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辆北京吉普车在泥咛的乡间小路中艰难地行进,方进民腰有些酸痛,他看 看窗外下着的小雨,烦燥的点燃一支烟。早在四天以前,他向南三请过假,一路 上火车、汽车地个千里奔波来到南方。他不能坐飞机。因为他随身带着一支德国 造的五连发猎枪和一支大五四。
这一阵子,城里出的最大一件事就冯爱军被逮住,关在号子里。据说新一任 的那两个狗屎,叶飞和潘志刚,纯粹就是军国主义的走狗,比他妈土匪都霸道。 但是对方进民来说,他到是很庆幸那两个人跟土匪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叶、潘 两人把冯爱军抓起来,那么现在他方进民说不定已经入土了。候深那天晚上宴请 冯爱军当然没什么好心,无非是冲着他来的。方进民向南三儿说过自己的担忧, 但南三儿却认为他有点儿紧张过度,劝他不要把猴子放在心上。因为猴子不可能 在五哥刚刚退出之后就动手。
“停车。”方进民觉得腰部的痛感在加重。他从车里下来,地上松软的黄土 粘住他的双脚。方进民大口大口地吸烟,他觉得自己与南三儿之间的隔阂越来越 深。这不能怪他,因为从他十六岁认识南三儿起,他就没变过。他们八个人在南 三儿的率领下抄家、抢劫,一点点地积累资本。在八十年代初,中央打出改革开 放的旗号时,弟兄们乘机而起。方进民认为直到今天,自己的胸中依旧有十六岁 时的那种压不住的兴奋感。但南三儿却变了,南三儿不再是当初为兄弟们背下所 有的案子一个人去坐牢的那位大哥。南三儿也不再是那个砍下别人的脑袋为自己 兄弟报仇的干将。南三儿变得怕死。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绝不能怕死,在这一行 中,只有怕死的人才死的最快。
中午时分,车开进一座小城。司机回过头:“民哥,到了。”
“就是这座城市?”
“是,高争说,他就在街对面的那家小饭店里。”
方进民从车上走下来,领着两个兄弟走进这个不大的小店。店中随随便便地 摆着三张桌子,几张长凳子。一个年龄不大的丫头走上来跟他说着广东白话。方 进民自然听不懂:“能不能讲普通话?”丫头瞪大眼睛,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然后她回地头叫着什么人。关志悦从里屋走出来。方进民一笑,指指面前的桌 子。
关志悦同他一起坐下去:“民哥,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你。”
“不是遇上我,我是特地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方进民打开手提箱,取出一条长健扔给他,关志 悦随手撕开点上一支,“难得民哥还记得兄弟。”
方进民跟他对着抽起烟来:“我怎么能不记得?当初城里除了五哥以外,可 就数你最嚣张。”
关志悦笑笑,回头用广东方言对那个丫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过脸:“我 让她张罗些吃的。民哥,咱们俩先叙叙旧,不管什么事,吃完饭喝完酒再说。”
“吃饭没问题,但喝酒,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酒菜备好,两个了对着干起杯来。
几杯酒下肚后,关志悦抬起头:“我操他的妈,这么喝酒真过瘾。一年多了 ,没他妈痛痛快快地喝过。只不过南方的下酒菜不爽,民哥,现在城里怎么样”
“不好。”方进民干下一杯酒:“这酒酸不酸甜不甜的,没劲。”
“荒山野岭,没什么好东西,五哥最近怎样了?”
“五哥他不干了。”
关志悦放下酒杯:“什么?”
“这事可是已经传遍全国了。”
“那城里现在谁说了算?”
“没人。”
“东山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五哥不在为大家操心,现在是谁爱干么就干什么。”方进民 跟他碰一下杯子,接着说:“刘楠在舞舞扎扎地倒买毒品,猴子把章安文招进他 那一伙,还要拉冯爱军。”
“他够狠,冯爱军没办法对抗候老板,入伙了是吧?”
“没有,他被警察抓了。”
“老冯真他妈能闹,怎么可能?”
