“放心吧!我翟娇岂是那么容易死得去的。”

  寇仲问道:“屠公伤势如何?”

  翟娇道:“他当然也死不去。你两个小子来得正好,我要你们去为我杀三个人。”

  接著目光扫过在两人身后赔笑的大汉,怒道:“你们站在那里嬉皮笑脸的想讨打吗?给我滚出去,以为他们来了你们便可白吃饭吗?没这么便宜的事,滚。”

  众人慌忙退出堂外。

  翟娇又对身后四卫喝道:“你们也滚,有我这两个兄弟在,谁还敢来行刺我。”

  到内堂只剩下三人时,翟娇开恩赐两人在她左右坐下。

  寇仲问道:“大小姐要我们为你杀那三个人?”

  翟娇沉吟片晌,语气转柔,道:“听说你们丢失了杨公宝藏,为甚么这般没用?”

  寇仲不敢骗她,压低声音解释清楚。

  翟娇显是为他们高兴,点头道:“这就算了吧!小仲你最紧要争争气气的,勿要让旧隋的贪官得到天下。”

  两人在翟娇前只有点头的份儿,由于素素和小凌仲的关系,他们早视翟娇为亲人。

  翟娇忽然两眼微红,咬牙切齿的狠狠道:“我今趟输得真惨,死去十五个多年来追随我的兄弟,又失去一批货,还要赔钱。”

  今次连徐子陵亦动火,沉声道:“究竟是谁干的?我们定会替大小姐讨回公道。”

  翟娇再发脾气,怒道:“这世上有何公道可言!谁的拳头硬谁就可横行作恶,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霸王’杜兴,我要你们把北霸帮连根拔掉,否则怎出得我这口乌气。”接著骂出大串说惯粗话的他们仍听得会脸红的粗话。

  他们从翟娇口中,始证实杜兴确有其人,非是管平胡诌出来的。

  寇仲道:“是否杜兴的人伏击大小姐?”

  翟娇不悦这:“草原上那么黑,我怎晓得突袭我们的是甚么人?不过若非杜兴,就是契丹的马贼头呼延金,还有是来白高丽的韩朝安,不出这三者之一,我要你们拿这三个狼狈为奸的人的首级回来见我。”

  寇仲虽晓得事情不易办,仍拍胸道:“此事包在你两个好兄弟我们身上,大小姐失去的那批货,我们定迫他们呕出来。”

  翟娇毫不客气的道:“那就要快点上路,那批上等羊皮我是从回纥购回来的,至少可为我赚几千两黄金。现在不但没有货交给人,更要赔钱,气死我哩!”

  徐子陵道:“我们明早立即起程,今晚尚有机会从长计议,我们想先去看看屠公和小陵仲。”翟娇点头道:“我也要为你们安排北上的事宜,晚膳时冉坐到一起说屠叔方身上多处负伤,但差点要他命的是扣在肩胛的一掌,重创他的五脏六腑,害得他要长卧榻上休息。见到两人于此时刻驾临,自是老怀安慰,放下心事。他最清楚翟娇的性格,若非腿伤不良于行,早领人重返边塞寻找敌人算账。”

  事有缓急轻重之分,寇仲和徐子陵虽急于见小陵仲这个他们的心肝宝贝,仍得先为屠叔方疗伤,当下寇仲取出“神针”,在徐子陵辅助下,用大半个时辰为屠叔方疗治受伤的经脉,打通淤塞的气窍。

  他们的长生真气确是非同小可,治效神速,一番工大,屠叔方立大见起色,著两人把他扶得挨坐床头,道:“今次遇袭,我们实是损失惨重,大伤元气,且对我们的生意影响深远,最惨是不敢让人知道,但纸终包不住火,到瞒无可瞒时,我们义胜隆辛苦建立起来的声誉,将大受打击。”

  寇仲安慰道:“屠公放心,我们怎都会设法把那批羊皮夺回来,唉!希望那些贼子尚未把货卖掉。”

  屠筲方讶道:“大小姐没告诉你们,社兴向我们开出价钱,要我们拿五千两黄金去把八万张羊皮赎回来吗?坦白说,纵使过程平安顺利,我们顶多只能赚二千丙黄金上下,现在若再付赎金,前前后后至少要白赔近万两黄金,实非我们所能负担。”

  这等若杨公宝库内藏金十分一之数,确是笔大数目。

  徐子陵愤然道:“这是欺人大甚。”

  寇仲道:“羊皮既在杜兴手上,当然是他派人劫走的。现在更来敲诈赎金,还有天理吗?”

  屠叔方道:“是否杜兴所劫,仍是难下定论。表面上杜兴和我们义胜隆一向关系不错,而每逢遇上贼劫失货,杜兴都充当中间人和事老的角色,从中抽佣取利,不过五千两确是狮子大张口,大小姐为此有两天气得睡不著。”

  寇仲道:“杜兴知否大小姐和我们的关系?”

  屠叔方沉吟道:“这个很难说。”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神,隐隐感到事情非想像中般简单,极有可能是针对他两人的一个行动。

  徐子陵道:“杜兴背后是否有突厥人在撑腰?”

  屠叔方点头道:“突厥人和契丹人都在背后撑杜兴的腰。不过杜兴和契丹的呼延金关系较为密切,在山海关一带,亦以契丹人的力量因较集中而比突厥更强大,尤其突利和颉利正内争不休,契丹人遂恃势横行,任何想做塞外生意的人都要看他们的面色行事。”

  寇仲想起被自己打得弃甲拽兵,狼狈逃返契丹的窟哥王子,心中大感不安,翟娇极可能是被自己所连累。故为翟娇讨回公道一事,更是义不容辞。

  徐子陵沉声道:“这可能是香王山针对我们的行动,亦只有他那么清楚我们与大小姐的关系。”

  屠叔方一震道:“香玉山!我倒没想过是他从中弄鬼,他……他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寇仲把香玉山成为赵德言的弟子,以及突厥人和契丹人与他们的恩怨扼要地解释一适。

  屠叔方道:“看来你们的猜测不无道理,回想当时的情况,敌人实有生抢大小姐之心,幸好给我和一众兄弟拚死把她救出来,借夜色落荒逃走。现在他们要求赎金,正是一计不成又出一计,看死我们付不出来,只好向你们求援。”

  寇仲咬牙切齿道:“好小子,我不来对付你,你却来算计我,我寇仲不杀你就誓不为人。”

  屠叔方道:“既明知是陷阱,你们绝不可踩进去。”

  徐子陵微笑道:“刚刚相反,现在就算前面是刀山油镬,我们也要硬闯。”

  寇仲笑道:“屠公放心,用兵伐谋,我们绝不会只逞匹大之勇,何况突利是我们肝胆相照,曾同生共死的战友。”

  屠叔方喜道:“若突利肯站在你们一方,当然是另一回事。”

  两人暗忖就算没有突利这外援,此事依然不能不管。

  屠叔方露出疲态,两人不敢扰他休息,又想去见小陵仲,告辞而出。

  奉翟娇之命专门侍候他们的是个叫任俊的后生小子,人相当精灵,是翟娇的心腹爱将。见两人出来,知机的道:“小的立即领寇爷和徐爷去见陵仲少爷。”

  寇仲探手搭著他肩头道:“你听过美艳夫人造名字没有?”

  任俊受宠若惊,不迭点头道:“当然听过。在北疆她可说艳名远播,吸引了大批围绕裙边的不贰之臣。不过真正见过她的人绝不多,因她行踪飘忽,居无定所。”

  三人穿过茫园,朝后院走去。

  徐子陵问道:“她是否汉人?”

  任俊道:“听说她是伊吾族的人,武功非常高明,两位爷儿不是和她有甚么过节吧。”

  寇仲停步道:“现在还没有,迟些却很难说。我想小俊替我们办一件事。”

  任俊欣然道:“寇爷请吩咐。”

  徐子陵道:“你是否熟悉平遥的情况?”

  任俊恭谨答道:“凡做生意贸易的人都知道平遥,那是太原最富庶的城市,平遥人既有魄力又勇于冒险,生意做得很大。”

  寇仲道:“平遥三大商号,其中蔚盛长的老板是否姓管的呢?”

  任俊道:“蔚盛长的人老板该是李姓,据闻还与李渊有亲戚关系。”

  寇仲向徐子陵苦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中了那家伙的奸计。”

  徐子陵洒然道:“来日方长,横竖我们要到山海关去,就看看他管平尚有甚么法宝。”

  寇仲微笑道:“不再拒绝与小弟同行了吗?”

  徐于陵哑然失笑道:“寇仲何时只得这么心胸狭窄,斤斤计较。”

  寇仲叹道:“被自己兄弟伤害的滋味都不知多么难受,有机会当然要报一箭之仇。”

  夹在中间的任俊听得一头雾水,但仍感到两人间深厚的兄弟情意。

  寇仲大力一拍任俊肩头,指著前面林木环绕的建筑物道:“小陵仲是否在里面?”

  任俊点头应是,寇仲道:“你不用陪我们进去,我要你去查一件事,大道社由二当家冯跋带头,押一批平遥商家的镖货途径乐寿,小俊看看他们甚么时候抵达,乐寿那个商号有货附运,资料愈详细愈好,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任俊见能为两人出力办事,大感光荣,领命去了。

  寇仲探手搂上徐子陵肩头,微笑道:“这是命运,你不想和我一起去见识关外的风光也不行。”

  徐子陵苦笑道:“我认命啦!”

  两人对视而笑,举足往前迈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59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三十八卷 第一章 立威天下
      戴着皮帽子的小陵仲躺在地席上午睡,下垫软褥,上盖薄被,虽是寒冬刚过,天气尚未回暖,但因厅堂内燃起炉火,这样的御寒措施,正是恰到好处。所以小陵仲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说不出的安详舒适。
  楚楚、奶娘和另两个小婢,伴在小陵仲身旁一边做针线,一边闲话家常,令徐子陵感受到“家”温暖窝心的滋味。

  他从来没有家。

  扬州废园的破屋,只是个栖身的巢穴,他很难把它视作自己的家。

  家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寇仲则是震撼未过。

  他跨过门槛进入厅内的一刻,迎上楚楚送来的眼神,本是平静的心湖突给冲进一道湍急的水流,登时激的波纹荡漾,楚楚的眼神好比一枝神奇的“情箭”,其中包含她芳心深处的惊喜、复杂微妙的情绪、无尽的企盼,谁能招架抵挡?

