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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花样女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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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9-29
1


好想你。


秋高气爽的一个上午,市委副书记葛明给机关花黄鹃子发了这样一则短信。


正在逛街的黄鹃子感到后脑勺被人猛击了一下,身子软绵绵,人一下失了重,脚还站在大街上,魂却已经飘到了天上,眼睛看着千万只旋转的车轮子,晕就一阵阵来了。


身边的乔娜娜有一双鬼眼睛,推了黄鹃子一把,喂喂地叫几声,总算把黄鹃子拉回到大街上来。


谁给你发的信息?乔娜娜问。


谁?还不是郭劲松,他讨嫌。黄鹃子回过神来后,装佯,把老公作为挡箭牌。


“葛明北京学习回来没有?”乔娜娜终于提起了这个男人。


投石问路么?近来乔娜娜突然变成了克格勃,让黄鹃子不得不设防,机关人嘛,喜欢打地道战,当然,也无大碍,她们是多年的朋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干吗问起他来了?”黄鹃子笑着反问。


“忽然就想起来了嘛。”乔娜娜说。


鬼才相信她的话。黄鹃子一转念,又想,乔娜娜为什么对这个人如此关心?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莫非>>黄鹃子忧郁起来了。听说原来市里一个副市长,情人节的时候同时给十来个女的发暧昧信息,其中有两个女的跟黄鹃子乔娜娜一样,也是一个单位的,也是一对好友,结果两个人一对照,立刻揭开了一泡稀屎。葛明是不是这样的人呢?黄鹃子犹疑。


手机响了,只响了一声,黄鹃子没有听到,乔娜娜听到了。


“你的手机响了。”乔提示。


黄鹃子打开看,是他。他见没有回音,就打了手机。


也想你。黄鹃子的回复,实话实说。很快,短信又来了:昨天回来,我现在办公室,你来好吗?


什么事?黄鹃子心打鼓。今天是星期天,去北京学习一个月的市委副书记葛明,正在他的办公室呼唤黄鹃子同志。


为你付出。


暗语。黄鹃子明白。怪不得今天出门时感到有点异样,手里被一花店小姐,硬塞了一束别人的花。


黄鹃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乔娜娜走。


电活又来了,还是他打来的,照样只响了—声就挂了,黄鹃子知道这是池在催促她。他是那么地有力量。


乔娜娜站得远远的,那种态度分明说她知道黄鹃子正在接待一个秘密。鬼眼睛让黄鹃子很不自在。


黄鹃子走了过来,装作很烦的样子说,郭劲松催她回去,家里来客了。不等黄鹃子说完,乔娜娜就打断说,走吧走吧,然后扬长而去了。


黄鹃子一个人回机关。


星期天的市委机关是静寂的。办公大楼里除了几个值班的经警,见不到其他的人。偶尔有几个人模人样地走过,那是领导们日理万机。


黄鹃子乘经警打哈欠的机会,进了电梯,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九楼。


九楼是书记常委们办公的地方,走廊里树影婆娑,永恒的春意点缀着这里的生动。每个门关得铁紧严肃异常。一个个的独立王国。葛的也一样。对于这些公众人物来讲,星期天的办公室,或许才是他们最能够自我的地方。黄鹃子轻轻推了一下,葛的门开了。他正在那里等她。


好大一间房,里面还有个套间,黄鹃子不止一次来这儿,发现有套间还是头一次。今天的套间完全呈开放形态。


对笑。面对面站了一小会儿,葛开始吻她,从上至下,吻着吻着两个人就到了套间里面。再过了一会儿,葛在黄鹃子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抓紧时间。两个人随即就到了床上。

 
很快,黄鹃子就被剥了个干干净净。在解黄鹃子乳罩的拉扣时,葛是熟练的,黄鹃子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黄鹃子被放置在床的中央,仰着被操作了一段之后,又进行了背式操作,尾声则转移到了地板上。他那么熟练那么精力充沛,让黄鹃子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和一条随行就市的鱼。


葛在谢幕的时候按住了自己下体的激流通道,一滴不剩地将其堵截了回去。黄鹃子对这个动作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和嫌疑,因为事后她除了得到葛的一点体温的记忆外,其余什么也没剩下。


两个人赤裸着摊在地板上凉却,葛观察着黄鹃子的脸,看到黄鹃子的红晕退去之后,便让黄鹃子赶快穿衣服走人,他说,大楼里到处是监视器,不能在他的办公室待得太久,“我在用一生的价值来冒险,你说我这是不是在付出?”