方进民抬起头:“这烧腊做得不错。你在南方北方都混过,听没听说过潘志 刚这个人?”关志悦点头,方进民接着问,“你在城里混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 叫‘大少’的?”
“你是说叶飞?”
“这两个人现在是刑警队的副队长。”
“听起来一定很热闹。民哥,你来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进民再次打开公事包,推到关志悦的面前,关志悦的眼亮起来。包里是一 身浅灰色的西装,一支德国猎枪和一大堆散放的人民币。他把头抬起来,看到方 进民用大五四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
方进民摇摇头,收起枪:“这一年你都干什么了?”
关志悦一笑:“以前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啊。民哥,这一年我修心养性,在做 劳动人民。”他的手飞快地抓起猎枪,但方进民的枪还是先他一步落在他的头上 :“老关,去年高争追你一直追到这里,没有下手。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无论什 么人给他多少钱,他也绝不会下手杀你。”
关志悦慢慢放下枪:“我真的是捡了一条命。”
“高争说,他认为他最终也会有一天像你这样四处逃,所以他不能杀你。” 方进民再次把枪放回怀里,“来,喝酒。”
“我让你很失望?”
方进民点点头:“不瞒你说,老弟。民哥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请你出来保我 一命。候深在大张旗鼓的拉扰人马。他去找冯爱军,章安文,无非是冲着我来。 ”
“不会吧,就算他把单晓东也找去,他也不是你们南山集团的对手。何况高 争跟你们的关系一向很好,他总不能老下脸皮,袖手旁观是不是。”
方进民四下瞧瞧:“你在这里混得不错。”
关志悦点点头:“还算可以。”
“那我就实话实说,刘则云和孟繁正准备自立门户。向天舒得了肝癌,恐怕 没几天活头。楚卫红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抡刀弄枪,除去做生意外,对什么都不 感兴越。南山集团中除我以外,只有一个叫郭军的小子数得上。你想我们都掉到 这个粪堆上了,高争还会来帮我们吗?”
“不会。”
方进民再次与他碰杯:“民哥酒量太浅,明年我如果还活着,再来找你喝酒 。”说着他从包中取出猎枪,“剩下的东西,是当哥的一片心意。如果有一天我 也被追得四处跑,到你这里来避难,还希望你帮我一把。”
关志悦一口气把瓶中剩下的酒都干掉:“民哥,我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你混的不是很好么?”
“犯贱。”关志悦把女人叫出来跟方进民见过面,而后把文件包合起来交给 她。又取出一张存折:“你拿钱去盖个大房子,过一年我再回来。”女人摇头并 不伸手去接。
关志悦一笑,把存折塞进她口袋,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别丢了,这可是 五十万。”
女人呆在当场。关民悦接过方进民手中的猎枪,跟着他走出去。女人追出来 拉拉关志悦指指里屋。关志悦微微一笑:“我要是死了,你就用它防身吧。”
清华把剥好的桔子放在铁翼的手边,在他身边坐下,“干么这么不开心?考 试没有考好?”
“没有,清华,我想搬到你这里来住。”
“好啊。”清华无所谓地点点头,“那明天我把卫生间收拾一下,你就住那 吧。”
铁翼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清华笑起来,把一片桔瓣塞进他嘴里:“ 姐姐怎么会这样待你?你就住对面的那间屋子好不好?”
铁翼点点头,坐起来:“我还有那么百十来万,跟你合股,开一个好买卖, 你看怎么样?”
“你想开什么?”
“做生意我可是一窍不通,这种事还是你定吧。”
清华站起身,倒一杯茶给他:“跟家里吵起来了吗”
“没有,没什么要吵的。”铁翼一口喝干茶水,点燃一支烟:“你们有没有 放假?”
“已经放假了。你那?”
清华听到电话的铃声,走过去:“喂,陆仁哪,他在,你等等。”她把听筒 递给铁翼,铁翼接过去。
“五哥我是陆仁。”
“仁哥,什么事?”
“方进民从南方把关志悦找了回来。”
“噢。”铁翼随口答应着,“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
“以后少住这儿来电话。”
“五哥……”
铁翼放下听筒,继续抽他的烟。清华拍拍他的头:“怎么了?”