  寇仲记起当年在大龙头府,楚楚主动向他投掷雪求的情景,又记起自己扯她罗袖时,她嗔骂自己“呆子”的迷人姿韵。美的令人心醉的往昔,忽然重活过来,变成眼前的现实。寇仲立告“中箭”,心中涌起从未之有的冲动,想去拥抱她、怜惜她、慰藉她,令她幸福快乐。

  即使对着宋玉致,他仍未试过有这种难以遏止的渴求和欲望。

  或者是因楚楚在大龙头府时显现出来主动大胆的作风,分外能勾起他深心暗藏的渴望。

  在接触到她深情一瞥的此刻,他只想到要把她拥入自己强而有力的双臂内,爱抚她,尽量去了解她芳心的奥秘。

  他对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令他生出亲近的感觉,陌生则使他有寻幽探秘、强烈刺激的滋味。

  只可惜他此时定要把内心这种真正的情绪强压下去,不容丝毫露出。

  两人带着两种不同的心情,脱掉靴子,踏足满铺厅内松软而有弹性的草席,楚楚迎上来,温柔细意的以衣扫子为两人拂掉身沾的尘屑,没有说半句话。

  徐子陵目光落在地席上酣睡不醒的小陵仲小脸上,微笑道:“楚楚姐不用理会我们,更不需唤醒陵仲,我们只在旁静静的看着他便成,待他醒后再和他玩。”

  楚楚轻轻道:“他刚刚睡着,恐怕没有把时辰是不会醒的,就算在他旁说话亦不怕吵醒他。”

  徐子陵和寇仲同时涌起既辛酸又安慰的感觉,想到小陵仲不但没有娘,也等若没有爹,翟娇性情暴躁且欠耐性,非是作母亲的好人选,楚楚则肯定是最佳的选择。

  奶娘等人知机的暂且告退,由楚楚领他们到小陵仲旁坐下。

  楚楚自然而然的坐在寇仲那一边,欣然道:“你们看小少爷是否长的像素姐?”

  寇仲嗅着她既熟悉又似属于遥远过去的幽香气息,感受她对自己的依恋和企盼,却又晓得万不得对她动情,免力抑制下点头道:“素姐的优点都尽遗传给他,没有半点保留。”

  徐子陵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小陵仲,问道:“他今年多少岁?”

  楚楚竖高两支手指道:“快到三岁。”

  接着站起来道:“你们在这里为我照看着小少爷,楚楚稍去即回。”

  两人愕然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都摸不着头脑。

  寇仲回过头来,目光再落到小陵仲透出红扑扑健康肤色的小脸蛋上,叹道:“希望他永远不晓得谁是他的爹,假若香玉山以后安分守己,我们和他的帐可以一笔勾消,可惜这是没有可能的,因问题是出在他身上。”

  徐子陵爱怜的为小陵仲轻轻的整理帽子和薄被,免他受风寒所侵,同意的苦笑道:“眼前摆明是个陷阱,我们屡次跟颉利作对,肯定触怒他,故藉香玉山对我们的熟悉,务要除掉我们。”

  寇仲双目精芒剧盛,沉声道:“我要立威。”

  徐子陵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寇仲叹道:“只有你才会明白我。”

  埋葬了贞嫂和大仇人宇文化及后,两人对人世间的仇恨恩怨变的模糊起来,甚至生出万念俱灰的感受。

  寇仲要随徐子陵来乐寿探望翟娇和小陵仲,根本是一种逃避。

  可是受到外界的种种刺激,如被管平的欺骗以致乎眼前摆明是以颉利为首的外族强敌部下的陷阱,终令寇仲怵然惊醒过来,明白到必须振起消颓的意志,让敌人认识到他这少帅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比起宋缺货宁道奇那类扬名数十年,仍是屹立不倒,没有人敢挑战的宗师级盖代高手,他两人在威望和名声上仍差一截,皆因他两人一直以来都是打打逃逃,若长此下去,终难确立无敌高手的威名。

  所以寇仲决定要明刀明枪的与颉利来一场硬仗,目标是要杜兴把翟娇那批羊皮货呕出来,藉此立威天下,教任何人以后想惹他们,需三思始敢后行。这更是保着翟娇此盘生意的唯一方法。

  此并非匹夫之勇又或逞一时意气,因为形式并非一面倒的不利他们,在北疆他们有突利这肝胆相照的战友,足可平衡双方势力。

  所以寇仲务要趁此机会立威天下。

  寇仲一对虎目闪亮起来,道:“我们首先要找两匹最优良耐苦的战马,学习马上作战的技巧,由这里操练至北疆,唉!只要想到在塞外的大草原和荒漠与敌人决胜争雄的情景,叫人热血沸腾,不能自己。”

  徐子陵道:“我们还要学习射箭,骑和射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

  寇仲哪想的到徐子陵竟赞同他的提议,兴奋起来,大力一拍他肩头,又怕会惊醒小陵仲般压低声音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今趟索性把事情有那么大就搞那么大,使无论塞内或塞外,亦晓得惹上我们扬州双龙,必须付出沉痛惨重的代价。终有一天,我们会超越他娘的什么三大宗师,因为我们仍是年轻,来日方长。”

  徐子陵双目射出伤感的神色,缓缓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趟并肩作战。”目光转到小陵仲身上,沉声道:我们若抓到香玉山,该怎么办?”寇仲呆看着小陵仲半晌,苦笑道:“在公在私,我们都应该对香玉山狠下心肠,可是他终究是陵仲这小宝贝的亲爹,我们就予他最后一个劝告,,着他放弃一切,退隐终老,如他仍劣性不改,那就莫怪我寇仲棘手无情,此事交由我去处理,陵少可抛开一切,到塞外游山玩水,娶个波斯美人儿做娇妻,哈……”

  徐子陵像听不到他的取笑,虎目杀机大盛,冷然道:“就此一言为定,我们再给他一个机会,他香玉山若仍执迷不悟,就算毕玄和傅采林同时认他作儿子,我们亦要取他狗命。”

  寇仲沉吟道:“阴癸派那段血仇又如何?”

  徐子陵道:“我们跟意图倾覆中原正道武林的魔门败类以示势不两立,此事非只关系个人恩怨,一年后我必会赶回中原,看看功力已没有破绽的石之轩如何厉害?到时可一并把阴癸派荡平,问题在我们的武功能跨进何等进界。”

  寇仲得意道:“我们今趟就非最后一次并肩作战啦!以后不要在说这种恼人的话,我会很介意的。”

  徐子陵好没气的道:“到时你有空在说吧。”

  寇仲伸手轻触小陵仲吹弹得破的粉嫩脸蛋,赞道:“好一个漂亮的宝贝儿,将来兼得我徐、寇两家之长,包保比我们更要厉害,我们办不到的,要由他去完成。”

  徐子陵晒道:“你这叫害苦他,作人至紧要是无拘无束,意之所之,这才能真正享受人生。”

  寇仲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陵少莫要当真。”

  接着露出深思的神色,道:“我们就算有足够硬憾杜兴的实力,仍须优越的战略来配合,而拟定战略的首要条件是知敌。现在我们对敌人可说是一无所知,栈锝面要大小姐给我们想办法才行。”

  徐子陵正要答话,楚楚回来,后面跟着两个小婢,捧着两盅炖品似的东西,楚楚两手亦没有空着,提着以羊皮精制的两件外袍,笑道:“喝完熊胆汤,再试试奴家为你们造的袍子,小姐说你们会去山海关,正好用的到。”

  两人忙跳起来道谢。

  美人恩重,扣重心内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成制的道:“我们当然要先试穿楚楚为我们逢制的新衣哩。”

  楚楚白他一眼,甜甜的笑道:“少帅最懂卖口乖,还不快把配刀解下。”

  徐子陵瞧着楚楚体贴的伺候寇仲穿上外袍,忆起昔日在大龙头府素素曾为他们缝制新衣,心生感触,默默无语。

  寇仲穿着新袍子昂然的在楚楚和两小婢前旋身一匝,自有一股迫人威势,惹的三对眼睛亮起来。

  楚楚喜孜孜的道:“这外袍连有风帽,可挡风沙雨雪,袍内更能暗藏兵器,不用把刀子挂在背上那么张扬。”

  接着轮到为徐子陵试穿新衣,亦是剪裁合体,亦发显出徐子陵潇洒俊秀的风姿。

  此时翟娇忽然大驾光临,着两人到一旁的桌子坐下,边喝熊胆汤边说话,看到她撑着拐杖走路的样子,两人更坚定要收拾杜兴的意念。

  翟娇疲倦的颜容透出掩不住的兴奋神色,道:“刚有新的消息,“龙王”拜紫亭将在“小长安”举行立国大典,估量无论是支持其立国或反对者,均会赴会,照我猜想契单的呼延金、高丽的韩朝安和杜兴都会去,你们可一并把他们干掉,那就不用四处奔波。”

  两人听的一脸茫然。

  徐子陵问道:“拜紫亭是什么人?立的是什么国?”

  翟娇耐着性子解释道:“拜紫亭是????族粟末部最有实力的领袖,要件的是渤海国,这么简单的是也不晓得?想不到你们的资质那么的低和不试时务。”

  寇仲啼笑皆非的甘心被骂,恭敬的道:“小长安又是什么东西?”