他说这话是回答黄鹃子一年来的疑惑的,但黄鹃子此时已经被“监视器”三个字弄得恐惧了,顾不上听他的情感宣言,撑着一张余温未退的脸,飞快地下了楼。


匆匆忙忙离开大楼,黄鹃子终于把憋住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啊,天还是蓝色的,树也还是绿色的。真好。


身后,乔娜娜眨巴着一双鬼眼睛出现了。她居然也是从大楼里出来的。刚才她站在大厅某个角落里,盯着电梯楼层显示牌看,一直看了足足四十五分钟。待黄鹃子飞快离开大楼后,乔娜娜也跟着出来了。同样有那片天,同样有那些树,但乔娜娜既没有被蓝天的澄明所打动,也没有被树木的碧绿所感染,而是把目光移向了九楼的那扇窗,胸腔里一股气息直冲鼻孔,待发出声响便是一个突兀的“哼”。


当然,除此之外,她们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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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9-29
2


一切发生在春暖花开的前年。


黄鹃子突然收到了—个莫名其妙的短信:黄女士,你老公在兰苑宾馆望江楼3112房,速去捉奸。


怎么回事?今天并不是愚人节呀。黄鹃子歪着脑壳端详着,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只过了三分钟,这条信息又重发过来了,轰一下,黄鹃子顿时感到血冲脑门,心一阵乱跳,手机差一点儿掉在地上。哦,这条固执的信息找的就是黄鹃子本人。


回过神来,黄鹃子赶忙将手机拨过去,但回答却是:您拨的用户已关机。于是,黄鹃子立刻打的士到移动公司进行查询,然而移动小姐客气地告诉她,这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充值卡。对不起小姐。


他(她)究竟是何许人?其用意何在?


黄鹃子站在那里发愣。


其实,这时候,黄鹃子按信息所指去兰苑宾馆看个究竟,也就把事情弄清楚了,但黄鹃子却绕开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是磨磨蹭蹭,犹犹疑疑,在一条街上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还是回到家里。当然,平静是永远地打破了,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下,心里上下直捣腾,终憋不住了,便给乔娜娜打电话。


“娜娜>>”黄鹃子在电话里叫了一声,便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里尽是哽咽声。乔娜娜吓了一跳,撂下电话就往黄鹃子家里跑。


到底怎么回事?乔娜娜问。


黄鹃子把手机上信息给乔娜娜看。看了,乔娜娜拖起黄鹃子就往兰苑宾馆跑:走哇,还愣着干什么,现在关键的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两个人火急火燎地往兰苑宾馆赶。


到了3112房门前,乔娜娜把门擂得山响。服务员来了:你们找谁呀?


乔娜娜指着3112房门说,就找这里面的人。


服务员说,没人。


咦?怎么没人?


人已经走了。


走了?


他们开的是钟点房。


两个人又去总服务台查询,一看登记册:3112房,郭劲松。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当即傻了眼。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太真实了反而荒谬起来。出了兰苑宾馆,黄鹃子的脸完全是一张纸。乔娜娜一时也找不到话说。


天下着蒙蒙细雨。两个人缓缓地在细雨里行走。昏暗一片。


乔娜娜叹了一口气,“唉,当初你要是听大家的劝告就好,怎么拦都拦你不住,油盐撒不进,硬要跟他结婚哦。”


旧事重提。—个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故事。


黄鹃子大学毕业分到了市妇联。第二年抽到农村工作队去锻炼。工作队离市区不远不近,来去不是很方便,结果机关车队一个叫郭劲松的司机为她提供了很多方便。一来二去,不久两个人就宣布了恋爱关系。

  宣布了,黄鹃子的父母来了,不同意。市妇联的领导本来也是倡导婚姻自由的,但一看是郭劲松,屁股就明显地坐到黄鹃子父母亲这边来了。都是做母亲的人,也难怪。


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两个人的悬殊太大了:一个是大学生,机关干部,人又长得漂亮。另一个是小车司机,初中文化,长得还像个武大郎。偏偏黄鹃子在这件事上持一根筋态度,所有的反对都没有动摇鲜花对牛粪的选择。就在她母亲扬言要上吊的当儿,她劈里啪啦把婚结了,不久又劈里啪啦把孩子生了。


六年过去了,这桩并不为人看好的婚姻,仿佛跟大家赌气一样,居然以非常美满的姿态,顺顺溜溜地过来了。郭劲松对黄鹃子好,好得里里外外全操持着,让黄鹃子家务事一点不沾边,孩子一点不照看,只管上班,只管梳妆打扮。待黄鹃子提了副科级之后,郭劲松又去读函授,不久也变成了个大学生。待黄鹃子提了正科级之后,郭劲松又与时俱进,毅然辞职下海,在市步行街承包了一家夜总会,开始大把大把地往家里捞钱。他说:为了让黄鹃子和儿子过好日子,他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正当人们开始转变观念,赞叹黄鹃子有胆识有魄力的时候,正当黄鹃子开始为老公感到骄傲的时候,一个短信息从天而降:速去捉奸。于是,突然间,一切面目全非,轰地坍塌了。


