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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龙族》作者;多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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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二十五章

 

  正午的阳光十分温暖地照在铁翼的身上,铁翼随口哼着跑调的民歌悠闲的合 着双眼,离下午上课还有半个小时,他很希望自己能抓紧时间睡一觉。父亲和大 哥星期四便要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美国?那里的人都 讲稀奇古怪的语言,干他妈稀奇古怪的事。电影,电视里铁翼见得很多,他认为 美国人都是神经病。但二爸他们却说美国人的人性和人际关系与中国人没什么太 大的差别,并不像报纸上常描述的那样没有人情味。到底是二爸他们说得是真的 ,还是应该相信报纸和电影?铁翼不知道。

  “你说,你要走,不再……”安润杰突然用十分深沉的嗓音开始说话。

  铁翼皱起收打断他:“我没说我要走,我是说我爸爸和哥哥要走。”

  安润哈哈大笑:“不是,我在背一首诗,这首诗就是这样写的。”

  “你他妈的能不能安静点?晒着太阳也要想诗?你以为你真是文人吗?现在 ,我才是文人。只有我才是有权时时刻刻去想着吟诗做画。”铁翼坐起身,“而 且,我不是说过,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叫诗吗?我跟你说润杰,做文人很烦呐,昨 天市报社的一个小子来找我,说话比拉屎还难懂,动不动就跟我来个引深比喻之 类的东西。你猜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写了一本小说,拿到我这里来想让我掏钱帮你出版,并且可以在小说上 与那是我们俩合著的。还说赚到钱以后我们可以如何如何分成,我占七,他占三 之类的事。”

  “那小说你看了?”

  “看了三页,我根本就看不懂。那文言酸了吧唧,故做深沉。被我连人带书 一起扔出门去。”

  安润杰白白眼:“你就不能对文人好点?我们可不是什么无赖。”

  “哈!弄虚作假,比无赖还无赖。无赖不过是骗两个钱花,他是连钱带名都 要骗。不过说实话,我说把他扔出去,只是夸张。我对他说最近我很忙,让他过 半年再来找我。”铁翼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他的双眼跃过安润杰望向街口。

  安润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有三个人正向学校大门走去:“怎么?”

  “让我看小说我看不懂,但这三个小子肯定是来找茬的。”

  安润杰被吓了一跳:“谁敢找你的茬?”

  “你真愚昧,他们当然不敢找我的茬。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

  于是,安润杰也挺起胸膛,和铁翼一样瞪大双眼看着那三个人。那三个人溜 进操场,在嘻闹的学生当中转几个圈子,便进主楼去了。安润城见他们没了踪影 ,很觉得有些无聊。他侧过头瞧瞧铁翼,却发现铁翼已经合起双眼开始养神。

  安润城试探着开口:“老铁,我也正在写本小说。”

  铁翼吃惊地睁开眼:“你?你写个屁?”

  “真的。”

  “噢。”铁翼又闭上眼。

  “老铁,我想问你,我,想问你,问你……”安润杰吞吞吐吐地说着。

  铁翼只得再次眼开眼:“你想问我什么?”

  “我,就是,就是……”

  “我操!中国话都说不明白还与什么小说?你别在这里恶心我。”铁翼突然 明白安润杰要问什么,他挺起腰,“他妈的,你要问我那种事情对不对?”

  安润杰红着脸点点头。

  铁翼啐一口:“不就是跟女人睡觉吗?脑袋里都想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讲 的?”

  “我想……”

  铁翼摇着头打断他:“不要想,不要想,小孩不大点,什么都想知道。等你 过了二十岁想不知道也不行。可现在,我绝不能告诉你。”

  “你也不大呀。”

  “少废话,我警告你你不要打挠我。我十年八年才有这么一次晒太阳的机会 ,你让我高兴点。要知道……”铁翼突然住口,一个如同拆断树枝似的声音从远 处的教学楼内传入铁翼的耳中,铁翼把手伸入怀中边站起身。

  安润杰好奇地问:“怎么啦?”

  “有人放枪。”

  “我怎么没听到?”

  铁翼拉着他闪入一个门斗。对面的校园中,那三个人飞奔出来。铁翼保持着 随时射击的警觉,注视着他们越跑越远。而后,他把枪收进怀中。安润杰激动地 喘着粗气:“你干么不拦住他们?”

  “我为什么要拦他们?”

  “刚刚一定是他们在放枪。”

  “当然。不过老弟,那不关我们的事。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年青人要稳重, 千万千万不要慌。”

  安润杰不等他说完,就像兔子那样地窜入校园。铁翼摇摇头,他很羡幕安润 杰这种年青人的冲动。于是,他靠回墙角去晒太阳。迷迷乎乎中,他的脑中浮现 出宋宁的样子,他不由一笑,因为他从南方回到家里的第一天就遭到老爷子一顿 臭骂。但爸爸最终还是原谅了他。“少年急色”必竟是谁都可以理解的。

  那几天他和宋宁时时刻刻在一起,从没分开过。他们一起游海、逛公园,当 然也在一起吃饭、睡觉。想到这儿,铁翼的心中不由开始发慌。他不由叹出一口 气。宋宁不肯嫁给他,因为她认为他永远是一个流氓,外面一定少不了十七、八 个女人。虽然他千方百计使宋宁相信他跟孟清华之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更不要 说田素和让他痴迷的叶玲。但宋宁认定他即便现在安份守己以后长大了也绝不会 在家里好好过日子,何况铁翼这样著名的流氓要跟比他年纪大的女人结婚,纯属 天方夜谭。十有八九是为了谋夺宋氏的财产。

  虽然有几次他把宋宁折磨得要死要活,宋宁被迫答应了他,但宋宁也同样有 机会搞得他被逼无奈,不得不发誓绝不娶她。“我绝不会去找其他的男人,也不 会嫁人,一辈子就只有你一个,我还可以给你生一个孩子。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 孩子?你看,我是不是很好?我允许你去找情人,去找老婆,而我永远是你一个 人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但我绝不会嫁给你,你以后肯定要出去乱搞女 人,我才没心思跟那些人吃醋哪。”

  铁翼闭着眼仰着头,他搞不懂为什么她不做自己的老婆就会不吃醋。但现在 ,他回到家已经有两个月,跟宋宁有两个月的时间没见,想娶他的心情也就不翼 而飞。他现在认为宋宁不同意嫁给他是很对的,也许是本世纪以来全中国仅次于 改革开放的最明智的决定。

  他对她有一种强烈的需要,但没有更多的向往和依赖感。他相信宋宁对他也 有同样的感觉。她会不会像她标榜的那样不去找别的男人,不去嫁人?铁翼不知 道,一种没有根据的,即苦涩又甜蜜,甚至不时有种酸酸的滋味的理由使他相信 她说的话。但在相信的同时,他总认为自己现在不正常,连这种话也要去信。有 了女人之后,男人是不是就要变得很无聊?

  也许是怕他无聊一般,警车和救护车的叫声打破他身边的宁静。铁翼揉揉眼 睛坐起身体,发现七八辆警车夹着两辆救护车疯一般地飞驰过来,大有对付武装 悍匪之势。

  叶玲不等警车停稳就打开车门一步跳下去,向新区中学的校园里狂奔。潘志 刚也在拉起手刹车的同时冲出去。叶飞从车窗中探出头认真仔细地端祥着铁翼: “你剪的这个头倒满有些人模狗样。潘匪!叶玲!五哥在这儿!”叶玲和潘志刚 又冲回来。叶玲扑到铁翼身边:“你,你有没有事?”

  铁翼迷惑不解地望着他们:“没事。”

  潘志刚长出一口气:“妈的,他们说你遭了枪击,生命垂危。为什么你会没 有死?”叶玲似乎也很不理解,更好像对铁翼依旧活着的事实相当的不满意。她 不再看铁翼,转身回到车里。

  铁翼的心里不太舒服,他点燃一支烟:“看起来你们都在盼着我被什么人干 掉。”

  叶飞懒洋洋地推开车门,把两只脚伸出车外,但并没有下车:“苍天在上, 我绝没有盼着你被干掉。但说句心里话,我很希望你在某一个日出的清晨突然无 疾而终。”

  潘志刚啐了一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还什么日出的清晨,无疾而终 ?太阳不出来他便死不了吗?他这么年青,又怎么会无疾而终?不过说实话五哥 ,如果你能晚死半年,那对我们会起很大的帮助的。所以我绝没盼着你现在就死 。”

  叶飞瞪起眼:“你的意思是再过半年,等他长大一点,他就可以无疾而终吗 ?”

  铁翼无聊地叼着烟,他发现自己没什么人缘,于是低下头去。潘志刚走过来 ,在他身边坐下:“五哥,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来,鼓 起勇气,生活的道路还是很漫长的,你一定要再坚持半年。否则,市里非鸡飞狗 跳墙不可。你在这里呆多久了?”

  铁翼看看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八个月。”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叶飞没理他的马虎眼,直接了当的问。

  “有。”

  潘志刚马上从兜里取出烟,递给他一支:“来,五哥,续上。”

  铁翼接过,就着手中的烟蒂点燃。叶飞也从车上窜下,凑过头:“五哥,那 些人有没有特征?”

  “有,都穿着警服。”铁翼伸手指着忙碌的人群:“瞧,还有穿白大褂的。 ”

  潘志刚咧开嘴,“你能不能不闹?薛金宝我们已经抓到,不过那是一个老犯 ,屁都不放一个。”他随手把一张纸塞进铁翼的兜里,“我还以为是他的余党来 报复你。你一定能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但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叶飞无所谓地打量着四周:“五哥,别跟我们抢功。那对你的威信没什么好 。”

  “我去是犯罪,你们去是持法。”铁翼站起身往校园走。

  “五哥!你看到了什么没有?”

  “烦着哪,别理我。”

  潘志刚和叶飞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虽然他们发现了一个叫安润杰的,自告 奋勇见过目击现场的学生,但他们依旧得不出什么好的结论,只有收队回局。并 用花言巧语欺骗叶玲,让叶玲写报告。

  叶玲突然从桌面上抬起头:“他说烦着哪,那是什么意思?”

  “谁?”

  “铁翼。”

  “那是让我们别理他。”

  叶玲哼一声:“你们俩怎么能当警察?他肯定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叶飞无可耐何地摇头:“小妹,你马上就要调走了,能不能别替五哥操心? ”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飞张嘴想说什么,但终摇摇头:“没什么。”

  叶玲盯着哥哥,过了许久,也叹出一口气:“我在想,铁翼那句话绝不是无 意说的。我认为,有人公然在五哥的学校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对萧重开枪,绝不 单单是对萧重去的。也许他们是想对市里的宣布,五哥已成为历史。”

  潘志刚豁然站起:“不错,而且市里的人会因此而恢复大闹。那么我们抓刘 楠而造成的那种平静就会被打破。”

  叶飞烦燥的对潘志刚挥挥手:“你能不能不激动?他妈的市里那群散兵流勇 莫非都是傻子?他们难道就不知道五哥是借老子余功发达起来的花花公子?”

  潘志刚笑着坐下去,“那些人一直认为五哥是自己一刀一枪拼起来的,他们 也会一刀一枪地拼成另一个五哥。”

  “这没什么好笑。”叶飞搔着脑呆边挖苦潘志刚,“你是这里的刑警队队长 ,市里大乱起来你觉得很满意是吗?我们已经抓到了刘楠,他的手下已经开始供 认他扩张地盘并且犯毒的事实。更何况,我们找到了那个薛金宝,虽然那小子咬 牙认命,死不吐口。但我想,铁翼肯定能找出他的后台。那时候我们的功劳就足 够了,李叔也可以拿着这些案件一直吃到他退休以后回家当老本。我们现在需要 的是平静。平静,老弟,你懂不懂?”

  叶玲再次从桌面上抬起头:“那么南三儿,猴子和八珍呢?”

  叶飞把身体缩进沙发中,仰起脸看天花板上的大吊灯:“只要他们肯从安份 守己,那么谁又会在乎他们杀过多少人,放过多少血?”

  “你这儿一点正义感都没有,亏你还是我哥哥,你跟铁翼简越是一模一样。 ”

  “嘿、嘿、嘿!小妹,别把事情搞得太大,上纲上线地说我没正义感。国家 在发展,社会在前进。犯罪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做为警察我们应该制止他们。但 是小妹,你要记住,把他们都抓起来没什么用处。城里会出现新一批罪犯,组织 新的团伙。那些人将吸取他们前辈所犯错误的教训而变得更狡诈、更残忍。那些 人会把市里搞得更乱,会有另一批无辜的人成为他们新的牺牲品。只要有钱,只 人们有钱在背后盯着,是什么都干的。所以南三儿他们这些老家伙如果能安份守 己起来,市里的治安将越变越好。帮派组织是最难取替的犯罪行为,每一代统治 者都要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别把我跟你的白马王子列到一起,我跟那个小流氓 不一样。”

  “什么白马王子?!”叶玲大怒。

  “铁翼,小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到铁将军那里讨一个上尉的军御,还 要强烈要求到遥远的海南去做副总经理。我希望这是因为你,突然不想再写那部 女警察的传奇小说而想改换一下内容去写一位靠着军队做买卖的女商人。副总经 理?我希望你别把那正在开的公司搞砸。但我更希望,你别指望铁翼会千里迢迢 的追到海南向你求婚。”

  “我要去海南不是因为铁翼!”

  “不是因为铁翼?!”叶飞的声音也高起来。“从父母见背以后,是我看着 你长大的。我很少问你的个人私事,但我是你哥哥而且我不是不懂人情事故的傻 瓜。我不知道你和铁翼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你和东山凤院有什么神秘的瓜隔。 但我知道铁翼确确实实是一个流氓,他的骨子里流着阴损毒辣的血液。我承认我 对铁翼在好感,因为他十分聪明,善于抓住时机使别人误认为他是一个好孩子。 但你不要把我跟他并列在一起。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也不是一个坏人。”

  “我说你跟铁翼一样,那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叶玲见哥 哥真的生气来,不由软下去。

  叶飞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小妹,我真替你担心,你了解铁翼简直就像农民 了解大粪一样。他随口说一句话,你都能猜到他的心底。没错,铁翼现在一定很 烦。他也像我们一样,希望这座城市悄默声息地安静下去。这是对五哥权力的挑 战,五哥的威望必然一落千丈。但他对此无能为力。因为,他现在是个好人。”

  志刚见屋中的气氛平静下来,便开口说话:“阿飞,虽然你是个好人,希望 那些人为良心遣责从此洗手不干。但看起来,那些人中肯定有一个是没有慧根的 ,你看会是谁?”

  “都有可能。南三儿突然整理人事,八珍在从外县招集刑满释放份子。猴子 虽然没什么动静,但他是这些人中野心最大的。再有刘则云和孟繁被踢出南山后 会不会急于竖立威望。杜大勇手下那个叫单晓东的人,外号叫豺,是最阴险的杀 手。这些人都有可能。”

  电话铃响起,志刚抓起电话:“喂,局长。”

  李剑的脾气似乎很大,叶氏兄妹离老远就可以听出电话中的火药味,志刚连 声答应着什么,然后放下电话,“局长问为什么五哥会没死,还有让我们不要去 管新校的事,他和田维弘两个急于给刘楠结案。”

  “新校的事不是什么小事,新的风暴就要来临。”叶飞像一个看透人情的哲 人。

  潘志刚恨恨地指着他的鼻子:“还紧着表白自己跟五哥不是同一种人?五哥 刚投到文人的名下,你也装出一幅作家的样子。说话晦涩难懂,还什么新的风暴 ?酸!”

  “你也很文学吗,不也在说晦涩难懂?我这不是在学铁翼,说话文雅是每一 个高尚青年应该养成的良好习惯。再说,铁翼算什么文人?你听听他们说的话: ‘烦着哪,别理我’。那都是什么话?没半点水平,一听就知道是高中文化程度 。别以为他拜了文人为师就可以变成一个文人。局长和厅长急着给刘楠结案,关 我们屁事?”

  “他让我们把薛金宝的嘴橇开。”

  叶飞吱牙一笑:“这个老狐狸还满奸的,知道那是一场大的功劳。喂,你看 他会不会抢我们的功?”

  “肯定会,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先别告诉他我们已经买通了五哥的事。”

  “警匪勾结,李叔知道这事肯定会扒下你们的皮来!”叶玲把卷宗合上扔到 他们面前,“写完了。”

  铁翼站在跑道边上,看着父亲和大哥走上舷梯进入机舱。他随便地对着飞机 摇摇手便坐进车里。伯桥平稳的起动车子,向机场大门开去。倒后镜中,飞机在 跑道上加速,并飞离地面,铁钟昆的泪水在飞机离地的瞬间顺着脸滑下来。铁翼 把头转向窗外,装出一幅没看见的样子,而铁菲则趴在爸爸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铁翼只有转过头:“你凑什么热闹?”

  “我不要嘛!你总对我凶巴巴的,大爸和大哥从来不对我喊!我要去找大爸 !我不要见你!”

  “不许哭!随便办个护照你就可以去了吗,有什么了不起?放署假我带你去 。”

  “你骗人。”

  “我不骗你。”

  “你说放暑假带我去南方,你骗人。”

  “是吗?”铁翼怔了一下,“那么放寒假我带你去。”

  “说定了?”

  “还有大半年,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准?”铁翼随口嘀咕着转回身:“老叔, 这次我爸和大哥去了,二爸他们就有机会可以常来常往。而且,爷爷说要回来找 一个好的保健医生一起去法国或者德国养老,你应该有机会能看见他。”

  铁钟昆脸上的肌肉不禁抖动一下:“我听大哥说了,不过,老爷子到现在也 没吐口说要见我。”

  “我看还行,据说爷爷现在已经开始骂你,而且越来越频繁。”

  “真的吗?”铁钟昆的脸上露出几丝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爷爷有没有提我?”

  “没有!”

  “我又没惹你,干么这么凶!”铁菲嘟起嘴缩起身子。

  “你没事少惹我。我问你,你干吗把我的事对清华说?”

  “有什么了不起?她又不是外人。”

  “她不是外人?你哥我是外人?以后你记住,家里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

  “我不!你干吗总说我?”

  铁钟昆瞪起眼:“你哥哥说你,你老老实实地听着。这一段时间你大爸太惯 着你。你知不知道凤院是什么地方?你随口说一句话你哥哥也许就会送命!以后 记住,外人就是外人,不能对任何外人说你哥哥在干什么,将要做什么,以及现 在他在哪里,等一下他又去哪里。甚至这是你哥在什么什么地方给你买的东西都 不能讲。在外人面前,你没有哥哥。”

  铁菲听不懂,她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望着父亲。她妈妈笑着把他搂进怀里:“ 你不懂这些事情,不过没关系。你大爸走了,你哥哥绝不会再惯着你,他会一点 一点教你的。你最近确实很不像样子,怎么可以和哥哥顶嘴?”

  “我就是要和他顶嘴,谁让他到处欺骗女孩子?当女孩子都是好骗的?”

  “住嘴!”铁钟昆气得点上一支烟:“你这个败家丫头!不许编排你哥哥的 不是!你爹不听爷爷的话,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没看到吗?”

  “你们都说我,我要去找大爸。”铁菲又哭起来,而且是一副十分伤心的样 子。

  “哼!我到要找大哥问问他怎么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铁菲闭上嘴不敢再说话,车沿着机场路平稳地前进,路两边的树飞快地向后 移动。

  铁翼的心情也越变越坏,从周一萧重遭枪击至今已经三天过去,可凤院连一 点线索都没有查到。那三个人如石沉大海地消失了。据伯桥估计那是三个外地人 ,被特意找来干这事,办完事就走。那是不会留上任何破绽的。除非那些人在外 地犯事,把这个案子再供出来。铁翼赞同伯桥的这个推断,同时也赞成伯桥的第 二个推断——这事是候深干的。

  南三儿希望城里平静下来。八珍给自己来过电话,希望东山集团与珍翔集团 能建立一种良好的关系,并直言她不会插手市内。杜大勇没这个胆量和实力,刘 则云跟孟繁时时刻刻在提防南三儿来要他们的命。这肯定是候深在搞鬼。

  电话铃响起,铁翼拿起电话:“铁翼。”

  “老五,查到了。”二哥的声音中透着逍遥自在,“宋宁的本领的确不小, 看起来我们以后也得南来北往多些朋友。”

  “那是我媳妇的本领大,你跟着高什么兴?”铁翼咧开嘴笑道。

  “少屁话,薛金宝的真名叫邱申帮,是张家口的人,他一直跟汕头高干。”

  “汕头高?高云?”

  “高云。”

  “知道了。有没有什么把柄?”

  “烧酒家家有,不漏是高手。”二哥似乎在吃着什么。“我说,大爸走了吗 ?”

  “走了。”

  “噢,那这次宋宁去,你可注意点。高云实力不怎么样,名头却不小,而且 他是个死缠硬泡的人。不行的话,你把伯桥调过来,由我亲自带队去帮你开腚。 ”

  “忙你自己的吧,有人去干这个脏活。”

  二哥沉默一下,“老五,听说你跟警方勾勾搭搭,有点分寸。凤院的安全归 你管,我无权插手。不过,潘志刚和叶飞对你绝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好感。我不想 你以后落下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

  “你反对?”

  “我到不反对,只是想提醒你注意点。我们必竟是生意人,赚钱是我们的本 行。只要你能保证凤院安安全全地赚钱,就算你自己要去当警察,我也不会反对 。”

  “知道了。”

  “大哥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

  “那两头烂蒜哪?”

  “还不知道。”

  “我看他们不会反对。不过就算他们反对也没关系,三比二,去干吧小伙子 。保持一定距离,打擦边球。绕红灯走。”白启似乎终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顺 便问一句,你那个澡堂子怎么样了?”

  “批下来了。”

  “很好,我看有了那玩意,以后家里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好。开建了吗?”

  “已经开工。”

  “多建几个单间给家里留着。二哥现在泡惯了热水澡,回去后要是没有的话 会受不了。”白启说完重点就断断电话。

  铁翼回过头看看叔叔:“老叔,晚上叶老爷子去你那里吗?”

  “去。”铁钟昆边点头边说:“你也一起去吧。”

  “我可是饭桶。”

  “军队里别的没有,就是饭桶多。”

  “那好极了,可不可以带上叶飞和潘志刚?”

  铁钟昆严肃认真地看他一眼:“那到可以。不过,你不要在军部里谈凤院的 工作。你们吃完饭去家谈好了。”

  “是。”

  “另外,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玲……”铁钟昆盯着侄子,过了许久,“ 算了,你们年青人的事,自己去处理。”

  “是。”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二十六章

 

  车到军部,铁翼吩咐伯桥给潘志刚、叶飞打电话,请他们来吃饭,当然也免 不了叶玲。然后,他又吩咐穆华去南山服装大楼取一本时装画册来,领着沮丧的 妹妹坐在将军办公室里挑选衣服的式样,铁菲见到款式各异的新奇服装便重新叽 叽喳喳起来。

  叶飞和潘志刚很快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但他们显然是很懂规矩的人,闭口 不谈公事,纷纷围在铁菲身边帮她选衣服。并且苦口婆心地劝铁菲,衣服,是要 配珠宝的。叶玲甚至回家取来一本珠宝店的介绍书。铁翼咧开嘴笑,这些人卖的 都是空人情,临到最后还得自己在帐单面前挺身而出。但铁菲很高兴,一定要马 上开饭。伯桥尽到了当晚辈的责任,陪着两位老将军一杯杯地往下干。叶飞与潘 志刚免不了胡说八道,互相攻击,偶而会联合起来对付铁翼。而铁菲则在一边哈 哈地笑着。除开叶玲一直不大高兴以外,这一餐大家都吃得满好。

  叶飞和潘志刚一左一右陪着铁翼坐在将军家的花园中,勤务兵送上茶水,三 个人开始饮茶。叶飞笑笑:“五哥,这里已经不是军部,我想,你可以收起嘻皮 笑脸谈些正经事吧?”

  “正经事?”铁翼慢慢品茶并抬头看他,“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正经事。薛金 宝的真名叫邱申帮,是张家口人,一直跟一位汕头的商人高云干。”

  潘志刚抬起眼皮:“你是说汕头高?”

  叶飞一怔:“汕头高是什么人?”

  “商人。”潘志刚随口回答,并点燃一支香烟。

  “你是说,那个什么高云像五哥一样?”

  “不太一样。”潘志刚上下打量铁翼,“五哥只是个做买卖的,而高云是个 商人,什么赚钱他就干什么。五哥,我不怀疑你消息的正确性,但你能不能告诉 我一些有关线索?”

  “没有线索。”铁翼依旧饮茶看月,似乎心不在焉。其实,铁翼心中烦得要 命,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今天晚上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五哥,有事吗?”叶飞从他的脸上看出烦躁,“有话直说。”

  “没事。”铁翼放下茶杯,“我该回家了。”

  潘志刚推开双手,“你干么要回去这么早?才八点半。”

  “我要写作业。”铁翼瞪起眼。

  叶飞拦住他:“五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这不关我们的事,你没有 理由让我们的心情也变坏。说实话,那个什么三头高或四头高跟我们一点关系也 没有。他肯定是想要橇你的地盘,也许,希望以后在边境上插一手,从此不必倒 卖六四手枪而卖个什么苏二七或米格二十八。如果我们肯等到高云倒卖飞机时再 抓他,只要抓一次,市局全局十年的经费都可以解决,说不定卖飞机时我个人还 能挣点小钱,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

  “五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市里乱得像一锅粥,你的同班同学萧重躺在医院里,十有八九死掉了。南 三儿,猴了,八珍,甚至赵天城,杜大一类的人都举起一面大旗鼓锣打鼓地张罗 人马。这两天儿,仅仅是两天,小九盘和赵天城手下的阴子兄弟,金鹏展等就发 生了三次冲突。各有损伤。而赵天城和刘则云却拒不出面,他们分明是纵容手下 想分个你高我低出来。杜大勇不知是被车撞倒还是睡错了傻子,经常在公众场合 下出言不逊。矛头直指南三儿和猴子,骂南三儿无能养出刘、孟两个祸害,说猴 子没有人性对迟金豹的死不莫不关心!”

  “这干我屁事?”

  “你是五哥!当然干你屁事!”

  “我是五哥?不,队长。我曾经是五哥,现在我不是,曾经我要出面卫护自 己的尊严,东山凤院的荣誉以及,我爷爷创下的规矩。但现在,这座城市里已没 有规矩二字可言,这个国家里的人也不懂得什么叫荣誉。钱,队长,钱。做为五 哥,我的地盘乱成这个样子是不可容忍的,那证明我狗屁不懂。但做为商人,这 样乱却可以使我赚到更多的钱。因为他们这样大闹就免不了犯错误,免不了落下 把柄在你们的手中,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抓住他们。那样,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 力清除掉一大批竞争对手。想想吧,对苏贸易马上就会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这 些人都会想尽办法冲上去分利益。而我,本乡本土的,怎么好意思制止他们?”

  “好,很好。”叶飞坐去,“五哥,你教会我很多东西,现在我只是不明白 ,我妹妹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

  “我从来没有勾引过你妹妹,每一次都是她来找我。看到今天吃饭了没有? 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板着脸瞪着眼。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我铁翼身上一点好 处都没有,全都离我远一点别来烦我!市里乱成这样,我真的很高兴是不是?我 曾经跟那些人在一起喝酒,称兄道弟。他们见到我必躬必敬,我的希望就是对他 们的命令。这让我恨他们是吗?把他们的钱加到一起再翻十倍都不如我的钱多, 我很怕他们跟我抢买卖吗?我爸爸今天下午刚走,六十多岁的人还要坐飞机,而 我,不但不能想他,还要跟你们坐下来谈公事。然后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东 山凤院,东山的钱多得可以拿来抄菜当晚饭吃都吃不了,我还是要想尽办法去赚 钱是不是很正常?什么他妈的汕头高也来阴我,想到我这里挖钱,他有没有命去 花?我真不明白高云那么有名,怎么会看不透我杀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候深一共只有几千万块钱,他把别人都清除掉也凑不出足够的钱去占领千分之一 的市场,这证明他从没想过为什么要去清除别人。人都怎么了?都疯了。还有你 们两个,当警察很仗义是不是?可你们却在跟我,这个最卑鄙的人做交易。”

  叶飞和潘志刚同时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有什么好笑?!”

  叶飞站起身:“我一直以为你活得很开心。但现在,我想起一句古语,‘永 远别让孩子去做大人的事’。我和志刚要去办案,麻烦你送我妹妹回家好不好? ”

  铁翼无言,转身走进屋中,铁菲见到他便拼命向他招手。铁翼走过去在她身 边坐下“哥,你瞧这件衣服好不好?”

  铁翼看了看:“很好。”

  “是叶玲姐姐帮我选的。你瞧这一套蓝水晶,配到一起会不会很漂亮?”铁 菲又拿过那本珠宝介绍书给他看。铁翼皱起眉:“这是一幅耳钉,女孩子不要去 扎什么耳朵眼儿。找一找有没有卡上去的。”

  叶玲抬起头:“你不喜欢?”

  “我妹妹长得很漂亮,她不必去扎耳朵。”

  叶玲认真仔细地端详他片刻,回手拿起自己的皮包:“小菲的确不必扎耳眼 ,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铁翼站起身:“我送你。”

  “不必,志刚开车来的。”

  “他和你哥出去办事,我答应他们送你。”

  “你答应他们送我?”

  “是。”铁翼随手拍拍妹妹的头,“慢慢选,星期天我带你去买。”

  向大家道过再见,铁翼走上一步为叶玲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自己则绕到另 一边开门上车,他调整一下座位和镜子,发动机器:“你住西岗舰队街是吗?”

  叶玲似乎一惊,她回过脸注视着铁翼:“你还记得?”

  “还?”铁翼怔了怔,“我是看了关于你的报告知道的。不过,我没去过西 岗,告诉我怎么走好吗?”

  “好。”

  铁翼把车调过头,转上大道。路两边的街灯放散着淡兰色的光茫,四周静悄 悄的。

  叶玲坐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些烦燥。铁翼从兜里取出三五递给她,叶玲接过一 支点燃。铁翼看看她,他发现叶玲美丽的眼中蒙着一层水光。那是泪吗?铁翼不 知道。

  车在平静的夜晚向西慢慢地行进。叶玲开口问:“听说从你回来以后,你就 没去过银座,是吗?”