“没事。心情不好,不愿理他们,您看,把银座改成饭店怎么样?”
“改成饭店?”清华瞪大眼睛,“谁会来吃?”
“那么改成舞厅哪?”
“你神精病,咖啡卖得好好的,一天可以挣两千多块,改成什么舞厅?”
铁翼对着她眨眨眼:“我请你在杜大勇那里吃一顿就是一千四,前几天在银 日餐室请个人化掉六千多。那是多过瘾。”电话又响起来。
清华拿起电话:“喂?”她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在,您等一下。”她 把电话递给铁翼,并用口形告诉他,你爸。
铁翼接过听筒:“爸”。
铁云飞的声音在听筒中怒吼起来:“你怎么又跑到清华那里去败坏人家的名 声?不是告诉过你少去吗?”
铁翼不耐凡地问:“有没有事?”
“陆仁说你罢工了是不是!”
“什么罢工?你们挺会想名词。我跟你说,老爸,以后东山凤院的事少来找 我,我没那份义务。我这边废心尽力地忙乎,忙完之后你们连句话都不说,还紧 着骂我。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有毛病?”
“铁翼!你这是跟老爹说话的态度吗?”
“愿意高兴不乐意,就这个态度。我让你们老哥俩见面有罪是不是?我发现 我真他妈闲着没事,管你们的那个烂事。以后从你往下,是凤院的人都少往这来 电话,没病没灾的就各活各的。”铁翼随手把电话摔出去,让它在墙上撞得粉碎 ,接过清华递给他的茶杯。
“怎么跟家里吵成这个样子?”
“没事。”铁翼站起身,看看手表,“走,逛街去。”
“好吧。”
白色的积雪反应着太阳的光使两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爽,铁翼伸个懒腰:“ 天气不错吗。”他转过脸看看清华,“我记得你讲起过何凤有一件美得不得了的 貂皮大衣是不是?”
“是啊,你千万别再提这事,我转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她说那是苏联买来 的。”
铁翼拦下一辆出租,文明且礼貌地请清华坐进去:“苏联又怎么样?不也是 社会主义国家吗?除非这个世界上的紫貂绝了种,不然一定可以买到。”
“你不会要去苏联买吧?这辆车可是开不子那么远,而且我也没有护照。”
“动动脑筋,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伟大领袖斯大林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 ‘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车在南山服装大楼的门前停下,铁翼付过车 钱,为清华开车门。
清华遗憾地摇摇头:“这个地方我来过几百次,貂皮大衣倒也不少,但没一 件是像样的。”
“问题不出在这儿,问题出在人身上。”铁翼用左臂礼貌地环住清华纤细的 腰枝走进楼内,招手叫过一个店员:“小伙子,楚卫红在不在?你去告诉他铁翼 先生找他。”
青年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您是五哥吧?请您稍等 。我们老板马上就来。”说完他飞奔着跑上楼去。
铁翼呆在当场:“我操,他怎么可能认识我?”
清华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掐一把:“你个死人,自从你跑到我那里去发疯以 后,谁不防着你到自己的店面来要流氓?他们当然会对每一个店员教导见到狼的 时候该怎么办。”
铁翼笑起来:“说不定每一个人都会告诉手下说,这头狼可能带着一个仙女 一起进门,是不是?”
清华喜滋滋地白了他一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咦,我可没对你作什么。”
清华大怒:“你看看你这只脏手在干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铁翼的手臂用力,把她搂进怀里:“没有,什么都没有,纯粹是习惯动作。 ”
“五哥,什么好风把您吹来了?”楚卫红刚刚三十八岁,但却有着累赘的体 形。也许是走得太急,他有些气喘。这让铁翼很惊讶,因为他知道楚卫红是一刀 一枪拼起来的狠将。但楚卫红这副样子,根本就像个养尊处优的大财主:“当然 是北风,不然我怎么会被吹到南山来?”
“五哥开玩笑了,孟老板最近越来越漂亮,听说生意也是越做越好啊。”
“楚经理不肯去,我那里怎么会好得起来?”