现在乔娜娜打开陈年账本,对郭劲松发感叹,黄鹃子翕动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兰苑宾馆那雪白的床单上,曾经有一个叫郭劲松的人和—个女人狼狈为奸来着。


心,是一阵阵绞痛。


雨,把她淋了个透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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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9-29
3


那两个字好痛:捉奸。


黄鹃子使劲揉搓着这两个字。揉着,搓着,眼睛里长出了好多刺,看大街上的每—个年轻女人都那么恨恨的。


但怎么个捉法?黄鹃子认为应该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再去兰苑宾馆,问问服务员:那女的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兴许有些线索。


但那些小服务员根本不配合,一双警惕的眼睛眨巴眨巴,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的,她们还信誉第一哪。


没办法,在春风沉醉的夜晚,黄鹃子干起克格勃的勾当。跟踪。吊线。神出鬼没。但终不得而获。不过,黄鹃子并没有因此而泄气。狐狸的尾巴总有一天会露出来,结果,黄鹃子常常不打招呼就去了郭劲松的那个夜总会,还有意识地去认识那里的坐台小姐。当然,为了不打草惊蛇,回到家她得装作没事一样,但沉下心来观察,黄鹃子发现郭劲松早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准时回家了,也再不百般呵护她了。当然,郭劲松现在是老板,没有那么多精力了,不过床上的事情明显地起了变化,不是次数减少了,而是质量降低了,更多像是交作业。他的手机也是鬼魅的,经常话说半句就无下文了,甚至深更半夜还有短信嘀嘀。要说不变的,只有一条,那就是照例把钱拿回家。看看郭劲松交钱的那个样子,实事求是地说还是完美可爱的,因为数钱的感觉很好。黄鹃子就自己跟自己说,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大多数时间黄鹃子没有钱数,所以一回到现实中,烦恼就频频袭来,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候,乔娜娜来了,看到黄鹃子霜打的样,便说,你干吗?不活了?太阳每天是新鲜的。走,逛街去。


逛就逛。黄鹃子到银行里取了钱,到了街上把个钞票像散发传单,买衣服、买鞋子、买坤包、买化装品、买营养保健品>>还去色彩顾问室,去形象设计中心,去健身房>>钱,不花白不花。


一段时间下来,黄鹃子出其不意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天生丽质加现代装饰,她更加漂亮了,也越来越可爱了,机关的女同志跟着她赶时髦,机关男同志背地里叫她机关花。


人一吸引眼球,电话就多了起来,各种饭局也来了,过去邀黄鹃子难得邀动,现在几句好话一说,黄鹃子就答应了。


乔娜娜来了,对黄鹃子说,今天你一定得给我撑个面子,陪我去吃个晚饭好吗?


好。都一些什么人哪?黄问。


同学聚会,有报社的、电视台的、学院的。乔说。

  哦,一群文人。


黄鹃子脑瓜一转,一改平时装束,以一种特别的形象出现在乔娜娜的同学聚会上:脸是素面朝天,身上白衣蓝裙,款款走来,就像是三十年代的大学生。因为与时尚相差十万八千里,于是整个一清新如梦。文人都是喜浪漫好幻想的,尤其见不得美女,结果黄鹃子成了一轮新月,被众星星捧得高高。


黄鹃子在喝了满满第一杯酒之后,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前一段时间那个捉奸的背时相,继而看见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嗨,不玩白不玩。


包厢里闹腾得像一杯飞溅的啤酒。人人快乐。不过,有一个人显得不怎么快乐,也不是不快乐,是作沉思傲慢状。而且这个人整晚都没有来跟黄鹃子套近乎,也没有跟她敬酒。


黄鹃子就问乔娜娜,喂,那个人是谁?


咦?你不认识?大记者陈骏呀。我们市里的才子,报社号称一把刀哪。乔娜娜说。


黄鹃子瞟一眼陈骏,心想,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记者吗?尾巴都翘上天去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星期之后,黄鹃子在自己的办公室看见了他。三八妇女节到了,一把刀陈骏到市妇联来做专题报道来了。忙完了工作,乔娜娜把陈骏带到黄鹃子办公室。


忽然像是老熟人似的,陈骏的傲慢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幽默和风趣。黄鹃子的成见也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热情和容光焕发。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陈骏被留下来吃中饭。吃完饭送客,到了大门口,陈骏问黄鹃子的手机号码是多少,黄鹃子说了,陈骏当即打过来,黄鹃子的手机响了,陈骏的号码就留在黄鹃子的手机上了。