  “是啊。”

  “为什么?”

  铁翼注视着前方的夜,过了很久:“我,现在,清华是个好姑娘。我们之间 ,也从没有过任何的事。我不过是个浪子,一个流氓。干吗要去败坏她的名声? 更何况,更何况现在我有情人,是宋瑞臣的孙女。”

  “啊。”叶玲的声音变得干涩,“你终于不再骗我了,是吗?”

  “我没骗过你。”

  叶玲的目光冰冷,如刀般地射在他脸上。这让铁翼觉得很不自在。渐渐的, 叶玲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温柔,最终如水:“铁翼,记不记得我讲给你听的那个故 事?”

  “记得。”

  叶玲似乎没听到他的回答:“很早以前,人是男女一体的,他们可以知前知 后,呼风唤雨。后来,天神把他们分成两半,于是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寻找自己的 另外一半。铁翼,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另一半。这里向左转。”

  铁翼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他向左转动方向盘,车的后轮开始打滑。铁翼一 惊,双手用力控制舵把,车歪歪斜斜地躲过一棵大树停在一大片散松的沙石中。 铁翼骂了一句:“操!”

  抬起头,他不由呆住了。眼前是一个五、六米高门框样的东西,它的顶端是 一个缺乏立体感的庙顶。门框下有一尊破损的石头狮子。叶玲打开门走下去。铁 翼默默地望着她,叶玲的身体轻轻的,在铁翼的眼中就像小时候王伯讲的故事里 的鬼。叶玲越走越远,铁翼窜出车外飞奔着追过去。在一棵枝岔横生的树下,叶 玲站住:“五哥,记得这里吗?”

  铁翼有一种要吐的感觉,他的身体不由倦缩起来。

  “那是一个秋天,树上还有叶子,不记得了是吗?我还记得,是十月十四号 。你说那是你的生日对吗?那天我在学校生了病,发着高烧,看见前面的那座楼 吗?很远,看不清。那就是我家。坐公共车在风园下车穿过这里,是回家的最近 的路。有一个人从这里跳出来,把我推倒。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哭着喊着救 命,你便来了。你都不记得了是吗?还是你故意去忘记?”叶玲低下头望着半蹲 在地上,捂着小腹的铁翼,铁翼的前额有一片晶亮亮的汗水。

  “别回答,铁翼,千万别回答我。我一直告诉自己,那天你喝得太多,真的 全忘记了。可我还记我记得我全身正在发烧。你的手冰冷。不知道为什么,我真 的不知道,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该是很可耻的事情,可我觉得你抱着我的时候, 我真的很舒服。我盼你一生一世那样抱着我。可你没有。”

  “你吐得很凶,吐在我身上,也吐在你自己身上。我为你擦呀,擦呀,怎么 也擦不干净,我便急得哭起来,可我对自己身上的渍物却毫不在乎。女人是不是 都这样?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如果你不是五哥,我根本就不用去找你。那天 ,我会把你抱回家去,为你洗澡,给你换衣服,让你睡在我床上。如果你要,我 可以陪你一起睡。可你是五哥,那个人一直在叫‘五哥,饶命’。当时,他被你 打得到处爬来爬去,连站都站不起来。你打人的样子真的很帅。为什么你是五哥 ?为什么我知道五哥住在东山凤院?为什么我认为你家里人如果找不到你,他们 会很担心?为什么女人总是脆弱的,为什么我又要哭?我把你送回家去,你家里 的人都很凶。好像不是你强奸了我,而是我强奸了你。”

  “好在陆仁的本事很大,他居然能找到那个差点被你打死的人。后来我记不 得了,只知道他们当着我的面把你抬走。我看着、看着,哭得很伤心。似乎那个 时候我就知道你永不会再属于我。”

  “你真狠心,居然不再认我,还装得那么像。我相信,我相信你真的记不起 这件事了。我不该把你领到这里来,我看得出你很痛苦。我不忍心看到你这个样 子。可你竟敢亲口承认你在外面有了情人。你为什么不再骗我?翼,你脸上流的 是泪吗?你为什么要哭?不要哭,好不好?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样坚强,那样 有个性。”

  “不过我很佩服你,你能忘掉那件事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有自制力?你是 一个真正的男人,知道生存的目的是为了金钱和霸业。不像我,那么幼稚,喜欢 幻想,把不可能的希望寄托得好长、好远。也许有些事情从来都不重要,也根本 就没发生过。这是不是你做人的哲学?在南方的宾馆里,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走 ,那眼神我会记一辈子的。至少是那天,我知道我对你很重要。不要哭,翼,求 你不要再流泪。那不是你的错,是我那天不该把你送回家去。这是命,命中注定 不属于我。”

  “太多次,你伤我太多。我终于认命,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的心中有你的 家族,你的事业,你的女人。“

  叶玲的泪水顺脸滑落,”好了,我要走了。我想终有那么一天,我会把你忘 掉,就像你曾经忘记我一样。你太对不起我了,铁翼。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 永远不!”

  铁翼不知道叶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回车里,又把车 停在哪里。他迷迷乎乎的走进一栋灯火辉煌的建筑,在一张子上坐下来,抬起头 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音乐天使的浮雕。那是十多个长着翅膀,拿着各种各样的乐 器的洋娃娃。一个穿着红马夹的待者走过来:“先生要点什么?”

  铁翼抬起眼,迷惑地望着他,既不知道他为什么走到自己的身边,也不知道 他在问什么。待者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我们有各种酒菜,咖啡,名茶和果 盘。”待者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酒单递给铁翼。铁翼伸手接过,打开,酒单上的字 在他的眼前飘乎定。

  “先生。”待者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他的声音足够的高,但并没有超出礼 貌的范围。铁翼的头脑依旧混沌,但他本能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银座,先生。”

  我是怎么进来的?铁翼不知道,也不想问。银座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他随便 指着一种酒。

  “这种。”

  “先生要几盎司?”

  “一瓶。”

  待者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先生要不要些果盘?”

  “随便上。”

  待者弯下腰:“请稍等。”他很快端着一支金光闪闪的托盘走回来,为什么 铁翼摆上两个果盘,两碟瓜子,并打开酒瓶在一支水晶杯中为他满好酒。他并不 担心这个毛头小子兜里没钱。除非这个人想自杀,否则没人敢赖银座的帐。

  铁翼一口把杯中酒干掉。酒的味道像飞机用的高号汽油,但他并不觉得。待 者又为他满上一杯:“先生要不要找位小姐陪您喝酒?”

  “不必。”铁翼又干下一杯。待者忙为他满上第三杯:“先生慢用。”

  “为什么要慢?”铁翼觉得胃中有一股热流延着脊柱直冲上头,冲入他的眼 ,把他的泪水顶出来流到脸上,“再拿一瓶给我。看到我桌上没酒,就给我补上 。我的酒量很大,想当初,十二个人喝我一个,他们全醉了,我也醉了。大梦难 觉晓,借酒能浇愁。遇饮酒时当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我为什么要控制自己? 为什么总不敢看她?为什么总能想到她是个警察?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总相信 我的兄弟?”侍者早已离开他的身边,铁翼拿起酒瓶一口一口地喝。

  侍者开始担心这小子是个神经病,于是找到领班去请示要不要再给那位客人 填酒。

  吴郡向铁翼坐的地方随便瞧了瞧,屋中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楚。

  “酒!拿酒来!”

  屋中的客人都把头转过去看他,有几个新进成名的人物不由想借机讨好吴郡 ,“吴经理,那是谁?在这里舞舞扎扎的?”

  吴郡冲他们摆摆手,亲自拿过一瓶酒走过去。走到近前,她很吃惊:“五哥 ?您怎么没上楼?”

  “我,在楼上还是楼下,很重要吗?把酒给我。”

  “您还是上楼吧,大姐要是看您喝成这种她会不高兴的。”

  铁翼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上:“嘘。别跟你大姐说。别,担心我。我有很强 的自制力,绝不会犯错误。你们都不知道,我是多伟大的一个人。面对着,面对 着自己最向往的女人,我可以毫不动心。我是五哥,我时时刻刻都知道,我在做 什么。现在,我要喝个烂醉。瞧,我知道,再喝下去,我就会醉,你还有什么好 担心的?”他用两只手抱住瓶子,把瓶子的酒里一口一口吸进肚里。

  吴郡皱起眉离开他。

  清华穿着一件飘逸的长裙走到铁翼的面前,两个待者抬一箱酒放在桌边。清 华慢慢坐下,侍者打开一瓶酒递给她。她也开始喝。铁翼把酒瓶举到眼前,透过 酒瓶望着她:“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告诉,告诉他们,别告诉你,说我来了。你 ,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大?但你很漂亮,很漂亮。我不是,有意来这里,喝酒。 只是不知不觉,就进来了。我没上楼,你千万不要生气。不是我不想上楼,而是 因为能走的时候不知道这是哪儿。知道后,我已经已经不能动了。瞧,我知道我 已醉得,不能动,一动就会,就会滑到桌下底下去。你干么要酒?渴酒伤身。渴 完酒,全丧失自制力,我会强奸你,走吧,快走吧,我不想害你。”

  “我想害你。”

  铁翼放声大笑,笑声凄凉,听到的人都想放声大哭。屋中的客人们很识相的 算过帐离开。“我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都不恨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 坏人,我不要你们对我好!包括我的那帮,那一帮哥哥,他们生怕我死去,少一 个跟他们争夺权力和遗产的人,他们教我每一种能活下去的方法。可是,活着有 什么好!嘿!宝贝儿,你喝酒的样子真好看。”

  “你认为我好看吗?”

  “美,美极了。干么坐我对面?离我那么那么,那么的远,过来,坐我身边 。求求你,过来吗。不要用,不要用那样的眼光,那样地望着我。知道吗?这是 我读到的,最好的一句现代诗。”

  清华坐到他身边:“出了什么事?没法面对现实了,是不是?”

  “是,是。你真聪明,开酒!”铁翼把空瓶扔在一边,接过另一瓶,咕咚咕 咚地喝下大半瓶,“这酒不好,越喝,越喝越清醒,不过没关系,饥不择食。但 你就不要喝了,你已经足够的年青,再喝就不满十三岁了。”

  清华吃惊地望着他:“你没醉。”

  “见到你我就醒了。我是五哥,我没有喝醉的权力。我一个人喝倒了二十个 人!之后还能去强奸一个女人。然后,然后又把她忘了,啊哇哇。”铁翼爬进清 华的怀里放声大哭。清华紧紧地他抱住,柔声地安慰他:“不哭,不哭,我在这 里。”她烦燥地对吴郡招手,“你去。”又指指空酒瓶,吴郡拎起酒瓶。灌满一 瓶冰水拿过来。铁翼一把抢过瓶子往喉咙里倒去。

  然后,他开始咳嗽,并把冰水全浇到自己的头上:“再来一瓶。”

  清华疑惑地望着他,铁翼苦苦地一笑:“我醉了,醉得大哭,有十多年没哭 过,这滋味不错,真的不错。”

  “你强奸了谁?”

  “想听吗?”铁翼接过冰水和手巾,擦擦头开始一口一口地喝冰水。

  “一定要听。”

  “叶玲。”

  “你疯了吗?!她是警察。她爷爷是中将!”

  “那是,一年前以前的事了。我喝得烂醉强奸了她,又把她忘了。忘得一干 二净。我的那帮哥哥也不告诉我,每一个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你醒酒了?”

  “不知道,头痛。”

  “你觉得很对不起她是不是?”

  铁翼点头。

  “你很想要她?”

  “想得要命。”

  “那你干么要装修银座?干么给我做了一打衣服?干么要别人认为我是你的 情人?来到银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么要在我这里过夜?!”

  “因为我同样想要你。”铁翼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洋娃娃们对他 笑个不停。“因为你长得很漂亮,因为在你身边我可以忘掉叶玲,因为跟你在一 起的时候我觉得轻松,不再是五哥,因为,东山凤院的老么必须有一个被传说的 情人。那样我才能显得放荡,像一个浪子,会显得成熟,阴险狡诈。”

  “你对得起我吗?”

  铁翼望着她,摇头。

  清华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望向远方:“你本身就是一部传奇,跟你在一 起的时候,会很高兴,你不在身边的时候,会全心全意想你。你没对不起我。不 管怎样,我不寂寞。叶玲一定有同样的感觉。”

  “你们都是傻瓜,比我还傻。”

  “女人本就是傻瓜,会用幻想来填满现实的生活;女人本就容易受骗,更喜 欢自己骗自己。”清华开始大喝,于是铁翼甩掉冰水再喝。

  再醒来,已是阳光灿烂,铁翼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大大的床上,什么都没 穿,然后,他听到清华在厨房里唱歌,他吓得从床上蹦起来,支着下颌努力地回 想昨天的事。

  可他只记得后来的时候,清华爬在他怀里大哭不停,而他则不停地去吻她脸 上的泪。然后哪,他记不得。于是他拼命地用手去敲自己的头,敲了很久,除去 空、空的响声,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把被子掀开,床上没什么特别记认。但四哥 曾经告诉过他女人在初夜时未必见红,他大急起来,昨天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 也没什么记忆。那么连清华到底是不是处女都不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冤枉?

  清华托着一支大盘子走进来,放在他身上,盘子里有一支炒蛋和一杯咖啡。 铁翼用手抓住盘子,用眼拼命地一下打量清华。

  “你看什么?”

  铁翼不回答,依旧仔细地寻找。

  “死人,天天看还看不够?我又没叶玲那样漂亮,吃饭了!”清华见他停在 自己的腰间瞄为瞄去,不由大怒,抬手给了他一个爆粟,“看什么?”

  “啊,看有没我的戳。”

  “去你的咸鸭蛋,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打断你的狗瓜子。还看什么?没有了 。”

  铁翼长出一口气,缩进被窝里,“吓死我了。”

  “哼,我要是叶玲,你就不这么想了。”

  铁翼望着她走出去。她的发乌黑,亮丽飘柔,她的脸依旧白静、光滑、不带 半点拆皱,俏柔的双眉,忧怨的凤目,润红的丹唇。纤佻的风满的体形。铁翼叹 出长长的一口气,喃喃地叼咕:“我是一个好人。我真的不是什么他妈的流氓。 ”

  “说什么鬼话。”

  “我说别人都在找机会陷害我!”铁翼吃掉鸡蛋,喝下咖啡,“几点了?”

  “十一点半,怎么了?”

  “十一点半?十一点半是中午时分,你只给我吃一支炒蛋,一杯咖啡?”

  “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挑挑捡捡的?做饭是你的活。”清华把盘子拿出 去。铁翼忙从床上跳下来,飞快地穿好衣服,向门口冲去。“你干什么?”

  “出去一趟。”

  “铁翼!”清华从橱房走出来,一手扶着门框,“你是不是要去找叶玲?”

  铁翼无言。

  清华微微一笑:“你去吧,去了就别回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二十七章

 

  市公安局的大楼离这里不远,铁翼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去。

  “请问,叶飞队长在哪里?”

  “打电话,三三七。”门卫把一部内线电话递给他。

  铁翼拨打电话,屋中没有人接,他转起圈子来:“哎,叶玲是不是跟她哥哥 一起办公?”

  “你到底来干什么?要报案去你们当地派出所,这儿不是小孩玩的地方。”

  铁翼一把揪住他的脖子,把他从桌子后拽到窗前:“听着小子,我现在心情 不好,你别他妈的来烦我!”他又松开门卫,低下头去转自己的圈子。门卫大怒 ,他从接待室窜出来:“你他妈的干什么的?”

  “我是五哥,小伙子,马上滚!把叶玲给我找来。”

  门卫转身跳进楼内。过了七八分钟,他返回铁翼的身边:“五哥,我们局长 请你进去。”

  “他找我干么?”

  门卫摇头,铁翼只好跟在他身后走进李创的办公室。李健眯着眼望着他:“ 坐。”

  铁翼坐下。

  “你找我有事吗?”

  铁翼摇头:“我找叶玲。”

  “年青人,告诉我你为什么找她,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我要娶她。”

  “你什么?”李健瞪开他一直眯着的眼睛,“你认为你真的嚣张吗?想娶谁 就娶谁?”

  “这不关你的事。我告诉了你我为什么来找她。现在你该告诉我好在哪儿。 ”

  “飞机场。”李健看看表,“确切地说,她该在飞机上。”

  铁翼怔怔地望着他。

  李健再次的打量过他:“原来你就是这幅样子,蛮可爱的码。好了,年青人 ,如果你叔叔不是铁钟昆的话,我就会以寻信闹事的罪名逮捕你,逼你说一些我 想知道的事。但我不想那么做,你可以走了。下次你如果再来这里,跟门卫说你 要找我就可以了。别穷凶极恶地吓唬我的人,一旦传出去,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 处。”

  “她为什么走?”

  “我不知道。”

  “她去哪里?”

  “我不想告诉你。”李健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望着他,“你看起来很悲伤嘛,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会好些。要不然,我会认为五哥是个神精病,居然爱 上一个警察。或者我会说你太张狂,认为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你都想得到。”

  铁翼摇头:“对不起。”然后他从市局走出来,他没有开车,一个人漫无目 的的走着。晃来晃去,他在江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太阳的光照在他身上,使他 产生一种难耐的困意,于是他在石头上躺下去。合起双眼,春天的风吹动岸边的 浮沙洒在他身上。

  他觉得很舒服,似乎天和地本就是这样的安静。他想起一篇墓志铭:“在嘈 杂与慌乱中平静地前行,铭记沉默带来的安宁。不要为幻觉而自我苦恼。多少恐 惧皆源与孤独与疲劳。”

  铁翼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逝水流年的感慨。他发现生活中原本有许多事会成 为往事,让人产生无穷无尽的追忆。如果当初我没有忘记她;如果她早一天告诉 我;如果家里人不骗我;如果……

  如果我没有出生,如果我没有生在凤院,那什么都不会有。人生中为什么会 有这么多的如果?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也许叶玲依旧不会告诉他这件事。也许, 依旧还会这样得到不变的结果。于是他合起眼睡去。梦中,他听到“啪”的一声 响。铁翼的身体马上缩成球形,滚到岩石的后面。江堤上枪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似乎有人在火拼。

  铁翼躲在岩后一动不动。很担心有一、两颗流弹飞过来。好在三、两分钟后 枪声息了。铁翼等一会,确认不会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才探出头来。他发现远处 的草地上并没有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由啐了一口:“妈的,搞什么搞?打鸟吗? ”他从沙滩上飞快地窜上江堤。从地上拾起一个弹壳瞧瞧,然后抛在一边走开。 那是六四手枪的弹壳,铁翼的心中不太高兴。城里的高手都喜欢用大五四、因为 五四的威力大,容易达到目的。他回到市局门前坐进车里,拿起车载电话找伯桥 :“伯桥,刚刚江边有枪战,大约是四到五个人,没有伤亡。用的是六四手枪, 应该还有一支短统猎枪。还有……算了。没事。”

  “我会尽快去查清楚。对了,刚刚潘志刚和叶飞来过,一脸的杀气。还留下 一封信给你。”

  “噢。”

  “我告诉他们你可能是在银座。”

  一股热血直冲铁翼的前额:“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想让他们转告叶玲离我 远点儿是不是?我告诉你,伯桥,你们的爪子伸得太长已经让我觉得很讨厌。我 不想同你们吵架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我希望你找个机会转告我我那群哥哥们 我已经过了十八岁,如果他们还想跟我处的话就离我远点,别老替我操心!还有 你和陆仁,你们从小一直照顾我。我很感激你俩。在我心中一直把你当成哥哥, 跟大哥他们没什么两样。但我警告你一件事,如果以后你再敢瞒着任何事情而不 告诉我,我就会把你的肠子挖出来。别忘了,我是五哥,你的五哥!去查一查到 底是什么人在江边放枪,我对这件事已经太厌倦了,想尽早结束它。下周宋宁会 亲自到这里来,我希望到时候她不会问我是否对目前局势已无法控制一类的问题 。想想吧,枪战。不是十连发钢珠枪对打松鸡的铁沙鸟枪而是六四枪对打熊用的 猎枪。别总为我的私生活操心,多担心的担心你的工作。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有人敲他的车窗,敲得很用力,他转头看去。是潘志刚和叶飞。他打开车门 :“干什么?”

  叶飞伸手要揪他的衣领,铁翼从车里闪出来躲开。

  叶飞指着他:“你功夫高就很了不起是不是?我要跟你单挑!”

  “好啊。”铁翼伸手掏出怀里的双鹰手枪递给潘志刚。叶飞也取下手枪,松 一松领扣。两个人微微晃晃身体,就打到一起。很快,铁翼发现叶飞的身手并不 比陆仁差太多少,他的脸部连续遭到两次重击。铁翼开始后悔自己平日的懒散和 对枪械的过份依赖。

  他一直队认为即然有了手枪这么先进的杀人武器,也就没必要去苦练拳脚。 那时候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面对一个自己不能伤害的人。叶飞一拳击中他的下颌 ,铁翼失去平衡倒下去。他的左脸不知被什么紧硬的物体刮到,撕开一条长长的 伤口。叶飞伸出手,铁翼借力站起来。潘志刚把枪还给他:“前年十月我正在跟 叶玲处朋友。不过,跟一个不如自己的人打架很无聊。”

  叶飞接过自己的枪插好,“那不是他的错。对不起,铁翼,我的确很想打你 。我送你去医院?”

  铁翼摇摇头:“不生气了吗?”

  “生气。”

  “我也很生气,”铁翼坐回车里,“半年之内我会再找你单挑的,对了,打 萧重的是猴子。我发现做人不必太烦恼,是不是?一切都会成为往事,成为往事 就过去了。不过我想,你们找不到任何证据。但你们总会想出一个好办法让候深 安静下来。你们的功劳已经足够了,只要大家都肯退一步,就会相安无事。”

  “会吗?”潘志刚眯起双眼。

  “明天阴有小雨,西风四到五级。”铁翼开车回家。到家后,穆华为他清洗 伤口缝了一针。铁翼要求跟他练拳,他便陪铁翼来到地下室。穆华和铁翼一样喜 欢听枪声。所以他们打得很激烈,都出一身大汗。铁翼的伤口又遭到穆华一记老 拳。但这一次却是另一个弟兄为他包扎。因为穆华也被铁翼打得不轻,爬在铁翼 对面的按摩床上接受治疗。

  他们正在谈拳论脚的时候,伯桥回来了:“五哥,江边的事情我查了,一伙 是宋宏和将纪宾,另一伙是三个南方人。”

  “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有南方人,来做正经生意的就有十万八万。是谁的人? ”

  “不知道。”伯桥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所有的人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他 们招兵买马,需要的时候用一下,不用的时候,那些人连门都不出。”

  铁翼对那个给他包扎的年青人挥挥手让他离开。然后坐起来身:“这可不好 。”

  “是啊。五哥。”伯桥坐下去,“说实话,这是我来东山工作五年以来第一 次心里觉得心里没底。”

  “你也有这个感觉?”铁翼烦燥地皱起眉,“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这时对局 势已经失控?”

  “不知道,五哥。”

  穆华突然抬起头:“我就像又回到以前的生活当中,您知道五哥,算计别人 ,防别人算计,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要用手握住枪柄。不过,我现在谁也怕,不服 就挫,谁能挫过咱们家?”

  铁翼和伯桥都侧过头来看他,而且两个人都是同样的面无表情。穆华尴尬地 一笑:“我,多嘴,又错了。”

  “不,穆华。”伯桥摇摇头,“你没错。也许这就是道上的人为什么都争着 当老大的原因,做老大很有安全感。像以前,无论市里发生什么事,在事发之前 每个人都要告诉我们。但现在,每个人都背着我们,这是很正常的。只是我们还 不习惯里了。我们必须接受一个事实,我们不再是老大。”

  “不对,伯桥,不对。我去年接受的任务是从老大的位置上退下来而同时, 不能使家族和家族的生意到威胁。也许,我们什么消息都得不到是正常的。但是 ,我要这座城市里不再出现消息。不能三天两头来一次火拼。那不是我接受的任 务。现在,市里充拆着各种各样面孔的本地人和外地人。我要你两天之内给我查 清楚,是本地人雇用了外地人还是外地人控制了本地人。有多少枪手是受雇来的 ,又有多少枪手是被派来的。是不是有什么狗头像高云那样,搞什么阴谋来试探 我。伯桥,你不是生意人。你不知道从手里一百万一百万往外花钱是什么滋味, 也不知道往兜里装钱时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过没关系,有机会我要带你跟穆 华去一趟澳门,让你去感受一下。在那之前我告诉你,那不是什么好的感觉,无 论是往外掏还是往里装,你都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和兴奋感。那种感觉,那种感 觉……”铁翼的声音开始发涩,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半响无语。

  伯桥和穆华都忍不住侧开脸不去看他,他们知道,铁翼的心情不好受。慢慢 地,铁翼开口:“那种感觉,会让人丧失理智。其实,没有理智未必是什么坏事 。时时刻刻都要努力去控制自己的感情未必是什么良好的习惯。”说着,他把那 封不知内容的信慢慢撕碎。

  “宋宁告诉过我,我经验少,脑筋转得慢,遇事举棋不定,免不了前怕狼后 怕虎去担心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她很欣赏我未思进先思退,谋而后动。我现 在很怕一件事:我们早就开始担心宋瑞臣的健康的问题,那么,别人是不是也能 想到这是他们干一番事业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有什么人在这里埋下伏笔, 等宋宁到的时候突然在这里或宋家的基地那边干些什么,我们两家就可都不用再 混了。伯桥,我不管你花多少钱,你马上把市里这些隐藏人物的底细给我搞清楚 。别忘了给二哥去电话,我希望宋宁在东北的时候,二哥能有充足的时间找各种 各样的借口陪着宋老太爷。有必要的话,把陆仁从四哥那里调过去。那样,不管 宋家是不是象传闻中的那般强大都不会出事。穆华,你去大楼找钱栋,我要确保 宋宁在这里的时候每次出门都不少于四台车。”

  铁翼望着伯桥和穆华去办自己吩咐的事,心中乱糟糟地。这是他有生以来第 二次独立思考。上次,在退位的事情上他考虑得太少,太简单。他没料到南三儿 会按兵不动,那些人并没有像他计划的那样鹤蚌相争自生自灭,反而留下如此混 乱混乱的局面,以至他无法插手去控制。这一次,也许他考虑得太多。但他希望 自己考虑得周道,不会再有什么漏洞。

  汽车发动的声音以及大门吱呀的声响在告诉铁翼,伯桥和穆华出去了。铁翼 站起了身,回到楼上自己的屋子中,在卫生间的防水毯上坐下去。他取出那只纯 金打火机,把手中的碎纸一片片地烧掉。

  如果,我真的走了,在一个月亮吸引海潮的傍晚,落日的余辉映出了满眼满 眼的金色。那是我等待希望的目光。

  如果,我真的走了,在一个雾环清山的早春。刚醒的啼鸟叫着风竹的沙沙, 那是我期待以后的呼唤。

  如果,我真的走了。满脸的义无反顾,满嘴的永不回头,那是我不想让你知 道,我内心的依恋,那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在乎。

  铁翼松开手,手中最后的灰烬飘落。

  夜晚的嘈杂声在各个酒店中乱哄哄地响起,吃吃喝喝的时间终于到了。候深 领着郑松和章安文等人在金电酒店坐下,要齐饭菜。

  郑松在酒足饭饱之后把一根牙签塞进嘴里:“宾哥,下午的时候你们倒底和 什么人打了个热火朝天?”

  “他妈的,不知道。要不是我和宋宏反应快就被他们干掉了。深哥,这个六 四真不错,轻巧好用。”

  郑松微微一笑,又夹起一块软炸里脊扔进嘴里。候深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顿 :“你他妈是不是活够了?谁要杀你你都不知道?”

  将继宾张张嘴,“深哥,他们是南方人,我不认识。”

  宋宏忙打圆场:“我看八成是赵天城那个狗娘养的。我们收拾了萧重,他就 想来报复。”

  “我们收拾了萧重?有几个人知道萧重是我们收拾的?赵天城更不会知道。 动动脑筋,他成天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懂。”候深的心情坏透了,“除了南三 儿以外,我们是这里的最强的,而南三儿傻呵呵地以为他可以从这里安安稳稳地 走开。他以为他是谁?五哥吗?八珍、杜大勇、赵天城,每一个人都可能乘南三 儿没死的时候对我们下手,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豹子死了,我们找不出凶手。 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完了,都装腔作势地要跟我们拼命,你们小心着点算我求你 们。”

  曹德雄把杯中酒干掉:“深哥,那我们就表现一下我们的实力怎么样?”

  “怎么表现?干掉南三儿吗?天知道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想得要命。”

  章安文端着啤酒看着天篷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我们去唬唬什么赵天城、 杜大勇之类的人物怎么样?”

  候深侧头看着他:“听起来似乎你有一个好主意,说出来听听。”

  “找一个显眼的地方,把他们的气焰压下去。他们都不是笨蛋,我们这些人 在一起的实力怎样他们应该看得出来。”

  宋宏抬起眼皮瞧瞧他:“今天想照量我和宾子的也许就是他们,他们根本就 忘记我们是些什么人。”

  “如果他们已经忘记,我们去提醒他们好了。”

  候深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听说很多散兵流勇总往银座跑,是不是? 赵天城和杜大勇以及刘则云、孟繁都常去吧?”