  翟娇好没气的道:“小长安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拜紫亭伟他的新国选定的上京龙泉府,唉!楚楚你快来解释给他们听。”

  楚楚显然极得翟娇的信任宠爱,清楚翟娇的事务,盈盈过来坐在翟娇旁,含笑道:“龙泉府位于牡丹江中游,城环长白山余脉,南傍镜泊湖,????本为契丹和高丽两国间的游牧民族,自“龙王”拜紫亭冒起,声势大起,势力范围东至渤海,南抵高丽,西南与契丹突厥比邻。拜紫亭自少仰慕中土文化,故龙泉府全依长安的样式建造,其政治制度、文字至乎服装习俗全向我们看齐,故龙泉府有“小长安”的称谓。”

  徐子陵大感有趣,想不到塞外竟有如此地方。

  寇仲则动容道:“想不到楚楚竟如此见多识广,我们尚是首次听到拜紫亭这么一个人和龙全府这小长安。”

  翟娇冷哼道:“我栽培的人会差到那里去?消息情报传回来后,都是由楚楚整理好后,才说给那些饭桶蠢材听的。”

  楚楚见到两人被骂作饭桶蠢材的无奈表情,强忍着笑道:“龙泉府建于平原上,府内水清量大,全是温泉,生产的响水稻,米质软蠕适口,晶白透亮,名闻塞外,一向是契丹人虎视眈眈的肥肉,幸好高丽希望能以其做与契丹和突厥间的缓冲,故对拜紫亭非常支持,不过若非突利与颉利决裂,令拜紫亭压力大减,他仍不敢遽然立国,反对此事最烈者,就是东突厥和契丹人,所以拜紫亭立国一事,当然不会是顺风顺水,结果更是难以预料。”

  两人至此才对整件事有点轮廓。

  翟娇插入道:“我们那批皮货这是透过拜紫亭向回纥人买的,我和他见过一面,算是谈的拢,交情则止于做生意,此人野心颇大,本身无论才智武功均非常了得,绝不简单。”

  寇仲道:“突利对此事持的是什么态度?”

  楚楚道:“他该不院见在其东部有另一势力的崛起。只是现在自顾不暇,无力干涉。”

  翟娇道:“渤海国的建国大典在四月一日于龙泉府举行,离现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两个定要把事情给我办妥。”

  寇仲道:“大小姐怎么能把塞外的形势把握得如此清楚分明?”

  翟娇傲然道:“出外靠朋友,我翟娇做生意向来说一不二,除别有居心者外,谁不乐意与我攀交情。”

  徐子陵道:“大小姐在边塞有没有特别信的过的朋友?”

  楚楚待答道:“在北疆除北霸帮外,尚有两个大帮和一大派,合称三帮一派,其他两帮是外联帮和塞漠帮,前者以悉族人大贡郎为首,后者的龙头是汉人的荆抗,荆抗与窦爷的交情甚笃,故对我们非常支持,关外有什么风吹草动,均由他知会我们在山海关的分店,再以飞鸽传书通知我们。”

  寇仲拍腿道:“那就成了!我们欠的是一个关于塞外的情报网,终于有着落。”

  徐子陵道:“长白派的派主是否是“知世郎”王薄?”

  翟娇冷哼道:“不就是这个老家伙,又说放弃争天下,偏又得处搞风搞雨,前些儿竟往投靠宇文化及,后来见到他声势日衰,只好夹着尾巴溜回长白,说不定今趟对付我们,有王薄的份儿。”

  寇仲微笑道:“事情越来越有趣,大小姐可否给我们找两匹最好的战马、上等的弓矢,以及一幅详细的塞外地理形势路线图,我两个保证不会令大小姐失望。”

  徐子陵补充道:“到时该跟什么人联络,请大小姐赐示。”

  翟娇道:“你们要求的全有现成的,我刚和突厥人买来两匹最优良的纯种高昌千里马,不惧塞外的苦寒和风沙。”

  寇仲大喜道:“那就成哩!我们今晚立即起行,杀他北霸帮一个落花流水,顺道尝尝响水稻的甘香美味。”

  楚楚“啊”的一声,露出失望之色,显是想不到寇仲这么快动程。“连徐子陵也不明白寇仲为何这么心急的走,只有寇仲有苦自己知,因为楚楚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多留一晚,谁都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翟娇欲言又止,终点头道:“好吧,就今晚启程,我会为你们安排一切,小心点,塞外可不像中原,既乏藏身之地,一下子更会因缺粮缺水陷进绝境。”

  两人同时涌起万丈豪情,心想终有机会去见识老跋口中说的异域风情,届时会是什么一番光景?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0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二章 刺日射月
      徐子陵和寇仲像回到久已遗忘的童年岁月,变回两个大孩子,与刚学走路的小陵仲爬在地席上嘻耍,玩的不亦乐乎。此时他们那有争雄天下的高手风范,俯首扮牛、扮马,只为讨小陵仲的欢心,旁观的楚楚和诸仆则在推波助澜,欢笑声充满内堂。
  忽然任俊来报,把两人扯回现实的世界,三人到门外说话。

  任俊道:“两位爷们的消息是否有误我查遍全城,仍找不到任何商家有货交给大道社托运,亦没有大道社的镖团会到乐寿来的风声。”

  两人对望一眼,均晓得又给“管平”耍了一记。不过若非管平诈言会途经乐寿,他们当不会搭他的顺水便宜船,更不至成其代罪者。

  寇仲仔细问过任俊查探的线索,肯定他没有遗漏,向徐子陵悻悻言道:“算管平眼前还有点运道。不过只要他真的到山海关去,我们便有机会寻他晦气。”

  徐子陵沉吟道:“假设他所说的全是胡诌出来,我们恐怕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寇仲苦恼的道:“存义公的欧良材和日升行的罗意都是老实的商家和好人,我们怎忍心眼瞪瞪的瞧着他们被阴险奸邪所害?”

  任俊听的入神,道:“两位爷儿可否把整件事详细道来,说不定小子可另想办法。”

  徐子陵解释一遍。

  任俊断言道:“这不像杜兴的作风,肯定是管平胡说八道。日升行的颜料名闻天下,但塞外诸国各自有一套染色方法,没理由出高价长途跋涉的向中原买货。”

  寇仲一震道:“我猜到啦!定是拜紫亭订的,他一心要学中原文化,且开国在即,自然需要一批道地的华夏货来应景。”

  徐子陵笑道:“若是如此,就算管平倒运,不过仍要防他一着,防他在途中下手杀人吞货,改为自己去交易狠赚拜紫亭一大笔。”

  任俊道:“想杀人吞货吗?美??夫人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在关内动手,所以两位爷儿只要能先他们一步抵达山海关,必可把他们截住。”

  两人大感有理,如释重负。

  像大道社这种分行遍行天下的大镖局,与各地的帮会门派都有交情,就算出事,也有办法根查追究,只有在关外人地生疏,致力有不逮。

  无论从那个角度去考虑,管平该留到出关后才敢出手。

  寇仲想起一事,问任俊道:“在关外,汉语是否流行?”

  任俊摇头道:“汉语没多少人懂得,遑论精通,反是突厥话谁都可说上几句。”

  两人大感头痛,岂非踏足关外,不但变成哑巴,且是聋子。

  任俊道:“爷儿放心,小子是榆林人,说起突厥话来连突厥人亦分辨不出是外人说本地话。只要两为爷儿像大小姐交代一句,小子可沿途伺候为爷儿做翻译。”

  徐子陵道:“小俊巴我们一道走应没有问题,但以到山海关为止,在途上你作我们突厥话的师父,教晓我们突厥话,希望不是太难学吧?”

  任俊虽未完全达到目的,但能追随两人近半个月时光,已是喜出望外,忙说作师父是绝不敢当。

  寇仲一把抓着他肩头,微笑看他配的刀道:“你是用刀的吧?可否耍两招来看看。”

  任俊知两人有意指导他,欣喜若狂,忙移到屋前院内空旷处,毕恭毕敬的向他们躬身敬礼,拿出配刀,耍弄起来,一时刀风呼呼,演至淋漓处像人刀融合起来,精彩好看。

  刀光倏止。

  任俊拜倒地上恭敬道:“请两位爷儿提点小子。”

  寇仲把他扶起来,向徐子陵道:“陵少以为如何?”

  徐子陵双目精光闪闪的打量任俊,点头道:“不论体质才情,皆是上上之选,现在虽仍只是块璞玉,但只要加以琢磨,必成美玉,肯定是可造之才。”

  他少有这么倚老卖老的向地位比他低的说这样的话,只有寇仲明白他如此认真的背后原因。

  寇仲喝道:“当你任俊抵达山海关的一刻,你将是另一个不同的任俊,更有机会登上北疆第一刀手的宝座。但你可知为何我们要这么造就你?”

  任俊早听得心头像火烧起来一般灼热,热泪盈框的摇头。

  寇仲微笑道:“因为我们要训练出一个真正高手来终生的保护大小姐,免得她再受到伤害。”

  任俊的热泪,在忍不住夺眶而出,因为他憧憬的梦想,终有可能变成铁般的现实。

  三人连夜上路,翟娇送赠两人的突厥宝马,神骏非常,但对新主人颇为桀骜而不驯服,不时来些动作,要把他们掀下马来,可是寇仲和徐子陵何等样人,任它们施近浑身解数,仍是轻轻松松的坐在马背上。

  寇仲和徐子陵曾在飞马牧场待过一段时日,住近和尚寺懂念经,何况在和尚寺内,来完硬的就来软的,到天明时离开官道,来到一条溪流,让它喝水并亲自为它洗刷理毛,以怀柔手段笼络马儿的心,任俊亦趁此机会,教他们突厥语文。

  两人均是博学多记的好学者,任俊只说几遍,他们就可记的牢固,口音语调把握的精确不差,令任俊大为叹服。

  寇仲爱不释手的伺候马儿,向徐子陵认真的道:“这是我们继白儿和灰儿后拥有的两匹宝贝骏马,给它们改个什么名字好呢?”

  徐子陵想起惨死在宇文无敌手上的爱马,心中涌起强烈的激荡,暗下决心,自己定要全力保护眼前的突厥良马,它以后将会是旅途的好伴侣,微笑道:“少帅有什么好的提议?”

  寇仲道:“人最怕是改坏名,马儿的名字亦不能轻率,我要仔细想想才行。”

  徐子陵定神打量寇仲那匹浑体乌黑,不见一丝杂毛的骏马,淡淡的道:“运筹帷幄,决战于千里之外,不就是你寇少帅的梦想吗?不若就把你的马儿定名作“千里梦”吧。”

  寇仲唯一错愕,旁边的任俊蹦掌赞道:“陵爷才思之敏捷,肯定冠绝天下,这名字不但发人深省,又隐含日行千里的意思,确不能又再好的名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小俊你或者因和我们相处的时日尚短,故不晓得我们都不爱被夸奖,说到才思敏捷,我拍马也追不到“多情公子”侯希白。”

  寇仲叹道:“连我也想拍拍你的马屁,好!就以“千里梦”作我宝贝马儿的大名。”

  任俊忍不住又道:“少帅的梦想终有一天会成为现实,若非少帅出手,谁能大破李密那直娘贼。”

  寇仲笑道:“这是你最后一趟拍马屁,我们要学你那什么娘的突厥话,哪还有空听拍马屁的话。”

  转向徐子陵道:“说到改名,我的是小晶、小宁,你的是莫为、莫一心,相去何止万里且你志在远游域外,路途亦该以万里计量。你的马儿虽以棕色为主,但隐见奇纹,不如就唤作“万里斑”如何?”