先是信息往来。多是网上的批发信息。后来是自己编写。一个信息过来,一个信息过去,就有了见面的意思。不久,陈骏开始请乔娜娜黄鹃子出来吃饭。再过一段时间,不见了乔娜娜,只有他们两个,男才女貌,一双美妙的身影开始出现在清水湖畔的清风里,出现在碧波上的小船中,出现在无数的月光下面>>


居然有了那种意思,柔情蜜意的味道。半年以后,黄鹃子开始为陈骏买衣服、买鞋子。瞄准任何可以为之付出的空当,在所不惜。而陈骏则把一些情调的事,做到了极致。比如,S市就那么大,偏偏陈骏就能找到黄鹃子从来没有领略到的风景和玩趣。还有,黄鹃子在省里开会,晚上独住宾馆感到孤单,黄鹃子只在电话里说说,两个小时之后,他就突然出现在黄鹃子面前了。两百多公里哪,晚上又停了班车,他是打的士过来的。总之,陈骏为黄鹃子演绎了太多的惊喜。


到了秋天,黄鹃子开始跟陈骏诉说郭劲松的事情,还让陈骏替她拿主意。不知为什么,陈骏对郭劲松并不感兴趣,甚至没有妒嫉心,常常是一说郭劲松就冷板了。黄鹃子就气,说他不关心她,陈骏的解释是:他跟我们俩没关系。


黄鹃子有点怀疑了,决定试探一下,有一天,她对陈骏说,我想跟郭劲松离婚,你说怎么样?


陈骏看看她,过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说,你硬是想离,就离呗。


黄鹃子笑了,因为陈骏总算有了个明确的态度。


然而,有一天,陈骏的手机突然就打不通了。黄鹃子把电话打到报社,报社的人说陈骏去省里学习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半年吧。报社的人说。


陈骏风一样消失了。黄鹃子笑出了眼泪,弄点中药治治笑的毛病。结果吃了九九八十一副中药,总算平息下来,黄鹃子就再不提陈骏这个人了。


黄鹃子不提,乔娜娜开始提,因为是她把黄鹃子引到陈骏面前的,初级阶段也当了一阵电灯泡,后来莫名其妙地被甩开了,乔娜娜正感到不平衡的时候,他们忽然没有了下文,咦,咋回事?蹊跷的时候,免不了要问一问。以为自己是一番好意。但黄鹃子一点好气都没有,斜一眼乔娜娜,说,狗屁同学,思想品质那么差,惹不起,躲得起。乔娜娜看看黄鹃子,以为自己弄懂了,立刻附和说,那是,那是,花心男人,你不跟他交往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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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9-29
4


日子像橡皮筋一样,啪的一下又弹回去了。


黄鹃子懒得去赴宴、懒得去逛街>>有什么意思哪?再漂亮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一会儿就不好看了,热闹之后回到家里是更大的寂寞。

  黄鹃子觉得自己是冰箱里的一块冻肉。


无事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个神秘的信息又在她体内作祟。


那个人怎么再也不给她发信息了?他(她)与郭劲松到底是什么关系?


黄鹃子望着天花板作各种臆想,关起门来当福尔摩斯,当了福尔摩斯便想起了夜总会,想起了夜总会便想起—个人来,小凤,好像是叫小凤,—个四川女孩。她在那里当领班,穿个红旗袍,蜡烛似的摇过来摇过去。小女孩有一对很纯的眼睛,但事实上,她很精明,黄鹃子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黄鹃子。现在黄鹃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何不让小凤当她内线呢?


黄鹃子终于有了精神,一骨碌爬起,一个的士去了夜总会。


郭劲松承包的这个夜总会有一个令人神往的名字:人间天堂。坐落在步行街口,霓虹灯日夜闪烁。平时郭劲松是绝对不要黄鹃子到这里来的,他说,别去,那里面乌烟瘴气,什么人都有,你看见了不好。


是关心?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与郭劲松有关的,黄鹃子现在都认为不正常。越不正常越要去。


混在一群人里面走进人间天堂,看见了许多蜂房似的包厢,如果不是领班领道,你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走,小凤就是那个领道的人。