  郑松皱皱眉头:“深哥,银座可是孟清华的地盘。”

  “我们又不是去惹事,只不过想给某些人一顿臭骂而矣,五哥会乐得站在楼 上看热闹。”

  几个人纷纷上车,来到银座走进门去。吴郡像风一样轻轻飘到了他们的身边 :“候总,里面请。”

  银座一大半的位置已经坐满,灯红酒绿下的男男女女正忙着推杯换盏。吴郡 请他们在一张大台子边坐下,马上有小姐递上酒单。候深指了指自己的弟兄:“ 吴经理,麻烦你帮忙找几位小姐来。”

  吴郡答应着离开他们。候深四下扫视一圈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并不在,于是他 要来两瓶洋酒一些果盘和一壶茶。吴郡领着几个小姐走过来,给她们介绍一下在 坐的都是谁。

  郑松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吴郡:“吴经理,今天到你这儿来可是我特意要 求的,你能不能赏光陪我坐一坐?我真的很想你。”

  吴郡甜甜地一笑:“松哥是这里的第一号干将,难得你今天有空。我过去安 排一下马就过来。”郑松难舍难分地望着她:“你快一点。”

  吴郡回到前台,吩咐给候深他们送一条三五烟,一个服务生小声地问:“吴 姐,听说候深他们已经不行了,他们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

  “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记得每一个到我们这里来的都是客人,干活去。 ”吴郡不满地点燃一根烟,她讨厌郑松的那张娃娃脸。但候深来到银座,即便不 请她过去,她自己也得主动凑上前去。

  银座的大门呼拉拉地打开了,杜大勇挺着他雄纠纠气昂昂的大肚子走进屋中 。他的身后,个子矮小的单晓东咬着一支粗大的雪茄愁眉苦脸地四下张望。再后 面,则是两上膀大腰围的壮汉。银座中的人大多站直身体,“杜哥好”的呼声响 成一片。候深不高兴地干掉了杯酒。

  吴郡把杜大勇一伙迎进门,请他们在远离候深一伙的地方坐下。杜大勇也就 没看到候深,吴郡安排人上茶倒酒之后,杜大勇开口问:“赵总今天没有来吗? ”

  吴郡摇头:“没来。”

  “他要是来了,就请他过来。”

  “好。不过,候总来了。”

  杜大勇一怔:“候总?候深吗?”

  “是啊。”

  “他来干什么?他老人家总是那样忙。”单晓东一口干掉杯中酒:“那个叫 郑松的孩子了来了吗?”

  单晓东说话的声音并不小,邻近几桌的人听到后都哈哈笑起来。杜大勇撇撇 嘴:“我看不会吧,他当然去查下午究竟是谁敢对宋宏宋哥和将纪宾将哥开枪的 事。哈!宋哥和将哥跺一下脚全城乱颤的人,和几个来路不明的生荒子对拼半个 多小时,居然连一个人也没拿下。这当然是大事。”

  邻近凑趣的人又笑。郑松把手中的杯放在桌上,慢慢站起身。候深问:“你 干什么去?”

  “杜大勇他们在议论我们。”

  候深很感兴趣:“你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章安文摇头:“没什么好话。”他把杜大勇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候深笑了 :“说得蛮对。如果五哥坐在这里听到了这些话,他是不是不会怪我们在他的地 盘上干掉这两个八独子?”

  曹德雄点点头:“宾子,宋宏,你们先护着深哥离开吧。我们三个对他们四 个没问题。”

  郑松摇头:“曹哥,你也陪在深哥旁边。我可没把握干掉单晓东。”

  章安文咧着嘴一笑:“我去对付杜大勇和那两个杂碎。你可别让我失望。”

  “操,我去对付那三个人,你去干掉单晓东好不好?”

  “他说你是个孩子,可没说我。而且,只要你能飙住他,我马上就地来帮你 。”

  “很好。”郑松和章安文偷偷计算着怎样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那几个人,同 时还不会涉及到他们身边的小姐。而曹德雄等人只等枪声响起,便护着候深躲到 什么安全的地方去。

  单晓东仰头,又干掉一杯酒,透过杯底,他飞快地扫视一下候深那一桌人。 他的嘴边浮起一丝笑意。他知道杜大勇之所以如此放心地胡说,是为候深的他们 听不见。但单晓东心里十分清楚,即使郑松年青人心粗没注意听,章安文一定听 得到。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身后的大玻璃窗,只要郑松他们稍有异动,他就会 从那里撞出去。他很希望宋宏或将纪宾也能冲过来,那样,他有把握在逃开的同 时干掉一个什么人在逃跑前壮壮自己的名声。

  郑松的脚根慢慢离开地面,他试了试自己足尖的弹性,他知道章安文在等着 自己先动。因为单晓东才是值得袭击的人,而另外三个,那怕你走到他的桌前拨 出枪来顶住他们的脑袋,他们都不会认为你要杀他们。郑松缓缓地放下酒杯,深 深地吸一口气,他对面的章安文看到后随便地用双手压住桌沿。郑松的眼中闪过 一丝杀机,章安文和他同时长身而起,远处单晓东的身体也离开了沙发,但他们 有的伸手去拿水果,有的找牙签,有的取烟,又都坐下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二十八章

 

  把铁翼一顿臭揍之后,叶飞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和潘志刚回到办公到继续翻 阅着卷宗。叶飞重新看过于葛东来、万伯成、迟金豹以及最近的这个萧重的东西 ,而潘志刚则草草地读一遍近两个月来其它的伤害案件。叶飞长出一口气:“志 刚,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这些人一个个都在想什么,正午时分他们公然火拼。”

  “我也是。”潘志刚为自己和叶飞各倒上一杯茶,“茶这个东西满不错,我 渐渐喜欢上这东西了。人家说,喜欢喝茶意味着生活节奏放慢,不利于思考。”

  “又听什么人在那里胡说八道?局长一天得喝妈十斤八斤茶,我看他越来越 会算计我们,现在我让他整得连勾引小姑娘的时间都没有。刚刚铁翼说萧重是候 深收拾的,那是什么意思,候深干么收拾他?”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问题越来越严重,”潘志刚愁眉苦脸地喝一口茶, “你说叶玲能习惯在南方生活吗?”

  “为什么不?军队在那里开的公司满不错,每年都能赚到千十来万。听说最 近他们准备搞椰子汁这个项目,等这个项目开发好这后,我们就可以看到成群的 别墅、汽车。等这里的工作结束,我就会想办法去那里搞些钱,找他三、五个美 女。”

  “你满脑瓜子除去赚钱以外什么都没有,我越来越搞不懂你是怎么混进警察 队伍中来的。我说叶飞,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铁老将军手中的权力,把这座 城市军管起来,然后把什么南三儿、猴子之流的人物扣上某国间谍的帽子枪毙掉 ?”潘志刚烦燥的把案卷甩到一边,继续喝他的茶。

  “别他妈到处捞稻草,你游泳的技术那么高,这里的小江小河还淹不死你。 志刚,记得铁翼说过的话吗?”

  “我记忆力不好,他又不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我干么要记他说的话?”

  “他说我们应该想些办法让猴子安静下来,那是什么意思?”

  “老兄,别听他放屁。候深如今不是问题的焦点,他一直老老实实。说句心 里话,就算他不派人收拾萧重,什么赵天城、杜大勇之类的人就会按兵不动吗? 我看未必。那些人每天都在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壮大自己的声势。我们一但压了猴 子,他们就会变得更加猖狂。五哥是流氓头子,他的本性就是打打杀杀。还他妈 要做天气预报,明天阴有小雨,西风四到五级?”潘志刚突然住口,他抬起头望 着叶飞,发现叶飞也正在用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盯着自己。“他不是这个意思,他 说把猴子镇住,市里就会平静下来,但他知道市里绝不会平静,对吗?”

  “对极了,老弟,可我总觉得,我们应该照他的话去做。现在,你来帮我想 想是不是这样一个道理。我们去把猴子镇住,让外人知道他已经完蛋了。那么, 别人就会更加疯狂。像什么赵天城、杜大勇之流会不会冲出来找候深拼命?”

  潘志刚用一只手拍着自己的前额:“我们要鼓动他们去找候深拼命。想想, 想想,动动脑筋。”

  叶飞闭上双眼,嘴里喃喃地叼咕些什么。突然,他张开眼:“刚才有些人在 江边火拼。”

  潘志刚皱起眉,沉思起来,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你想冤枉的好人是不是 ?”

  “开什么玩笑,我是人民警察。冤枉好人?你以为我是几百年前的那位知府 吗?仗手中职权把一代佳人窦娥冤死?我不是要冤枉他们,我是要定他们的罪。 我想候深的手下在如此严重的局面中不会不带枪就出门吧?”

  “你要以非法持枪的罪名把他们抓起来?”

  “非法持枪的罪名小吗?”

  “不小。不过,他们肯定会想出这种或那样的办法来减轻自己的罪名。而且 他们跟刘楠那伙人不同,他们在我们这里没什么证据。最关键的是,候深不会带 枪的。”

  “我并没想连猴子一起抓起来。”

  潘志刚收住话头望着叶飞:“什么?”

  “我不抓猴子,我只想抓他的手下。”

  “啊。”

  叶飞无可奈何地点燃一支烟:“你傻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你的意思是把郑松和章安文抓起来?”

  “如果可能的话连曹德雄、宋宏、将纪宾都抓起来。”

  “我们把宋宏或将纪宾留下一个不抓好不好?这样别人要乘机收拾他不会显 得很没面子。”

  “面子?赵天城和杜大勇绝不会顾及自己的面子而放弃那样好的一个机会。 ”

  “你这个主意实在是卑鄙到了极点!我怎么能认识你这种人,跟你成了穿一 条裤子的死党?我一定要留下宋宏不抓!我一定要给敢于下手杀候深的英雄留一 点面子!不过叶飞,就算我们留下郑松给候深,他也死定了,是不是?”

  “没错。”

  “那你还在等什么?”

  “老兄,我可不想再去候深的酒店抓人。如果我们俩再次舞舞扎扎从金电的 正门闯进去,难保候深不跳起来穷凶极恶地找我拼命。而我完全相信,在那种危 机关头你会毫不顾忌我们之间的友情一个人逃走。于是,我提出的这个锦襄妙计 被你加以利用变成了借刀杀人。”

  “你不要怕。记得那句古语吗?宁愿玉碎不为瓦全。为了消灭你,我豁出命 陪你一起死。”潘志刚吱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望着叶飞。

  叶飞大怒:“我操!你干么恨我成这样?仅仅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小 姑娘总是看我不看你,你就有这么大的心里波动?”

  “做人要赁良心说话,我怎么记得所有的女孩都是脉脉含情地望着我?”

  叶飞不由搔搔头:“那还有什么事值得你恨我恨成这样?”

  “分明是我比你更有理由我找铁翼单挑,打在他脸上拳头应该是我的!”

  “少他妈废话,这就叫捷足先蹬。你那么笨,吃尿都抢不上热手的。招齐弟 兄,走了。”

  他们带着一面包车警察从金电酒店的正门闯进去,但在里面并没有找到候深 一伙。

  于是,他们灰溜溜地窜出来。潘志刚瞧瞧叶飞:“我说今天没抓到他们不是 什么好事。明天他们肯定会提防我们。”

  “没关系,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们在找什么,我们俩的名声在这些人的耳中并 不好,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叶飞让手下人原地解散,各回个家。然后回头爬 起汽车盖子上:“我饿了。”

  “你饿了?你饿了干我屁事?”

  “你难道就不能请我一顿?以前你去警校找我,我可是每次都会请你吃饭的 。”

  “我是奉公守法的警察,没那份闲钱。嘿,我们去太阳餐室怎么样?吃完饭 可以找五哥出来,他怎么也能给找个五折,搞不好可以免单。”

  “那是变向受贿,搞不好会被认做是警匪勾结。你不是有刑警队的活动经费 吗?”

  “贪污挪用公款?算了吧,那罪名太大。我们去银座找铁翼。”潘志刚露出 色眯眯的微笑。

  “我了解你就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铁翼怎么会带着被我打败的伤痕跑去他 情人那里?妈了个巴子的,这个狗娘养的口口声声要娶我妹妹?他外面至少有十 七、八个情人。幸好叶玲走的快,不然她那作家的浪漫脑袋肯定抵挡不住这个老 奸巨滑的流氓头子的诱惑,说不定还会失足。走的好,很好。这样就省得我派出 所有的手下提防铁翼去找情人。”叶飞抬起头看天,眨了眨眼,“我要说的不是 这事吧?啊哈!我想起来了,你去银座绝不是为找铁翼。你是要去勾引那里的领 班小姐或是什么夜班经理吴郡对不对?”

  “这又干你什么屁事?”

  “干我屁事?那是我先看见的!”

  “你要不要脸?你先看见的?那分明是我先看见的!”潘志刚用最快的速度 钻进汽车。叶飞也从另一面钻进来:“别想甩掉我!让我们来看看,她给谁的笑 脸多!”

  银座的灯光暗淡。一位艳装女郎正在台上依依呀呀地唱着什么。潘志刚在门 开一瞬间,猛一拉叶飞把他藏在自己身后,叶飞一怔,“怎么?”

  “有股杀气。”

  “又是你当特警时的第六感觉?还有什么凭借这种感觉,你已经又脱离一次 危险一类的事?”

  “你不信?”

  叶飞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信?只是在考虑什么人惊动了你的神 经。”

  “肯定不是一般人。”

  吴郡笑得艳如鲜花,她倒是很喜欢看这两位警察:“潘队长,叶队长,里面 请。”

  潘志刚和叶飞被带到一张卡座上,吴郡招了招手,一位小弟搬过一个座礅。 她坐下去:“你们有一阵子没来了。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叶飞微微一笑:“我们不想喝酒。我们俩个一天没吃饭,有没有点心?”

  吴郡打个响指,小弟走过来:“你去告诉娟子上楼做两碗蛋面。大姐要问你 就说是给两位队长做的。”

  “大姐好像出去了。”

  “没关系,快去。”

  潘志刚满脸的感激:“多谢多谢。银座卖热餐倒是破例了。”

  吴郡把耳边的发向后梳理一下:“你知道就好,不过我警告你们,下不为例 。你们俩上下次千万别穿警服来,我给你们安排两个小姐。省得看着你们可怜, 还得亲自来陪你们。开一瓶人头马。”

  潘志刚微微一笑:“我们怎么敢不穿警服?没钱付帐时至少别人不会打我们 。”

  吴郡伸伸舍头:“别在我面前哭穷,别忘了我们老板是五哥。你们两个少爷 家境贫寒、手头拮据,穷得兜里除去钱以外什么都没有。要不要我去凤院把你们 的财产清单拿出来?”

  叶飞不由低下头:“这样的话,我还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

  潘志刚的耳朵动了动,叶飞看了看吴郡:“吴经理,那边那个大腹便便,粗 声粗气的人是谁?”

  “杜大勇。”吴郡向另一边指指,“候深也来了,他身边的那个叫郑松的, 我一看见就觉得恶心。可他总要缠着我。”

  潘志刚和叶飞对望一眼:“我们也不好意思白吃你的热面。想不想看热闹? ”

  吴郡眯起眼:“你们两个不要吓跑了我的客人。不过这热闹要是真值得一看 ,我可以天天请你们吃面。”

  “噢——”铁翼托着长声痛苦地嚎叫着。清华忙把手缩回来:“好了,不痛 ,啊。谁让你闲着没事和人家单挑?叶飞在警校时是他们那一届的散打冠军,你 疯掉了?”

  “我以为他比我矮那么两、三个厘米,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啊。”铁翼吱着牙 ,咧着嘴,他还是想不通是哪一个该死的家伙把这件事告诉了清华。不过没关系 ,有清华在身边,他的伤口倒不那样痛,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伤口太大了,你干么不包?”

  “我是铁人王进喜的邻居,受点伤有什么了不起?”

  “就知道和我吹牛,你不是王进喜。以后会落疤的,你是不是觉得五哥脸上 有一条疤会显得很酷?”

  “酷?酷,是冷俊的意思。直译为真他妈的能装犊子。那不是什么好名词。 ”铁翼自豪地挺起胸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酷?”

  “我没听说什么人遭到一顿臭揍之后会显得很酷。”清华摇头,“我只觉得 你很可怜。”

  铁翼无聊地缩回靠座:“你难道不能表扬我?要知道我的心情坏透了,自从 我出道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吃亏。”

  “那并不是因为你很了不起,只不过是因为大家惹不起东山凤院。”清华爱 怜地望着他的伤口,“你们男人可真怪,你明明知道打不过他,干么装英雄?”

  “不是装英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才是英雄本色。”

  “你就是在装英雄,没听说哪一个英雄挨别人的揍。”

  “那是因为叶飞比他妈的老虎还要恶毒啊。我做过调查,武松当年打死的是 一只华南虎。华南虎,又名山猫。那种东西就算来它十头八头我也一枪一个地放 倒它们。”

  “可武松没枪。”

  穆华停下车,走过来为清华拉开车门。铁翼见他扶清华下车之后就抬起眼睛 看天,根本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只得亲自打开车门走下去。南方舞厅的门前乱糟 糟地涌动着各种各样的面孔,清华挽住铁翼向大门走去。

  大门分左右打车,李伯桥和南方舞厅的总经理吴忠一起迎出来。门内两排服 务生背着双手笔直地站在那里,铁翼和孟清化在伯桥与吴忠的陪同下慢慢往里走 。他们踏入舞厅的同时,乐队的鼓声豁然响起,吸引着门内与门外的舞客。服务 生们齐声高唱,“五哥到!”四周的嘈杂于瞬间安静下来。铁翼的步伐轻松且有 节奏。清华手挽在他的臂膀上,似凌空飘行,吴忠引着他一直走到最前排,在一 张最显眼的桌边站定。王耀滨等人慌忙站起,陪着笑脸:“五哥好。”

  铁翼面无表情,盯着面对他稳坐不动依旧往嘴里倒酒的田素:“谁把她带来 的?”

  没有人接话。铁翼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头发,把那人的脸砸进一盘瓜子 中。盛瓜子的瓷盘啪的一声碎裂,溅满鲜血的瓜子四下飞散开。铁翼慢慢低下头 ,用恶毒的眼神望着这个他不认识的人:“谁,把田素带来的?”

  “王耀滨!”那人的声音如待宰的牛羊。

  “喔,谁叫王耀滨?”

  王耀滨的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五哥,不关我事,放过我吧,五 哥!”

  “你叫王耀滨?”

  “他叫王耀滨。”田素用朦笼的大醉眼望着铁翼:“关你屁事?”

  铁翼猛伸手把田素从子上拎起来,横拖过桌面,桌上的杯盘哗啦啦碎了满地 。清华一把从他手中上抢下田素:“你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铁翼没去看她,飞起一脚踢在王耀滨的脸上,王耀滨的身体从地面上飞直出 去落入舞池的中央,又滑到对面的台阶下。铁翼望着小九盘余下的八个人:“从 这里滚过去,滚到你们的结拜兄弟那里。或滚或爬都可以,但如果我看到什么人 想走过去,我就要下他的双腿扔进松花江去喂鱼。”

  八个人一窝蜂般的涌进舞池连滚带爬地冲到王洞身边。铁翼回过头,场内场 外百余人压雀无声:“我是五哥。我今天来,不是闹事。我只是来说几句话,希 望在座的朋友帮我传出去。这个女孩子叫田素。她从今天开始,将处于我的监管 之下。什么他妈的小九盘或者是任何一个出来混饭的人,你们跟着刘则云、孟繁 怎么混饭不关我事。你们能搞到钱出来潇洒,我也不会来挡你们的兴致。但任何 一个人,如果任何一个人敢带这个女孩子出来跳舞、给她买酒、教她抽烟。我可 以保证这个人连同他的兄弟们一起,看不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阳!”

  坐进车里,田素爬进清华怀里放声大哭,“你凭什么管我?我高兴喝酒,我 就要抽烟。我又不是你老婆,你管我干什么?”

  “你当然不是我老婆,她才是我老婆。要做我老婆,体型发育好了再说吧! ”

  “去你的,我才不是你老婆。你又没见过我的,没见过,什么体型不体型? 都是屁话。”

  “你,你是孟清华吗?”

  “我是,你别听他在那里胡说八道。你还小,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不是什么好事。”

  田素抬起头,痴痴地盯住清华:“你真的很漂亮,可我也很漂亮。把铁翼分 一半给我,好吗?我只要一小半。”

  清华慢慢松开手,放开田素:“铁翼不是我的,真的,我和他之间只有友情 ,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不能分给你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铁翼从前座上回过头,伸手掐住田素的下颌,把她的脸拉到自己眼前:“田 素,看着我,看着我的脸。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一个浪子,天就我的家,地 就是我的床,而天和地之间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我会杀人,会放火,会把自 己的老婆卖掉。我是个流氓,你爸爸是公安厅的副厅长,我和他水火不容。百善 孝为先。跟你提孝字也许太早,但你有没有替你爸爸想过?他把你辛辛苦苦地养 大,把你教成全班最优秀的学生,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然后,你口口声声说 自己爱上一个全市,也许是全国最最坏的流氓。为这个流氓去喝酒、去抽烟、去 放荡。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多伤心?你要跟我?我无所谓,我可以扒光你的衣服强 奸你,喝醉的时候还可以打你。看到别的漂亮的女人我可以当你的面跟她们睡觉 也许,一次两个。我没那么做,没耍你。并不是因为我关心你,像你一样傻的女 孩子满街都是!只是因为我看到你爸爸头上太多的白发。我知道你出去喝酒的时 候他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偷地哭。我知道他可以下命令去枪毙二十个人却舍不得打 一个自己的女儿。”

  田素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清华望着铁翼,痴痴地望着。

  铁翼把田素送回家,回到清华身边坐下,清华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你到还 满会劝人,天是你的家,地是你的床,天地间只有你一个。这是实话,可你心中 却有太多人,有你忘不掉的,也有忘不掉你的。铁翼,铁翼,能不能,把你的一 半给我?我只要一小半。”是委曲,激动,或无奈,泪水从清华的眼中夺眶而出 ,一滴滴落在铁翼的手上。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安润杰,他喜欢现代诗一类的东西,我有时也 会读一首两首。其中有一首诗,是在写我。我是一个飘泊的浪子,以天为家,以 地为铺。更何况,我不会带着你的目光,跨山、跃水。清华,有很多很多东西, 我不是不想要。可我不敢,我有我的责任、我的义务。我没有权力,也没有精力 去维持感情。”

  “那么叶玲哪?你很有精力去维护她是吗?我不用你去维护,我只是在这里 安安静静地等你。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扒光我的衣服,强奸我。可以在酒醉之后 打我,可以当我的面和别的女人睡觉。也许一次两个。”

  铁翼望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人,因为你是我爱的男人。因为,我认为,我是你的女人。”

  铁翼伸出手,把清华搂进怀里,在他的怀中,清华无声地哭泣。“清华,有 很多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会很高兴?知道吗?每次我在你那里 过夜,都睡得很香。我还小,不懂什么叫爱情,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 很多很多事情,是要负责的。”

  清华从他怀中抬起头:“你知道我不用你的负责。”

  “我知道,清华,我知道。”铁翼把脸转向窗外,“可我是个男人,我无权 对自己说我没有责任。我是五哥,我有责任去处理这座城市发生的事情,我有责 任维护凤院的利益,我有责任,让自己身边的人活得开心,快乐。跟我在一起你 不会开心,因为我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而且,我还要接触各种各样的女 人。清华,你是个好姑娘,我无权让你卷入我的生活。你不是圈子里的人,从来 都不是。”

  清华从他怀中离开:“也许,我曾经不是。近朱者赤,的墨者黑。如今我渐 渐习惯用你的眼光看问题,去考虑事情。那样,我可以在该担心的时候为你担心 ,不该想你的时候,可以几个月不想你。很多人问过我,我也问过自己,我为什 么爱你,我不知道。铁翼,也许,我们本是同一种人。也许,因为,我已经有六 年没有男朋友。如果你真的你像传闻中的那样是个流氓,那该有多好?”

  天上的星在懒散的闪烁着,一弯淡黄色的弦月斜挂在半空。街两边的路灯闪 着点点青光。清华叹出一口气:“先去凤院吧,先送你,再送我。我,想让你看 着我走。你会记得,是你离开了我,不是大姐狠心不要你。”

  穆华回头对铁翼摇一下头,铁翼沉默片刻合起双眼:“我要去银座看看。”

  “哼,去看什么?别显得难舍难分。你不会告诉我你很担心投在银座的一百 多万是吧?”

  铁翼摇头:“我有事。”

  清华用疑惑的眼望着他,然后,从挎包中取出一支夜来香叼上。铁翼用火机 为她点燃,清华斜靠在座中一声不响地吸烟。铁翼打开车窗,微含凉意的的夜风 扑面而至。铁翼侧过头:“想什么哪?”

  “没什么,银座有一半是你的,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叶飞把手下人递过来的两支六四扔进塑料袋:“再搜一遍!”

  候深狠狠地把烟掐灭:“大少,你太过份了吧?宋宏和滨子带枪犯了法,好 啊,把他们扣起来。可这三个人你搜过了,没带枪。还搜什么?如果你想抓我的 人,你可以直说,用不着搞什么障眼法?”

  叶飞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深哥,上这么大的火干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是,今天就是想抓你的人。半小时前我带着这批兄弟到金电去抓,你们不在。很 不幸,在这儿碰上了。我有什么办法?执行公务嘛。”

  “队长!”一个人在远处的什么地方喊。

  叶飞转过头:“什么?”

  “这里也发现两支枪。”

  叶飞挥挥手:“拿着,把人铐上。那是杜大勇的手下,用不着像对深哥这样 客气。单晓东身上有没有枪?”

  “没有,队长。”

  “你们真是他妈的群废物。单晓东,郑松,章安文的身上没枪?怎么可能? !”

  叶飞啐一口,“你们真是除了吃饭连放屁都不会放。”

  郑松嘿嘿一笑:“那你亲自来搜一下。”

  叶飞侧头看看他,“你以为你是谁?我亲自搜你?你以为你真是著名杀手? 像你这种小流氓我一只手能放倒两个。不服吗?如果你真有能耐,干么不去凤院 找活?跟着候深能混出什么?不过十几二十万块钱而已。你看看穆华穆兄,他身 上能不带枪吗?我敢打赌他身上至少有两支枪,其中应该有一只是铁翼的双鹰手 枪。我敢搜他吧?他身上有持枪证。做人,最主要就是有自知之明。”

  郑松伸出舍头舔舔干燥的双唇不再讲话。潘志刚踱着方步走过来,上上下下 打量着曹德雄:“雄哥居然也能把枪弄没。看起来我是小瞧你了,想当初你也是 拼起来的吗。候老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刘楠的案子没搞完,倒枪那人的后 台老板我还没抓。本来我想亲自去把那个人抓起来,可您老人家招呼都不打一个 就派人去新校干了萧重。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年青认为我不该这么快就升到副队长 的位置上?这座城市要是再乱下去我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姓潘的,你不要冤枉的好人。萧重不过是一个地痞,我收拾他干什么?”

  “冤枉好人?就算我们冤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候深,今天我 抓了宋宏将纪宾,明天我就会抓郑松和章安文。等我把你身边的人都抓光的时候 ,连这座城里的狗都可以冲进你的办公室砍下你的猴头!你想让这座城市越乱越 好是不是?我给你机会!跟我斗?没你好果子吃!我笨,三岁掉到菜窖里把头摔 傻了,我抓不到你犯罪的证据,但我可以用别的办法弄死你!我有办法把你的手 下一个个都关起来,哪怕我只能关他们一个月,你都死定了!”潘志刚回过身对 手下人喊:“走!”

  警车嘶叫着离开银座,在座的人忙纷纷的结帐离开,吴郡站在门前向每一位 客人道歉,并保证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由其对杜大勇更是千诚万肯。当候深 他们离开的时候,吴郡仅十分客气的说一句:“欢迎再来。”

  穆华见大家都已经离开,便上楼向铁翼介绍一下情况。铁翼头:“知道了” 。然后他对穆华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清华抬起头看看他,铁翼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泪:“铁翼,你跟我 告别是吗?”

  铁翼无言。

  “你走吧,不用告别。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何必说那些废话?只是,算我求 你,别再把麻烦惹到我这来。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半年了,我没一天消停过,别再 来惹我。”

  “这,不是我惹来的麻烦。你也看到了。他们是冲候深去的,我……”铁翼 望着清华无所谓的双眼,不由住口。

  “我刚告诉过你,我已经适应用你的方法看问题。我是女人,我的直觉告诉 我,你跟潘志刚之间有什么秘密,不然你不会拉我上楼。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想干什么。所以你没留在厅里亲自看,不是吗?”

  铁翼点燃一支烟。

  “在南方舞厅我就查觉到不对,你不喜欢田素胡闹,警告一下别人很正常。 你话里话外对的是小九盘以及刘则云、孟繁。其实一个女人不该管这种事。可是 铁翼,为了你我改变很多,你为什么还忍心离开我?何凤劝我如果我真想要你的 话,就要想方设法栓住你。所有的办法我都试过,所有的!叶玲长得的确漂亮, 你是最坏的,她是最美的。我真的,真的斗不过她。你走吧。”

  铁翼默默地掐灭香烟:“清华,我说过,有很多事是要负责的。并我不是不 喜欢你,不想你。只是因为我是五哥,我们在一起,你只能做我的情人,我认为 那对你不公平。我不愿你做我的情人。更何况,做五哥的妻子会比做他的情人更 苦。我并不是真的要离,清华,只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不是你能不能斗的过叶玲 ,而是宋宁要来了。清华,我活在现实之中,实实在在地生活,我很累。我不希 望你进入这种生活,不想你和我一样累。”

  “铁翼。”清华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你就要走了,不管你离开是 不是为我好,还是在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能亲我一下吗?”清华的声音 在颤抖,她的眼中有闪烁的泪光,她的脸色苍白。铁翼捧起她的脸,低下头,突 然,他心中有一股热血直冲上,他疯狂地扑捉清华的双唇,清华猛一张嘴狠狠咬 在他的下唇上,然后一把推开他:“滚!你这个满嘴仁义的伪君子!我不要再见 到你!永远,永远,永远不要!”