楚卫红亲自陪着他们在店里慢慢地转着:“孟老板对什么东西感兴越,请尽 管吩咐,我会派人把仓库都搬出来供您挑选的。”
“楚先生,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何凤?”
楚卫红摇摇头:“没有,五哥。”
“何凤有件紫貂皮大衣很不错。”
楚卫红恍然在悟:“噢,您和孟老板是来挑大衣的。五哥,说实话,八珍的 那件大衣是跟苏联人做买卖,俄国鬼子送她的。我们这里还真没有那种上品的服 装。”
铁翼皮笑肉不笑地吱出牙:“你不会是在告诉我你没有办法吧?”
楚卫红自豪地挺起胸膛:“五哥,不是我吹牛,别的不敢说,但是服装这东 西,只要是世界上有的,我楚卫红就一定能搞到。再说,五哥吩咐下来的事,就 算世界上没有,我也要想出办法来让五哥满意。”
孟清华很不满意地哼一声:“我说他刚刚为什么说‘问题是出在人身上’原 来五哥的面子比我大,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有,而我想要的就不一定有。”铁翼 低下头不敢出声。
楚卫红请他们上到二楼:“五哥那句话并不是在说孟老板的面子不够,而是 在夸我,说只要找到楚卫红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但孟老板总是见外,一直不肯 来找我。这也不能怪五哥是吧?”
铁翼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在一边连连点点头:“对,对。”
孟清华背着楚卫红在他的手上狠狠掐一把。铁翼大叫起来:“啊!”孟清华 的脸不由羞成红色。
二楼是卖帽子的地方,楚卫红领他们走到一个小柜台前,拿过了一项帽子: “孟老板,这顶帽子也是上等貂皮的,您看怎么样?”清华接过戴上。楚卫红为 她拿过一面镜子,清华对着镜子照来照去。铁翼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没见过清 华如此认真、专注的样子。现在的清华的确有着严肃的美丽,高贵的帽子衬托着 她那张高雅的脸。铁翼不由为之目眩。清华转过头,见他正含着微笑温柔地望着 自己,清华的心中感觉到一种盼望已久火热,她把身体的重量全靠在铁翼的怀中 :“你看怎么样?”
铁翼凝视着镜子里的清华,“美,美极了。楚经理,这帽子多少钱?”
“这是小店压的箱底的招牌,不卖的。但却可以送给孟老板。”
“这怎么可以?”
楚卫红的脸上露出商人们特有的微笑:“我送孟老板一顶帽子,再跑到苏联 去千里迢迢地买大衣,五哥总不好意思在这里只买一两件东西吧?自然不会让小 店赔本。这还是小事,只要我们把五哥和孟老板来这里买货的次数加上十倍地传 出去,那南山服装大楼都可能被人群挤塌了。我是一个商人,商人送别人东西的 唯一目的就是赚更多的钱。”
铁翼笑起来:“既然楚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买几套衣服再说,好不好? ”
楚卫红请他们来到贵宾休息厅,把里面的几位老客请了出去,并跟他们说, 五哥来了。
人们对这个理由都给与充分的原谅,因为大家都希望离五哥远点。而后楚卫 红把大楼内所有的技术人员都找进来,请他们到内室去为清华量尺寸,自己则陪 着五哥坐在外面等。
铁翼虚心地向他请教生意,楚卫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裁缝们抱着 一堆堆的服装出出进进,铁翼不时被召时屋中去看这件衣服如何如何,那双皮靴 怎样怎样。选好衣服的式样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外面的天光已经暗下去。铁翼 捂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把清华拉进一家小吃店。清华皱起眉:“我们换一下地方 好不好?”
“哇!刚刚我们订了那么多的东西,付定金时我把兜里的钱都拿去给他,只 剩三块钱。我们省一省好不好?”
“别在这里哭穷,楚卫红哪里敢收你的什么定金?你五哥是全市的有名的黑 洋蜡,怎么点都不亮。楚卫红这么精明的人,还会被你那谦虚的外表骗到?”