黄老师,您来了?好久没见着您了。小凤一下认出了她,好像等了很久似的,口气充满了盼望。


出差了。黄鹃子说。


黄鹃子在小凤姑娘眼里扮演的是一个寂寞的单身女贵族,来这里是听歌的。像每次一样,随着小凤的引导,她们来到了大歌厅。


坐定。叫茶。小凤介绍今天晚上的歌星谁谁的,黄鹃子哦哦应着,没听清楚。小凤走了,过—会儿,她又来了,陪说话。


黄鹃子问,阿红、阿菊她们呢?黄鹃子很记得那几个坐台小姐。


在包厢里陪客。小凤说。


在包厢里搞那事?黄鹃子好奇了。想起电视里的龌龊画面,睁大了眼睛。


那不呢,郭总有规定,她们一般都是把客人带出去过夜。小凤一番经风雨见世面的样子。


黄鹃子话往一个方向引,每月能挣多少、给家里寄不寄钱、寄多少、有几姊妹>>


听到小凤每月都要给读中专的弟弟寄钱,黄鹃子便说,那也不够呀,小凤,再干点其他工作吧。


干什么呢?咱又没文凭。


我跟你访一访,找个兼职的事做做。


那太感谢黄老师了。


黄鹃子摆摆手。表示别客气。


你们郭总跟阿红阿菊她们关系怎么样?黄鹃子问。


郭总?他呀,跟小姐们说话脸一板起,严肃得很,跟我们话也不多。见他的面都不容易。小风看着黄鹃子的眼睛说。


想像不出郭劲松在这里的样子。黄鹃子想起坤包里有一瓶CD香水,正好可以送给小凤。


这么高级,谢谢。小风是个识货的人,对黄鹃子的好意并不推辞。


两个人者都很高兴的样子。哗,掌声响了,音乐来了,带磁性的喉咙开唱了——掌声响起来,我心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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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9-29
5


日子还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只是这天单位来了个特别的饭局。张主席对黄鹃子乔娜娜几个长得好一点的女干部说,晚上请市委领导吃饭,你们陪客,穿漂亮一点,为单位树形象。


随着张主席的一声吆喝,几个女人都收拾了一下:乔娜娜将自己弄成了一个即将要上台领奖的女明星,一身高贵的黑纱裙,俨然一朵黑色的牡丹花。黄鹃子则穿白色羊毛衫,米色大脚裤,倦意的样子,微鬈的头发不经意地挽在脑后,无任何饰品披挂,瓷一样皮肤很有光泽,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当然,其他几个女人也是各有千秋,如月季、芍药等等。


地点是市委接待处的一个大包厢。正嘻哈,领导来了,有市委管党群的副书记葛明同志,有组织部李部长,还有宣传部长秦之湘同志。


握手,介绍。张主席在介绍美女们的职务时,都把副字省了,成了办公室乔主任,儿少部黄部长等等。为了加深领导的印象,张主席还给每个人作了注解。乔娜娜与文字打交道,注解便是女才子,黄鹃子滋养眼目,机关花的赞誉就进一步扩大。通过这样一介绍,气氛活跃起来了,葛明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微笑从上至下:我今天掉在花丛里了嘛。葛书记一笑,大家就跟着笑,笑声中,酒砰的一声打开了。

 
乔娜娜被安排在葛书记的左边,黄鹃子被安排在了葛书记的右边。一左一右,牡丹与茉莉的区别。


花丛里,葛书记频频举杯。其实,平时他是不大喝酒的,但今天由于气氛好,他就多喝了几杯。葛书记一放开,大家就都放开了,张主席组织大家既敬酒又敬笑话,并把乔娜娜和黄鹃子一同搭了进来,把乔娜娜黄鹃子一搭进来,味道就不一样了,皆大欢喜。


乔娜娜酒量大,也开得起玩笑,肚子里还有点文才,黄段子面前常常顺着竿子爬,不时制造出一点小高潮。黄鹃子酒量小,面子又薄,玩笑来了,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辩也辩不清,稚气十分,葛书记就不经意地朝她看了好几眼。


葛书记是市委领导中惟一一个穿牛仔裤的人,由于平时喜好打篮球,所以尽管年过四十,人依旧显得很年轻。他给身边的黄鹃子夹了个鹌鹑头,眼睛看着大家,先入为主地自我调侃道:“看,我们还是怜香惜玉的哟。”


不知怎的,黄鹃子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葛书记的鹌鹑头就昂扬起来,在乔娜娜越来越挥洒自如的时候,黄鹃子居然打起了哈欠,上了个卫生间,然后不声不响地坐到一边看电视去了。


酒桌上斗志正酣,大家没有注意到黄鹃子已经离场,倒是葛书记好几次都朝沙发那边看了看。乔娜娜看见了,举起了一杯酒,连说了两个没事,没事,然后再一次敬葛书记。


乔娜娜很畅快,虽然没有得到葛书记的鹌鹑头,但给领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得了一摞的高帽子:女才子、酒星、大姐大。


今儿个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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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9-29
6


几天以后,张主席叫黄鹃子到常委楼去一趟,说是帮葛书记抄笔记。


抄什么笔记?乔娜娜张起耳朵问。


中心组要检查学习笔记了,葛书记前段时间检查防汛耽搁了。喊张主席找个人帮他抄一下。黄鹃子告诉乔娜娜。


黄鹃子去了。乔娜娜伸了几次头,才把黄鹃子从常委楼里望出来。


黄鹃子一进办公室,乔娜娜就过来了,迫不及待地一把抢过黄鹃子手里的笔记本,翻了翻,说,看看葛书记的字写得怎么样?