  铁翼慢慢退出门外,清华爬在地上放声大哭。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二十九章

 

  铁翼把墨镜取下来放进兜里。宋宁飞快地扑入他怀中,两个人的弟兄们同时 背转过身体。他们激烈地纠缠着唇,终于,宋宁放开吊在他颈上的双臂,长长地 吐出一口气,用手拍一拍胸口:“你这个死流氓,连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等我 给你打吗?得了便宜卖乖。”

  “我很忙。”

  “忙你个头!看你这幅傻乎乎的样子,从我那里回来两个月,放飞了叶玲。 装成一个老伯父监管了田素。一共才去过两次银座,你又勾引了哪一个良家妇女 ?咦,”宋宁认真仔细地端祥着他,突然她一记黑虎掏心重重地打在铁翼的左胸 上。铁翼毫无提防,只觉眼前一黑,踉跄地跃出三、四步半跪在地上。宋宁忙扑 上前扶住她:“老公,没事吧,我……”

  “你这个疯女人,谋杀亲夫吗?”铁翼的声音中透出相当的不高兴,但他的 声音并不大,他努力调节着胸口的气息。“你就是该打,两个月前还好好的,怎 么这次我一提到你那些衰女人,你就满脸的欲哭无泪?叶玲吗?还是孟清华?才 六十几天过去,你爱上谁了?你是流氓,你不该爱上任何一个人!老公,那是犯 错误的。”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长这么大都是光明正大地跟别人决斗,头一次遭 偷袭。扶我起来。”宋宁边帮他揉胸口,边扶他站起来。

  “你真是的,怎么会躲不开?不知道被哪个狐狸精吸干了元气,活该。”

  “我怎么知道你会偷袭我?”铁翼慢慢站直身,他的脸色也开始好转。

  “根本就不是!是我一不小心提到你的伤心人,使你分了心,所以你才躲不 开!如果我没看到你要死要活的表情,才懒得打你。”

  “你打我打得满有理吗?”

  “当然。你出去乱搞女人,我管不着你。但我高兴吃醋,你也管不着我。” 宋宁伸伸舌头哼了一声,“男人都这付德性。一听女人为你吃醋,脸上的穷凶极 恶马上就转成飘飘欲仙。你真贪乏。”

  铁翼皱着眉被宋宁扶进车里,“你哪里来这许多成语?我怎么也是一代流氓 ,怎么被你贬成这样?”

  宋宁的大眼中闪着亮晶晶地光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事一向稳稳当当 。我一直在想,我们见了面会出现什么情况,我该怎样对你,千百种情况有千百 种对付的方法,每一种我都想过,老公,这是我最不希望出现的一种情况。你知 道我心中有多伤心?”

  铁翼伸手指摸她的头:“有什么好伤心?都过去了。”

  “可你的眼中为什么有悲伤?”宋宁靠进他怀里,把他的臂牵过自己的肩抱 在胸前,“不管怎样,她们都离开了,我却在你身边。知道吗?这不是我们见面 最坏的情况,我最怕你不理我,跟我握手,微笑。我本想稳稳当当地走到你面前 ,省得被你嘲笑。可我做不到。我是不是很贱?”

  “你在说什么?别胡思乱想。”

  “我是跟你哥哥齐名的人物,明明看到你爱上别人了,却还要躺在你怀里。 我才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我没爱上别人。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算了。”宋宁转过身体搂住他的头深深地亲吻,“我比你大五岁,我知道 你有没有爱上别人。我也不是自做多情的老太婆,要派出人来监视你。该走的永 远留不住。是我身过有一群不识像的笨蛋,总要偷偷摸摸地告诉我消息,向我卖 好。”

  铁翼突然紧紧地抱住她:“嫁给我。”

  宋宁瞪起眼:“你疯了吗?这件事我们谈过几十遍了。”

  “嫁给我,如果你爱我。”

  宋宁把头埋在他胸前:“你以为我不想嫁你吗?我做梦都见你来娶我。可你 是五哥,我是宋宁。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这种人,才两个月不见就 能跟别人难舍难分。”她抬起头,眼中再次闪出亮晶晶的光芒,“你老老实实地 交待,这六十天中你有没有要别人嫁你?”

  “没有。”铁翼用炽诚的双眼盯住宋宁的脸失口否认着。

  宋宁咯咯一笑:“算你识像。你有没有向别人求婚我不管,但你要是敢承认 ,我就骟掉你,省得总替你担心。”

  “你舍得?”

  宋宁啐一口:“亏你问得出口,我不过是一不小心被你,被你……是受害者 ,干什么舍不得?我告诉你铁翼,你记住,你爱上谁我不管。但你千万不要亲口 向我承认。啊,对了,二哥干么总到我爷爷那里出来进去?这几天他们几乎天天 在一起钓鱼,下棋,你怎么又把陆仁调去了?有什么事?”

  “没什么,高云派来两个杂碎在我这里倒枪。”

  “噢,二哥找我查的那个人就是因为这事?现在二哥,陆仁和刘文都在我那 里,你们为什么不把汕头高沉别到海底下去?我听说你们这里条子很张狂,要不 要我为你代劳?”

  “那到不用。”

  宋宁斜眼看看他:“有烟吗?”

  铁翼为她点燃一支。宋宁吐出一口烟,“你把我们安排到银日住吗?”

  “我把你的手下安排到银日住。”

  “闭嘴!我才不去住你的狗窝。”

  铁翼把她手中的烟放进烟灰缸中掐灭,另一只手则环住她的腰,“你不跟老 公住一起,跟谁去住。”

  宋宁的双肤浮出一抹羞红:“死人,把手拿走,穆华在前面。”

  铁翼对着开车的穆华瞪起眼:“下车!”

  宋宁轻轻打他一下:“别发神经。说正事,把手拿走吗。我问你……”铁翼 的手还是在她的腰间游走。宋宁笑着推开他:“别闹!”

  “不闹,不闹。”铁翼举起双手,“你说。”

  “你们这里到底有没有麻烦?我把公司放在你皮底下,可不是为了在商海中 跟别人竞争。何况,我马上就要有凤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还等着年底分红哪。 ”

  “你说我这里有没有麻烦?”铁翼望着她笑。宋宁忍不住亲他一下,“我猜 是你神经过敏。一定是你担心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人对我爷爷有不轨之心 。更担心有人乘东山空虚之即对我不利,是不是?”

  “是。”

  “就知道瞎操心,你以为你今年十八,很成熟是吗?我们宋家和铁家都是气 吹起来的?”

  “是铁氏宋家。”

  “不要脸,我才不嫁哪。我跟你说,就算有什么人想插手这里,也只不过是 为了分一点苏联皮货而已,他们绝不会起来跟我们开战。第一,他们绝不是我们 的对手。第二,就算他们赢了,也占了不这么大的市场,所以,我问二哥他为什 么总去爷爷那里,他只是苦笑。你是凤院的安全总管,保卫凤院当然是你的职责 ,但绝不要搞得大家精神紧张,如果你让所有人都提防安全,那大家就没有安全 。对我们来说,安全,就是不用担心。”

  清晨五点,关志悦从屋中走出来吸一口透澈的空气。看车棚的王伯已经起身 ,笑着为他打开车棚:“小伙子不错,能坚持早起的年青人近十年到是少见。”

  关志悦微微一笑:“早。”他取出自己的五百升本田摩托准备做每天清晨都 要做的煅炼,他今天准备一直跑到江北的第一村,再兜一圈回来。来回要两、三 个小时吧?他腰间的传呼突然响起,关志悦低下头看看。是方进民,于是,他放 下一切私心杂念,把车开到方进民家的院里停下。方进民正穿着一件灰色的睡衣 在打拳。关志悦停稳摩托,来到进民身边,随着方进民的白鹤亮翅接着打下去。

  方进民用眼角看了几招,哈哈一笑:“我记得你是打岳家散手的,还在纳闷 你怎么打上太极,原来是跟我凑热闹。”

  关志悦嘿嘿一笑:“你管我?看我这一招提拦进步,怎么样?”

  方进民又是一笑:“五哥昨晚带宋宁去黑河了。”

  关志悦收起装腔做式的拳法:“我进屋找杯水喝。”

  “去吧。”关志悦走进屋里,为自己倒上一杯水,并为方进民也倒上端着走 出来,于是方进民停住拳:“跟我练拳脚?”

  关志悦认真仔细地看看方进民:“我可不是你的对手。”

  “没关系,点到为止,”“好。”关志悦把摩托留在进民家的的院子里陪在 他身边慢慢走向建生公园,那是方进民每天清晨真正舒展筋骨的地方。“民哥, 你估计他们要去多久?”

  “不知道,怎么也得平静下来再说吧。”

  “是。民哥。我看,这建全公园还是少来的好。”关志悦皱着眉望着回下的 环境,“您瞧,这一片园子每棵树后都能藏十、七八个人,还有前面那个住宅楼 我也不喜欢。你家里园子虽然小了点,但打太极却是足够了。”

  “老弟,我是打八卦的。猴子他们至今没什么动静真是奇怪。”

  关志悦的手突然伸进怀中,一只大狗从一栋楼中窜过去,消失在对面的灌木 中。

  关志悦的脸微一红:“谁家的死狗?!”

  方进民没看他:“你该多练练耳力。”

  “是。我看他绝不会就此息声。他肯定在等一个机会,机会一到,他就一定 会跳出来。”

  “不错,如果他真没什么动向,郑松和章安文也该离开他了。刘则云和孟繁 哪?”

  关志悦扑哧一声笑了:“被五哥在公开场合下敲打过了的人,能有什么好日 子?投在他门下的那些散兵们不是自立门户就是偷偷溜走。他们现在恨不得把那 个生事的王耀宾扔进炼尸炉烧掉。”

  方进民的步子慢了一下,“五哥还是很有威望。”

  关系悦点点头:“也许,这就是当老大的永不会有好下场的原因。他一直有 威望别人该怎么办?”

  “噢。”方进民干脆停下来,在街边坐下去。关志悦也坐在他身边。方进民 沉默半响,“老关,你看候深跟刘则云会不会联合到一起?”

  关志悦点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们现在都处于逆境之中,不要说 实力,就连自卫都成了问题。而且,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我们。他们肯定会 联合到一起。依我看,不过是这两天的事。”

  “你的意见是,他们会赶在五哥回来之前动手?”

  “这个机会可是一闪即逝。民哥,刘则云手下的人越来越少,都被杜大勇赵 天城勾走了。早晚有一天,不用别人打击,他就会完蛋。而候深的身边只有曹德 雄对他忠心梗梗,郑松和章安文都是唯利视图之辈,他们早晚会离开他。他们只 有联合起来打击南三儿这一条路。而叶飞和潘志刚像两个鬼一样地在盯着候深, 你想候深会有什么心情?”

  方进民慢慢站起身:“你看会不会在今天?”

  “不知道。”

  关志悦和方进民坐在南三儿的办公室中说完两个人的担忧,曾秋山摇摇头: “不会的,则云和孟繁从有千般不是,可他们绝不会勾结外人来对付我。那样对 他们有什么好处?”

  “南哥,他们跟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不再是兄弟,你已经把他们赶出集团, 他们不会再把我们当兄弟。”

  “我没赶他们走,只是跟他们分家。我给了他们每人一百万。”南三儿皱紧 眉头,“我看不出什么事情会使他们不把我们当兄弟。”

  “你给了他们每人一百万?”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不对吗?”南三儿望着方进民。

  “他们只会用那笔钱对付我们!”

  “胡说!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我不相信他们会对付我。何况,他们了解你 ,他们更不会对付你,对付你只有死路一条。不用怕他们。你、志悦和郭军在这 里,猴子那边只有章安文和郑松。除非他是傻子,否则他绝不会发难。”

  春天的雨便如春天的风一样缠绵,少年都喜欢春天的雨。田素在雨中无目的 地漫步着,似乎天和地都与她溶在一起。雨淋湿她的发也浸透她的衣杉,使她的 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她低下头看看,认为自己身材很不错。铁翼真是个傻瓜,居 然敢说自己的身材不好?让他看看!于是,田素把挡在眼前的发梳理到鬓边准备 栏一辆出租车。但雨很大,她有些看不清四下的环境,这是哪里?她回过头,身 后是一家小饭店,具着一只孤零零的红幌,有些退色的青匾上嵌着“大众饭店” 四个白塑料的字。田素抬起腕看看表,十点半。早晨到学校发现铁翼没来上课, 她便一直很烦。好在第一节下课时候天上下起雨来,然后,她就一直走在雨里, 雨能浇愁,的确不假。走多久了?

  八点四十五到十点半,这是多久?田素觉得头沉沉的,有些算不明白。一辆 出租停在饭店门前,下来三个穿军用衣的人。他们都似怕雨一般,身上用雨衣裹 得严严地,谁都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田素并不在乎他们的长相,她一头栽进出 租车:“银座。”她的身后,另一辆出租紧随而去。

  “田素?”一个穿雨衣的人望着出租走远,小声自语。另一个闪过身,“你 说什么?田素?五哥的那个女人?”

  “是。可后面的那个……。”

  “别他妈再惹她。不然我就把你的肋骨扯出来,让你象王耀宾那样躺在家里 。你们九个没一个让我看着顺眼的!”

  “是。”三个人走入饭店,小店内只有一桌客人,是两个人。桌上随便摆放 着七、八碟小菜。两瓶啤酒。后进来的三个人在他们身边坐下,但没脱雨衣。候 深看都没看他们,干掉一杯啤酒:“你们很准时。”

  “深哥约我,我怎么敢迟到?”刘则云随后拿过一个空杯,倒上杯酒一饮而 尽。“何况,我早就想来找你,不过没有机会而已。”

  “那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是吧?”

  “不错,五哥出城了。他一般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离开这座城市。你一定知 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跟你在一起很愉快。你有什么要求?”

  刘则云又干下一杯酒:“本来,兄弟是不配跟深哥平起平坐的。但如今形势 不同了,兄弟有幸能跟深哥一起喝酒聊天。不过,我并没把自己看得太高,想跟 深哥去平分天下。我只要南三儿的地盘,别的全归你。”

  “你要得并不多。”

  “你今年才三十几岁,我已经四十二。我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只关心 自己的事。”刘则云干脆把瓶中的酒全部倒进喉咙,“何况,你手下的五虎将想 对付南三儿不易,但如果想对付我,那就太容易了。”

  “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去对付南三儿哪?”

  “他死定了。”

  “很好。”候深点点头,“郑松去对付方进民,章安文对付关志悦,曹德雄 会去收拾郭军,余下的楚卫红跟向天舒可就交给你们了。”

  “楚卫红跟向天舒没用。”孟繁摇着头。

  候深抬起头盯住孟繁:“要杀南三儿,必须先干掉方进民和楚卫红,这是三 年前道上每一个人都知道的。我不在乎多杀一个人,但我很怕给南三儿留下任何 一个棋子。我要让南三儿一族从地球上消失,他们的尸首会被扔进炉子里烧成灰 尽并撒入松花江。你我三人如今混到这个地步,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好在 有一个刘楠混得更惨。但如果,我们不借这个机会挺起胸来,过不了一个月都会 被别人暗杀掉。所以,别顾忌什么兄弟情义,不是他死,就是你亡。看清楚点儿 ,一定要看清楚。”

  刘则云睐起眼:“深哥,您这么安排,可没什么诚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留下最弱的两个人给你们,你们很为难杀掉曾经的 兄弟是吗?”

  “深哥,你是混出来的,我们也是实干家。你干掉了南三儿手下三个最强的 人,我们算什么?以后怎么混?”

  “哈。”候深放下板着的脸:“我以为是什么事。那你们来干掉他们三个, 我去解决楚卫红、向天舒。”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方进民、楚卫红归你,每个人都知道你比我们强 ,我也不想争这个多份。我派人对付郭军和向天舒,这样你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关志悦,由我们共同对付。不过。南三儿是我和孟繁的。”

  候深和郑松对望一眼,郑松摇摇头。候深也就跟着摇头:“不行。”

  刘则云变腰从桌子下面摸出一瓶酒,准备用牙启开,郑松伸手接过,握住瓶 颈,用拇指抵住盖子向外一弹,瓶盖“砰”地一声弹到天花板上又掉在旁边的一 个桌面上弹得“啪、啪”直响。刘则云一把夺过了酒瓶:“郑松,我知道你很牛 逼!你摇什么头?说出来!”

  “你对付不了郭军。郭军跟我差不多。除非是方进民,否则没人能保证干掉 他。”

  “这用不着你管,去担你自己的心吧小伙子。你想干掉方进民,取代他成为 市里的头号杀手不是吗?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除了偷袭没别的办法。还有, 楚卫红不是一般人,他曾经排方进民之前,你到以为那是轻松的工作。”

  候深举起一只手制止他们说下去:“够了!我去对付方进民、楚卫红,你来 提供我他们家的图纸和他们的生活习性。我会派人跟你们合作去对付关志悦,但 你记住,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去干掉方进民,但如果你们再让郭军活下来,那 你们就死定了。”

  “那是我的事。”

  吴郡坐在吧台后面翻看着昨天的帐单,她偶而抬起头向楼上看看,楼上总是 静悄悄地没有声息。吴郡叹出一口气摇摇头,从那天五哥离开至今已有一月的时 间,她的老板孟清华没有下楼半步。清华现在除去喝酒,几乎什么都不做。她又 转过脸瞧瞧经理办公室,那里面支着三张行军床,桌边,坐着三个二十四、五岁 的青年,他们的脸上都扬溢着澎勃的气息。似乎在他们的眼中,生活总是美好的 。但吴郡知道,他们来自风院,而铁翼派来的人绝不会什么好人,这三个人昨晚 五点抗着床进来说要在这里住上个三、四天。清华连理都没理他们,吴郡也就不 问。吴郡向窗外看看,一个霹雳哗啦啦地响起,两台出租车在银座门前停下。后 面的车上跳下一个女孩,从前面的车上抱下另一个女孩来砸银座的门。吴郡挥挥 手,示意门童开门。

  单晓梅把田素半托半抱地弄进银座。吴郡冷冷地望着晓梅:“这里又不是医 院,怎么有人躺着进来?”

  “大姐,这是我同学田素,她是来找五哥的。”

  “这里没有叫五哥的人。”吴郡对一个服务生招招手,“这个女孩好像病了 ,送她去医院。”

  “大姐,你就让五哥见见她吧。”单晓梅一大早见田素晃出校门,就知道哪 不是什么好事,单晓东曾叮嘱过她平时要接近田素,所以她就一直跟在田素后面 。她对五哥的事迹很了解,当然知道田素来这儿是为什么。

  吴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要找五哥你就去凤院……”

  “我,听到有人说田素是吗?”

  吴郡抬起头,发现清华正扶着楼梯摇摇晃晃。她忙说:“大姐,你没事吧? ”

  “没事,我没事。什么人,在我的经理办公室里?不知道那是我的办公室吗 ?”

  三个年青人马上就站起身来走出来站成一排:“对不起。”

  清华继续摇晃着:“你们,是哪来的生荒子?”

  吴郡走上前扶住清华:“大姐,您喝多了,他们是五哥昨天派来的。”

  清华突然放声大笑:“铁翼那个王八蛋!我告诉过他不要再来惹我!他干么 、干么不肯放过我?宋宁来了,他们在一起双宿双飞,派人,来干什么?怕我偷 汉子?我又不是他的女人,他管我干么?”

  “不许,不许骂铁翼。”田素翻个身又昏过去。清华瞧了瞧:“那是谁?”

  “田素。”

  “不对,我认识田素,来,把她扶起来,让我看看。”

  “大姐,她好像病得不轻。”

  清华把头晃得像个梆啷鼓,想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一个青年飞快地在吧台 中倒出一杯冰水递到清华口边,清华一饮而尽,然后在楼梯上坐下去:“铁翼在 哪里?”

  “黑河。”

  “他派你们来干么?”

  “让我们时时刻刻守在这儿。”

  清华用手敲自己的头:“是南三儿和猴子打起来了?还是他派人到南方去干 掉什么高?”

  “只是以防万一。”

  “噢。”清华瞪着这个青年指着田素问,“这是怎么回事?”

  吴郡忙接口:“不知道,大姐,她们自己进来的。”

  清华回头看看那群年青人:“有车吗?”

  “有。”

  “送她去医院。”

  三个人对望一眼,“我们必需时刻跟您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干什么?我又没跟那个流氓睡过觉!滚出银座,我不想再见到 你们的脸!”

  “是。”三个人推门走出去,面向大街笔直地站成一排。

  清华恨恨地瞪他们一眼,“神精病。吴郡,叫他们进来。”

  三个人跟着吴郡走回来。只过片刻,他们身上的衣服便湿透了。清华叹一口 气:“你们有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没有。”

  清华挥挥手,转身走回屋。单晓梅不由大急:“孟老板,孟老板!”过一会 ,清华穿一身便装走出来:“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再到东山把你们的湿衣服换 掉。”

  “多谢关心。”

  清华没理他们,她发现这几个年轻人有毛病,也许比田素病得更重。她从没 接触过东山的这些年轻人,但看起来这些人都很拘谨。她走到田素身边,伸手摸 了摸田素的额头:“烧得很厉害,你叫什么?”

  “单晓梅。”单晓梅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她的衣服散发着潮气,双唇透着 青色。

  清华无奈地摇摇头:“我七天没下楼,怎么一下楼就见到这么多傻子?她为 铁翼淋雨,你是为什么?”

  孟清华看着田素住进医院,并打电话给何凤去通知田新明,而后又确定单晓 梅没事后,这才带着他们走出医院上车。单晓梅怯生生地开口:“孟老板,您长 得真漂亮,难怪,难怪……”

  清华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几许笑竟:“你还小,不懂得夸奖人。你家住哪儿? 我们送你回去。”

  一个青年回过头:“还是先送您回银座吧。”

  清华眯起眼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看您累了,需要休息。如果您病了,在五哥面前我们可都没法交待。”

  清华从鼻也中哼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和你们五哥在一起不是一天 两天的了。你们凤院的人脑子里转什么,我半个眼就看得出。谁来告诉我,为什 么不能先送这个女孩子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三个人沉默许久,谁都没开口。单晓梅觉得心脏突然间缩紧,她查觉到一种 紧张的气息,但她却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回答我。”

  “她,现在已经知道五哥在黑河。”

  “那有什么关系?你们五哥树大招风,谁不知道他的动静?”

  “该知道的人知道,不该知道的都不知道。她是单晓东的妹妹,单晓东不该 知道五哥在黑河。”

  “他去黑河干什么?”清华觉得胸口有说不出的难受,“他不过是去给宋宁 开公司。有三哥在那里打典,还要他那头蠢驴么?他是去跟宋宁睡觉!有什么好 保密的?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责任感吗?敢做敢为是大丈夫!你们很怕铁翼 责怪你们是吗?为全国最坏的流氓工作你们已经很没有面子,怎么你们还要帮他 维护名声?铁翼派你们到我这儿来,是看着我不要去黑河找宋宁闹事还是让你们 来听我的吩咐保护我?!”

  “听您的吩咐。”

  “那就把这个女孩送回家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三十章

 

  凌晨两点从被窝中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身边界还睡着一个年青的女 人。杜大勇抓起电话高声大骂着:“谁?!”

  “穿上衣服马上到公司来,再给赵天城打一个电话,让他也过来。”单晓东 的语气没有因杜大勇的火气而缓合,他像是忘记谁是老板似地吩咐着。

  杜大勇很不高兴,但他心里清楚这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于是他给赵天城 打一个电话并叫上自己的两个保镖:他提醒过自己,永远记得单晓东的绰号叫豺 。

  一干人呼呼拉拉地聚到杜大勇天城酒店的办公室中,单晓东正在一口接一口 地吸着烟。杜大勇和赵天城走进屋中,在他对面坐下。单晓东抬起头看看站在他 们身后的那几个保镖,没好气地骂到:“滚出去!别在这儿烦我!”

  那几个彪形大汉不等自己的老板们吩咐,就乖乖的退出门去。这让两位老板 的心中很不高兴,但同时,他们的心中地产生恐惧的意味。单晓东没等他们问便 开口:“五哥不在市里,他去黑河了。”

  杜大勇为板回老板的尊严,故意皱起眉:“那有什么?五哥最近经常走动。 ”赵天城却眯起双眼,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单晓东知道自己的老板没什么战争经验,而那位赵天城虽然故作深沉,其实 他和杜大勇没什么两样。于是,单晓东开始详细为他们解释:“郑松和章安文都 是不可信赖的人,所以侯深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维护自己的名望。而刘则云和孟 繁则被五哥借田素之事借题先挥,狠狠地敲打过,至使他们不得不对自己的小弟 王耀宾下手,以解除跟五哥之间的摩擦。他们身边的人因为王耀宾被打断双腿而 纷纷离去,他们也在找一个时机重振做起来。”

  杜大勇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想起自己床上的女人,他不由觉得烦:“这是 七、八天前的事了,你急着叫我们来不是相重复历史吧?”

  单晓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说过五哥如今不在市里。”

  “这跟五哥有什么关系?他早就退出去了,这连傻子都知知道!”

  “那为什么刘则云要打断王耀宾的腿!”单晓东终于大怒,“你以为我半夜 两点把你们从女人身边找出来心里很得意是不是?我真后悔答应你来这儿做总经 理!你以前从没这样跟我说过话!我很想赚你这一个月的一万块钱是吗?如果不 是你我几个兄弟感情不错,我根本不在乎你会被什么人暴尸!五哥退出去?千百 年来从黑道上退出去的人哪一个得了好?梁山泊一百零八个人最后剩下几个?东 山风院能混到今天,你以为那里的人都和我一样吗?我能看出的事情他们会想不 到吗?从这里退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清除这个圈子,把你们每一个人的头从脖子 上揪下来扔进猪圈!五哥从他摆出激流勇退的样子那天起,就没停止过控制局面 。他干掉南方一个家族维护自己在圈内的名声,跟一个女警察眉来眼去地利用潘 志刚和叶飞两个土匪。而宋宏和将纪宾被抓与他在南方舞厅没来头地大骂刘、孟 二人发生在一天,其中绝没有什么巧合二字可言。再有!五哥去黑河的事我们并 不知道,他是悄悄溜出去的,他很怕我们去黑河暗算他吗?!”

  赵天城看看低头的杜大勇,微微一笑:“晓东,别生气。我们俩虽然是有名 有腕,但跟你比起来,经验差得太多。杜哥性子急一些,但你们之间多少年的交 情了,别发火嘛。我知道你是替杜大哥着急,我哪,仗着平时跟杜哥关系不错, 现在也借你的光了,哈哈。你帮杜大哥出主意是应该的,兄弟情义吗。但我可不 好意思白听,等天亮银行开门,我让他们提十万元现金,少了一点不诚敬意吧。 ”

  单晓东就着烟蒂绪上一根烟:“赵哥客气了。五哥这次出门是侯深和刘则云 动手的唯一机会。南三虽然已经伤了原气,但依旧不可轻敌。侯深跟南三开战的 同时难保不怕五哥会在旁边插手。但现在凤院的人天南地北的都不在城里,他们 不用去担心任何一个人。”

  杜大勇的火气小了许多,但他的心中依旧不平衡:“五哥看不出那两个人会 借机下手?”

  “他当然看得出,当然。”单晓东深深地吸一口烟:“他看得出候深肯定会 跟刘、孟二人联合到一起去打击南三儿。但候深他们是被逼奈只有放手一搏。因 为即使他们联合到一起我看也未必能够除掉南三儿,最多是个两败惧伤。”

  “那不是很好?我们可以借而得利。”

  “那样真的很好吗?”单晓东望着杜大勇:“那只会导致两个结果,一、如 果警方幸运的话,他们会找到足够的证据把侥幸活下来的人全抓起来枪毙掉。二 、别人元气大伤,实力退居我们之下。为防止我们乘机做大,方进民会亲自下手 干掉我。当然,如果他不幸被杀死的话,则会是郑松和章安文跟其它的家伙联手 。”

  “如果警察把他们都抓起来,那里局面不是对我们很有利吗?”

  “如果警察把他们全抓起来,这座城市是所有的散兵流勇,包括你们的手下 连我在内,都会急急忙忙地逃出这座城市。而保不齐哪位老大不忍心跟你们分开 ,会毫不留情地供出你们的一些犯罪事实,从而让你们也进去。”

  杜大勇和赵天城互相对望一眼,他们觉得单晓东应该早一点儿把他们从被窝 里揪出来:“你看他们什么时候会跟南三儿干起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今天天亮的时候就该动手了,他们不该给方进民准 备的机会。”

  “那我们该怎么办?”赵天城的额角渗出汗水。杜大勇则拍案而志:“你怎 么不早说?”

  “我昨晚十一点才得到五哥的在黑河的确切消息,我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能 闭开我们的耳朵。”单晓东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一战无可避免,而我们却被 打个措手不急。”

  赵天城掐灭烟头:“晓东,我比你大这么十几岁。算当哥哥的脸皮厚,跟你 没多大交情,冒昧地叫你一声老弟。老弟,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只要你能想出 一个办法让他们消停下去,那怕只几天,托到五哥回城就行。”

  “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是一。第二,如果我敢让他们消停下去,五哥回来办 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皮扒下来喂狗。”

  赵天城又点上一支烟:“三十万。”

  “赵哥,不是钱的问题。”

  “老弟,”赵天城把身体靠回背上,“钱是一个问题。你我之间用不着多说 ,我现在只有三十万的现金。而且,我还要从银行提出一笔钱来给别人,让他们 帮我摆平即将发生的事情。但如果我从银行提太多的钱出来,那就不是一天两天 这么迅速了。”

  单晓东摇点头:“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如果我们能有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在 他们动手之前准备好,我们就有机会干掉火拼后活下来的人。那样,我们就可以 在五哥回来之间控制这里的局面。到时候就算五哥生我的气,我也不怕他。因为 你们已能名正言顺地接替了他的位置,他让出来的,你们就可接。”

  赵天城与杜大勇的眼睛开始发光:“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任何办法。这也就是为什么五哥不让我们知道他在黑河的原因。鹬蚌 相争,渔翁得利。他不想让任何人得利。”

  叶飞抬起头努力向上望着,边问潘志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会有什 么样的感觉?”潘志刚摇着头蹲在地上认真仔细地查看着尸体:“那我到真不知 道,不过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到是看得出来。”他站起身,摘下手套扔进身边的 塑料袋中。

  叶飞吱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可我知道。”

  “你跳过?”

  “我那次从四层高的楼上跳下来,有一种要飞的感觉。”

  “操。”潘志刚撇撇嘴:“四层楼对你来说不过是个台阶,一步就跨下来。 可这人是从八层上下来的,喂,你上到八层跳下来怎么样?”

  “开玩笑,四层就是我的极限,再高肯定不行。”

  “潘队长,叶队长,没发现他杀的任何线索。”上楼搜查的干警们报告着。

  “那有没有自杀的线索?类似遗书什么的?”