  任俊不敢说话,怕又给指为马屁精。

  徐子陵凝想片晌,同意道:“好!我的乖马儿以后就唤作“万里斑”,希望一年后我从返中原时,千里梦和万里斑能有聚首的机会,人在马在。”

  寇仲豪情奋起,长身而大声的喝到:“任俊!”

  任俊忙跳起来应道:“小子在!”

  寇仲仰天长笑,忽然一掌往任俊扫过去,任俊哪想的到他会出手,就算全神戒备仍未必挡的住,何况是料想不到。登时往横抛跌个四脚朝天,出尽窝让相。

  寇仲若无其事般牵着三匹马儿到一旁的青草地吃草。

  任俊傻兮兮的爬起来,徐子陵向他打手势,示意他追过去听寇仲说话。

  任俊乃精明的人,否则不会二十刚出头就脱颖而出,深得翟娇的宠信重用,刀然明白寇仲是要传他武技,忙追到寇仲背后,垂首听训。

  寇仲负手卓立,头也不回的道:“你可知刚才为何没有丝毫之力的给我打成滚地葫芦?”

  任俊谦恭答道:“因为小子武功低微,当然不堪仲爷一击。”

  寇仲摇头道:“你的刀其实使得相当不错,我若要收拾你,恐怕非一招半招能办的到。”

  任俊搔头道:“那该是小子没半点准备,想不到仲爷会忽然出手试我。”

  寇仲旋风般转身过来,虎目闪闪生辉道:“若这是答案,你将终其一生攀不上真正高手的境界。”

  徐子陵来到任俊身旁,微笑道:“练武者首重心法,我们的心法叫做井中月,无论何时何刻也像井中清水,反映着外间日月转移和一切神通变化,所以根本没有突击或偷袭的可能,因为没有变化能瞒过我们。”

  任俊倒抽一口凉气,旋又渴望的道:“假设我任俊能达到两位爷儿这种神乎其神的境界,纵死也甘愿。”

  寇仲神态忽转温和,搭着受宠若惊的任俊的肩头柔声道:“井中之水,无胜无败,无生无死,既有情也无情,纯看反映的是什么娘的东西。你明白就是明白明白就是不明白,全要看你自己,谁都不能帮你,我们只能负起提点训练之责。”

  徐子陵道:“现在趁马儿休息的时光,我们会以长生气为你打通并扩充你全身经脉,这并不会令你功力大进,却可保证你更具攀登更高境界的潜力。”

  任俊全身剧震,拜倒地上,颤声道:“得两位爷儿如此造就,小子日后必不负两位爷儿所托。”

  旅程的日子就是这么过去。

  寇仲和徐子陵抛开一切思虑,除睡觉的时间外,其他的时光全用在学习突厥话和骑射,并指点任俊的武功上。

  被他们贯以真气射出的劲箭,可穿透坚实树身,只十天功夫,他们练成能在马上任何角度,用最快速的手法连续搭弦放箭都无不中的,亦令他们随身带的三百多枝上等劲箭消耗殆尽,不得不改变只走荒山野岭的策略,需到大城采购箭矢。

  任俊是识途老马,晓得高开道的燕国京都渔阳,有个被称为箭大师的着名弓箭匠,专为付得出高价的人制弓造箭。此君意识高开道的御用匠人,不过高开道非是豪爽的人,而箭大师而为爱流连青楼不惜千金一掷,故需另钻外快,暗自留起弓矢私下与帮会人物作交易。

  两人此时迷上骑射之术,心付不若连弓也换掉,对方既能被称为大师,怎都该有两下子,所以对任俊的提议完全赞成。

  任俊的刀法在两人悉心诱发和教导下,一日千里的往前大步跨越,三人各有沈迷,旅途毫不寂寞。

  千里梦和万里斑在寇仲、徐子陵善待下,与两人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和关系,两驹通灵而善解人意,骑在它们背上,使他们生出血肉相连的亲切感觉。

  翟娇在渔阳开有分店,专门批发羊皮,主持人刑文秀是翟让旧部,三十来岁,武功虽不怎样,人却玲珑剔透,几年间打通渔阳官商和帮派的所有关节,在区内相当吃得开。

  闻得寇徐两人大驾光临,忙竭诚招待,请他们住进他在城南的华宅。

  三人黄昏时分入城,在洗尘宴上,陪席的尚有刑文秀的左右得力助手庄洪和刘大田,都是翟让旧部的嫡系人物,昔日战场上的悍将。

  酒过三巡后,刑文秀道:“仲爷和陵爷今趟来渔阳,会与燕王见上一面?”

  寇仲从没想过要见高开道,皱眉道:“高开道不是突厥人的走狗吗?我们和突厥人势成水火,见他可是无意有害的事。”

  刑文秀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突厥的突利和颉利互相攻占,争持不下,高开道再不需看突厥人的脸色行事,照我得来消息,高开道正思量今后的去向行止,两位大爷名震天下,说不定可与他结成盟约,此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寇仲想起张金树,摇头道:“一天李阀与刘武周、宋金刚之战未有结果,高开道该不会轻率做出决定。假若胜的一方是李家,高开道或会向李家投诚,胜的若是刘宋,他只好再乖乖的作突厥人的走狗,怎都轮不到我寇仲。”

  庄洪拍叹道:“少帅看事准而透彻,我们怎都想不到这么深入。”

  徐子陵点头道:“高开道还是不见为妙,以免节外生枝。我们今趟来渔阳,除了要向诸位问好打个招呼,亦望能补充一些优质的强弓劲矢,好为大小姐从杜兴手取必羊皮货。”

  刑文秀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们这里有一批现成的弓矢,都是上等货色。”

  任俊压低声音道:“两位爷儿心中想的是由箭大师亲制的弓矢,不是一般的上等货。”

  刑文秀欣然道:“我们的弓矢都是从箭大师处高价买回来的,带我着人拿来给两位大爷过目如何?”

  刘大田摇头道:“我们的箭矢虽然不错,但全是由箭大师的徒儿所做,与由箭大师亲自选料下手精制的,无论在耐用或准绳上,仍有一段很大的距离。听说箭大师一生曾制成七把他很满意的神弓,现在手上仅余“刺日”和“射月”两弓,试作私人珍藏,有人出价千两黄金他仍不肯割爱。”

  寇仲大喜道:“只听名字已知非是凡物,就要这两把。”

  刑文秀等为之哑口无言。

  徐子陵好没气道:“先不说你没有千两黄金,就算有比这还多的银两,对方仍不会卖出来,你难道动武和人家强抢吗?”

  刑文秀脸露难色道:“箭大师脾气古怪,谁的帐都不卖,包括高开道在内,嘿!仲爷可否将就点,先看看我们的存货?”

  寇仲双目放光的道:“我定要把这刺日射月弄来,看看神弓是什么样子的?此事由我们去想办法,刑老兄只需安排我们去与箭大师见一面,由我们去说服他,不成就拉倒,明早我们就上路。”

  庄洪看看窗外天色,道:“这时候要找箭大师,需到百花苑去,他迷上百花苑的媚娘,不到那里去绝对睡不着觉。”

  寇仲和徐子陵想到他们的青楼运道,均暗感不妙,但话已出口,兼之确想拥有两把像样点的良弓,既不想亦不愿把话收回来。

  寇仲苦笑道:“只好看看我们今趟的运道如何,对吧?陵少。”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1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三章 夫妻恶盗
      渔阳、安乐、北平、辽西和涿,并称东北边陲五大城,因高开道以渔阳为京,故渔阳隐成五城之首,成为该区军事经济贸易的中心。
  渔阳城廓只有洛阳、长安那类大都会一半的规模,商贾集中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上,跨街有十座牌坊和楼阁,房舍大多为瓦项平房,长街古城,雕楼重重,充盈着边塞大城的气氛。

  由于渔阳乃山海关南最大的驿站和贸易中心,故城内有不少来自南方和塞外的商旅,四方杂处,繁盛热闹。

  在邢文秀引路下,寇仲、徐子陵等人来到华灯初上的南北大街,朝位于中段的百花苑漫步而行,沿途谈笑,轻松写意。

  六个人分作两组,邢文秀、庄洪、刘大田在前,寇仲三人居后。这是寇仲的主意,纵使发生甚么事,他们三人拍拍屁股就可开溜,而邢文秀等则仍要在这里混日子,自是以不惹上麻烦为佳。所以抵达青楼大门处,邢文秀等人会回家等候他们的消息。

  寇仲把井中月藏在楚楚缝制的外袍内,免致过于张扬。

  徐子陵饶有兴趣的浏目四顾,感受着一个陌生城市予他的新鲜触觉。

  寇仲向落后少许以示尊卑有别的任俊笑道:“小俊你究竟有没有为自己定下人生的目标,例如成为用刀的高手,又或誓要娶得如花美眷,享受成家立室的温馨幸福之乐。”

  任俊跋上一步,来到他旁,恭敬的答道:“我以前想的只是办好大小姐吩咐下来的事,等到储够钱就起幢大屋,娶妻生子。现在却只想学好两位爷儿传授的心法武功,这算否也是人生目标呢?不过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后,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似的,说不出的快乐。”

  寇仲笑道:“你是真的脱胎换骨,我们只能依自己走过的路子来培育你,你现在的身手,比以前的你已跨进几大步,只要加上实战的磨练,很快可以跻身一流高手之林,说不定有一天能赶上宣永。”

  任俊忙道:“小子怎敢和宣爷相媲。”

  此时一群武装大汉快步赶过他们,其中几个不断回过头来打量寇仲和徐子陵,看装束样貌身材,肯定是突厥人。

  寇仲和徐子陵从容以微笑回应他们不友菩的注目礼,那些人迳自去了。

  任俊道:“他们是否认出两位爷儿?”

  徐子陵耸肩道:“是否认出我们,很快揭晓。”

  寇仲冷哼道:“凭这样的货色,刚好用来给小俊练刀。”

  任俊一震道:“我恐怕还不行吧?”

  寇仲搭上他肩头,微笑道:“突厥人的武功专走悍勇路子,重气势,以命搏命,你若给他们的声势吓怕,就只好回榆林耕田,明白吗?”