铁翼不理她的不满,把她按坐下去:“两碗馄饨,两个吊炉饼。”饼和馄饨 几分钟端上来。清华好奇地看着铁翼抓住饼的中央,把一张好好的饼拎成网状: “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你就不是劳动人民。”铁翼就着馄饨开始吃饼,“我也不知道这饼是 怎么回事,但这东西很好玩是不是?”
“你多大?只知道玩?在楚卫红那里装得满像个人,一出来就原形毕露。” 清华低下头去喝馄饨:“你挺会吃吗,这东西不错。”
“吃,有很深的学问。什么时间吃什么东西,在哪里吃,吃东西用的筷子、 碗该是什么样子,这都不能搞错。”铁翼大口大口地喝着热汤,“老板,有没有 香椿?”
清华用大勺一口一口慢慢地喝汤:“这些事情你都懂?”
“皮毛,皮毛。”铁翼的样子很谦虚,“我只知道冬天饿的时候要喝热汤, 请朋友吃饭要上大酒店。”
“用你放屁!”
“这个帽子真的很美,你戴着它骂人的样子很漂亮。”
“你有没有个正经时候?”
铁翼坚决果断地一摇头:“没有。”
吃过饭出门时,天已经全黑下来。铁翼搂着清华的腰慢慢往回走。清华注视 着街两旁向前延续的路灯轻声地问:“你为什么跟家里人吵得那么凶?”
“没什么,只是心中不满。”清华把手从肩上翻过去轻轻抓住铁翼的衣领。 扬着头看他那张忧郁的脸:“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铁翼微微一笑:“真的没什么。最近他们让我做的事太多了,先是从圈子里 退出来,再是应筹朋友,还要认叔叔,昨天我刚考完试今天早晨他们又逼着我出 差去什么上海。我说过几天等考试成绩公布以后再说。他们就搬出各式各样的帽 子,棍子批我。我怕谁呀?不服就挫。”
“其实,我他们也是为你好。凤院将来不还是你的吗?”
“凤院永远是我们五个的,我到不是嫌他们派我工作。只是他们一个个说话 的语气让我烦。大哥和三哥还可以。剩下的人都把我当流氓看。由其我爸,动不 动就说我除了败坏你的名节以外什么都不会做。”
清华把重心从他的身上移开,并从他的手臂中轻轻挣脱出去:“可是你不但 没做,连想都不去想。”她的声音中着说不尽的怨苦。
走进银座的后院,铁翼的脚步有些迟疑,清华很奇怪:“怎么了?”
铁翼没有回答,他凝视着地上被踩得乱乱的雪思索一会,轻轻地打开后门, 楼道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跟他们出门时的样子很不相同。清华微微一笑:“这 是你们东山干的?”
“应该是,除了他们,谁还敢明目张胆地私闯民宅?”铁翼像猫一般轻捷地 窜到楼上,推开屋门,刘善和花连正在里面对吴郡大献殷勤。清华跟在他身后走 进来。看到这副景像不由摇头:“吴郡,不知道东山凤院没一个好东西吗?小心 被骗到什么陕西农村卖掉。”
“我们怎么会做那种事?”花连为吴郡倒满茶水,“你们老板戴的帽子很漂 亮,你问问她在哪里买的,赶明天我买一顶给你。”吴郡笑着放下茶杯站起身: “大姐,我下楼了,三哥四哥,你们坐。”走到门前,她回过头:“五哥,还要 点什么?”
“泡一壶菊花茶。”铁翼在躺上躺下去,点燃一支烟。清华瞪他一眼,取出 一支烟灰缸放在他手边。花连羡慕地看着,说:“我说,我们把对面那间屋子收 拾好了,但看起来,我们搞错了是不是?”