  “没有。”

  “在上面守着!”潘志刚关掉对讲机,“李叔手底下哪里找的这一群笨蛋? ”

  叶飞耸耸肩跟着他走上楼去。南山酒店的内部被装修得富丽堂皇,八楼向天 舒的大办公室更是宽敞明亮,方进民和关志悦站在警界线外紧闭着嘴巴。潘志刚 看都没看他们就走进屋中,屋里十几个兄弟轻手轻脚地忙碌着。潘志刚和叶飞并 肩在屋中缓缓地转着圈子:“这里的东西都是原位吗?”

  “是,队长。”

  叶飞走到窗前向下看看:“很像自杀吗,屋中灯扫得一尘不染。一个人半夜 四点呆在办公室里不办公可是不正常的。”

  “是啊。”潘志刚站在墙角认真地望着一支座地钟,“阿飞,这只钟很像凤 院铁老爷子的用过的那个。”

  “算了吧。在你那浅薄的眼里,座地钟长得都是一个样。这种从窗口跳下去 的人一定很有勇气,是不是?”

  “向天舒当年可是位干将,他浑身是胆。”潘志刚走到墙角的保险柜旁蹲下 边问身边的人:“取过指纹吗?”

  “还没有。”

  潘志刚压住自己的怒气,强忍着没对这群人发作:“给我一幅手套。”他接 过手套戴好轻轻地拨动密码盘,不到一分钟,锁便“喀”地一声打开。他拉开柜 门,里面有一推文件和几个小物件并有一大包现金,潘志刚把东西抱出来平铺在 写字台上。方进民和关志悦几乎同时抗议着:“喂!那是我们公司的绝密文件! 你不能看!”

  潘志刚抬起头望着他们:“爱上哪告去上哪儿去,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叶飞凑到他身边跟他一同翻看,方进民和关志悦同时从警戒线外冲入屋中, 在桌前停下,因为叶飞与潘志刚都平端手枪指着他们。潘志刚皱着眉:“民哥, 我今天要忙着处理死人的事所以我不想把你们俩抓起来。但下一次,你千万不要 防碍公务,这罪名可不小。”

  方进民紧闭着双唇与关志悦慢慢地退出去。潘志刚和叶飞很快地翻阅过材料 ,交换一下疑问的目光。叶飞缓缓转过头对门外的方进民说:“民哥,有兴趣的 话你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部拿走。弟兄们走吧。这人是自杀!”然后,他和潘志刚 领着人走下楼去。

  “为什么?”坐进车里,叶飞点上烟望着潘志刚。

  “不知道,方进民和关志悦用不着这么紧张。他们该知道保险柜是什么都没 有。”

  “可他们并不知道。那就不是他们。”

  “阿飞,”潘志刚拉响警留打开警灯,他后面的警车跟着响成一片,潘志刚 把车开上路面,一脚油门把车速提到五十公里,“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最好的朋友 突然死去,他会有什么表情?”

  叶飞摇头:“你还没死,我不知道。”

  潘志刚啐一口:“没句好话。当初我特警队里的一个小兄弟在我身边倒下, 我看到旁边的人全是方进民脸上的那种表情。”

  “会是谁杀的?南三儿自己吗?我看不出为什么一个自杀的人不把保险柜里 的二十多万块钱留给家里人。”

  “你认定是他们自己内部下的手?”

  叶飞吐出一口烟:“你会相信一个南山集团的中心人物的保险柜中会没有他 们集团的绝密文件吗?你和我一样清楚那些纸还没重要放入保险柜的地步。而且 ,你虽然不说,但我也看得出,那保险柜少一道锁。向天舒身边有保险柜的钥匙 ,但柜子只用了密码锁,却没用铜锁。那柜子是放在那里等人去翻的。而且,绝 不是在等我们去翻。”

  潘志刚点点头:“方进民不是笨蛋,我们能分析出向天舒是被杀的,他也分 析得出来。我们能把矛头指向南三儿,他也同样会怀疑他的老大。不过,所谓是 旁观者清,我想他一定看不出这是别人在给南三儿栽赃。”

  “这人是个高手。”

  “不过为什么?想杀曾秋山必须先杀方进民。但方进民不至于为向天舒而跟 南三儿反目是不是?凶手能把计划搞得这么周密,他一定会知道这样做起不了什 么决定性的作用。”

  叶飞瞧瞧他问:“你看会是谁?”

  潘志刚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看关志悦会不会是一个表演天才?”

  “你认为他刚才的表现都是有意装出来的?”

  “不把二十万元放在眼里的杀手,我知道的并不多。”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为什么?这没有任何意义?即算方进民跟南三 儿闹翻了,南山集团的钱也落不到他的口袋里。”

  “如果不是为钱,那他就没有做案的动机。可我敢打赌,能在半夜四点把向 天舒勾进大楼并让身天舒打开保险柜的人只有他一个。”

  “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人跟你一样精通密码系统,并且从向天舒的身上取走钥 匙再送回他的尸身上?别用这种莫明其妙的目光看我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这种天方夜谭也想得出来?半夜四点神不知鬼 不觉来日出入南山酒店并且在灯辉煌之中把钥匙放回死人口袋?你以为凶手是孙 悟空吗?”

  “可是关志悦没有任何杀向天舒的理由!更不用着去陷害曾秋山!”

  “你真这么认为?”

  “我当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杀人的如果不是关志悦,那就一定是南三儿。 可我却想不出他们杀人的理由。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叶飞把烟从车窗弹出去 ,“叶玲在就好了,她那个希奇古怪的脑呆肯定能看透这件希奇古怪的事。”

  “我看她只会去关心铁翼有没有死。”潘志刚把车停在了市局门前与叶飞回 到办公室。办公室中,他们十分惊奇地发现田维弘与李健都在。而且,这两个人 毫不客气地坐在他们的真皮办公沙发中。于是,他们只有规规矩矩地坐进会客沙 发里。

  “向天舒怎么死的?”李健望着桌上的台灯,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他杀。”潘志刚顿一下,“我们怀疑是他杀,但,不能完全排除自杀的可 能性。”

  田维弘睐起眼:“谁杀的?”

  叶飞认真的思索片刻:“向天舒凌晨四点到办公室,他的保险柜少一道锁。 那就意味着他去跟什么人谈事情并且自己打开了保险柜,也许就在他打开保险柜 之后,凶手把他从窗口扔下去。那保险柜离窗口并不近,向天舒虽然老了,但也 并非常人,所以能把他抛下去的人绝不是什么庸手。而且,必须在向天舒毫无防 范之即下手。那就意味着凶手是南山集团中的人。所以,我们一共有五名嫌犯。 总裁曾秋山,方进民,楚卫红,关志悦和郭军。”

  “五名嫌犯?那就是说这个案子也许明年才能侦破。”田维弘望着他们俩, “有什么别推断吗?”

  “有,但并不完善。”

  “那就不用说了。”李健点上烟,“想证实一个推断需要的时间已经足够的 长。想证实并不完善的推断还不知道要多久。刘楠的枪案基本上水落石出,我们 现在需要组织一批人马去汕头把高云抓回来结果。田厅长和我都不想派别人带队 ,你们俩肯定要去跑一趟。另外我们会从省公安厅和市局派出八、九个人来保护 你们俩的小命,高云并非什么良民,有可能会打起来。向天舒的案子,我们另派 人去查好了。”

  叶飞摇摇头:“局长,如果向天舒真的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话,那么凶手的 目的就绝不止此。我们怀疑这是为了挑起帮派间的争斗。”

  李健与田维弘对望一眼,田维弘摇摇头。李健开口:“叶飞,那你准备怎么 办?”

  “我准备把向天舒的近期情况摸透,把这个案子当做一启大案来搞。使杀人 的人紧张起来。那样,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也就不会破坏帮派间的势力平稳。最 近这些日子在审刘楠案子的同时,我觉得我越来越靠近这些人的核心。我想用不 了多久,我就能抓住他们的主干,了解他们的动机和行为。等到了那个时候,我 们就可以把环境放松下来,让他们动手火拼,并可以在现场或在他们行动之间把 他们一网打尽。”

  田维弘耸耸肩:“那好吧。我和李局长再商量一下,既然现在是非常时期, 也许我们两个老师头不得不亲自去汕头,留下你们两个年青有为的少壮在家里享 清福。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定要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我不希望有人漏网。”

  候深与刘则云、孟繁坐在办公室中,他们已经安排好在早晨七点同时下手去 对付南三儿身边所有数得出名字的人。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取消所有计划。侯深 抬着眼望天:“听说向天舒是自杀。叶飞和潘志刚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找到任何有 用的东西。”

  刘则云冷笑一声:“我到是风闻南三儿下手干掉了他自己的兄弟。”

  孟繁推开双手:“我也听说了。”

  侯深吃惊地望着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不知道五哥出城吗?如果他知道五哥已出城,他肯定想得到 你我会联合起来对付他。他不想与我们发生冲突,就只有给我们制造迷阵。向天 舒死了,警察在找凶手,方进民也一定在找凶手,连东山的人和八珍都很想知道 是谁杀了向天舒。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再冲出去对他下手吗?那不是等于向 全世界宣布——向天舒是我们杀的。而且,向天舒一死,我们不难想到方进民、 关志悦他们会全神戒备,我们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干掉他们是吗?”

  侯深点点:“那我们该怎么办?”

  “南三儿了解我和孟繁,他知道我们绝不会替别人背黑锅。所以,他会认定 我们不会再动手而不加强戒备。而且,为了他识实务激流勇退的名望,他也会去 装成一个正经商人。方进民向来自大,以勇于冒险著称,所以他也绝不会因此而 有所改变,充其量在内心加以戒备罢了。楚卫红已经是个商人,而且,南三儿不 会派什么人去保护他,至少对外楚卫红还是名干将。我想楚卫红会多找一、两个 保镖仅此而矣。而郭军,是个没脑子的家伙,何况他自己也只是一个保镖,没人 会去保护他的。唯一会小心起来的是关志悦。不过,既然德雄亲自出马,再加上 我手下的四个兄弟,他死定了。”

  候深转过头望着郑松,郑松表示同意:“刘总的分析很正确。不过,即便方 进民的心中多一分一毫的戒备,也能够成巨大的危险。我希望,你们别抱太多的 指望。也许我没有机会活着回来。”

  章安文吱牙一笑:“需不需要我在百忙之中拉你一把?”

  郑松摇头:“不必了,楚卫红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忙好你自己的吧。”

  单晓东一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指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候深他们肯定会 认为是南三儿干掉了向天舒,因为向天舒几乎已经被除名,没有人会去干掉一个 对自己毫无帮助的人。所以以他们肯定会在明天全面打击南三儿的人。我想,候 深会派郑松对付方进民,章安文对关志悦,曹德雄对郭军,刘则云和孟繁会派人 配合。章安文领人对付关志悦应该是有赢无输,曹德雄对付郭军可未必能活着回 来,郭军毕竟比较年青气盛,曹德雄却老了,这两组的成败对我们来说无足轻重 。最关键的是郑松对方进民,郑松年青,又在西山狱中差点死掉,所以,他有一 种野性。而方进民则很有几手,高争、我、郑松这一批人明刀明枪都不是他的对 手。但方进民已经四十一岁,又有很久没打仗,感觉肯定会迟钝。而且他向来自 负,不会因为向天舒的死而带人保护,所以郑松一定有机会。郑松应该在清晨动 手。每个人都知道方进民早晨在建生公园打拳,打拳后,他会感觉精力充沛。而 事实上,习武伤神。郑松的功夫也不错,他知道这个道理。我认为郑松会在这里 ,”单晓东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一片住宅区,“方进民以他老一套的思维 认为人们都喜欢找偏辟的地方动手,他是不会注意这里的。”

  “为什么他在住宅区动手?”赵天城也很不理解,“那里有很多人。”

  “在偏辟的地方行动那是对付你该用的手段。”单晓东毫不客气,“郑松可 以像切菜那样干掉你和你所有的保镖,他当然要选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下手。 可对付方进民则不同,对付他要考虑的不是不被人注意,而是如何才能干掉他而 同时还不会被他干掉,住宅区是方进民唯一可能疏乎的地方。”

  赵天城无言,他知道在这方面自己同单晓东差得太远。

  单晓东指着地图接着说:“郑松应该选五四手枪。因为六四和猎枪都不是真 正的杀伤武器。对方进民下手,就根本不能给他反击的余地。我想郑松肯定会把 子弹都打光。那样的话只要有一枪命中,方进民就没有机会活着离开那个地方。 ”

  “他真的能干掉方进民吗?”杜大勇听得两眼放光。他认为单晓东这个干掉 方进民的计划听上去极其完美,让人想入非非。

  “我不知道,让我去对付方进民,我的手会发抖的。文革时期他就是个干将 ,用过冲锋枪、手榴弹,开过坦克。他杀人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单晓东打消 了杜大勇的积极性,“方进民如果没被击中,也许他会马上离开而不会反击,因 为他该想得到下手的人不是郑松就是我。他没有把握在明处与我们一战,所以不 管他有没有死,我们都可以不去考虑他。郑松不管是否能成功,他肯定要从这条 路线逃走。单晓东取过一支红笔在地图上标个记号。郑松会开车去干这件事,他 会提防万一方进民反击,他可以用最快的的速度离开。他会把车停对在后面的这 条街上,他会翻过这垛墙。这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障碍。”单晓东抬起头望着赵 天城身后的那三个南方人,“你们就在这里等他,我想,三米之内用三支打熊的 猎枪,他不该有活命的机会。”

  “候深会把这笔帐记到南三儿身上的。”赵天城得意地嘲笑。

  “方进民不会带三支打熊的枪去段炼。他不会怀疑南三儿的。而除去南三儿 的手下,这座城市中只有我才会在这种地方干掉郑松,候深会找到我头上的。”

  杜大勇皱起眉:“我不喜欢这样。”

  单晓东淡淡一笑:“没人喜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他能把我 怎么样?郑松一死,章安文肯定会离开他。而曹德雄能不能活下来,谁也不知到 。过了明天,候深是死是活就要看你和赵哥的心情来定。”

  赵天城和杜大勇不由得意地笑起来。

  郑松把车停到这条僻静的小街上,既然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最后的机会,那 么,由他们去好了。昨天他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去说服候深、刘则云和孟繁,方 进民现在肯定会处处小心。所以多带些笨蛋来,只会误事,不如他自己神不知鬼 不觉地下手。郑松一想到自己将翻过这垛矮墙去同方进民放对就有种不可抑制的 冲动。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干掉方进民,那么,五哥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如果 能被招入东山凤院,那么自己这一辈子就少不了金钱、女人、刺激的生活以及, 人寿保险。到了那时候,他郑松就再也不用去过提心吊提胆的生活。

  郑松轻微活动一下身体,一步跨过墙头跃到这片住宅区里。方进民再过五分 钟就会从他面对的这个门洞经过。那时侯的方进民刚刚打过拳,神清气爽。其实 ,那是假像。

  习武之后,人的精力很难集中,他只会去体验身体中那种轻松的、蓬然欲出 的感觉而勿视对周围环境的观察。郑松依着矮墙抽出那支古老的五四手枪。猎枪 在远矩离内难以命中,六四手枪的杀伤力又太小。他真不理解为什么很多人放弃 了五四手枪。郑松用手帕再次擦拭过枪身,带上一双雪白的手套重新握住枪柄。 这支枪他会丢进最近的一个下水道。上面绝不能留下他的指纹。

  三个南方人见郑松跃过墙去,不由对望一眼。他们很佩服单晓东的分析力。 于是,其中的一个人用电话通知单晓东,郑松行动了。

  方进民用平稳的步子往家走。向天舒的死令他很伤心。他们必竟相处近二十 年。向天舒为人没什么野心,跟自己很谈得来。但,真正让他伤心的是南三儿, 他翻阅过叶飞他们没拿走的材料,那些材料一纹不值,向天舒绝不会把那种东西 放进保险柜。那一定是别人放的。那人杀死向天舒从保险柜中取走一切对南山集 团不利的材料,为什么?方进民已经知道为什么,他不再想这件事。再往前走, 经过那片住宅区就有一个树林,他必须集中精力以防哪一棵树后转出一个郑松或 单晓东。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他突然觉得右边有人在动。

  郑松闪身而出,毫不迟疑地扣动板机,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五四手 枪在他的手中响起来,砰!砰!砰!砰!砰!郑松可以感觉出它那强劲的后座力 。他的手臂有些发麻。他不知道是枪震的结果,还是自己紧张。

  方进民的头脑还没有反应,他的身体已经斜扑出去。这是当年武斗时养成的 条件反射。他很庆幸这种反射并没有因岁月的流失而消失。他根本就不想知道放 枪的人是谁。

  所以他没有多看一眼。

  关志悦用双手控制住车把,他喜欢这台车,因为它马力足,并且很难控制。 他感觉到身边呼呼的风很强劲,这是他开得太快的原因。他也喜欢这条新修的城 乡路,宽阔的路面上少有人骑,而且这条路转变很多并且路边全是一人高的灌木 。视野不好,开起车来很有刺激的感觉。前面是一个直角弯,关志悦松开油门, 放慢速度,他的车速刚刚慢下来,一辆同他相同的摩托便呼啸着从他的右边超出 去。关志悦很配服骑手的车技,但同时,心底也涌出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他猛踩 油门直追上去。转过弯,那骑手却不见了。

  关志悦不由一怔,但他并没有放慢速度,因为从倒后镜中,他看到一辆北京 吉普车转出来。关志悦决定不让那台车超过自己。他的眼紧盯住路面,双手稳稳 地控制住车把,来一个令他心满意足的转弯。他从倒镜中快速观察那辆吉普车, 他看得出开车的司机是把好手,并没有减速,也转过来。关志悦不由放声大叫: “好!过瘾!来吧小子!”他看看仪表盘: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时,他知道自己已 经不能再快,因为这种路面不是供赛车用的。他也不必担心那辆吉普车会追上来 ,一百四十对北京吉普来说已是极限速度,他想像得出那司机控制方向盘吃力的 样子。抬起头,关志悦看到远处高耸的楼群,有些失望,进入市区他就没办法再 用这种速度骂车了。

  一位农民赶着辆马车准备穿过这条公路,他天没亮时就下地去浇水,现在准 备回家吃饭。岁月的苍桑把他健壮的身躯压弯,也使得他对身边的事不再感兴趣 。不像小的时候,总想去远处的那座大城市里看看,长长见识。如今,他要种菜 ,用菜换钱去供儿子念书、上学,那是他一辈子的希望,也是他一直在努力做的 。他不想让儿子像自己这样弯着腰过活。他希望他的儿子能到那座大城市里去读 大学。

  关志悦看到了前方一个赶马车的农民。他也许能赶在那马车上道之前穿过去 ,但他没有那样做,他用脚猛踩刹车,他认为自己能停住。车轮与地面的摩擦震 颤着的身体,他用手紧紧地掌握车把,控制已经开始打滑的车轮,他认为自己能 控制住它。车渐渐慢下来,到了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那辆马车已过半个车道 ,关志悦听到到身后的吉普车也在拼命地减速,他对那个司机很满意,这证明不 会有车祸发生。

  农民听到远处有一种刺耳的声音,他抬起头,用迟顿的眼去看。一辆吉普正 在超过一辆摩托,两辆车都在摇晃,似乎随时都可以摔出路面。吉普车中伸出两 只双筒猎枪,枪响,摩托车手便飞出击撞在一株大树上。摩托车失去控制滚入路 边的一个水坑中,一团桔红色的火焰夹着烟冲天而起。

  楚卫红觉得眼皮发沉。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已大,不再有熬夜的体力 ,更何况五哥的这座“汜水洗浴中心”刚开不到四天,屋中呛人的装饰材料的味 道还没有完全散去。这使得他的头有些痛。他打出一张八筒,秦处长和牌。

  昨晚他把建设银行的秦处长和这贷科的柳科长请到银日大厦的太阳餐室大吃 一顿再到银座夜总会去连喝带玩儿,为搞到的四百万的贷款。酒桌上大家谈得很 是投机,所以,他约两个人来到“汜水”包间贵宾房。这间屋子每小时三百元, 他认为很值得。他还特地把在银座大家选的小姐们都带到这里,并让司机一起上 楼来陪这二位打牌。

  也许是自己心理压力太大?楚卫红的心脏觉出一阵刺痛,昨天向天舒死后, 他就一直不没敢离开五哥的势力范围。既然天舒死的不明不白,那么,南山集团 的地盘已不再安全。如今楚卫红在南山集团中已赚到七百多万,如果这次贷款能 谈成的话,他手是就有一千多万,完全有能力带着家小移居到澳大利亚去。听说 ,那是个美丽的地方。至于贷款的钱,让南三儿去还好了。想到这里,他伸手推 开桌子:“秦处长、柳科长,下去游一圈泳怎么样?”

  秦处长一怔:“游泳?这里能游泳?”?

  柳科长笑起来,“处长,这里的游泳池很漂亮,该下去看看。”

  楚卫红慢慢站起身,于是,那四位小姐叽叽喳喳地拉秦处长。

  秦处长高兴地站起身。“好,好,不过,我没带泳裤。”

  “没关系,这里有卖的。”楚卫红当先推门出去,他吩咐待应生取四条泳裤 和四件泳衣。他的两个保镖从长沙发爬起来,跟着他们走下楼。在“汜水”过夜 的人不少,但一大早六点下来游泳的人却不多。所以泳池里只有他们八个人。而 池边,那两个标形大汉刚刚睡足了觉,现在很是精神抖擞的在那里走来走去。楚 卫红只游一圈,便回到岸上,他觉得气喘。于是,他决定去更衣室去冲个澡,然 后回岸边来休息看别人玩。他对待应生招招手,吩咐他拿烟缸和香烟放在桌上, 边站起身走入更衣室。他走进淋浴间,打开了喷头,温暖的水从上到下涤浸着他 的全身,他不由的合起双眼靠在墙上。

  冯子龙和另两个枪手随便的靠在墙边或电线杆下。这是一条僻静的小街,所 以现在虽然已渐天光,但街上并没有行人走动。舞刀弄枪对冯子龙来说并不是什 么新鲜事,但今天他接到的命令必须干掉郭军和在现场的所有人,然后,每人拿 着五万现金开街角停着的那辆天津大发,从城里消失躲到七台河去。冯子龙的手 心在出汗,自从前几天他沾了王耀宾的光,在南方舞厅被五哥收拾之后,他的心 里一直很不平衡。他认为自己现在没有面子,这次是他主动要求带队来干掉郭军 的。如果他能干掉郭军,也许,便可以重振三边的声威。冯子龙低下头看看表, 五点二十四。如果五点四十五的时候郭军还不出来,那么他们就只有冲进去。

  郭军从床上爬起身,他四下看看,发现自己不认识这间屋子。他再回头看床 上的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觉得不如昨晚看上去那么漂亮。不过这没关系。他经 常在清晨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睡觉,这不是什么大不 了的事,他的每一天都过得稀里糊涂。只知道南哥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然 后,南哥给他钱,他能用这钱喝酒、睡觉。郭军套上一条牛仔裤,他喜欢这种长 裤:不怕脏而且轻便合体。他勿勿洗一把脸,方进民要他准六点整到“汜水”去 等候楚卫红,并把楚卫红护送到南山服装大楼,一直等到九点开门再回酒店。

  女人醒了:“军哥,起这么早?”

  郭军从兜里摸出打皱的钱,数也不数扔给他。女人笑笑:“军哥,晚上去汜 水玩好不好?听说那里很漂亮。”

  “我扣你。”郭军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推门出去。他知道自己决不会给她打电 话。

  郭军看看表,六点三十三。他决定跑步到汜水,他要坚持锻炼,有个好身体 。天气好极了,蓝蓝的天上没有云,清凉的空气浸润着郭军的肺叶。他伸长手臂 打了个哈欠,哈欠没有把完他就贴地滚出去,抽出五四对着端猎枪的三家伙开了 几枪。

  冯子龙见到郭军出门,便举枪,但突然没了目标。他刚一愣的工夫,左臂就 吃了枪子。郭军觉得右臂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最近因为酒喝得太多,他总会觉得 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但他却没想到会在这关键的时刻出事。不过这没关系,因为 那个枪手摔掉了手枪摇晃一下逃开了。郭军慢慢走过去,他不必跑,因为那逃命 的脚步声很快便停止,那个枪手一定躲到了什么地方。郭军换上一个弹匣,转过 街角,发现小巷中空荡荡的。只有一辆天津大发停在路边。郭军走过去弯下腰, 把枪伸到车下扣动板机,打光枪中的所有的子弹。

  郑松收住追出去的脚步。方进民跑了。他看看手中五四,叹出一口气。他发 现方进民果然是个久经杀场的老将,虽然有很多年不动,但动起来实在令人敬佩 。他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他不知道方进民会在什么时候要他的命,这个想 法让他不由一抖。他很怕,即而,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方进民之所以有如此快的 反应,是不是他已经在防范?

  甚至不惜用他自己当诱饵想干掉自己或是单晓东?有了这种想法之后,郑松 停住要攀上墙头的手。他退出五四的弹匣,装满子弹。而后他飞快地跑到另一垛 院墙下翻出去,绕回他停车的小街。还没等他到街口,他就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 人鬼鬼崇崇的背对着自己手持猎枪向小街上张望。郑松无声息地把匕首送入他的 心脏,并及时赌住了他临死前的呼喊。郑松对自己这几个干净利落的动作很得意 。他收起匕首,端平手枪,才有意叫一声:“嘿!”街对面的一棵树后和垃圾箱 后面马上探出两个脑袋,离他不足五十米远。这个距离内他怎么会失手?

  章安文并不像他的名字起得那样文静。他在淋浴间用一只手捂住楚卫红的嘴 ,另一只手用三角刮刀捅了楚卫红十三刀,章安文一直认为十三是个非常吉利的 数字。章安文控制自己的激动,努力将视线从地面上向下水道流淌的血水中收回 来。他知道那是一种病态。然后,他放下还在流血的尸身溜回自己的包间把血衣 装进大皮包里穿上自己进汜水时的装束乘电梯下楼。大厅中一片安静,看来还没 有人发现楚卫红的尸体。他结过帐,走出大厅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车把他位到一 群居民住宅楼中间,付钱下车走入一个他不认识的大院,直入一个栋口上到三屋 又下来,而后他拦住一辆出租往回开。他不是第一次吃杀人的饭,但以前都是为 钱去杀人。没有目的,没有动机,干完就走。这么大的中国,没人会找到他头上 。可这次不同,所有人都会把目光对准他的老大猴子。鬼都知道这天早晨的所有 凶案都跟他们有关。也许还没到今天下午,潘志刚就会领着一队人来拘他,章安 文想到这儿,不由皱皱眉。他身上藏着一支五四和三十颗子弹,但他相信潘志刚 会带着二十支枪和用不完的子弹来找他。他可没有同警察较量的信心,何况,候 深只给了他三十万,三十万是不是不值得拼命的。这些事早在他动手之前便已想 好。所以,他让车在长途客站停下来,搭上一辆开往大连的长途客车。他准备从 大连乘船去威海。

  只要离开东三省,那么天下就任他去留。当然,他最想去的就是太湖。早在 四年前他在福建帮候深干掉一个搞装修材料的人的时候,他就备好一支船,太湖 是最安全的地方。

  章安文从前门走上汽车,并没有就近坐下。因为前面不方便下车,他有理由 相信近四个小时之内警察们要忙着讨论、争执。而等警方想到封锁铁路、机场时 ,他已过了长春。

  就算潘志刚和叶飞在火车上找不到人而想到长途客车这条逃之路线,市里也 会因警力不足而放弃搜索。他走到汽车中部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把他 坐下去,接着,那人用一柄枪抵在他的腰间。章安文的前额渗出一片汗水,他想 不出这人是谁。他耳中听到一阵哧哧的笑,便转过头,是单晓东。

  章安文长出一口气:“东哥,别吓唬人好不好?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单晓 东并不怀疑这一点。他把枪收进怀里:“我只是不希望你反应过速拨出你那支该 死的老枪。”

  单晓东本是同那三个南方人说好在火车站等他们,并支付他们每人十万元钱 。但他一接到那三个打来的电话便离开了车站。他了解郑松,郑松要是被这三个 人干掉,那可是出笑话了。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吞掉那三十万现金并带上杜大勇及 赵天城给自己的五十万以及,他能在酒店总经理的位置上找到的每一分钱来到这 里搭上汽车。这是离开这座城市的最好途径。火车与飞机走得快,那仅仅是物理 的知识,在现实中是用不上的。他在车上看到章安文用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上车, 心中很高兴,他需要章安文这样一个帮手。

  也许章安文曾不止一次地要杀死他,他也不止一次要干掉章安文。但现在, 他们都在逃亡中,要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躲闭警察和他们老大的追踪。在这 段漫长的旅途中他们需要相互照应。

  “东哥,你干么坐这儿?”

  “你最好坐前面靠窗的空座上。我想你带的钱一定不少,而且现在的车匪路 霸都是从前后车门一起往车上冲,坐到最后面你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把车窗打 开,你随时都可以跳下去,不过,这就要看你的身手是否像传说中的那样好。”

  “如果是什么毛贼冲上来,你看不到我的反应。但,如果有几个不要命的警 察冲上来,你会发现我跑得不比你慢。”

  “我想像得出。要不是我一把位住你,你已经把我干掉了。”

  “车匪路霸只想要我的钱,你要是不拉住我就是想要我的命。”章安文随便 地站起身走到前面一排坐下,并打开窗子。

  郑松随便地用手梳理一下头发:“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我即不是陆仁,也 不是李伯桥。方进民的反应太快,我根本没有机会。”

  候深点点头:“如果豹子在,你们俩个联手也许会成功。”

  “安文哪?对付楚卫红不是难事。我怎么没见他?”

  候深盯他看了片刻:“安文想的从来都是他自己和他的钱。”

  郑松皱起眉,眼中闪烁着怀疑的光芒。候安全候深耸耸肩:“别对我说你不 这样认为。”

  “那么雄哥哪?他领着四个人去干掉关志悦不该失手。你派他去做别的事吗 ?”

  “是的郑松。我是你们的老大,只要有我在,天大的事会帮你顶着。但是, 有些人不讲道义,喜欢背叛。”

  郑松呼地站起身:“你派德雄去干掉安文?”