看了葛书记的字,乔娜娜欲回自己的办公室,半道又折回来:喂,你中彩了呢。


中什么彩?黄鹃子抬起头来,不明白。


头彩呗。


什么头彩?


我发现葛书记蛮喜欢你。


不可能中彩。


真的啦。我发现了。


你发现什么了?


那天喝酒的时候,你醉了,他老是朝你那边看。


不可能,是你酒喝多了,眼睛看花了。


我才没有呢,我看得清清白白。我是关心你呢。乔娜娜鼻子哼哼,走了。


黄鹃子莫名其妙,有点纳闷,在葛的问题上,乔娜娜有点反常。乔娜娜平时喜欢扮演黄鹃子的大姐姐,这一次她到底是扮演姐姐,还是满心妒意的女人?


黄鹃子心情突然好起来。自己的蓝天。还因为乔娜娜的嫉妒。黄鹃子希望乔娜娜是嫉妒,全机关的女人嫉妒才好呢。哈哈,黄鹃子忍不住笑了,为自己的可笑而笑。不过,想想乔娜娜的话,觉得依据不足,便开始努力搜索记忆,去细想那天见葛书记的情景>>


黄鹃子推开门时,看见葛书记正坐在椅子里,他说,工作太忙呀。


黄鹃子忽然发现葛书记与上次喝酒的时候不一样了,想想,哦,原来葛书记今天没有笑,原来一个人笑与不笑有这么大的差别,因为看惯了葛书记笑着的脸,现在他不笑,黄鹃子就找不到要说的话。这些领导一会儿云一会儿雾的,让大家习惯了看他们的脸色行动。黄鹃子拿了笔记本和书,想赶快溜出去。


你抄完了,怎么跟你联系?身后是葛书记淡淡的声音。


手机是多少?葛又问。


黄鹃子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但葛书记又说:这样吧,你抄好了,直接送到常委值班室去好了。


自己的手机号码就那么不知不觉地遗落在那里了。想到这里,黄鹃子心里格登了一下,人一下失了重。


机关里对一些向领导靠拢的女人,是没有好说法的。文雅的人会说,这个女人是爱慕虚荣和不谙世事。不文雅的人会说,那是个卖身求荣、卖什么的。黄鹃子想到了这些说法,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因此决定采取遗忘政策。葛明向她要手机号码的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连乔娜娜也不能,因为她对葛明,葫芦里不知装的什么药。

 
但是自从黄鹃子帮葛书记抄笔记之后,一个男人还是正式进入了黄鹃子和乔娜娜的话题。她们开始谈论这个男人,直接叫他的名字,葛明,而不是葛书记。


如果开大会,看见葛明坐在主席台上,就硬说,葛明与平时不一样,老是朝这边看。路上看见葛明的车驶过,也说葛明把头伸出来了的。还谈他的老婆,对她那一副对不起观众的长相,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和义愤填膺。还谈曾经与他接触过的女人,听到什么绯闻没有,那女的现在干吗,是不是年轻漂亮>>


谈着谈着,葛明就完美起来。具体说是两个女人把他弄完美了。


谈着谈着,葛明也很不完美起来,因为官场男人在感情方面丑闻太多,且大多迭宕阴暗,她们这样的女人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玩不过的。再说了,机关复杂,官场险恶,别羊肉没吃到惹一身的膻味,太划不来的。惹不起,躲得起。结局是两个人达成共识,互表态度,互相勉励,把一明镜高悬。


然而,乔娜娜对黄鹃子的电话还是敏感起来了,黄鹃子的手机一响,乔娜娜的耳朵立刻就张起来了,如果是短信,便问,是谁?有时候,还拿黄鹃子的手机玩游戏,把个手机东翻西翻。而黄鹃子呢,也开始对乔娜娜有所回避,装佯的时候居多。


一个月亮很好的夜晚。两个人都嫌夜太长,便聚在一起散步,黄鹃子的手机嘀的响了一声。乔娜娜说,你有信息。黄鹃子拿出来一看,真的有信息。待看清后,想藏起来,但来不及了,乔娜娜已经把头凑过来了,说,是不是那个神秘的信息又来了?她指的是那个捉奸的信息。


节日快乐。葛。


他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码?乔娜娜问。


我怎么知道?黄鹃子装佯。


节日?什么节日?