  徐子陵接入道:“与敌作生死决战,要置生死于度外,只有不怕死亡,敢面对死亡,才能超越死亡。”

  任俊袄情奋起,挺起胸瞠道:“小子受教啦!”

  寇仲道:“见你快要和人动手,就教教你如何挨刀子吧!”

  任俊顿时楞住道:“甚么?”

  寇仲轻松的道:“我不是和你说笑,特别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受伤是无可避免的。但如何把伤势减至最轻,不让敌人伤及要害,至乎在挨揍间回气疗伤,却是一门玄奥的学问。我们之能学懂其中窍门,是以许多鲜血换回来的,你定要用心把握学习。”

  任俊打心底涌起敬意,愈和两人接触,愈感到两人的异于常人。

  今趟到百花苑,是要说服箭大师将两把神弓让出来。可是两人却像毫不担心事情成功与否的样子,没有任何得失之心,亦不商量见到箭大师时的对策,反趁机传他堪称独步当世的武功心法。

  寇仲的金石良言又在他耳边响起,任俊连忙用心聆听,不敢漏去半个字。

  寇仲、徐子陵和任俊三人大摇大摆的进入百花苑的大门,把门的五名汉子见到寇、徐两人有如天神下凡的体型、气度和长相,那敢怠慢,忙把三人迎入厅内,由鸨婆花娘接待。

  寇仲摆出阔客的样子,出手重重打赏,再压低声音道:“我的老朋友箭大师来了吗?”

  花娘紧握掌心中的银两,眉花眼笑的道:“箭大师当然早来了,每天他都是第一个贵客,原来三位大爷是大师的老朋友,大爷怎么称呼?奴家立即为大爷通传。”

  寇仲把嘴巴凑到她耳边道:“请你为我们通传一声,就说寇仲有事求见。”

  花娘一听立时浑身剧震,失声道:“寇少帅?”

  寇仲心忖原来自己的朵儿这么响,连远在北疆一所青楼中的花娘也听过自己的威名,微笑道:“快去吧!不要让别人知是我来了。”

  任俊到此刻仍不晓得寇仲有何妙法说服脾气古怪的箭大师,更想不到寇仲开门儿山的掣出大号求见,深感两人行事莫可测度,着着奇兵,难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牵着中土群雄的鼻子走。

  花娘去后,三人在厅内一角的椅子坐下,此刻时光尚早,青楼刚开门迎客,而客人不多,一片宁静。

  寇仲向徐子陵道:“陵少怎么看?”

  徐子陵淡然道:“他想是没有更好麻醉自己的方法。才会这样每晚到青楼混日子,否则该多制几把像刺日射月那样的神弓出来。”

  任俊点头道:“青楼这类场所,去多确会生厌。”

  寇仲笑道:“原来小俊也是青楼常客。”

  任俊压低声音道:“我只去见识过几次,千万勿要告诉大小姐,给她知道可不得了。”

  又忍不住问道:“仲爷打算怎样向箭大师开口?”

  寇仲摊开两手坦然道:“没有想过,见到他时随机应变吧!必来哩!”

  花娘一扭一拧、娇喘细细的赶回来,道:“大师有请三位!”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笑,深感自己非昔日吴下阿蒙,只要亮出朵儿,就算性情古怪如箭大师者亦要给点面子他们。

  箭大师比他们想像的要年轻,介乎四十至四十五、六间,半秃大脑袋被似是不堪负荷的长颈脖独力承担,留着两撇灰白的胡子,眼神疲倦而若有所思,面上皮肉松垂,眼肚浮肿,一副长年沉迷酒色的衰颓样子,那有半点制弓箭大师的风范。

  房内仍残留女人的香气,可知箭大师刚把陪他的姑娘遣走,好接见三人。

  见到寇仲和徐子陵,只在看第一眼时双目亮起精芒,接着又回复那种万念俱灰,心如枯木的疲惫神色,淡淡道:“我只是江湖上的小卒,何劳两位枉驾。请坐!”

  寇仲三人坐下,略作寒喧后,寇仲从衣内取出井中月,摆在箭大师身前桌面,微笑道:“大师请过目。”

  箭大师看也不着,取出烟管,悠然塞满烟丝,全心全意的点燃,深吸一口,喷出烟来,淡漠的瞧着寇仲道:“我不但对刀没有兴趣,连对弓矢亦生厌倦,少帅若是来向本人求取杯矢,怕耍失望而回。”

  任俊包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寇仲本是有所求而来,却竟把佩刀献上要箭大师过目?

  徐子陵凝目窗外,似是对厢房内眼前的事情不闻不问,没丝毫兴致。

  寇仲对箭大师的冷淡不以为意,现出一个充满鼓励的微笑,道:“这把刀有个动人的故事,大师看过就明白。”

  箭大师露出不屑神色,冷冷道:“少帅不要枉费心机,无论少帅出得起多少代价,我那两张被好事之徒渲染得夸大失实的破弓,绝不会出让。何况我早把那两把令人烦恼的弓丢掉,少帅若没有其他事,请让本人能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个晚上。”

  寇仲哈哈笑这:“实不相瞒,我身上的银两,恐怕买不起你半张弓,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要花钱买你的良弓,且在我寇仲眼中,你那两张弓不但是破弓,更是废弓。”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似把握到寇仲的战略和手段。

  箭大师微一错愕,旋即双目涌出愤忍受辱的神色,沉声道:“既是如此,少帅来找本人究竟所为何事?若非敬你两人英雄了得,本人会立即下逐客令。”

  寇仲舒服地挨到椅背处,双目神光电闪,道:“我这把刀本来也是废铁,大帅一看便知。”

  箭大师凝神瞪着寇仲,双目首次回复少许生机和对事物感到兴趣的神色。

  任俊的心七上八落时,箭大师摇头叹道:“寇仲果然是寇仲,非是一般流俗可比。”右手握鞘,左手拿着刀把,把井中月从鞘内拔出。

  井中月的卖相当然令人不敢恭维,箭大师初感愕然,接着双目亮起精光,右手放下剑鞘,以指尖轻轻扫抹刀身,叹道:“这把怎会是废铁,只看刀身上藏而不露的螺旋纹,便知是铸刀高手,采上等铁料渗以玄钢经多层叠打而成,且淬火的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拙中藏巧,实不可多得的隽品,刀身两度弧曲,不但利于砍劈,直刺亦威力无边,这种平铲平削,至刃口仍平磨无脊的厚背大刀,造法失传久矣。”

  栈铿说话,终显出箭大师的大师风范。他说话时神态专住,自有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狂热和骄傲的气概,无人无我。就像雷九指见到赌桌上的骰宝,侯希白遇上美女的情景。寇仲等再难将他和一个沉迷酒色的人联想起来。

  旋又把刀还入鞘内,回复先前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神色,疲乏的道:“这确是个动人的故事,刀好人更好!”

  寇仲从容道:“这刀仍是废刀。”

  箭大师愕然道:“如此好刀怎会是废刀?”

  任俊开始有点明白,要打动像箭大师这种人,必须从他醉心的事物入手。

  寇仲取必井中月,“锵”一声把刀抽出,余韵仍飘荡于厢房内的空间时,徐子陵连拂四下衣袖,房内四灯齐灭。

  要知这四盏灯火均有防风灯罩,徐子陵这一手用劲之巧,真教人叹为观止。

  箭大师正摸不着头脑,寇仲手上的井中月黄芒大盛。

  寇仲淡淡道:“只有当这把刀来到我寇仲手上,才能从废铁变成天兵神器,井中月之名将会因我寇仲而能千秋百世的流传下去。”

  “锵”!

  井中月回到鞘内,黄芒敛消,但昔才刀芒剧盛,凡铁乍成神器的印象,已深深铸刻在观者心内。

  任俊热血上涌,终于明白寇仲说服箭大师的方法。加上徐子陵的配合,更充满戏剧性震撼人心的味儿。

  室内由暗转明,窗外月色透入,令人首次注意到楼外月儿当空的美景,前此却是忽略掉的。

  箭大师不言不动,迎上寇仲慑人的目光。

  两人丝毫不让的对视片晌,箭大师喝道:“斟酒!”

  任俊地位最低,忙起身为各人斟酒。

  箭大师移开目光,专注的盯着美酒注进樽内,叹道:“我从未见过比寇兄和徐兄更有说服力的人,两位听过室韦这地方吗?”

  寇仲愕然道:“室韦?这么怪的名字,是关外某国吗?”

  任俊低声道:“室韦在????西,铁勒和突厥之东,南接契丹和奚。”

  箭大师双目射出沉痛的神色,朝任俊赞许的略一颔首,道:“室韦位于黑水上游,????占据的是出海的黑水下游,黑水乃塞外第一大江。室韦主要由室韦部四大族组成,就是室韦、大室韦、北室韦和南室韦。”

  寇仲断然道:“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有伤天和的事,大师请说出来,我寇仲必会为大师办妥。”

  箭大师愤然道:“污人家的妻子,占据别人的家产,这种人死不足惜,杀掉他算否有伤天理?”

  他愈说愈大声,愈说愈激动,说到最后时双目通红,就像深藏地内的溶岩,再压制下下去,要从火山口喷发出来。

  三人呆瞧着他。

  箭大师旋又颓然道:“罢了罢了!没理由要你们上为我冒生命之险的。我那两张破弓埋在地底也是浪费掉,良弓配明主,送给你们又如何?”

  徐子陵终开腔道:“这种奸人确是人人得而诛之,不杀他才有违天理,大师可行说得详尽点。”

  箭大师像苍老几年般,面上血色尽退,缓缓道:“那是七年前一个夏天,我当时在山海关开工场,专制弓矢,刚娶得如花美眷,生活如意。一天有位自称室韦王族叫深末桓的人领着大批随从来向我买货,我见他长得一表人材,言谈风度雍容慷慨,兼之他买货又是用来对付我最痛恨的突厥贼徒,加上他刻一镪迎,竟引狠入室,把他视为知己,岂知……唉!岂知此人狼心狗肺,唉!”

  任俊剧震道:“深末桓不是室韦沙帮的帮主,与妻子木铃并称“夫妇恶盗”的人吗?此人在塞外臭名远播,率领群盗来去如风,没有人能奈何他们,据闻他们还得颉利暗中支持,肆虐辽北,杀人无数,大师怎会给他愚惑的?”