  “你认为我做的不对?”

  郑松缓缓地坐下去:“雄哥不是安文的对手。”

  “他身边有四个人,既然他们可以干掉关志悦,那么他们就可以干掉章安文 。章安文一定会坐长途客运走。而且,他一定会坐去大连的那一趟车,那趟车开 得远,而且不受人注意,下了车就是海港,他可以坐船去任何一个他想要去的地 方。谁能想到一个北方人会去水路?但我想得到。”

  郑松点点头:“但愿,但愿我猜错了。”

  “什么?”

  “我从现场离开的时候有三个南方人在那里等我,想干掉我。这座城市里能 猜中我行动方式的人除去安文,只有两个,一个是关志悦,一个是单晓东。而关 志悦跟南方人没什么交情。”

  “你是说单晓东他们想干掉你?”

  郑松摇头:“单晓东该知道那些人不是我的对手。我看他不过是想从杜大勇 那里多骗些钱出来。深哥,往大连去的客支运只有早晨这一趟,你看单晓东会不 会也去走水路?”

  候深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他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肯放过章安文。也许,他再也 见不到曹德雄和另外四个人。郑松突然从怀中抽出手枪,候深呆呆地望着黑洞洞 的枪口,鬓角的汗水立刻顺着他的腮边滑落,他发现自己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郑松随手把枪扔进墙角的废纸娄中,并回头望向门口,脸上装出十分惊慌的样子 。门被踢开,潘志刚领着十几个人冲进来。来的是防暴警察,拿的是冲锋枪:“ 候深,南山服装店总经理楚卫红在‘汜水’洗浴中心被杀,我怀疑这跟你的手下 有关。”

  “潘队长,这不是解放战争时期,也不是文革十年。我们凡事都要讲证据。 ”

  潘志刚用双手按住桌面:“候深,这里是我的地盘,法律在我家后院子里种 着。跟你妈去讲证据吧。别以为五哥不干了,这座城市里就由你说了算吧。”他 指着候深和郑松,“把这两个人都带走!”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三十一章

 

  铁翼笔直地站在跑道边对宋宁挥挥手。他的表情温文尔雅,眉目传情,笑不 露齿很像他那几个看上去十分文明的哥哥。而后,他离开跑道坐进车里:“是谁 ,在我新开的洗浴中心干掉了楚卫红?那个洗浴中心化了我三百万!三百万,气 吹来的么?”

  李伯桥没有回答,他早就告诉过铁翼他不知道。穆华怯怯地开口:“对不起 ,五哥,还没查出来。”

  “还没查出来?那么让我来告诉你,那个王八蛋肯定已经逃出了这座城市。 所以,你的名单里只有三个人,单晓东,章安文和曹德雄。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 ,曹德雄不会丢下猴子不管,那么你只有两个人可查,在两个人中找出一个人来 很困难是不是?”铁翼点燃一只长三五,“杀楚卫红的人希望这个城市越乱越好 ,这样挟款潜逃就没人去注意他。而单晓东跟楚卫红没有任何瓜葛,所以,一定 是章安文在我的地皮上下手干掉了楚卫红。连我都想得通的道理你们怎么会想不 通?他妈的是我伺候你们,还是你们为我工作?”

  “我不能确定章安文逃到太湖去了。”李伯桥终于开口,“如果他碰巧跟单 晓东坐同一辆车,那么他就有可能放弃太湖。”

  “单晓东会跟他同行么?”铁翼沉思着。

  “他和章安文带的钱都不会少,到了安全地带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 离开对方。”李伯桥看着窗外,不紧不慢地说着,“有消息说章安文几年前就在 太湖买了一条船。但他既然敢在我们的地皮上动手,就应该能想到我们会去太湖 找他。”

  铁翼烦躁地掐灭香烟:“嗯?这么说我们找不到他了是么?”

  “应该能。要知道除了太湖,章安文没什么可去的地方。他走的匆忙,也许 找不到其他的安身处所,不得不去太湖冒险。太湖很大,想找到他毕竟不容易。 只要躲上个三五十天,找到另外一个藏身的地方,他就彻底安全了。”

  “我们在太湖有很多人吧?”铁翼摇摇头,“说实话,我不想把手伸到太湖 去。那是革命前辈们修心养性的地方,还没有人在那里下手。那会使得很多朋友 们认为我们过于危险。”

  李伯桥点头:“是啊,太湖是大家退休的地方。人到了那里就不应该被打扰 。”

  潘志刚不得不放了郑松。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郑松在这四个犯罪现场听任何 一个出现过。他到是有十二分的把握证明章安文在楚卫红被害的同一天出现在“ 汜水”。虽然他封查了火车站飞机场,并联络了东三省所有警力,却找不到章安 文。他知道现在自己没必要在市里抓任何人了,他关键要找到单晓东、章安文和 曹德雄。他有理由认为那三个人都是凶犯。

  门被人推开,叶飞笑着走过来。潘志刚没精打彩的看他一眼:“有什么好事 ?”

  “我他妈跟你一起呆在这儿快三天没见着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好事?坏消 息到有两个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只要不是台湾反攻大陆,什么消息我都想听。”?

  “我的朋友在辽宁四平近三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那辆北京吉普。是河北省上 个月丢的。”

  “河北省的车?谁能证明它是杀关志悦的工具?”

  “曹德雄。”

  “找到他了?太好了。”

  “没什么好,他死了。”?

  “真他妈的丧。怎么死的?”

  “他和另两个人用车挡住我们这儿开往大连的一辆长途客车,被车上两个持 枪的人击毙。据目击者描述,我们可以确信是单晓东和章安文干掉了他们。”

  潘志刚怔住。他点燃一支烟,开始思索。过了一会儿,他笑了:“他妈的点 儿背不能怨政府,命苦不能赖社会。安文和单晓东居然走同一条路线在同一个时 间。猴子是他妈亏了,去清理门户却折了将军。”

  “我看也是。他们干掉曹德雄之后跃窗走了,我估计辽宁省肯定又多了一起 杀人劫车案。单晓东和章安文即不能开那辆显眼的吉普车又不能滞留在辽宁,他 们当然要劫车。而他们绝不是善良之辈,也不会多耽搁五分钟只为了把司机绑起 来。一枪了事是最方便的办法。”

  潘志刚点点头。他要做的只是去查看辽宁的警察有没有发通辑令。如果他们 还没有发,那么自己去发一份好了。但他不认为那么一张破纸会起什么决定性的 作用。潘志刚低下头看着自己警服上的扣子不再做声。

  叶飞看着他淡淡一笑:“你想说什么?”他太了解这个老同学了。

  “你那天到凤院去,我一直没问过你。你知道,自从我知道你妹妹和铁翼之 间,你那天告诉我之后,我,你去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潘志刚实在没办法把 话说完整。

  “是公事。我想去探探凤院的口风。但我从陆仁那里却什么也得不到。他从 小就生长在东山,毕业于我们学校,还是我们最有名气的师兄。你想我能从他那 儿得到什么?我看就算是放个屁他也要三思而后行。”

  “我操,你可真会埋抬人。就因为陆仁比你强你就把他糟踏成这样。铁翼当 天就赶回来了是吗?”

  “包了专机。他可真会装模做样。所有人都认为他风头正盛的时候他要避。 所有人都以为他退出的时候,他又表现出极为强烈的关切。我真服他了。若隐若 现,若即若离,把别人都不傻子。而我们为了各种原因却又不得不让他控制全局 。”

  “知道吗叶飞?有时候我甚至想放过所有的罪犯,看铁翼失败的样子。”

  “可你不能,你是警察。是警察就要抓贼,你吃的是这口饭。”潘志刚看着 他,两眼发光。

  叶飞咧开嘴:“你想一个坏主意,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铁翼帮我们 抓贼是不是?承认吧,我知道我猜对了。”

  “不过,铁翼不可能知道我们手头上没证据。但我想,我们有义务告诉他这 一点是吗?”

  “那就走吧小子,还要我请你吗?”

  铁翼穿着睡衣接得他们。他没办法因为现在是晚上两点半就拒绝刑警队副队 长和叶玲哥哥的来访。陆仁和伯桥却穿着笔挺的西装,似乎他们二十四小时都是 如此的精力充配。但铁翼十分清楚他们也都是刚从被窝中爬起来的。半夜两点离 开女人的身边是什么滋味?铁翼不知道。他想找个机会从清华那往家跑一趟试试 ,看自己能不能象伯桥和陆仁这样依旧面微笑只在心里骂街。

  “不好意思五哥,这么晚来打挠你。”

  “没关系,你是刑警队长,我是老百姓。只要我不是你媳妇你就不必为这种 行为表示歉意。”铁翼揉了揉眼,“是不是发现我跟什么凶杀案有关要把我带走 ?是就直说,别不好意思。在拘留所里睡觉也比让我在这儿坐着强。”

  “你如果不想见我们,那我们就告辞了。”

  铁翼微微一笑:“你们在凌晨两点把钱从被窝里拉出来还不让我表示内心的 不满就太过份了吧,每个人都需要心里平衡。”

  “你平衡了吗?”

  “我不知道。穆华,拿五听冰镇啤酒来。仁兄、伯桥你们都坐下。总不成他 们在这里把我杀了,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夜生活是为了消遣,我们可以让人出去 找小姐回来,再把卡拉OK安上。我新买了台影碟机你们要不要试试?”铁翼盯 着他们问。

  “铁翼,我们有事要告诉你。”

  ?

  “那就别管我是不是有了心理平衡,也别提什么告辞之类的话。”

  叶飞摸摸头,无目的地扫视一下院的厅,然后开口:“你利用我们铲除你生 意上的竞争对手,并时时地去控制整个儿局势,你想没想过我们的心理是不是平 衡?”

  铁翼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迟钝,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没有半夜 从床上爬起来思考的历史。陆仁替他回答:“你们是否想说你们手头上没有线索 ?”

  “曹德雄在四平附近拦劫本市去大连的长途汽车,被单晓东和章安文击毙。 曹德雄乘坐的那吉普就是当天出现在关志悦被害现场的那台车。”

  铁翼喃喃地咒骂一句接过穆华来的啤酒:“你们来是为了查线索是吧。但我 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该知道这事不是我指使的。下次,别再因为这事找我,除非 你们手头上有拘捕我的传票,否则我不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见你们。你们由其 要记得,这里是东山凤院,不止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别再把脚伸到这儿来。”

  叶飞和潘志刚站起身走出来,没人送他们。

  他知道叶飞和潘志刚来的目的。他们想迫使他直接插手目前的局势而不是象 以前那样站在外圈装好人。他回头看看陆仁和伯桥。两个人转开脸闭开他的目光 。他们知道他现在很不高兴。铁翼只有自己去决定,要么任由眼前的形势平稳下 来,要么想出一个办法让叶飞他们交差。他知道自己只有去选择后者。因为那是 凤院的决定。

  杜大勇觉得孤独。从认识单晓东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的重要性 。但他却从没意识到单晓东是不可缺少的。他的身后突然间没了依靠。他怀疑现 在每一个人都敢冲进他的地盘干掉他。他叹出一口气回到桌前坐下。从抽屉里取 出一支五四手枪,查看过上面的子弹又放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这东西来 防身。他又从抽屉中取出地图放上桌上打开。地图上,有三块用兰线圈起的地盘 ,那属于南三儿、刘楠和猴子,而他的地盘是用绿线描画的,同那三个人的比起 来,他就象一保老虎嘴边的野兔那样小。

  他就要被吞掉了,没了单晓东他就没有进攻别人的力量。现在,没人地为他 耽心。

  楼下响起阵砸门声,在安静的夜里听来如同敲响的丧钟。没过两分钟,潘志 刚和叶飞就出现在他面前,杜大勇已收好地图,他把双手放在一尘不染的桌面上 望着这两个警察,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单晓东被找到并供出他们密秘谋杀害了向 天舒并要谋杀郑松的事。接着他又想一定是赵天城出卖了他。无论是谁向警方开 口,他都死定了。汗水布满了他的全身,他觉得手脚发凉。

  “杜大勇!”潘志刚的声音锋利,刺激着他的身体,“单晓东到哪儿去了? ”杜大勇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肺叶才让倒吸是进的那一口冷气慢慢地从牙缝中吐出 去。他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们。

  “我问你单晓东到哪儿去了。别再为他隐瞒,要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把你当 朋友。他要的只是你的钱,你不告诉我他在哪儿?别忘了这是中国。我要抓他就 象在网里抓鱼一样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一旦抓到他,你不要怀疑他会把一切罪责 都推到你的身上,不跟我合作,没你好果子吃。”潘志刚向他逼近过去。

  叶飞一拉住潘志刚,并把他按坐下去,“杜大老板,”他随手拎过杜大勇面 前的酒瓶和两只杯子,为自己和潘志刚倒好酒才再次开口,“你知道目前的局势 。有六个人死了,三个人失踪。死的人中有一个是我的手下。我要凶手。”

  他喝一口酒,再次抬头,“听清楚,我要凶手。我急着结案。你知道一个做 警察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向来是怒火冲天的,因为这将影响到我以后的升官进级。 我不要你,你对我没用。你既不是南三儿也不是猴子更不是铁翼,抓你对我没什 么价值。别生气,你得承认这是事实,这事实恰恰对你有好处。告诉我单晓东在 那儿,他了解每个人的底细。他会告诉我关于南三儿刘楠和猴子的情况。而我得 知了那些情况会很高兴,可以高兴到忘记你是单晓东的老大这种事实。你也别担 心潘队长,他的酒量很浅,每次他喝醉后都很同意我的看法。”

  “他到南方去了。”这句话已以冲到了杜大勇的嘴边,但他没有说。杜大勇 知道他们决不会对这种笼统的答付表示满意。但他真的不知道单晓东到底去了哪 里。更重要的是只要他说出这句话,过不到天亮就会被道上的人每人一闷棍活活 打死。

  潘志刚一跃而起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写字台的后面撬起来:“说话 !”

  “我要告你们!”

  潘志刚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过头来问叶飞:“你听到他说什么了?”

  叶飞点点头:“听到了,这种天真的话我一天可以听到二十次。”他猛地站 起身把杜大勇的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告我?法律在我家后院子里种着,操, 你他妈的还想告我?”

  潘志刚放开手,取过酒瓶为叶飞重新满上酒。叶飞平静地喝了一口:“杜大 勇,记住我的那句话,你什么也不是。你不是不了解我,我是什么人?一年前我 们合作过生意,不记得了吗?穿上警服我是警察,脱下警服我和你一样,都是生 意人。别用孩子话来吓唬我。我不怕你你怕我。”他一口干掉了杯中酒,“我再 说一次,我要结果,把凶手交给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真的没让他杀人哪,叶飞,求你们别惹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大早晨 到了办公室我发现单晓东把所有的钱全拿走了,人也没了。我也正在找他,相信 我。他一直想退出这个圈子,早就想坑害我。他要逃走,他没时间杀人。”

  “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叶飞盯着他的双眼,“你最好能找到单晓东。我 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既不想抓你,也不想抓单晓东。我要的是章安文,是猴子 ,是南三儿。至于你,警民是可以合作的么。对不对?”他转过身和潘志刚走出 去。

  杜大勇听到他们关门的声音,勉强从桌子后面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进洗手间 ,在洗脸池旁爬下去用水冲洗嘴角的伤口。一个手下推门走进来:“老板,他们 ,他们……”

  那人吃惊地望着杜大勇,杜大勇回头看看镜子,镜子中的自己满脸的鲜血和 恐惧。他猛地回过头声嘶力竭地喊到:“滚!滚出去!传我的话,谁能找到单晓 东,我给他五十万!!”

  春去秋来,北方的夏去得很快。刚过了三、五天的酷热,早起人们就觉到了 秋天的丝丝凉意。单晓东和章安文消失了,郭军还是每天去南三儿那里报到,方 进民依旧天天打拳。唯一吃不好睡不香的人就是郑松。他总能梦到方进民拎着一 把大片刀追杀他。他的情绪越来越坏,连李丰都不敢再同他聊天。郑松又被同样 的恶梦惊醒,他推开窗,让夜风吹干身上的汗水,并点燃一支烟。他知道自己除 非干掉方进民,否则是不会再有一觉到天的时候了。但事实上他不是方进民的对 手,而他的老大候深也没有支持他的意思。更何况何凤已从广州返回,经过八月 的那一战,没人再有同她抗衡的实力。

  郑松下意识的摸了摸右手上的疤痕。这疤痕证明着与天辉的过去,也刺激着 他的心扉。他一直以为夏季一战候深就可以平掉南三儿,等到东山众人和何凤回 来时,他郑松已经成了第二个陆仁。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为什么上天总要作弄人?烟燃到尽头,烫到他的双指。 他随手把它掐灭,当他把烟蒂顺窗弹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有了另一种想法:每个 从市里逃之的人都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遗迹。但必竟有一个特例:当年天辉 逃到南方去是被铁翼找到了。就是这件事使众人到意识到铁翼真的是大哥的继承 者。如果自己能从某个角落里挖出章安文来,干掉他,那么自己就可以不再担心 方进民会来。找他,说不定就连东山也要对他另眼相看。中国有十三亿人,追杀 一个人是多么的难哪?

  候深听到郑松这个提议被吓了一跳,当初他之所以派曹德雄去除掉章安文是 因为他算定安文逃亡的路线。但那次失败了,这个失败是他不能容忍的。如果不 是单晓东的妹子同铁翼在一个班上学,他早就会派人去把她轮奸至死好引得单晓 东回来报复自己,从而干掉那个长像丑陋的杀手。但他也从没想过要在九百六十 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去找这个人:“你昨晚跟谁睡的?怎么想到这么个主意?”

  “深哥,您想做正经生意人了是吧?您要是不想去得到五哥曾有的那个位置 您就直说。我当初找您的时候同您谈得很清楚,我需要一个有名望的老大,只要 我为他干事我就有了人寿保险,象陆仁和伯桥那样没人敢动。所以我才敢去同方 进民较量。但如果您洗手不干了,方进民随时都可能要我的命。不是我说大话, 这个城市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也许高争什么时候能回来,但他是南三儿那一派 的。也就是说我死了没人能替我报仇。我杀不了方进民,所以我只有让他怕我, 唯一能让他怕我的举动是找到安文并干掉他。”

  猴子沉默了。郑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不让他去找安文,他就要离开自 己。这不能怪郑松。当初让他去干掉方进民,他连想都没想就去了。做为他的老 大,他该为这件事负责:“你以为章文会去哪里?”

  “中国虽大,但要蔽开警方的追踪却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西藏,那里很乱 ,而且警力不足。再一个就是太湖,那里藏的人太多了,也是最有名的逃亡地点 。但西藏那种没有消遣的地方章安文是不会去的。他肯定在太湖。”

  “在太湖找一个人就像在狼嘴里套食。那里人人自危,都在防着警察或者同 道。而且单晓东可能会和他在一起。”

  “太湖上至少有我三个朋友,他们知道我不是警察。而且单晓东绝不会和章 安文在一起,那样目标太大。而且,单晓东是狼,西藏才是他的家乡。他肯定是 在西藏。”

  候深点了点头,他不是郑松和单晓东那种人。他不了解他们,所以也不能找 出什么理由来反对郑松的推断。这正是他需要郑松的原因:“好,现在南三儿还 在装好人,何凤的动向也没人能掌握。城市里近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我给你 五十万元,一个月的时间,别让我失望,你要不要帮手?”

  “谢谢,深哥,我们都知道现在的情况。这件事我势在必行,你也需要。但 我们不能丢了根基。我会带一个我自己的人。”

  候深点点头:“我再多给你一万,算他旅途的花消。但夏天的那次行动我损 失的钱太多了,没有再多的钱给他。你跟你的兄弟好好分一分,而且,我想章安 文一定会把钱带在身边的,也该有四、五十万吧。”郑松站起身离开候深的办公 室,他根本没有找帮手的意思。他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让候深放心。现在潘 志刚肯定派人在盯他,多一个人目标就大了。他到出纳那里取出了五十一万元钱 ,把其中的四十万用八个不同的名字存入同的银行。把一万元放在身边,另外十 万塞在手提包中,拦住一辆出租车在市里兜几个圈子。他准备从沈阳坐飞机去上 海,他不想在旅途上耽搁太久。

  叶飞一脚把黎世庭踢飞。黎世庭重重地撞在墙上。

  “你不知道郑松在哪儿?黎世庭,你想清楚,你舍家撇业地躲到太湖来无非 是想保住自己的狗命。我可以象拈蚂蚁一样把你拈死。没人会知道我杀了你,你 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不信你可以试试。”

  黎世庭很后悔为什么下午三点就出来找酒喝,更后悔跟那个妓女来到这家旅 馆。他怎么会知道叶飞他们住这儿?他呻呤着爬在地上,思索着怎样能逃离这里 。

  潘志刚同情地弯下身拍拍他的肩头:“老弟,你点儿真背。”他站起身抄起 板橙狠狠地砸在黎世庭的背上:“不说?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他揪起地上 的黎世庭抡起拳头。

  “他在新阳旅店三零八号房!”

  潘志刚松开手:“这种人你说讨不讨厌?不打出他屎来他就是不说。还是他 娘的封建衙门好,进来先一顿闷棍,让他连爹娘老子的生日都背出来。章安文哪 ?章安文在哪儿?”

  “上周见过他,他把自己的船长赶走下水去了,到现在我没再见过他。”

  “别在让我打你,我好烦。”

  “这是真的,不过象他这种初到太湖来的人找不到什么好的藏身之处,我想 他该躲在青尾一带。”

  “哪儿是青尾?地图上他妈哪有这地名?”

  “这是我们自己起的名字。”黎世庭爬起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就是 这儿,这儿叫青尾。”

  ?

  潘志刚看看地图又看看黎世庭,“你是不是被打傻了?你当我没来过太湖? 太湖上最有名的东城枪王就是我干掉的,这儿他妈叫章角。”

  “潘哥我真没说慌,就因为那次你把枪王干掉了,所以大家都不愿再呆在哪 儿,把那儿改了名字叫青尾。”

  潘志刚自豪的笑了:“看样我对太湖还有一定的影响力。”

  叶飞拍了拍他的肩头:“盲流子,说实话,那个什么枪王真是你干掉的?”

  “绝对是一场公平竞争,只有我们两个参赛幸好是他得了第二名。”

  “你不是背后偷裘?”

  “不是,是也不能承认。黎世庭,我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郑松知道章安文 在那个地方有多久了?”

  “三天。”?叶飞取出手铐把他铐在床上,告诉两个同事:“你看住他,他 要跑就干掉他。绝不能让郑松知道我们也在这儿。”然后他随着潘志刚奔出门外 。

  潘志刚和叶飞赶到青尾时,天已黄昏。金色的阳光看起来不错,叶飞感慨道 :“我怀疑你怎么忍心在这种地方开枪杀人。”

  “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为止最讨厌的就是一种人,本来他好好的中国字儿都认 不全呢,却总装自己有雅兴。你什么时候成了环境保护主义者?”

  “你这种看问题的方法就对了。我承认我不是动物保护组织成员,但那不等 于我不爱好自然。我说这么大一片地方我们从哪找起?”

  潘志刚拉他一把,两人府下身去。叶飞分开挡在眼前的一片草注目望去。一 只渔船轻漂漂地荡来,船头上一只雪白京叭犬卧着。船尾是一个四十余岁的渔夫 ,他伸长竹蒿在水中一撑,小船便划出四米多的距离。

  叶飞轻地说:“我看这个人很面熟。”

  潘志刚点点头:“他好像是胡大。你看他右手的姆指不是没有了吗?”

  “是他。”叶飞伸手从怀中取出折叠式冲锋枪,装好了消音器:“志刚,我 真担心地球少了他会不转。”

  “我看不会吧,让咱们试试。”?叶飞端平冲锋枪瞄准胡大的右腿扣动枪机 ,鲜红的血花从胡大的右腿上喷射出来坠入湖中,胡大摔倒在船板上。

  潘志刚站起身:“胡大!我的枪对着你的头。我们是来找人的,跟你没关系 ,只想借你的船用一下。”叶飞再次扣动枪机,子弹把胡大唇边的船板打出三个 相距不过两厘米的洞。

  潘志刚不由低头看了看叶飞,用这种拆叠式冲锋机居然能射出这种精妙的组 合,难怪在学校时老师们劝他改行去作职业杀手。

  胡大回过头冲舱中叫:“老婆,出来,把船撑过去。”一个中年妇女走上船 头,惊惧地把船撑到叶飞他们的面前。胡大狠狠地瞪着潘志刚:“你他妈的还没 死?”

  ?“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胡大啐了一口:“他妈的白粉金的兄弟们就会吹牛说他们老大开车把你撞下 了阴谷,我以为再也遇不上你这个扫帚星了。”

  叶飞跳上船头,抱起京叭:“你们认识?”

  潘志刚摇了摇头:“没什么香火之情。”

  “是阶级兄弟?”

  “就算吧。都是无产者。如果小资产阶级也算无产者的话嘛。他也就有个十 二、三万。”

  “姓潘的,你要什么?”

  “你这儿没我要的东西。进舱去别乱动。”潘志刚转过头对那个女人说:“ 婶子,麻烦你撑船在这里转转好吗?就在青尾这儿就行。”

  叶飞在舱中找出一瓶酒,两盘小菜放在地桌上:“胡大,来喝几杯。”

  “我腿上还在流血,你他妈让我喝酒?”

  “妈了个巴子的,我看过了,又没伤着命根子。我看你最好向上天祈祷我们 早点办完事儿,你好在血流干之前包扎伤口。要是我们到明天早晨还没找到我们 要找的人,你就去死好了。我和潘志刚还有一个赌注,看你死了地球是不是会不 转?”

  “我宁愿祈祷你们五分钟之内就被干掉。”

  叶飞笑了:“别指望这事儿,我们要是死在太湖上军队会来把这里趟平的。 ”

  “别他妈的兜圈子,你是谁?特警里没你这一号,连潘志刚这种人都会出名 ,你不会是个无名之辈。”

  “我是他们花钱雇来的。”

  “我没时间磨牙,小子,我想帮你们。”

  叶飞看了他一会儿:“好,我在找一个叫郑松和一个叫章安文的人。他们都 刚来不久,是北方人。黑龙江的。”

  “你是刘文?”

  “我他妈是什么刘文?你知不知道这俩人在哪?”

  “刘文,我是无产阶级,我要钱。”

  潘志刚甩手就一个嘴巴:“他妈的,当我警匪勾结是吗?这世道也怪了,东 山凤院里一个打杂的也有人知道。他不是刘文。”

  胡大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你们都是警察?你们上来就乱开枪?!你……”

  叶飞抽出手枪抵在胡大的额角上:“你这人怎么总烦我?我他妈没干你,上 来也没问你要钱,就喝你一口酒你就说三道四?酒钱我给你。”他取出一张一百 元扔在桌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09-07
第三十二章

 

  “他们去太湖做什么?”铁翼不解地抬起头盯着李伯桥,“这两个小子一点 人性都没有,那么安静的地方居然也狠得下心来去打扰。”

  “潘志刚在那里很嚣张,去体验一下曾经的辉煌也是有的。”

  “看起来他是下决心想把猴子绳之以法了。”铁翼站起身走到窗前,一阵风 略过将地上的落叶吹起。

  “秋天到了。我想给清华买几套衣服,你能帮我打个电话么?我这就去银座 接她。”铁翼转身走出门去开车来到银座的门前。清华并没有在门外等他,他只 有亲自走进去。吴郡笑着迎上前:“五哥,您好。”

  “清华在么?”

  “大姐在楼上。”

  铁翼抬头往天棚上看了看,然后把吴郡扯到墙边问:“她,是不是不太高兴 ?”

  吴郡点点头:“看起来像。”

  铁翼皱起眉:“那么你看她会不会把我从楼上踢下来?”

  吴郡笑起来:“这个我可不知道。”

  “那你看我该怎么办?”

  “我看你还是上去的好,从你进门到现在没一个客人敢吃饭。”

  铁翼四下瞧了瞧,客人们吃得都很香,没什么人注意他:“胡说,这个时候 怎么会有人吃饭?”他知道吴郡是不想跟自己多说话,他搞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 女孩子见了他就像见到吃人的老虎一般总要躲得远远地。于是他努力地用手把头 发梳理整齐,壮着胆子走上楼去。

  屋子里的物品凌乱地散落着,清华站在狭窄的窗前看外面的风景。她长长的 发在白色的丝袍的衬托下显出黑亮亮的光芒。铁翼停住脚步站在门边,他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该走进去。

  清华回过头,对他温柔地笑笑:“你来了。”

  铁翼点点头:“秋天到了,我想,你可能想买几件换季的衣服。”

  清华怔了怔:“是啊,转眼半年了。”

  铁翼没有回答,他知道清华说的是半年前他们去南山服装商店的事情——他 曾为她定做了几十套衣服。半年,楚卫红已经死了。

  “进来坐。”清华举起双臂用手将长发拢齐,她细嫩的腰枝、丰满的胸以及 耦色的双臂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铁翼走进屋子在沙发上坐下去。

  清华笑笑:“你好象生分了许多。”

  铁翼点头:“我好久没来了。”

  “今天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清华取过茶壶为他满上一杯茶,“ 我要去加拿大了,想把这家店移交给你。”

  铁翼没有说话,他伸手去端茶杯,却没有够到,他只好从沙发中欠起身,将 杯子端起来。

  “水很热。”清华慢慢地说。

  “你去加拿大做什么?”铁翼终于平静下来心情,但他还是没有抬头,他觉 得胸中有口气很堵,似乎无法吐出。

  “我爸爸妈妈都在那里,他们,已经催过我很多次了。”清华在另一只杯中 倒满了茶水,“我已经毕业了。何况,我总是要去的。”她顿了顿,抬起头望着 铁翼:“不是么?”

  铁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里是他常住的地方 ,可他却觉得陌生。就连对面白色的清华躲在大大的浅黄色沙发中都显得那么的 不真实。他喝了一口茶,茶清香柔和。

  “我,其实我不是想把这家店卖给你。我不需要钱。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钱。 只是核算资产太复杂,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年底吧。我可能要加强英语。”

  “噢。”铁翼又无话可说了。

  清华猛力地甩甩头:“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买些衣服么?”