清华在离铁翼很远的地方坐下去:“没有。你们家老五要是敢碰一下我的门 ,我就打断他的狗爪子。”吴郡端着茶走进屋子,为铁翼倒上一杯菊花茶,而后 连茶壶一起放进托盘摆在他手边,走下楼去。
刘善也忍不住叹息起来:“他妈的,我说你怎么随便找个借口就离家出走。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的生活。看起来明天我也得给你三嫂开一间咖啡厅。”
铁翼咧开嘴吱出牙,得意地笑起来:“人和人不一样,就算你开一间咖啡屋 也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你们两个大架光临,有什么吩咐?”
“我操。”花连喝口茶水,“你都跟我们划地绝交,我们还有什么权力来吩 咐你?只不过是做哥哥的犯贱,巴巴地来给你搭窝筑巢。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 等着您回来,问问您有没有兴趣赚个六、七十万块钱。好去买一台奔驰或者宝马 之类的汽车。”
铁翼的脸不由红起来,清华吃惊望着他:“你还没忘记什么是害羞?”
“这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留下的光荣传统,他怎么会忘?”花连毫不客 气的揭露他,“我说少爷,有没有心情去捡人民币?端茶倒水的事您肯定懒得去 做,但不至于连几十万块钱都不值得劳动您的大架吧?”
“我去,我去。”
刘善跟花连站起身:“明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九点半的时候朱宏友会开小 菲的车来接你。啧啧,可怜的孩子,车都不是你的了,也难怪你不高兴。”
“我不是因为车的事。”
“是因为老爷子说你夜不归宿?好好地道个别,这次一去,有可能要一个月 回来。不耽误你时间了……”
“一个月?”铁翼皱起眉,“我今天在楚卫红那里订了衣服,说定十天后交 货,怎么一去就是一个月?”
“三哥会帮你摆平的。”
清华把他们送走,转过身:“我算服了,他们到真有治你的法子,我得跟他 们好好学学。”
“不是他们有办法治我,而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恰到好处,使我不能拒绝。话 说得很清楚。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今天的心情很好。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今天你真的很美。”
清华冷冷的哼一声:“别在这里献殷勤。我还能上了你的恶当?滚回自己的 屋子老老实实地别进来!”
铁翼端起茶慢慢地品:“不了,我已经很习惯在这里为你守夜。我问你,你 喜欢奔驰还是宝马?”
清华走到他旁边,在厚厚的地毯中坐下:“我真的很漂亮吗?”
铁翼望着她,默默无语,渐渐的,清华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种十分奇怪 的光茫。他的脸部肌肉也开始抖动,额角渗出汗水。
清华伸手去摸他的前额:“你怎么了”
铁翼的手闪电般地抓住她的手腕。
“铁翼!”
铁翼一惊,他看看清华,长长叹出了一口气,靠回了躺中去。
清华再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铁翼点燃一支烟,“有一件事,一件很奇怪的事每次。每次我 全神贯注于女孩子的时候都会想到的一件,也许是一个梦吧。清华,你有没有去 过风园?”
“风园?侍郎墓是不是?”清华倒一杯茶问。
“是啊。”
“很小的时候去过。什么侍郎墓、石门,你知道石门吗?就在你们学校旁边 ,没什么好看的。”
铁翼往烟缸中弹掉烟灰:“也许他妈的风园里面的鬼。对了,你到底喜欢哪 一种?”
“两种我都喜欢,你自己选就好了。”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清华回头瞪着他:“你买车干我屁事!”说完她爬起身要回房。铁翼一把揪 住她,把她抱进怀里。清华转开脸不去看她,铁翼叹出一口气:“不管你高不高 兴,你今晚都要在这里陪我,要知道,我一走可就是一个月。”
“你真的这么在乎我吗?”
铁翼点点头。
清华望着他的眼:“你有没有吻过女孩子?”
铁翼摇头:“我不知道。”
“傻瓜!你什么都不知道!”清华对着他的肚子狠狠地打一拳,跳起身来: “死了得了!”
“我真的不知道嘛!”铁翼为自己辨解着,“那你有没有吻过男生?”
“没有!”清华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们这一代人不像你们,随随便便地骗 别人,随随便便地骗自己!”她回身要走,铁翼再次拉住她:“留下来陪我,好 吗?”
清华无奈地叹口气,在他身边的地毯上重新坐下,慢慢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