  箭大师痛心的道:“那时他确是南室韦的王族,恶名未彰,至南室韦被大室韦所败,他始沦为剧盗。有一晚他蓄意把我灌醉,污了我妻子小娟,把我珍藏的弓矢一掠而空,去如黄鹤。可怜小娟自此一病不起,终含恨而逝,深末桓啊!我和你的仇不共戴天。”

  寇仲听得义愤填膺,沉声道:“我不想把他的臭头随身携带,有甚么信物可带回来让大师奠祭亡妻在天上灵,好令嫂夫人能在九泉下安息?”

  箭大师一震道:“你们真肯为我讨回血债?那可非是容易的事,两位贵务缠身,唉!”

  徐子陵道:“我们今趟来求弓矢,正因要到关外去,大师放心,即使寇仲没空,我也会为大师讨回公道:“箭大师双目亮起来,整个人像回复生机似的,长身而起道:“我们立即去把“灭日”和“亡月”两弓从埋藏处起出来,当年若非此两弓早被分别收藏,已沦入这恶贼手内。”

  任俊愕然道:“不是叫剌日和射月吗?”

  箭大师傲然道:“一天深末桓未死,两弓仍须一称灭一称亡。”

  寇仲举杯道:“大师仍未告诉小弟能令两弓回复旧名的信物证据。”

  箭大师手颤颤的拿起酒杯,道:“只要把他夺去的“飞云弓”带回来,灭日和亡月就可变回刺日和射月。”

  四人举杯一饮而尽,耳际像听到沙帮群盗在大漠疾驰而来轰雷般的蹄响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2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四章 安乐惨案
      “嗤”的一声,劲箭离开灭日弓,一道闪电般朝远在五百步外持盾的徐子陵射去,“当”一声震耳清响,箭和铁盾同时迸成碎粉。
  徐子陵若无其事的拂掉沾满上身的碎屑,微笑道:“果然是神弓。”

  任俊巴箭大师看得目瞪口呆,事前那想得到寇仲竟能粉碎五百步外的铁盾,如此箭术劲力,堪称举世无双。

  这是箭大师工场旁宽广的练箭场,箭大师从后院埋藏处起出神弓后,移师到这里试弓。

  灭日亡月可非普通上木所制的弓,弓体以特制钢丝绞结缠织而成,既富弹性又坚实无比,最妙是可分三节折叠起来,易于收藏,弦线是更幼的钢丝结成,确是巧夺天工,难怪有人肯出价千两黄金来求买。

  一般弓达到三十石的劲道已相当了不起,灭日亡月却是二百石的超级强弓,少点功力亦拉不动,寇仲随随便便的把弓拉成满月,早把箭大师惊呆。

  寇仲爱不释手的把玩手中神弓,啧啧称奇道:“世上竟有如此奇弓,真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来到三人身前道:“非常厉害,若我不是运劲护体,恐怕会被震伤,不过若我把真气注进盾内,碎的只会是箭矢。”

  寇仲道:“若我有射不完的箭矢,那纵使对方人多势众,亦会在没有准备下吃上大亏,在荒漠草原上,配合马儿的高速,射程又倍于敌人,保证可杀得深末桓的沙帮血流成河,溃不成军。”

  箭大师回过神来,叹道:“只有两位才配用我的灭日和亡月,若两位能以此射杀深末桓,我会特别感激。”

  寇仲一拍他肩头,正容道:“大师既有此愿望,我们必会加你所愿。”

  箭大师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兴奋道:“你们稍侍片刻,我转头回来。”

  说罢返回工场去。

  寇仲把灭日弓递到任俊手上,道:“宝弓不易遇求,小俊你试试看。”

  任俊提弓拉弦,勉强拉至一半,已力竭住手,弓弦在弓把间来回颤震,发出“嗡嗡”异鸣。弄得他满脸通红地羞惭的道:“我还未有资格用这弓。”

  徐子陵举起自己的亡月弓,微笑道:“拉弓不能用手臂的死力,要把真气贯注全身,用整体的力量来开弓,像这样子。”

  学寇仲轻轻松松的就把弓拉成满月。

  任俊沉住气安静片刻,再缓缓拉弓,今趟果然成功拉开弓弦,心头大喜下立即泄气,慌忙松手,嚷道:“小子受教啦!”

  寇仲见他孺子可教,欣然道:“你现在欠的只是实战的经验,到山海关时你要给杜兴一个惊喜,让他晓得大小姐手下非是没有人材。”

  任俊欲言又止。

  徐子陵道:“有甚么话,即管说出来。”

  任俊垂头道:“和两位爷儿相处这段时光,是小俊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如两位爷儿赐准,小俊希望能随两位爷儿到关外见识历练,为爷儿们打点起居和照料马儿。”

  寇仲道:“若让你随我们到关外冒险,只会是害你,若你能努力不懈,两年后刀法会有小成,何况大小姐身边亦须有个像你般的高手,信任我们吧!这该是你最佳的选择,只到山海关就够你捱。”

  任俊难掩失望神色,仍俯首受教道:“小子遵命。”

  此时箭大师踏着轻快的步子回来,左右手各提着重甸甸的袋子,道:“这是我特别铸制的空心铁弹,很难取得准绳,不过对你们当然不成问题,每袋各有三百颗,可补箭矢的不足。”

  寇仲大喜,从袋中掏出一颗,高举眼前哈哈笑道:“今趟塞外很多人会遇上灾难!”

  徐子陵把亡月弓摺叠起来,藏在衣内暗袋,拍拍空空如也的两手道:“我们索性不携箭矢,纯以铁弹取敌,用尽铁弹,随便找些木枝,亦可当箭来用。”

  寇仲哂道:“那用这么麻烦,干掉敌人后,不就有用不完的箭矢吗?”

  箭大师仰天大笑,状极欢畅,一扫沉郁之气。

  求弓告捷回府,邢文秀、庄供和刘大田当然大出意料之外,到看见两张摺叠弓的鬼斧神功,更是惊叹不已。

  寇仲记起一事,向邢文秀说出大道社镖团,看他有没有办法收风探得消息。

  邢文秀道:“渔阳和北平是镖团到关塞左右并肩的两个大站,不此则彼,像仲爷说的这种大镖团,只要查查客栈旅舍,便可分晓,文秀立即去辨。”

  三人趁机梳洗,寇仲和徐子陵看过两匹爱马,与它们亲热一番,才到内宅的小厅说话。

  坐下后,寇仲道:“我们今趟到塞外像是专责杀人,名单上除杜兴、呼延金和韩朝安外,还得添上深末桓这混蛋。”

  徐子陵道:“深末桓固是死有余辜,杜兴若真作突厥人的走狗,亦是该死,至于呼延金和韩朝安是否与抢羊皮一事有关,大小姐自己也弄不清楚,我们须谨慎行事。”

  寇仲道:“呼延金是契丹马贼,看看窟哥吧!堂堂王子竟到中土当杀人夺货的强徒,于此可想像其余。”

  徐子陵道:“老跋做过马贼,他算好人还是坏人?”

  寇仲抓头道:“坦白说,到现在我仍弄不清楚老跋是好人还是坏人。”

  徐子陵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虽然绝不会对该杀的人心软,但亦不应妄杀无辜。对汉人来说呼延金是十恶不赦的马贼,但在他自己族人则呼延金可能是民族英雄。我们汉人对他们做过多少好事?只要想想杨广远怔高丽,浩浩荡荡的率他娘的百多万大军,从涿县出发,途经处正是契丹、????、室韦这些外族游居的地方,造成的伤害和破坏多么巨大?听说当年隋军攻入高丽首都平壤后,由于隋军肆意奸淫掳掠,军纪太坏,竟无法重新集队布阵,致给高丽埋伏在城中的部队乘机反击,大败隋军。娘要到中原来行刺杨广,实因高丽人和我们仇深似海。”

  寇仲一呆道:“你说得对,我想到的只是大展神威,试试灭日弓的威力。我们视他们为强盗贼子,说不定他们只是为保护自己的族人。唉!在刀锋相对的时刻,我们难道还和他们说仁义道德,着他们详述不该被杀的理由吗?”

  徐子陵道:“不要矫枉过正,我只是指出该谨慎行事,不可乱开杀戒。现在只是中土因国乱而势弱,所以众外族纷纷反击我们汉人,这种争执仇恨绝非一朝半夕所能化解。异日你若当上中原霸主,须设法弄好与外族的关系,大家和平相处共存,那我才不会担心你做上皇帝。”

  寇仲颓然道:“皇帝!唉!前天晚上我梦到洛阳城破,只死剩我一个人,拚命的逃,但一对腿子却不听话,幸好被李小子追上之前惊醒过来。”

  徐子陵默然无语。

  寇仲奇道:“想做皇帝原来连睡觉亦没能做好的梦,你为何不乘机劝劝我放弃争天下?”

  徐子陵凝神看他半晌,摇头道:“你情绪的波动虽易起易落,但在你体内流的却是争强好胜的血液,无论受到甚么打击,很快就可回复过来。今趟你到塞外去,最主要的目的是向突厥人偷师学他们马战之术,皆因你曾目睹唐军的威势,晓得若不急起直追,势将在战场上一败涂地。”

  寇仲虎目闪亮,笑道:“知我者莫若子陵,正因没有人看好我,所以我必须振作起来,自强不息。哈!假若我势大而李小子势弱,说不定我会把皇位让出来给他。”

  徐子陵苦笑无言。

  邢文秀此时回来,坐在两人旁道:“我找到与大道社有密切关系的帮会人物,他竟不晓得有这一趟镖,可知大道社今次押镖的手法异乎寻常,极可能不会进入任何大城,以保持路线的秘密。”

  寇仲道:“那就到山海关时才和那骗子算账吧。”

  邢文秀道:“我还收到一个消息,由这里到山海关的一段路,会因安乐惨案一事风起云涌,争斗频生。”

  徐子陵问道:“甚么是安乐惨案?”

  邢文秀道:“安乐县是渔阳之北另一大城,城内最大的帮会是安乐帮,帮主陆平德高望重,交游广阔,得人尊敬,因追查一起凶劫案开罪狼谷的人,竟给狼谷群盗之首率高手潜入城内,一夜间尽杀陆平一家上下百多人,稚子孕妇亦不放过,还把陆家一把火夷为灰烬,火势波及邻舍,毁屋数十,无辜遭殃者以百计,此事惹起北疆武林的公愤,一向各自为政的帮会首次联结起来,务要还死者们一个公道:“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内的杀机,世上竟有如此凶残暴虐的人。徐子陵道:“狼谷在何处?”