  铁翼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清华:“你为什么要离开? ”

  清华温柔的笑意消失了,她幽幽地反问:“我有不离开的理由么?铁翼,我 太了解你了。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铁翼低下头无言以对。

  “等我一会儿。”清华站起身走进卧室。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铁翼烦躁地把车停在南山服装店的门前走到另一边 为清华拉开车门。清华走下车,长长地疏一口气:“真快啊。”

  “下次我慢点开。”铁翼无目的地四下望着,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不进去么?”清华勉强笑着。

  “哦,进去。进去。”铁翼伸出手臂,清华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清华细长洁 白的手指接触到铁翼手臂的瞬间,她哭了。铁翼伸手搂住她,让她依在他的胸前 。清华把脸偎上去,她的手自然地环住铁翼的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她的手 。清华猛力推开了铁翼,用手抹一把脸上的泪:“进去吧。”

  铁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摸摸腰间,双鹰手枪硬硬地掖在那里。铁翼垂 下头,用手支住车篷,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进 去吧。”

  因为不是周末的原因,南山服装大楼里没有多少人。有人认出了铁翼,忙着 上楼请方进民下来。方进民问明铁翼是跟清华同来的,便吩咐人打开贵宾室的大 门请了他们进去。铁翼发觉方进民的身材依旧健壮,但神色却老了许多:“民哥 ,最近流行感冒,你还好么?”

  方进民招呼着裁缝进屋为清华量选衣服,边笑着回答:“多谢五哥,我只是 没睡好觉。”

  “多休息休息。”铁翼看到一件藏兰色的立领风衣很抢眼,便伸手拿过来递 给了清华,“这衣服不错。”

  方进民点头:“五哥的眼光真不错,这是南韩的货。”

  “你很有眼光啊。”

  方进民笑起来:“五哥真会开玩笑,我有什么好眼光?这是新来的经理上的 货。对了,五哥,希望您能给他一个面子,让他有幸认识认识您。”

  铁翼皱皱眉:“算了,你知道我不习惯见生人。他是商人,想的只是我的钱 包,不似你和卫红,我们也算半个朋友。啊,卫红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他走的时 候我应该送他的,可没人通知我。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可是,”铁翼干涩地笑了 一声,“我的确没想到章安文居然能在我的地盘上对卫红下手。民哥,你小心点 ,现在不比以前了。”

  方进民紧咬住下唇,望向地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我会等他们的 。”

  铁翼呲地笑了:“别义气用事,进民。社会动荡得很,现在我出门都提着十 二分的小心。保不住连赵天城杜大勇之类的货色都在算计我。”

  方进民的脸色很难看,他拿过一件羊毛衫:“五哥,您瞧这件衣服怎么样? ”

  铁翼伸手模了一把:“民哥您真会开玩笑,我是在为清华选衣服。我知道你 心疼老弟的钱包,但咱也不是这个省法。你们没有羊绒的么?”

  方进民干笑两声,四下寻找。裁缝从地上抬起头:“经理,我们的羊绒衫要 下周才能到货。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

  铁翼笑了:“我说,你们要是这么做买卖我可要在你们对面开一家服装店了 。”

  方进民魂不守舍地回答:“要是卫红在就不会这样了。”

  铁翼忙着说:“我跟你开个玩笑。民哥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决不会把手 伸到南三的地皮上来。你和卫红对我都很捧场,我虽然不混了,但义气还是有的 。给过我面子的人就是我的朋友,跟着我的人就是买了人寿保险。”

  “是啊,是啊。”方进民勉强笑着应付,“您是五哥么。五哥,我能打听个 事么?章安文在太湖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铁翼回过头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方进民:“你不知道?”

  “我比不了您,俗事缠身么。”

  “算了吧,民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潘志刚和叶飞已经亲自去太湖抓 章安文了。现在的好处就是有警察帮我们伸冤。”铁翼拍拍方进民的肩膀,但却 没有去看方进民的眼睛,他觉得嘴里有苦涩的味道,“时代变了,我们都变了。 ”

  “我这人太老套了。”方进民用手擦了一把脸,“对不起五哥,我去挂个电 话。”

  铁翼点点头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看着他走出去。回过头,清华在低着头 看拿着皮尺的裁缝,没有看他。

  方进民很快就回来了,他的鬓角湿湿的,似乎刚洗过脸:“五哥,请准许我 为您介绍这里的新任经理,您会发现南山集团的人是不会给您增添耻辱的。”

  铁翼依旧没去看他:“民哥,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从来 没以认识你为耻。但南三儿的人,我没什么兴趣。如果新任经理是你的朋友,我 到很高兴认识他。”

  “谢谢你,五哥,他是我的朋友。”方进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替卫红 他谢谢你。”

  方进民转身走出去找人。清华抬起头盯着铁翼的双眼:“他说谢谢你。”

  铁翼默默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方进民送走了铁翼和孟清华,自己也离开服装大楼来到南山酒店。他上上下 下巡视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打听到黎世庭在太湖的住址 。然后,他来到曾秋山的办公室里,在南三儿的对面坐下。

  南三儿抬起头对他笑笑:“一切都好?”

  “不好。”

  “有什么事么?”南三儿迟疑地放下手中的工作望向他。

  “五哥今天到服装店去了。”

  南三儿的嘴角抽动一下:“他去干什么?他提到卫红了是么?”

  方进民点点头:“卫红出殡的事儿他不知道,抱怨了几句。”

  南三儿沉默片刻才回答:“卫红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他还有什么抱怨的? 他居然借题发挥,真有一手。”

  “那到没有。他心情很好,还跟我开玩笑说要在我们对面开一家服装店呢。 ”

  南三儿抽出一根香烟,郭军走上来为他点燃:“没人拦他呀。”

  “他不会开的,那是我们的地盘。郭军,你出去四下转转,别总在这里蹲着 。”

  郭军点头而出。南三儿盯着方进民:“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南三儿豁然站起身来:“你绕什么圈子?!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就是你的 。你要郭军出去,他马上就走了。你已经是这里的老大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

  方进民直视他的双眼:“南哥,如果你认为我想篡你的位,你就对着我的脑 袋开一枪。如果你不这么认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很伤心。”

  南三儿叹出一口气:“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天舒从楼上摔下来,你说他是自杀,让我别冲动,我 没有冲动。我在路上被别人枪击,你告诉我忍,我忍了。卫红被章安文捅了十三 刀,你要他也别冲动,去忍么?”

  南三儿望着他没有说话。

  “南哥,我们兄弟九个,钮钧是第一个死的,八三年他被人用斧头砍开了脑 袋。你亲手把那个凶手沉到了冰封的江底。林宁被刺穿了肝脏,我刺穿了那个人 的心脏。劲良是第三个,他被车撞死,你派高争把那人埋在新桥的地基里……”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南三儿猛力地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在地上 ,任它们摔得粉碎,“接着是刘则云和孟繁,他们背叛了我!他们背叛了我!”

  “他们背叛了你?从三年前你就说要收山,我们都是打打杀杀拼起来的,我 们不会经商。你收了山让我们怎么办?你是商人,你知道什么叫竞争手段。我们 哪?我们只知道用猎枪打断别人腿这一个办法。”

  “进民,我扪心自问,我没有把兄弟们赚来的钱独吞。你们哪一个人现在不 是百万富翁?我有两千四百万的家当,你有七百万。你要不要看我的遗嘱?我已 经立好了,你要不要看?除了刘则云和孟繁,你们个个有份!我没有留一分钱给 我的姘头,我只在遗嘱里希望你和卫红能照顾她。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还问我是不是拿你当兄弟?好!你说,你有没有把你自己当成是我的兄弟? !”泪水,从南三的脸上滑落。

  “你怪我,你怪我为什么不肯为天舒和卫红报仇,现在全国的警察都在眼睁 睁地看着我,为他们报仇除了搭上我们的命还能有什么?铁翼在你耳边吹风打蜡 你就回来跟我吵架。他是你什么人?他是你的朋友么?他替你出生入死,为你做 牢为你挨过刀么?他不是想在我们的对面开一家服装店,他是要把南山服装大楼 改成东山服装大楼!”

  “他没为我做过牢,你今后也决不会再为任何人坐牢。”方进民摇摇头,“ 我从不计较钱财,我的钱留给了天舒。他有两个孩子,我也认为他应该比我活得 更长。南哥,我活着的目的跟五哥不一样,我从来都不缺钱,我活着是为了兄弟 。”

  “你要为他们报仇?你怎么从来就没替我想想?你去报仇,警察会放过我么 ?!”

  “是啊,南哥,警察们正在眼睁睁地望着你。可天舒和卫红的在天之灵也正 在眼睁睁地望着我。”方进民站起身,“你的遗嘱上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过遗嘱是可以改的。何况,我会死在你前面。”

  南三怒吼道:“你站住!你如果去太湖,那就是被铁翼利用了!”

  “看起来你知道章安文在太湖。”方进民推开门走出去。

  南三儿望着天花板叹出长长的一口气:“铁翼,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风悄悄的,他们已经间到四艘船,可潘志刚相信那上面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他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腊肉丢进嘴里美美地嚼着。他发现当地方警察要比作特警有 趣。他可以不去考虑以后再到这里办案会遇到什么麻烦,随便抓过来一个人都可 以按倒就剁。

  跟叶飞出来办案更有趣,这小子纯粹就是流氓,不但懂得各种规矩,而且能 掌握住恰当的分寸:“我说老弟,你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我爷爷那儿。当初他老人家剿匪的时候就这样。”

  “啧啧,了不起,了不起。将门虎子。”潘志刚羡慕地摇着头叹息着。

  “乒!”一声干裂的枪声在岸边响起,潘志刚一步跃上船头。“乒!”又是 一声。

  潘志刚估计这里离开枪的地方还有五百米左右,他夺过竹篙向枪响处撑过船 去。叶飞放下酒杯:“这人,酒还没喝完,急什么?也不知道一个月赚多少钱值 得这样拼命?真他妈越是贫穷越向前。”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胡大,你可 以包扎你的伤口了,但你记住,如果开枪的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还要回来喝光 这碗酒。你需要找个地方治伤,我不愁找不到你。你懂我意思吧?”

  “我不会在这里等你的!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胡大愤怒地瞪着他。

  叶飞耸耸肩,他一拳砸在胡大的小腹上,胡大觉得胃肠一阵抽搐,刚喝下去 的那些酒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我告诉过你我的拳头很硬,既然你不肯在这里 等我,那就跟我一起上岸吧。太湖有你这么一个倒霉鬼就足够了。”

  胡大啐了一口:“去你妈的。别说那么体面的话,你是怕引起公愤。”

  叶飞点点头:“是又怎么样?难道这里还会有人同情你么?大家只会认为你 倒霉,而不会说我们坏了规矩不是么?”

  船到岸边,叶飞把胡大拉到岸上找到一棵生命力不错的树把他铐到一根树枝 上。

  潘志刚没理他们,弯下身子向枪响处潜去。枪声陆陆续续地响着,潘志刚爬 在地上拨开杂草,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蹲在前面的树根下。他一跃而起扑上去把 那人按倒在地上:章安文。他回头喊:“抓到了!”叶飞在离他们五十米远的地 方挺身而起端着冲锋枪向对面横扫一气,连续打光了三支弹夹。潘志刚用一只手 扣住章安文,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报着脑袋:“我操!你他妈也不注意点,万一对 方是警察呢?”叶飞知道对方早就抱头鼠窜了,他又换上一只弹夹:“警察?警 匪比例不达到三比一谁上啊?也就你这种傻子吧。”

  潘志刚和叶飞悄悄地把章安文带回市里,并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把他安置起 来。

  然后两个人轮班对他施加压力。可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依旧什么都 没有得到。

  章安文心理十分清楚无论是交代还是不交代,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不 相信你们能关我很久,你们总是要开庭审判我的。我也不信什么让我就此失踪一 类的屁话。你们是警察,我现在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潘志刚用冰冷的双眼望着章安文,他知道章安文说得都是实话。而且别看着 猴子急着要干掉这个人,如果警方宣布他们已经抓到章安文的话,那么猴子将会 是第一个急着救他出去的人。而且,开庭又怎么样?他们没有章安文行凶的任何 证据。没有凶器、没有血衣、没有指纹。章安文的手段高得很,他们只能控告他 私藏枪支。猴子会花掉一大比钱来堵住章安文的嘴,然后再花另一大比钱来动用 关系使章安文提前获释。

  叶飞推门走进来,然后就那样抱着肩膀靠着墙站着不说话。潘志刚忍不住回 头瞧了瞧他:“你不是一直很凶残么?怎么对他这么客气?他是你大舅哥么?”

  叶飞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说一句话你问三个问题,你他妈累不累?我也 许能打出他屎来,但我打不出他的口供。”

  潘志刚伸平手掌向章安文一摆:“哈,这么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你难道 就不能向你爷爷请教一下当年对付苏联特务的手段?”

  叶飞神情大振:“啊哈,我想起来了。克格勃有一个逼供的刑具叫红房子, 据说没人能在那间房子里熬过一个小时。要不要我们请军队进口一个?最近对苏 贸易不是很火爆么?”

  潘志刚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这么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没错,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叶飞咧开嘴笑了,“不过我想告诉你 ,你早晨要我去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潘志刚低着脑袋嘿嘿地笑起来:“我就知道那小子准会答应的。这个王八蛋 真他妈不是东西,连这种交易也肯做。”他猛地抬起头,章安文发现他的脸上充 满了诚挚的笑容。潘志刚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章同志,我们错怪你了。 原来那把枪不是你的,你只是从地上拣到,拿起来看看,结果恰巧被我们碰到。 委屈你在这里呆了三天,现在,你可以走了。作为警察,我们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也决不会去冤妄一个好人。但希望你能理解,洗刷冤情也是需要时间的。”他 拉着章安文走出门外:“你自由了。请原谅我们给你带来的不便,还有,你的朋 友正在门外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哪。”

  章安文疑惑地抬起头,门外的阳光很刺眼,他不由用手遮住眼睛向外面看。 大街上停着一辆奔驰汽车,刘文和穆华面无表情地站在汽车旁边,铁翼斜靠在车 上叼着一根香烟在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满脸不耐烦的表情。章安文惊恐地向回 退去,潘志刚拦住他:“怎么,你不好意思见朋友么?我他妈的问你最后一次,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

  “说,我说。”

  “你他妈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铁翼回过头叫到:“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潘志刚吱牙一笑:“你急什么?”

  叶飞在他背后说:“他不急我倒急了。”

  潘志刚心情很好,他回过头笑眯眯地问:“你急什么?”

  “黎世庭来消息说方进民已经离开了太湖。”

  秋天的夜晚凉爽,孟繁领着一群兄弟来到南方舞厅。现在很多人认为南三儿 跟猴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只要他孟哥高兴,可以随时找到一大批亡命之徒干掉 那两个人。

  但孟繁知道,潘志刚和叶飞像两只夜猫子似的蹲在他的门外,招惹那两个警 察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方进民一定会找机会跟自己和刘则云算帐的。好在大 家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试图在“刘哥”和“孟哥”面 前露露脸,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赏识。他们的声势在日益壮大,现在他已经不再像 两个月前那样担心方进民了,毕竟他身边有十几个人。“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 新人换旧人。”孟繁突然想到这样一句有学问的话,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他身边的兄弟都拍起手来:“孟哥说得对,来,喝酒!”

  孟繁黑瘦的脸上挤出了几丝微笑,他把一只手随便地搭在背上,摆出自己认 为是最潇洒的姿态,然后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个兄弟高声叫起来:“嘿!换 只歌,来个高兴的!噫噫呀呀的念什么央?”

  乐队马上奏起一支欢快的曲调。孟繁眯起眼睛,他没什么兴趣听歌。无论是 沉默的慢四还是欢快的舞步他都没兴趣。他知道快乐是暂时的,他很希望南三儿 能冲进来跟自己面对面。他想看到南三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想让南三儿知道,天 下是九个人打下来的,缺了谁都不行!可那个王八蛋就是不来,在那个王八蛋的 心中是没有兄弟的。

  孟繁知道,南三儿一定很后悔为他们坐牢的事情,南三儿一定很恨他们,恨 他们为什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背黑锅。孟繁叹了一口气,当初大家都血气方刚,谁 也没想过要他去背黑锅。但南三儿去了,也后悔了。人都是会后悔的,在他们后 悔的时候,往往都会忘记自己曾有过选择的机会,在他们后悔的时候,往往都会 去怨天尤人。南三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八个兄弟为了感谢他挺身而出为他卖 命打天下的时候,他在恨他的兄弟们,他希望他们能一个跟一个地死掉,那怕陪 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等到南三儿老了,没有了拼命的胆量的时候,他就想把 剩下的兄弟挤出南山集团,由自己来吞掉所有的钱。可惜,嘿嘿,可惜他和刘则 云并不像方进民那样的傻。他们及时地看透了那个人,那个,王八蛋。他们及时 地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南三儿为了表面他的宽宏大量,还送给了他们一 笔钱。这曾经让南三儿在几个月前很被人传颂了一段时间。那是封口钱,孟繁知 道南三儿的每一件事情,他随时都可以让那个人死在警察手里。孟繁微微一笑, 这也是他们敢对楚卫红和方进民下手的原因。他知道南三儿一定不敢让方进民逼 自己。南三儿一定能按住方进民那个傻瓜的,然后,他会挖去方进民的每一分钱 。钱,才是他们生存的唯一目的。这不,他每天都安排了十几条汉子等着方进民 来报仇,可南三儿偏偏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根本就没有报复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孟繁的嘴角流露出鄙夷的笑容:南三儿,我不会放过你的!他在心 中说着。

  一个兄弟为他满上一杯酒,孟繁很痛快地端起杯来喝光。透过杯底,他看到 有两个人正推开跳舞的舞客向桌子这里走过来。孟繁想也不想双脚一蹬带着子向 后窜去,一头撞碎了玻璃窗从二楼上直摔下去。

  桌边逃生!钮钧在饭店被砍死后他逼每一个兄弟学会并练熟的桌边逃生!方 进民怒吼一声拔出枪来在孟繁的身体消失的瞬间开枪。桌边十几条汉子抱着脑袋 滚到在地上试图躲避他的射击。方进民推翻身前的舞客只一步就飞身越过桌边扑 到窗前,他看到孟繁正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方进民跃起身体向窗外跳,郭军拦 腰抱住他:“警察!”

  树丛中串出几十条黑影向这边扑过来,孟繁慌张地迎着数十道手电筒举起了 手。方进民愤怒地砸掉一块碎玻璃,领着郭军穿过四下逃窜的人群从后门跑到大 街上。

  “你是希望子弹打穿你的胸堂还是后背。”一个吊儿啷当的声音在他们的背 后响起。

  方进民的额头渗出一层汗水,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但他实在不能相 信这一点,他知道警察并没有跟踪孟繁,而自己刚刚才从飞机上下来。郭军猛然 转身,叶飞扣动班机,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摔倒在叶飞的脚下。叶飞不想在这个 时候分心,可他还是不能不被郭军的双眼吸引,那双正在失去生命色彩的眼中流 露出宽慰和安享。

  潘志刚撞开门冲出来:“我操!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让我怎么夸 你好呢?”

  叶飞叹了口气:“该死的人总在想办法活下去,不该死的人总要想尽办法去 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把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带回了警局,因为叶飞希望再看看郭军的眼,何况 ,这是死在他手下的第一个人。总之,他有足够的理由跟那具尸体多呆些时候。 潘志刚见过那种眼神,所以他走进审讯室:“各位老大,你们也太不给兄弟面子 了。这城里刚安静了两天,你们又满世界乒乓地放枪。求求你们让我安静一会儿 好不好?”

  孟繁添了添干涩的双唇:“队长,我可是受害者。”

  潘志刚指着方进民问他:“是这个人开枪打你的么?”

  “黑灯瞎火的,我有雀盲眼,看不清楚。”

  “我刚刚救了你一命,你居然连指正他都不敢?你他妈混哪里的?”潘志刚 见他没有回答,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好啊。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我就 放了你们。但我是个警察,我的工作就是把你们全都抓起来。所以我有一个好主 意。”潘志刚从桌子上探过半个身去盯住孟繁的双眼,“我把你们两个一起从正 门放出去,而且还会把民哥的枪也还给他。我更可以保证,在明天八点之前你们 绝对看不到一个警察。这主意怎么样?”

  孟繁还是没有回答,他转过头去看方进民:“卫红的事我很抱歉。”

  方进民淡淡一笑:“我知道那不是你的主意,你跟则云不同。可你为什么不 制止他?”

  “我还能怎么做?”

  “我们可从没有想过杀你。”

  “算了进民,你也许不想,可南三儿是不会放过我的。从我离开的那天起, 他就要杀我不是么?可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你,真的,进民,从来都没有。”

  一群警察夹着刘则云撞进来,将他按坐下去。潘志刚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你们俩假惺惺的神情真让我做呕。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是么?民哥,您是 个直肠汉子,您为什么不说:‘孟繁,我们都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中,等我们出去 之后,你别防我,好让我更方便杀掉你。’而你,孟老板说的是:‘进民,我跟 楚卫红的死毫无关系,你放过我吧。’好了,你们别在着儿恶心我了。刘则云、 孟繁,你们在今年六月二十四号伙同候深策划谋杀楚卫红、关志悦、方进民、郭 军。方进民,你试图谋杀章安文,并伙同郭军试图谋杀孟繁。你们都不会活着出 去的。现在,让我来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们谁来告诉我关于曾秋山的 事情?我可以保证那个人活下去。”

  方进民哈哈地笑起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要杀他们?郭军么?”

  潘志刚嘿嘿地笑起来:“黎世庭,民哥,黎世庭。他已经从太湖飞过来了。 你救过他的命,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太湖安享晚年。可他不肯待在那里,而是 特意飞过来指正你犯有谋杀罪。因为我告诉他,我可以让他在世界上消失。”

  方进民的脸豁然变成青色,过了好久他才叹出一口气:“人天生就是喜欢背 叛的动物。”

  “所以民哥,你也可以背叛。”

  “我不是动物。”

  “你可以变成动物,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你的太阳穴的时候,当刘则云孟繁 在你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时候,当你闻到人血的腥味感觉到你的裤裆里在淌 汗的时候,你会的。我可以保证你会的。为什么郭军可以面对枪口而你却不敢? 因为你会怕死,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

  “如果当时我知道黎世庭背叛了我,我会去面对枪口的。你在侮辱我,队长 ,我从来没瞧不起你,可你跟这群流氓一样,会用你的生存标准去衡量别人。队 长,我不是他们,也不是你。”

  “我说。”刘则云突然开口了。

  方进民怒吼起来:“刘则云,你认为他会放过你么?警察为了干掉我们已经 准备了整整一年,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么?!”

  “我不需要他们放过我!但我要南三的脑袋!我们兄弟九个曾经发过誓,不 愿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他是我的老大,他必须履行他的诺言!”

  大结局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天城大笑起来,真是天做孽由可恕,人做孽不 可活。

  只不过一夜之间,南三儿、猴子等就全被关进了监狱。只不过一夜之间,他 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消失不见了。如果这时候有人问他谁是最可爱的人,那么他会 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个人:警察。

  赵天城从椅子上站起身,他从没想过警察会帮他这么大的一个忙。

  金应光小心地敲了敲门:“老板。”

  赵天城从桌子后面抬起眼:“进来。”

  金应光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站下。赵天城见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有些奇怪 :“什么事?”

  金应光小心地开口:“老板,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

  赵天城点点头:“没错儿,你去找两个人到银行取上二十万块钱出来。不, 取五十万吧。”

  金应光迟疑地说:“老板,我们现在没有可靠的人哪。”

  赵天城疑惑地抬起头:“什么可靠的人?取钱就是取钱,你连钱都不敢取了 ?这个城市里只剩下我和杜大勇,还有什么人敢动我的钱?”

  “老板,现在警察都盯在外面。我们取钱的话他们就知道我们要跑路了。”

  “跑路?”赵天城笑起来,“你怎么了?我们跑什么路?我要你去取钱,马 上开始运动,我要那几头烂蒜死在监狱里,决没有出来的机会!”

  “您是,要拿钱去运动,让他们死在里面?”金应光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是,要拿钱去运动,让他们死在里面。”赵天城站起身盯着金应光的双 眼。

  “是我把南三儿咬出来的么?不是我,是刘则云。是我供认受了猴子的指示 杀了楚卫红么?也不是我。我不过是花点银子,确保他们不会活着出来,有什么 大不了的?应光,我知道南三儿他们一夜之间都遭了难,你一时半晌适应不了。 我来告诉你,现在这座城里只有我和杜大勇两个人了,没有单晓东的帮助,杜大 勇只不过是个死人。我随时都可以要他的命。只是现在正是风紧的时候,我们暂 时放他一马。我们先让猴子他们死掉,然后扩大经营,再然后干掉那个外表上看 起来威风凛凛的家伙。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别为南三儿操心。就算我不整死 他,五哥也不会让他出来的,不是么?这个道理我知道、你知道、五哥知道,就 连南三儿也猜得出来。所以,南三儿肯定会留一手,让五哥不敢动手整他。但他 却决不会想到我,就算他想到了,他也未必有那个本领既来防我,又去防五哥。 所以,我们稍有疏忽,他们就会由死刑变成死缓、由死缓变无期由无期变有期再 随便立几次功就此减刑了事。我们不能疏忽。”

  “扩大经营?”金应光没太听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扩大经营?叶飞 和潘志刚正在审问南三儿和猴子,审完了就来抓你和杜大勇。你还研究什么扩大 经营?”

  赵天城不解地望着他:“他们来抓我干什么?”

  “刘则云已经把南三儿咬了出来,一个咬一个早晚咬到你头上。”

  “咬我?”赵天城笑了笑,“咬我怎么样?口说无凭,他们怎么可能咬到我 ?”

  “赵哥,你犯过多少案子你自己不清楚么?”金应光终于着急了,“这次警 察是认真的,他们已经抓了南三儿和猴子。他们肯定还要来抓你和杜大勇。连他 们都被抓了,我们怎么可能不出事?这个城市里的人谁不了解谁呀?你认为没人 咬得出你来?章安文和单晓东是一趟车跑的,只要章安文一句话你和杜大勇谁都 跑不了。我们还是趁他们没咬到你头上的时候先跑路吧?”

  赵天城的心咯嘣一声,几乎停止了跳动:“不可能,没有单晓东出来指证, 他们没证据定我的案!”

  “赵哥,章安文会不知道单晓东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么?就算他不知道确切的 地方,整个中国一共就三个地方可去。第一个是东北的煤矿区,挖煤挖得脸黑谁 都认不出来。第二是太湖,章安文刚被抓回来。第三个就是西藏。单晓东肯定在 西藏。就算他们抓不到单晓东,也可以凭章安文的口供来提审你和杜大勇。杜大 勇那个熊包根本就顶不住。他肯定会把你供出来说单晓东的案子都是你指使的。 ”

  赵天城呆呆地座回子里:“不,杜大勇不会说的。供出我他也脱不了干系。 ”

  “赵哥,凭心而论,如果你被抓去了,你咬不咬他?你会等他来把屎盆子扣 你头上么?你们俩谁先交代谁就有活命的机会,另一个就是替罪羊。”

  赵天城忍不住点了一下头:“那,那该怎么办?”

  “跑路啊赵哥,越快越好!”

  “跑路?”

  赵天城环顾着宽敞的办公室,“你要我跑路?快乐园是两百四十万盖起来的 ,我在这座城市里大大小小十六间店铺二十个摊床五百六十万的货你让我跑路? !”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那他妈的是你!”赵天城怒吼起来,“你他妈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随 便到什么地方投奔个老大都可以混饭吃。在我这里呆了三年你都做过些什么?只 会劝我忍、跑路,跑路、忍!只有你这种瘪三才会去忍去跑!我是这个城市的老 大,这个位置是五哥让出来的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给任何人!啊,我知道你劝 我跑路的目的是什么了,你他妈不是在帮我。你是想让我扔下五百六十万块钱的 家当给你!对不对?!”

  金应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老板,你当这是民国时代么?你跑了你的东西 就是我的?你们都疯了!打打杀杀,都想要对方的命。我问你,现在南三儿被关 起来了,他的南山酒店便成了赵老板的家产了么?你去金猴集团当总裁,去呀! ”赵天城踉跄地退开两步,他缓缓地转过身,是啊,他们都被抓了,怎么样?金 应光叹出一口气:“老板,你不要以为他们都走了背风,这座城市就是你的了。 你们都这么想,你们所有人都这么想。我劝过你不止一次,五百万的家产,的确 很有钱,可没什么了不起。这座城市年税收就高达一百八十亿,东山在城里舞马 长枪的不是因为他们枪多,而是因为他们钱多。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有着明确的 目的,于天辉、吴立明,他们在收拾那两个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接手他们生意的 准备,他们并没有去把那些买卖抢到手里,而是买下来。买,要用钱的!南山大 酒店价值一亿四千万元,其中一亿两千万是贷款。贷款,银行的钱。这就是他们 为什么不亲自干掉南三儿的唯一原因。”

  “滚!你给我滚出去!”

  是啊,他们都出事了,又能怎么样?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自 己的上面再没有任何狐假虎威的人来装腔作势,自己还是不能做老大?走么?丢 下五百万的家当走?到哪里去?茫茫世间哪里又是他的生存之地?他感到害怕, 他突然发现他从来都瞧不起的警察竟然是那么的可怕。警察,那些曾经吃他的喝 他的不敢正眼看他一眼的人像监狱的高墙般耸立在他的眼前成为他不可逾越的障 碍。他想挂电话给杜大勇,但他不敢。他不知道叶飞是不是正在向他最亲密的战 友出示逮捕令,他更不知道杜大勇是不是会为了保命而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自己 的身上。

  清脆的电话零突然响起,赵天城吓了一跳,他用血红色的双眼呆磕磕地盯着 电话。

  赵天城不敢去接听,他生怕听筒中会伸出一副雪亮的手铐带在他的手腕上。 一声、两声、三声、十声。电话终于不叫了。赵天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听筒 看,听筒中什么都没有。他苦笑一声放下电话,瘫软在子里。“零——”电话又 响起来,赵天城一把抓起电话扯断电线。然后,他冲进洗手间里抱住便盆吐起来 。青色黏腻的胃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知道那是恐惧,无处可逃的恐惧。他哭 起来。

  铁翼依在墙边默默地看着吴郡收拾行李,清华则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发愣。铁 翼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把她留下来。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吴郡回头看看清华、又看看铁翼,两个人还在各自想着 心事。

  吴郡接起电话,问过对方后将电话递给铁翼。铁翼接过电话,是陆仁通知他 南三儿被关进了九盘拘留所,收押待查。并问他要不要想办法把南三儿隔离起来 。铁翼回答说知道了。他的脑中依旧是空荡荡的,他从不知道清华的离去会让自 己变成这副模样。

  清华回头看看他,勉强笑一下:“要吃些早点么?”