真的,是什么节日呢?黄鹃子也奇怪起来。哦,对了,明天是六一儿童节,哈哈,领导是在开玩笑哪。


你怎么回?乔娜娜步步紧逼。


黄鹃子说,不需要回吧?


回。乔娜娜斩钉截铁。


你干吗硬要我回?黄鹃子疑惑了。


看看他怎么讲嘛。乔娜娜拍拍黄鹃子的肩膀:“做个实验。”


黄鹃子回复:节日快乐。


然而,等月亮爬上大楼了,黄鹃子的手机再没有嘀。


两个女人终归没有等到什么。乔娜娜也没有做成实验。


倒是过了几天,防汛指挥部来了个命令,要到妇联抽一个人,往常抽人不点名的,这次抽人是点名的,点的就是黄鹃子同志。


防汛指挥部就设在机关大楼的十楼。黄鹃子一去,管她的那个李主任就告诉说,她是葛指挥长点名抽来的。葛指挥长说,那个妇联的叫黄什么的,责任心蛮强的,抽过来让她负责信息工作吧。这样,黄鹃子就过来搞信息工作了。在这里,葛书记是葛指挥长。


黄鹃子负责的信息一周编一期。信息出来后,李主任就叫黄鹃子跟葛指挥长送一份去,这样一来,黄鹃子每隔一周就要去一次常委楼,走进那个微笑从上至下的办公室。


葛书记,葛指挥长又回到了酒桌上的那个样子。黄鹃子送简报来时,葛指挥长当然不是送鹌鹑头了,而是送一点玩笑话和关心。因为跟领导熟悉了,黄鹃子也活泛机智了好多,进门脸是什么颜色,出来还是什么颜色,对葛书记的玩笑居然也能应付自如了。


到了夏季,汛期即将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出乎意料、又不怎么出乎意料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天,是黄鹃子最后一次去送信息,一进门,一对笑,柔软的女体,就被一双有力的男胳膊抱住了,一股火车的气息急驶而来,嘴就重叠难以分辨了。


时间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分开的时候是匆忙的,因为毕竟是大白天的办公室,找领导的多。


简直是一个电影的精彩片段,魂断蓝桥,又像是一个梦境,梦醒时分,出来时,黄鹃子像是受过洗礼了一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吻就如同印章一样。


经过这一件事,以后两个人在路上遇见,再一次互相看着的时候,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究竟怎么个不一样,黄鹃子说不出,只是觉得头顶上那一片自己的蓝天,好蓝好蓝,身上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轻松,像鸟。


接着,有信息穿梭于彼此之间了,得寸进尺的交往。

日子一跳一跳,像只皮球,捉不住,有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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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9-29
7


一只鸟,飞回了巢。黄鹃子居然把微笑带回了家。


郭劲松回来了,看看,好生奇怪,呵呵地笑问,好久没看见你的笑脸了,有什么好事?是不是又要提拔了?


黄鹃子说,提拔个鬼,哪有那么多好事。


那你笑什么?郭问。


想唱就唱,想笑就笑呗。黄鹃子说的时候,笑的碎片,还残留了一星。


郭眼睛亮了,还想说什么,看看黄鹃子,终归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郭劲松走到黄鹃子身后,想搂她。黄鹃子一扭,走一边去了。


郭抠抠头皮,又说,喂,老婆,咱们去海南玩,就我们俩,行不?


黄鹃子由鸟变成了特务,斜眼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和你玩玩。好多年没有陪你玩了。郭说。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了呢?黄翻翻眼睛,继续发问。


因为,你今天笑得特别可爱。郭说。


哦。黄鹃子收起了犹疑,定睛看看面前这张脸:好久没有仔细看了,这是谁?居然跟自己在一间屋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脸是陌生了。再看看他的手:手也是别人的手。面对一个陌生了的人,黄鹃子有了宽容和随和,奇怪,把丈夫变成陌生人就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去就去吧,黄鹃子终于答应跟郭一起去海南玩,当然,不是为了郭,而是因为她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哪。不玩白不玩。


黄鹃子向单位告假一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乘上一班机,放飞到了海南。


一路的观光,参观了红色娘子军纪念碑,看了万泉河,到了黎寨,听了黎歌,跳了竹竿舞,最后到了三亚海边的天涯海角。


黄鹃子大口大口地吸海风,大口大口地吃海鲜,大口大口地吃水果,把自己弄得无比开怀,乐不可支。她开怀时候,郭劲松就那么饶有兴味地看着,笑眯眯的。他的全部注意力并不在美丽的风光里,而是在黄鹃子的脸上,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情。凡是有趣的项目,他都要鼓励黄鹃子去玩,比如潜水,那是黄鹃子玩得最高兴的时候,她几乎变成了个孩子,跳着叫着,郭劲松就那么看着,眼睛波光一片。柔软的,湿润的。