  邢文秀道:“狼谷只是“饿狼”崔望出身的一条小村落,他率领的狼盗行踪诡秘,来去如风,专抢劫来往边关的商旅,反抗者必杀无赦,行事时以黑头罩蒙面,事后散避各处,故可以是你身边的任何人,高开道虽重金悬赏,仍未能将他们缉拿归案。”

  寇仲皱眉道:“他们有多少人,总不能每次出动都顺风顺水,只要抓到一个半个,不是可从而追查出其他人吗?”

  邢文秀道:“没有人能弄得清楚他们有多少人,甚至连崔望是否一个假的名字,也没有人能确定。而他们每次行事都计划周详,所以到现在还没给逮着半个。”

  寇仲道:“听说高开道并不豪爽,他出得起多少悬赏?”

  邢文秀道:“赏金是由各城镇的富商巨贾捐出来的,举报崔望者可得三千两黄金,且免去一切罪责。”

  寇仲和徐子陵为之愕然,如此重赏,竟无勇夫?

  徐子陵道:“事情极不寻常,若崔望手下群盗为的只是钱财,总有贪这三千两黄金的人,由此可推见狼盗大不简单,非只是为钱而抢掠。”

  邢文秀一震道:“陵爷想法独特,从没有人就栈锝面去想,还以为崔望的手下因害怕报复,故没有人敢举报。”

  寇仲沉吟道:“崔望抢去的货物怎样处理?他总要设法出货,如此则有迹可寻,他既惹起公愤,该不是这么容易脱身。”

  邢文秀叹道,“这正是崔望最令人头痛的地方,谁都摸不着他半点边儿。”

  徐子陵道:“只要将他所有曾做过的案逐桩摊出来看,必可从中理出一些脉络,例如他看上的是那些货色,做案的时间和频率诸如此类,必能发现得一些蛛丝马迹。”

  邢文秀打从心底佩服两人独特的见解,道:“给两位大爷一番分析,我顿觉崔望非是无迹可寻。下过恐怕只有高开道委派负责崔望一案的总巡捕丘南山,始能清楚他犯过多少劫案和其中详情。”

  寇仲叹一口气道:“希望能在途上凑巧与他碰个正着吧!那就叫老天有眼。”

  翌晨城门大开,寇仲、徐子陵和任俊三人策骑出城,继续行程。

  天气忽然转变,乌云盖天,正在酝酿一场大雨,与过去几天春光明媚是两回事。

  寇仲有感而发道:“难怪白老夫子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怎想得到渔阳城内有个做弓矢的巨匠,我们更可求得可折叠起来像老侯那把美人摺扇般大小的折叠良弓,这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至少还晓得有个叫室韦的地方。”

  徐子陵点头表示有同感,向任俊问道:“我们到山海关途上,会经过甚么地方?”

  任俊道:“要看两位爷儿的意思,我们可沿官道直走,不入安乐经饮马驿直抵山海关。”

  徐子陵暗忖即使到安乐也抓不着那头凶残的饿狼,为免节外生枝,道:“为赶在大道社前头,仍以不在任何城镇停留为宜。”

  间有遇上经过的商旅,彼此都会友善的打招呼问好,交换来道去路的消息。

  两人又开始不停学习突厥话,在任俊这良师引导下,三人已能以简单的突厥话交谈。

  到黄昏三人离开官道,在一个小剥旁休息,让马儿吃草,出奇地整天密云却无下雨,但天气转坏却是不争之实。

  生起篝火后,三人大嚼邢文秀为他们准备好的菜肉包子。

  寇仲说起崔望,分析道:“陆平是安乐县第一大帮的弧瓢子,武功该不会差到那里去,府内定必好手如云,安乐县更是他的地头,怎会给人杀得半个都溜不掉,此事极不合常理。”

  任俊道:“会否崔望是精于用毒的高手?那除了有能力把毒迫出体外的真正高手外,其他人只能任人宰割,更没法逃走。”

  寇仲赞道:“小俊终显出你的本事来。凡事只要深入去想,抽丝剥茧,总会得到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徐子陵道:“会否是像沙家造的甚么能释放毒气的神火飞鸦诸如此类的火器?”

  寇仲道:“这可能性极大,若火器射进屋内,确是威力无穷,现时天气仍非常寒冷,谁都会把门窗关闭。”

  任俊道:“可惜我们要赶路,否则有两位爷儿出手,保证崔望恶页满盈,难逃天谴。”指着西北方道:“安乐在那边,靠东北百来里就是饮马驿,是到山海关最后一个驿站,那里的饮马温泉驰名北疆,饮马栈更是商旅称道的宿所,主持的老板娘人称骚娘子,年纪虽大点,然骚媚入骨,没有男人遇上她不晕其大浪。”

  寇仲喜出望外道:“竟有这么一个好去处。明天黄昏前我们抵达饮马驿,该学安隆般浸浸温泉水,看看在泉内练功是否另有奇效。”

  徐子陵随口问道:“塞外的民族以甚么为主粮?”

  任俊道:“他们的饮食大多与羊有关,以羊奶制造出各色各样的食品。甚么奶豆腐、奶皮子、奶果子、奶酩、奶茶,味道都腥得厉害,我比较欢喜风干羊肉和野韭菜做馅的包子。”

  寇中大感兴趣,道:“小俊比我们要见多识广,关外的天气如何?”

  任俊道:“塞北天气最好的时间是春夏之交,现在冷了点,夏天则太热。”

  徐子陵双目射出神驰之色,道:“听说塞外不但有大沙漠,更有大草原,对吗?”

  任俊道:“塞外地势特别,大草原都在高原上,戈壁大沙漠在草原之西,东部的草原最宽广。当地人说,太阳从大草原东部升起,要整个时辰才可照遍大草原。”

  寇仲和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至此才晓得要在造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广阔区域,找到一群像深末桓那样来去如风的马贼,是多么渺茫和花费心力的一回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3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五章 饮马驿旅
      寇仲和徐子陵深切体会到北方边塞雄奇的山水,前方群山耸峙,原始森林广阔浓密,延绵无尽,林荫深处时有河溪淌流,水草茂盛,桦树、栎树参天而起,道路崎岖难行,可以想像商旅路途之苦。
  他们却是悠然自得,由于拟定于饮马驿留宿,所以不用急着赶路,正好欣赏沿途美景。

  天上仍是乌云密布,三人对此习以为常,虽感有点美中不足,但天气凉怏,令人神情气爽。

  走到高处远望,间中可见田野问低矮的农舍和牛羊,颇有与世隔绝无争的味儿。

  穿过一座山丘后,官道转为平直,远处林木上仿佛云气缭绕,如神仙境界,使人着迷。

  任俊喜道:“那就是饮马温泉升起的水气,幸好没走错路。”

  寇仲奇道:“你不是识途老马吗?怎会害怕走错路?”

  任佞嫩脸微红道:“我只来过两趟,仍不是那么有把握。”

  寇仲哈哈笑道:“这是一场误会,我见你对饮马驿馆的老板娘骚娘子印象那么深刻,还以为你来过十多二十次。”

  任俊求饶道:“仲爷放过我吧!”

  蹄声急起,十多骑从后赶来,一看便知是帮会人物,见三人除任俊外都不见兵器,瞥他们几眼毫不停留的越过他们朝饮马驿驰去,马蹄踢起慢天卷扬的尘土,像一堵墙般随风迎头照脸的扑在他们身上。

  寇仲向徐子陵笑道:“能比人赶快一步,总是多占点便宜。”

  话犹未已,蹄声再起,三人别首回望,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孤骡只影的奔来,此骡神骏非常,速度竟比得上马儿,不片刻追至他们身后。

  中年道士生得容貌古怪丑陋,五短身材,隔远就大嚷道:“三位你好,找是骡道人,你们是那个帮会的兄弟?”

  寇仲待他来到马旁才笑道:“我们无帮无派,今趟来山海关是为老板娘办事。”

  骡道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目光落到两人坐骑,精芒一闪道:“好马!你若肯买给北马帮的人,肯定可赚十多两黄金。”

  寇仲道:“我们的马就像道长的骡,是命根子心肝蒂,绝不出让。”

  骡道人愕然道:“你怎知小蕾是我的命根子?”

  寇仲微笑道:“只看道巨把骡儿的毛色理得这么润泽洁美,就知道长爱骡如命。”

  骡道人仰大大笑,道:“说得好!见你这么乖巧,贫道奉劝一句,若不想把马儿出让,最好勿要到饮马驿,绕道不过花多三天工夫而已!”

  再一阵长笑,越过他们迅速去远。

  寇仲目注他单人孤骠的背影,笑道:“这就是行万里路的好处,否则怎能遇上这么多奇人异士,这骡道人非常有趣。”

  任俊却是脸色凝重,道:“北马帮为何会到饮马驿呢?”

  徐子陵讶道:“你听过北马帮吗?”

  任俊道:“北马帮帮主许开山是东北最大的马商,专和塞外诸族交易,冉把战马卖往南方谋取暴利,高开道也管不着他,夏王与他时有交易。”

  寇仲道:“早先走过那群骑士,是否北马帮的人?”

  任俊道:“若是北马帮的人,马股上均有马蹄形的印记,他们的马既没有这标记,该不会是北马帮的人。”

  寇仲道:“北塞三帮一派是北霸帮、外联帮、塞漠帮和长白派,并没有北马帮的份儿,它该算不上甚么货色,为何小俊说起他们时,神情这么紧张?”

  任俊道:“北马帮之所以名不列于三帮一派之内,皆因他们的崛起只是这几年间的事,许开山三年前仍没有任何人听过他的名字,现在却成家传户晓的人物,霸王杜兴还与他结为兄弟,仲爷该知我为何会紧张啦!”

  寇仲转向徐子陵道:“你看许开山会否是崔望呢?”

  徐子陵问任俊道:“与塞外民族交易,可否以贷易货?”