  铁翼摇头:“我不饿。”

  “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饭。”

  “哦。”铁翼答应着走进厨房在冰箱里找出两个鸡蛋,他拿过一只碗敲开蛋 壳,也许是用力过猛的原因,蛋壳的碎片随着蛋清流进碗里。铁翼顺手捞出蛋壳 ,然后那过锅放在炉子上,把鸡蛋倒在里面。

  清华在沙发上听到他打碎鸡蛋的声音,鼻子不由一酸,泪便落下来。吴郡悄 默生息地递给她一张餐巾纸,清华接过来抹了抹眼泪。这两天铁翼一直呆在这里 没有回家,她知道他已经整整三天没睡了。她也曾经有过千万次想对铁翼说:你 去睡吧,我不走。可她没有办法说出口。她不知道是因为楚卫红和方进民的脸总 会晃动在她的眼前提醒她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因为他那层出不穷的风流 韵事。她无法劝说自己不去想他的生意,不去想他的女人。她已经二十四岁,她 已经不再有浪费青春的权力。何况,她感觉自己老了,心中已经承不下颠簸的生 活。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庭,也许,要个孩子。

  她不相信离开铁翼之后她还会爱上另外一个人,但她也不相信铁翼能给她安 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清华听不到厨房有什么声音。她再次抹一把眼泪站起 身走进厨房。厨房中铁翼对着没生火的炉子在呆呆地发愣。清华没说什么,转身 走进洗手间。

  铁翼听到哭声,他发现自己没有生火,也想起自己曾经用手去捞鸡蛋中的蛋 壳。他把锅中的鸡蛋倒掉,点起火,又打了两个鸡蛋,然后浇一勺水,把鸡蛋倒 进去。鸡蛋下的水噗噗地响着,丝丝屡屡的蒸气在空中飘渺着,蛋黄边的蛋清也 慢慢地变白。再过一会儿鸡蛋就好了。我在煎鸡蛋,为清华做早餐。铁翼在心中 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不可能给她兴奋,我是个不定性的人;我不可能给她安宁 ,我是个流氓;我是不能让她留下来,我没有任何劝她留下的理由。我不能骗自 己。

  鸡蛋的边缘慢慢变黄,再由黄色变成棕色,铁翼知道鸡蛋熟了。他端起锅, 小心地关好火,天高物燥,容易起火。然后,他端着锅走进客厅,客厅中只有吴 郡。吴郡没有抬头,铁翼四处张望一下,才记起清华在洗手间。她已经停止了哭 声。铁翼敲敲洗手间的门,清华把门打开,对他笑笑。铁翼把锅递过去。清华迟 疑一下,没有说什么,把整个锅接过去。“我忘了放盐。”铁翼突然想起,便向 厨房走。

  清华叹出一口气:“五哥,你回家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铁翼摇头:“他们都被抓起来了,我没什么事。一会儿要去南山服装取衣服 。”

  清华笑笑:“不用了。我,这两天想过,我不打算带走你给我买的任何一件 东西。我想,那对我们都好。”

  “想忘掉一个人,总能忘掉。衣服不代表什么。”铁翼转开脸盯着厨房,“ 何况,我们,只是朋友。就算是生意伙伴,你要走我总该送你些什么。我已经让 人做了资产合算,银座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是你的。如果你不打算再经营,我可 以把钱给你。钱会在你到加拿大的时候,在飞机场有人接你。是美元。你不需要 人民币是吧?”铁翼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很拙劣,他勉强笑笑,“如果你还愿意跟 我合伙,我会每年给你送一份财务报告的。”

  “银座不值多少钱。你投了三百万进来,你才是大股东。”清华慢慢地拿起 鸡蛋,蛋黄颤动一下破开,清华低头吸一口流动的蛋黄,“没盐也好吃。”

  铁翼的泪豁然冲出眼眶,扑簌簌地滑落。他用手蒙住眼,靠在墙上哭起来。

  金应光敲了敲门,见赵天城没有回答便推门走进来。他敲敲洗手间的门:“ 老板,周处长来电话。”

  赵天城从地板上站起身隔着门问:“他说什么?”

  “他只说让您快走。”

  赵天城愤怒地挥起拳头砸中洗手池上那面大大的镜子:“没一个帮忙的!都 是一群王八蛋!”

  “老板,别生气了。这时候谁敢帮忙啊?”

  赵天城看着手上的鲜血一滴滴滑落在水池中,他知道没别的路了:“应光, 给银行打个电话,让他们把钱准备好。再找两个可靠的人来。”

  “老板,我们有多少钱带多少钱,不要再去银行了。”

  赵天城推门走出来:“照我说的话去做。他妈的吃我的喝我的,事到临头想 脱身?没那么容易!”他抓起电话接上线拨通市公安局的电话,“周处长在么? 老周啊,我是赵天城。”

  周处长的声音立刻小下去:“你还不走,给我打什么电话?”

  “对对,我没走,我在给你打电话。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走。不过现在才九 点,我不着急。”

  “我说老赵啊,你可真有大将风度。潘志刚和叶飞在拘留所里审了一夜,人 困马乏的,现在还没心思抓你和杜大勇。早一分钟走就多一分安全,你怎么还不 明白这个道理儿?”

  “周处长,我有两个麻烦。第一个我的现金不够,要到银行去取一笔钱…… ”

  “老赵,你要钱不要命啊?这次是省里市里联合行动,被抓到的肯定枪毙。 钱多点少点不重要。”

  “噢,对呀。”赵天城的声音中充满了恍然大悟的语气,“不过我还有另外 一件事儿。你儿子的学校九点四十才下课,我要去学校看看他。”

  周处长豁然从子上站起:“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花了三万块钱儿把他送进重点中学,逢年过节给他买衣服买 鞋买电子游戏,我对他就像对我的亲生儿子一样。我走了怕没人照顾他,所以先 给他安排个归宿。”

  “赵天城,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等到你儿子下课开车去撞死他。或者,你他妈马上穿着你那身皮到我 的办公室里来送我出城!看看我的窗下,十几个便衣晃来晃去,我这么大摇大摆 地走出去,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老赵,我要去送你我就死定了。”

  “你不来送我死得更快!我是这座城市的老大,我有的是钱!买你们一家的 命绰绰有余!你不要忘了是谁给你供你吃供你穿,包括你在外面找小!我出了事 ,第一个死的绝不是我,是你!”

  “老赵,我跟你朋友一场……”

  “你?哈哈,你跟我朋友一场?我不给你钱你怎么肯做我的朋友?!姓周的 你给我听清楚,要么你来我办公室,要么去学校给你儿子收尸!”赵天城放下电 话,走到墙边打开保险箱取出所有的钱装进一个黑色的皮箱中。然后他叫金应光 进来:“银行联系好了么?”

  “联系了,时间太紧,只有五十万。”

  赵天城嘿嘿一笑:“总比没有强。等一下周处长来送我们出去,你去找两个 可靠的人,如果那王八蛋耍花样就干掉他的狗娘养的。”

  金应光咧开嘴:“老板,哪里去找可靠的人?”

  赵天城一把抽出手枪顶住金应光的头:“南方人,当然是我们的南方兄弟! 你以为还有本地人肯为我卖命么?!应光,我们兄弟一场,现在也是一根绳上的 蚂蚱。不过我告诉你,我还是老大,没有我的签字,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所以, 把枪给我。”

  “老板,你信不过我?”

  “我相信你,在你没见到我的钱之前,我百分之百地相信你。”赵天城慢慢 地从金应光的怀中把枪取出来,揣进自己的兜里,“不过你总要一个人配着我, 我不太放心。毕竟门外站着十几个便衣警察。你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他们吧?但 如果我被人在后脑上开一枪,死在楼梯上,他们可未必能注意到金经理从后门偷 偷地溜走。”

  “老板,我跟你这么多年,可没起过二心!”

  “那不是现在,现在是动荡时期,每一个人都可以出卖自己的老大。你今天 有很多机会,可你不知道保险箱的密码。应光,我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你 跟我不是。出了城你有二十万可分,我总不会一个人干掉你们三个吧?如果我干 掉了你,那两个南方兄弟未必不会转过来对付我,所以,你没什么可怕的。”

  “是,老板。”

  赵天城点点头:“快去。”

  金应光转身走出去。赵天城收起枪,回到写字台前收拾东西。

  门外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响,潘志刚勉强从沙发上爬起来。他已经两天没睡, 头晕晕的。他伸腿踢了叶飞一脚,叶飞揉揉眼睛跳下桌子:“这他妈真不是人过 的日子,办案的时候还有个消停时候,结案反到连睡个把小时都成了奢侈。”

  “你哪儿这么多废话?不然我们叫局长来审案子?”

  叶飞摇头:“不!他肯定会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在他自己身上,那样我连退休 金都捞不到。”

  潘志刚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匆匆洗一把脸走出门外。门外两个警察正在跟 一个穿西装的人争辩些什么,叶飞瞪起眼睛:“一大早晨吵什么吵?”

  “队长,他自称是曾秋山的律师,要见当事人。”

  “我去他妈什么鸡巴律师。”叶飞大声地骂了一句,“谁都不能见。”

  那个穿西装的人笑笑,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递过来。潘志刚伸手接住,是人 大代表的证件。他正想说些什么,屁股后面的步话机响起来:“队长,七处周处 长进了快乐园。”他回头看看叶飞,发现叶飞两个眼睛亮得跟狼似的,忍不住骂 了一句:“瞧你那官迷的德行。”然后他把代表证揣进兜里,扯出步话机:“盯 住他们,重复一遍,盯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马上就到。”

  穿西装的人忙着叫:“喂,我的证件?”

  “回头给你。”潘志刚推开他大步走出门去。

  那人忙揪住叶飞:“我要见当事人!不然我告你们。”

  叶飞迟疑一下,他知道人大代表做糖不甜做醋溜酸:“去吧。”然后他叮嘱 身体的警察:“不要让他们单独会面。”

  “知道了队长。”

  叶飞和潘志刚走出门外,潘志刚要上吉普被叶飞拉住:“我操,你他妈多久 没看电影了?紧要关头我们可都是骑摩托车抓贼的,关键时刻还要表演飞车换位 。”

  潘志刚笑了:“我两天没睡,跟你换什么位?”

  “别他妈净想黄色片子,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抓人。你总不至于想亲自去抓 杜大勇吧?”

  潘志刚咧了咧嘴:“别提那人,想起他那德行我就恶心。哎,我们骑摩托去 抓他们,他们会不会很怕?”

  “你希不希望他们害怕?”

  潘志刚跨上摩托:“当然,老弟,当然。”

  叶飞坐进他身边的跨斗里,让人取来一只阻击步枪步话机抱在怀里。一行十 二辆摩托浩浩荡荡向快乐园开去。

  铁翼递给清华一杯茶,四下看了看,见到只有一个空箱子放在墙角边:“收 拾好了?”

  清华点点头:“差不多了。”

  “一个箱子能装那么多衣服么?”

  清华低下头:“我,真的不想去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铁翼停顿一下,“等会儿在南山买两个箱子好了。 ”

  清华抬起头:“铁翼,我真的不希望再要你的东西。”

  “我们不要再争这件事了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丢在路上吧。我想得个安 心。”

  清华不再说什么,在沙发上缓缓地坐下:“帐目我算过了,你有百分之六十 二的股份。”

  铁翼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了。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清华来说也算不得大 事。分清楚了就算了:“你累不累?”

  清华放下茶杯:“是啊。我们走吧。”

  他们走下楼,铁翼回头看一眼这栋俄式住房,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里停 留了。

  下一次,他将站在门前等清华下楼,送她去机场。她不会再回来的。洁白的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他为清华拉开车门,请清华坐进去,然后绕到另一边去开车 。清华缓缓且轻声地说:“下雪了。”

  “是啊,到了该下雪的时候。”

  “我们第一次出门你说过这句话。”

  “我喜欢说这句话。”铁翼机械地开着车,“也的确是下雪的时候不是么? ”

  “小的时候我恨下雪的日子。每到下雪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有暖和的衣服穿 。”清华望着外面的白雪,“我看着别的同学都有暖和的围巾带,而且是各种颜 色、各种样子的。那时候,我一直想有一条深紫色的围巾。母亲说我的脸白,带 紫色的围巾一定好看。”铁翼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继续开自己的车。

  “终于有一天,母亲从加拿大寄给我一条紫色的围巾,我舍不得带。而且偷 偷地藏在柜子里。结果,过了一个秋天,围巾被虫子嗑了。我总是错过自己心爱 的东西。”

  “可以留下来么?”

  “为什么哪?铁翼,为什么?”

  铁翼觉得路面很滑,他的手无法把握住方向。于是他烦躁地把车开上路边停 下来:“为什么你们总问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错过生命中最值得珍稀的 东西?”

  “你在想叶玲吧?”

  “我不爱她。”铁翼把车开上路面:“你父母怎么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清华无奈地笑笑:“你真不亏是五哥。上高中的时候我母亲就出国了。没过 两年,我爸爸也去了。加拿大的工作并不好找,所以我一直没去。”

  “我没能力带给你幸福。”铁翼回过脸认真地望着清华,“这话我说过,你 也知道。我不知道我在挽留什么,又凭什么挽留你,我不知道留下你做什么,要 怎样去做。”

  “我们到了。”

  叶飞对着步话机怒吼:“他们到哪里去了?”话机中依旧沉默。叶飞愤怒起 来:“你他妈在这里做了一年的队长,这都是什么部下?”

  “喂,老大,您有没有搞错?负责监视赵天城的可是您亲手挑选的人,是叶 大队长的嫡细,怎么出了错要算在我头上?是不是只有立功才算你的?”

  “你看出来了?”

  “你当我是傻子?”

  “那你看这么分配行么?”

  “你最近越来越不要脸了。”

  步话机响起来:“队长,他们进了九盘工商银行。”

  “瞧,我选人没选错吧?”叶飞得意地笑起来,“盯在门口,我马上就到。 ”

  “我真没瞧错你。”

  “你了解我就像农民了解大粪,这总行了吧?”叶飞不屑地挥挥手中的步话 机,“瞧你那幅沾沾自喜的样子,看起来两天只内不给你找个姑娘你就有变成自 恋狂的可能性。”

  “不是可能,老弟,是一定。我们去银座吧,吴郡上次跟我说她有个同学满 喜欢小白脸的,你的脸比天上飘下来的白雪还要白。”

  叶飞认真地望着潘志刚:“你也认为我很白?看来这是真的了。嗨,有多少 女孩子要为我终身不嫁呀。痛苦啊,痛苦。”

  “对,对急了,一白遮百丑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讽刺我长得很丑?”

  步话机又响起来:“队长,他们出来了。”

  “出来了?”叶飞跟潘志刚交换一个怀疑的目光,“看清楚,别是掉了包的 。你们盯的是赵天城,不是七处处长。”

  潘志刚点点头:“没错,处长总比赵天城好认。”

  “队长,没错,我看到赵天城的脸了。黑色皇冠。”

  “随时报告他们的位置。”叶飞放下步话机,“他们动作到是真快。”

  “赵天城在各行各业都有朋友,他的名声比你好多了。”

  叶飞点头承认:“他交朋友靠给别人钱,我交朋友都是朋友给我钱。那当然 不一样。”

  “所以到了关键的时候,有人给他卖命,却绝不会有人替你卖命。”

  “队长,他们走庆国路向南。”

  叶飞没有回答步话机,而是瞪圆双眼盯着潘志刚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又没干过什么违法的事情,为什么要找人替我卖命?”

  “得了老弟,只是没人抓到你罢了。知道为什么没人抓你么?”潘志刚把车 转上庆国路向北开去。

  “你不是要告诉我是你替我一手遮天吧?”

  “你是不是很感激我?”

  “离我远点。”叶飞边胡说八道边向前面看着。路上的黑色皇冠很多,他抓 起步话机:“随时报告位置。”

  “庆国路,红霞路交口。”

  “我们在明霞路。”潘志刚回头看一眼叶飞,伸手拉响警报器向大道中间开 去。后面十一辆摩托跟着鸣响起来,路上的车纷纷向两边靠拢并停下。叶飞用步 话机纷纷兄弟们:“截下赵天城的车。”

  “队长,他们突然转弯!紫霞路向西,重复一遍,紫霞路向西!”

  叶飞猛然警醒:“周处长,我知道你在听着。我知道你是赵天城的朋友,我 知道你在他车上是为了朋友义气。抓赵天城只是例行审查,没别的意思。我们要 结案,录个口供就放人。”

  潘志刚飞快地把车转到紫霞路上,前面两辆轿车风驰电掣般地在雪地里狂奔 。步话机中又叫起来:“队长,他们拒绝停车!”

  叶飞随手关掉步话机:“不停正好,我他妈还想当处长呢!”

  潘志刚愤怒地骂一句:“别他妈臭美了,那是我的位置!”他加大油门猛冲 上去。

  叶飞把阻击步枪稳稳地端平:“老兄,兄弟们都看着呢,我们可得露一手。 ”

  “你打司机最拿手,把这一车人都报销算了。”

  “我试试。”叶飞瞄准前面皇冠的左视镜扣动扳机。

  金应光突然发现左视镜上出现一个圆洞,洞周围的镜子分布着细微的裂纹。 “老板,他们开枪了。这么跑不是办法,停车吧。”

  赵天城抽出手枪塞进金应光的耳朵里:“给我开,你要是停车,我们就一起 完蛋。”

  金应光吃了一惊,他狠踩一脚油门,皇冠颤抖一下直窜出去。就在他加油的 一瞬间,他觉得靠背被撞了一下。一个保镖的头重重地砸在靠背上,鲜血飞溅到 车窗上,赵天城惊讶地回头去看。金应光觉得耳中冰冷的枪口滑开,他猛踩撒车 ,并飞快地转动方向盘。汽车在雪面上横滑出去轰然撞到一株树上,赵天城乒地 冲碎车窗在雪地上飞出好远。

  铁翼慢慢地把衣服装进了箱子里,他仔细地把衣服叠好,再铺平。清华终于 忍不住了,她蹲下身帮他。铁翼抬起头,勉强对她笑笑。清华回应他一笑,她的 眉深锁着,眼中似乎含有千般的无奈。铁翼没敢再看下去,把头低下。他们终于 装好了箱子,走下楼去。南山服装大楼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顾客。他们在沉 静中离开。走出门,一阵风吹来飘摇的白雪,清华微微合起双眼,用手轻轻抚去 零落在发上的雪。

  她的手刚刚放下,就发现铁翼正把一条紫红色的围巾呈在她眼前。清华用手 将长发掀起,铁翼为她围好那只围巾。清华那洁白如雪的面容在围巾的映照下发 出一抹浅粉色的光芒:“我想吃馄饨。”

  铁翼记起上次他们在对面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中吃过饭,便点点头,把箱子装 进后备箱中走过去。因为还没到中午时分,小店中依旧像他们上次来时一样的安 静。他们在老位置上坐下,要两碗馄饨、两只吊炉饼。馄饨是热的,吊炉饼也是 新出炉,清华想把那只饼拉开,把那只饼伸到铁翼面前,像上次那样去问铁翼这 饼,到底是怎么做的。但她的手放在饼上却没办法把那只饼拉开,她觉得手软软 的、饼重重的,她连把它拿起来送到嘴边都是那么的困难。铁翼看着她的手想说 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化做一声叹息。两个人一直想找到什么话题来打破这一方寂 静,但他们都不知道开了口之后,要怎样去收场。直到最后一口馄饨下肚,他们 什么都没有说。清华慢慢地放下汤勺:“走吧。”

  走出门,依旧是风雪的世界。铁翼边伸手从兜里掏车钥匙,边叹出一口气。 他觉得胸中很郁闷。就在他的手触摸到钥匙的同时,他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 材矮小的人正在向兜里揣照片,那人的同伴则把手伸进怀里。铁翼猛地甩开大衣 把手伸进怀里,他什么都没摸到。为了不让清华反感,他今天并没有带枪。清华 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顺着铁翼的目光望去,她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清 华猛地扑在铁翼身上。铁翼被扑得踉跄了两步,向地上坐倒。同时,他看到刺眼 的鲜血在清华洁白的大衣上崩裂出来,铁翼惊讶地望着那簇鲜血飞舞在半空,又 落在清华的围巾上,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一簇血花在清华身上飞溅开,铁翼抱着她滚倒在地上。一辆摩托从路面上 直冲上人行道,将两个枪手撞得凌空飞起。叶飞跳下摩托用枪指住爬在地上的枪 手,走过去看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潘志刚则一步窜到铁翼身边,用手捂住清华的 伤口。铁翼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把打开潘志刚的手,拼命地护住清华。 潘志刚半跪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好。清华的手从铁翼的胳膊下探出来,抓住他 的衣领:“答应我,不要为我报仇。答应我。”

  铁翼望着她扑簌簌的泪眼木然地点着头:“我答应你,不要说话。”

  清华的嘴角抽动一下,她想对铁翼笑笑,但是一口鲜血却从她的口中喷出来 ,浅在铁翼的脸上。清华勉强把另一口血咽下去:“围巾。”

  铁翼颤抖着从她胸前拿过围巾塞在她手里,清华见到围巾,合起眼。潘志刚 伸出手去探她的脉搏,他的心在抖,天哪,她不能死,东山凤院不能再卷进来。 那个家族的势力太庞大了,他没有信心对付他们。

  这座城市安静了,他不希望这里再一次骚乱。从个人角度来讲,他喜欢铁翼 ,铁翼没犯过什么错,但这一次,铁翼没有选择的机会。后面的摩托车跟上来, 叶飞把那两个人交给手下,并呼叫救护车。潘志刚迅速地调整清华的体位,开始 检查她的病情。铁翼瞪大双眼紧盯着潘志刚的表情,潘志刚的脸黄得跟蜡一样。 救护车飞快地赶来,潘志刚扯着铁翼的手把他从清华身边拉起来,铁翼张大眼睛 望着医生们搬动清华,他突然冲上去:“不许碰她!”

  潘志刚和叶飞拦腰抱住他:“五哥,五哥,那是医生,他们在救她。”

  铁翼转脸看看叶飞:“清华没事,对吧?”

  叶飞小心地把铁翼架上车,“你现在要看着清华,如果她醒来了看不到你, 她会很着急。五哥,你答应她了。你答应清华不去报仇,我是证人。”

  救护车在十几辆警用摩托的护送下向九盘医院急弛。铁翼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呆呆地望着为清华注射药品的医生。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关心是 谁想要他的命,他只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不要死,清华,不要死。

  “五哥。”叶飞叫他,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铁翼突然扑到清华身边,对着 清华怒吼:“你不能死在我面前!我是五哥!我是这座城市的主宰!你不能死, 你爸爸妈妈在加拿大等你,他们有五年没见你了,你们五年没见,你不能死,你 一定不能死。”

  医生一把推开他,铁翼像稻草人般地晕倒在地板上。

  刘善大踏步地走进医院,来到手术室的门前。李伯桥、穆华和潘志刚、叶飞 都守在那里。李伯桥见到他就迎上前:“三哥。”

  “清华怎么样?”

  “手术还没完?”

  “已经七个小时,手术还没完?”

  “是的。”

  “铁翼哪?”

  “在手术室里。”

  刘善皱起眉:“他进去干什么?连他妈高中都没毕业,难道还能当医生?”

  李伯桥没有回答,他看得出三哥的心情十分烦躁。的确,事情好不容易结束 了,居然会出漏子。他只得摇摇头。

  “谁干的?”

  没等李伯桥回答,叶飞便迎上去:“三哥,我有一百名兄弟在门外守着。只 要铁翼踏出这家医院的大门,我就会逮捕他。而且,在监狱那边我也安排了相同 数目的人手,你们不要跟法律对着干。”

  “是不是跟法律对着干,不是我说了算。”刘善冷冷地盯着叶飞,“铁翼掌 管安全问题,可不是我管。”

  “他答应过清华不报仇。”

  “那时候清华还活着。为了让清华能活下去,他会答应任何事情的。”刘善 把头凑到叶飞的耳边,“把他抓起来吧,算我求你。”

  叶飞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我怕刺激到他,没敢。”

  刘善想想,觉得如果不让铁翼守在清华的身边的确是个不小的刺激,只好点 点头:“那等清华醒过来,你可以抓他么?”

  叶飞点点头:“看起来他不是你弟弟。三哥,我估计清华没有太大的危险, 一枪在左胸,志刚说肯定没击中心脏,另一枪在肩膀上。”

  “那就好。”刘善回头看看手术室的大门,“为什么这么久?”

  “身体太虚弱。”叶飞耸耸肩,“铁翼比清华更虚弱。看起来他们好几天没 睡觉了。清华要走是么?”

  刘善点头:“谁干的?”

  潘志刚凑过来交给他一本证件:“南三儿的人,用的假证件。”

  刘善接过来看一眼:“南三儿肯定不会活着出来?”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潘志刚诚恳地回答。

  “他真的答应过清华?”

  “我亲耳听到的。”叶飞说。

  “如果清华能保住命,我到可以试着劝劝他。”

  潘志刚松了口气:“那就好。三哥,你可得说话算话。”

  刘善点点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退出这个圈子,就连铁翼也不能。 ”

  铁翼静静地坐在清华身边,看着她张开眼。清华对他笑笑,疲惫的嘴角半歪 斜着。

  铁翼捧过一个碗:“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流食。我喂你。”

  清华摇摇头:“我不饿。”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了。休息三两周就好。我给你父母去过电话,告诉他 们说你发烧,晚去两天。”

  “哦。”清华转开脸望向窗外。

  “留下来,好么?”铁翼轻声地问。

  “为什么?”

  “嫁给我。”铁翼认真地望着清华。

  清华摇摇头。

  “嫁给我。”铁翼用手抹一把脸,希望自己的表情能放松下来,“我知道我 的名声不太好,可我保证等我们结了婚,我一定不再招惹任何女人。”

  “是因为我为你挨了一枪么?”

  铁翼盯着清华的双眼:“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你出去。我想休息一下。”清华合上双眼。

  铁翼只好站起身走出门外,叶飞正靠在墙上用直勾勾的双眼盯着他。铁翼烦 燥地扯开领口:“我答应过清华,我不会报仇的。”

  叶飞的眼中闪过几丝嘲讽:“你要娶的人可真多。”

  铁翼的脸豁然涨得通红,他低下头去。

  “对一个不满十八岁,还没有公民权的人来讲,你结婚和离婚太频繁了吧。 ”叶飞丢下铁翼转身走出医院。

  铁翼找到厕所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屋子里:“清华,我以前没想过,从没想 过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通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心爱我的。我也将用我 的一生去保护你,让你不再受伤。嫁给我,不要去加拿大。”

  清华无声地笑了:“我嫁给了你,你的心里会变得好受,因为你娶了那个替 你挨枪的女人。铁翼,你不能给我幸福。”

  “不,清华,不是的。我爱你。以前,我不会说什么缠绵的话,我不懂怎样 去读一个女孩子的心,我不懂世界上有比责任更重要的东西,但现在我懂了,我 真的懂了。”

  清华再次合起眼:“如果你不能没有我,这些天里,你有的是机会说这句话 。你现在懂了,我也不需要了。人的一生总会错过各种机会。我错过的机会太多 了,我不想错过离开你的机会。我受够了,铁翼,我真的受够了。”

  尾 声

  宣判结束了。潘志刚走出监狱的大门,一阵风飞过,雪便落下来。潘志刚抬 头望着昏暗的天空微微一笑。他喜欢北方,喜欢北方的雪。在飞扬的白雪下,你 看不到灰尘,看不到肮脏。这是上天给人类的礼物:如果你不想看到,那么就把 所有的罪恶都隐藏起来。潘志刚叹出一口气:“金钱和罪恶。”然后他坐进南三 儿的轿车里,他喜欢这辆白色的宝蓝基尼,据说新车要几十万美元。有钱就是好 啊。潘志刚在心中叹息着。

  长长的车队跟在他的车后面,那是游行。古老的中国留下的唯一传统:让死 囚站在囚车里招摇过市,据说这样可以杀鸡骇猴。虽然囚车已经换成卡车,但潘 志刚很怀疑有多少人会对此产生畏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无论有多少人出 来赚拼命的钱,他都会把那些人送上刑场的。他望着道边偶尔驻足观看的百姓, 从他们的脸上,潘志刚看到了兴奋。

  这是一片寂静的山坡,在这里曾经处死过很多犯人。曾秋山被人推桑着跪下 去,他知道,自己的路走到尽头了。回过头,他看一眼远在几百米之外的观看的 人群。这些人是来为他送行的。很遗憾铁翼居然没有冲进囚牢里来杀掉自己,不 过,东山的存亡将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曾秋山默默地想:那是个冷血的家族。对 那个家族来说,世界上没有爱,没有仇恨,任何的感情对他们来说都是多余的。 他斗不过他们。

  曾秋山听到雪地上传来的脚步声,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他合上双眼,脚 步声在他的背后停止。这是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么?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声人类 的声音么?

  “预备!”

  “南哥,再见了。”

  南三儿惊恐地张开眼,豁然回过头。他看到铁翼微笑的脸和铁翼身上绿色的 警服。

  铁翼的左眼眼角向下微微地垂着,他左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南三的瞳孔 收缩成一个黑色的圆点。他沙哑着嗓音怒吼:“是你陷害了我,你凭什么不肯放 过我?!”

  “南哥,你不是不了解这个圈子的规矩。放过你,我怎么混?”

  铁翼扣动扳机,南三的额头被子弹击穿,鲜红的血液爆裂成一片灿烂的颜色 染红了皑皑的雪。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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