  任俊道:“一般都是以货换货,少有以金子交易的。”

  徐子陵点头道:“那可能性就相当大。”

  寇仲苦恼这:“怎样能抓着他的痛脚?这家伙定是抢得大批财物后才做交易,否则那会突然冒起得这么快。杜兴肯与他结为兄弟,可见此人背景来历绝不简单。”

  徐子陵一震道:“陆平定是因抓着饿狼崔望的痛脚,才给崔望杀棹灭口,甚至毁灭证据。”

  寇仲先是呆了一呆,接着拍腿道:“说得对,崔望只是求货求财,杀反抗的人只为立威,既不明智亦没道理去冒险杀掉陆平府内所有人,还放火烧屋,那是要毁去可能存在的证物。”

  任俊道:“若陆平晓得谁是崔望,当然会立即广为散播,为何没半点消息傅出来?”

  寇仲竖起拇指道:“小俊开始有思考分析的能力啦!可喜可贺。”

  任俊傍赞赏,嫩脸透出兴奋羞涩的神色,赧然道:“两位爷儿不住蹦励小子,小子当然要动脑筋。”

  徐子陵道:“世事无奇不有。甚么可能性都存在,或者陆平得到证物。却不晓得那是可指证崔望是谁的证据,又或须待某人过目,只要我们弄情楚他被杀前的行踪、见过甚么人,说不定可理出些眉目来。”

  远方忽然尘头大起,骑士、骡车、马车从饮马驿的方向开来。

  寇仲施展玲珑娇亲授的观尘法,道:“尘头散乱,队形不整,这批人看似一队,实是分属不同队伍,且走得匆忙,颇有临急临忙从饮马驿撤走的意味。”

  任俊愕然道:“究竟发生甚么事?”

  三人不由拍马加速,迎上车队,到接近时,更肯定是于饮马驿歇脚的商旅,纷纷从驿馆“逃出来”。

  三人避往道旁。

  寇仲向领先一队问道:“发生甚么事?”

  其中一名商人打扮的胖子回应道:“你们千万不要到饮马驿去,那处现时来了很多帮会人物,绝不会有甚么好事。”

  三人瞧着一队队的商队匆匆经过,又不断有人打心劝他们离开,到最后一队绝尘而去,寇仲笑道:“为着查案的方便,小弟变傅雄,小陵则是傅杰,如何?”

  徐子陵点头表示同意,道:“即使是杜兴这有心人,亦猜不到我们来得这么快日。”

  在杜兴的推想中,翟娇回乐寿后尚须遣人长途跋涉的到彭梁找两人出马,而两人能否分身应约尚是未知之数。若杜兴能把翟娇生擒,当然是另一回事。

  任俊苦笑道:“坦白说,两位爷儿威武如天神,谁都看出你们是非凡人物,改个名字仍不能掩饰你们的真正身份。”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小俊的人生经验仍未够丰富,人的心理很奇怪,不但多以自己为中心,还会下意识地视自己优胜于其他人。你是因为认识我们,才觉得我们有两下子。换作不认识我们的,会在心中蓄意把我们贬低,例如说这两个小子虽粗壮如牛,怛该只是银样蜡枪头,又没有兵器,看!他们都是两眼无神,定因凭着两张小白脸四处欺骗女人,致酒色过度。”

  任俊一呆道:“你们两眼……噢!”

  话尚未说完,蓦然发觉寇仲双目神采敛去,虽仍是精精灵灵,已没有一向慑人的精芒,堪称神乎其技。

  徐子陵为之莞尔失笑,拍马而行,道:“识破我们又如何,来吧!”

  当二人策骑抵达通往饮马驿的坡道下,寇仲和徐子陵叹为观止,想不到在边塞地区,有这么一座造型古怪,气势雄伟的旅馆驿站。

  饮马驿位于峡谷一侧的山势高处,背傍高山,颇有占山为王的山寨味道,具备军事防御的力量。

  主建筑物是一座两层高的士楼,以正圆形高达三丈的石砌围墙包环维护,主楼位于靠山的一方,围墙就由土褛两侧开展,环抱出敞开的大广场,亦是车马停驻的地方。大门与主屋遥相对应,只有一个入口,沿围墙设置客房,足有五十间之多,天井周围是环绕的回廊,置有数组各七、八张椅桌供人歇息谈天,自有其懒闲写意的味儿,天井中心是个宽达两丈的大水他。

  三人策骑进入驿旅,桌椅分别坐着四、五组人,兵器摆到桌面上,近四十人却是鸦雀无声,人人挈眼对三人行非常不友善的注目礼。

  广场嵌置十多组供乡马的木栏,两名看来是旅馆的伙计,正把草料清水注进马槽,供五十多匹马儿饮食。

  气氛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沉凝,令人感到胸口翕闷。

  寇仲环目一扫,瞪着自己的人有男有女,早前赶越他们的十多名大汉占去其中两桌,却不见骡道人,或许在主楼内,所以不见影踪。

  女的有两个。

  一清秀一妖媚。

  清秀的女子年华双十,与另一高挺英伟的年轻汉子独占一桌,郎才女貌,非常登对,与左右的人都隔开一空桌,有点不愿和其他人杂混在一起的意味。

  另一个女的却坐在七、八名强悍汉子的中间,有如万绿丛中一点红,秋水盈盈的美目透出狐媚的味道,神态优美,但看人的眼神轻佻冶荡,似乎只要是她看得上眼的,就会逢场作兴的来者不拒。她的颧骨特高,长着一对褐色的凤目,该是混有外族血统。

  千甲梦不知是否见到同类,忽然引颈长嘶,弄得本是安静的马儿一阵骚乱,颇有唯千里梦马首是瞻的姿态。

  靠门那桌座中一个作文士打粉,看来十足像个是当大官的师爷那类人物的中年汉,看得双目立时亮起来,坐在他旁的两名武装大汉,亦是如此。

  任俊傍看得心中发毛,寇仲和徐子陵从容自若的甩蹬下马。

  就在此时,一朵彩云从主楼大门飘下台阶,往他们迎来娇笑道:“三位客官切勿给他们吓走,奴家可以子你们最特别的折扣赝惠,唉!千拣万拣,竟拣到奴家的店子来聚他奶奶的武林会,老天爷真不开眼。”

  不用说也晓得她是饮马驿的风骚老板娘骚娘子,只是想不到她对来自各处的帮会恶霸毫不卖账,要骂就骂,没有丝毫顾忌。

  不知谁怪声怪气的道:“骚娘子,我们有说过饮食住宿不付账吗?”

  众汉起哄大笑,由于他们围差广场中心的水池而坐,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震响来回激荡,另有一番声势,亦冲淡先前胶着的沉凝气氛。

  骚娘子来到三人身前,杏目一瞪,挺腰大发娇嗔道:“付账又如何?若传开去给人晓得我饮马驿馆专招呼你们这些爱打打杀杀的人,奴家还用做生意?若惹得崔望迁怒奴家,谁给奴家填命?”

  说话者登时语塞。

  三人交换个眼色,知道所料不差,这些人冲着崔望而在此聚集。

  看清楚“名播中外”的骚娘子,确是身材丰满,且丰满得过了份,年纪早过三十,全赖涂脂抹粉,才能对抗岁月的不饶人。

  穿着俗里俗气的大红彩衣,脂粉香料的气味扑鼻而来,不过她水汪汪的媚眼确有一定的挑逗性,令人联想到廉价的肉体交易。

  清秀少女旁的英俊青年歉意满怀的扬声道:“对老闾娘所引起的不便,世清谨代表家师深致歉意。”

  骚娘子向他媚笑道:“奴家骂的怎会包括吕公子在内?吕公子绝不会惊走奴家的客人。”

  那吕公子给她说得很不好意思,神情尴尬的瞥旁边的清秀美女一眼,见她没有不悦之色,始放下心来,当然再不敢惹骚娘子。

  那妖媚女人发出一阵娇笑,目光全场乱飘的道:“长得好看的男人,永远多占点便宜。”

  她那桌的大汉无不附和及讨好的哄声大笑,充满嘲弄的意况。

  先前怪声怪气被针对的汉子,属于在驿外赶过三人的十多名大汉之一,知道妖媚女子的话是针对自己说的,暗讽他长相不佳,哈哈笑着站起来傲然道:“所谓不知者不罪,青姑尚未试过小弟,所以不知小弟长处,小弟能不会怪青姑的。”

  栈铿话意淫诲亵,登时惹得他一众伙伴别有意味的哄笑。

  那被叫青姑的一桌大汉人人脸现怒色,一副随时动手杀人的样子。

  清秀少女俏脸微红,凑到吕公子耳旁亲昵的耳话。

  寇仲等开始明白邢文秀说的诸帮会各自为政,今趟是首次联合起来对付崔望的意思,只要看看他们现在彼此在言语问互相攻讦践踏的情况,可知各帮派间谁都不服谁。

  反是那青姑丝毫不以为忤,娇笑道:“这位东北会的兄弟怎么称呼,不若随妾身到房内打个转,好让妾身看看你的长处,亦趁许大当家来前解解闷儿。”

  三人听得精神大振,原来众人正恭候许开山大驾光临。

  那东北帮的汉子显然没胆量随青姑入房,坐下笑道:“青姑若在许大当家来时仍起不了床,我罗登岂非罪过。”

  这两句话更是露骨难听,他的伙伴们虽仍发出哄笑助威,但终是无胆上马,气势立即大不如前。

  青姑笑得花枝乱颤,媚态横生的胃道:“没长进的瞻小表。”

  骚娘子不知是否出于对比她年轻漂亮的青姑的嫉忌,向三人道:“不要理他们鬼打鬼。”

  又嚷道:“人来,给三位公子爷牵马。”

  接着眉花眼笑的像用眼睛脱掉三人衣服般打量他们道:“三位公子长得真俊。”

  寇仲和徐子陵尚是首次给女人用眼睛非礼,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寇仲指着任俊道:“老板娘这么快就忘掉小俊?他可是你的仰慕者呢?”

  骚娘子依依不舍的把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落到小俊身上,这:“这位小扮确很眼熟。”

  任俊被寇仲出卖,羞得只想找个地洞躲进去以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徐子陵解围道:“我们要三间客房,明早上路。”

  此时两个伙计应命来侍候马儿。

  骚娘子根本忘记了任俊,趁机下台道:“三位请随奴家到饭堂唱曲热茶。”

  三人正要随她进主楼,忽然有人喝道:“且慢!”

  寇仲和徐子陵停下来,心忖麻烦来啦。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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