郭劲松心里好像一直装着什么东西,几次张嘴,但欲言又止。一到晚上,就立即关闭手机。睡着了,也情不自禁地将黄鹃子往身边搂,好像生怕她走失似的。


终于,有一天晚上,郭劲松开口了,当然,他先是讲了一个笑话作为开场白的,然后,继续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老婆,如果有人对你说,我在外面搞小姐,你会相信吗?


黄鹃子的笑容一下消失了,一根针扎了她一下,看着郭,摇摇头,说,找小姐,你不会,找情人,有可能。


郭劲松哈哈笑了起来,说,你看你这个样子啰,好像我真的在外面找了人似的。


黄鹃子也笑,自从进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楼,被盖上了印章,黄鹃子就能够轻松自如地笑了。


唉,现在做生意不容易,得罪人地很,我得罪了不少人,没办法。喂,老婆,如果别人向你告我的歪状,你千万不要相信,知道吗?郭劲松看着黄鹃子,认真地告诫。


黄鹃子看着郭劲松,半晌才点头。


啊,郭劲松终于如释重负了。有点感动,有点亢奋,有点意犹未尽,他把黄鹃子搂得紧紧的,用一种憧憬的口吻说,鹃子,咱们再回到恋爱那时好不好?一切从头开始怎么样?


黄鹃子把头埋下了,埋在郭劲松那松松软软的绵绵起伏的胸脯里中,她在问自己:我能回去吗?我回得去吗?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用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算是没有破坏此刻的气氛,也算是对郭劲松作了回答。


郭劲松以为得到了默许,他浑身无力,一下瘫软了,很快就睡去了,整晚上没有动弹,死了般。他应该欠了很多的睡眠。


黄鹃子却睡不着了,她爬起来,穿着睡衣跑到外面去,她需要透透气。刚才,黄鹃子的真实想法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正视了很多的东西,比如,水流出去了还能够回来吗?比如,凉了的东西还能再热得像从前吗?哦,不能,不能。现在的黄鹃子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黄鹃子了,如果两年前,郭劲松说这样的话,那黄鹃子会高兴得要死,但现在,她不。

生活就是这么奇怪。就算是没有发生信息的事,也不能回到从前了。生活终于给了黄鹃子一个机会,让她像一只青蛙从井底跳出了。回不去了,这就是事实,而目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想回去。


海风轻轻吹拂,海浪轻轻拍打,这样的夜晚,是很让人引发情思的,黄鹃子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体,青春的潮涌仍不时撩拨她多余的精力,结果他不请自来,那个给她印章的人。


一位诗人曾说过,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那个你首先想到的、不请自来的人,便是你的最爱。


我爱不爱他?黄鹃子问自己。但被逗笑了,因为她认为这个问题由她来问,未免天真幼稚。好笑归好笑,黄鹃子终归是打开了手机,翻了翻,想了想,最后选定了写信息栏目——把三个字发了过去: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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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9-29
8


一开始两个人就不是按普通正常的情感方式进行的。


黄鹃子回到单位后跟葛明接触的机会很少了,见一面都必须刻意去安排。比如借书呀,找资料什么的。机关是讲程序的,一个级别一个程序,黄鹃子隔葛明好几个级别,程序也就多多了。


幸好现代化提供了先进的通讯工具,打电话发信息呗。


来电话了,一问一答,上级与下级,公事公办的口吻。平时养成了习惯的说话口气,现在要改变过来,谈何容易,结果,这种对话谈着谈着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于是,有一天,葛明发来了—个大大的问号。


黄鹃子脑筋急转弯,随即发去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紧接着,葛明发来个感叹号。


黄鹃子回复的是省略号。


哈哈,这就有点味了,不仅实现了情感问题上的男女平等,而且具有一定的想像空间,一个标点符号过来,一个标点符号过去,像玩智力游戏,黄鹃子就笑,嘿,当官的有时候也蛮有趣的哪。


游戏中,黄鹃子把那些标点符号理解、运用得自成体系。假如是问号来了,就告诉对方自己很好,在干什么。假如是句号,就不必回,句号是终止符,表明他不需要回复,可能正在开会什么的。感叹号是带有感情色彩的,对方发来了,黄鹃子往往也发一个过去,意思是彼此彼此。黄鹃子在感情上采取的是矜持的态度,因为从性别角度和身份角度,都决定了她只能是含蓄和被动。策略也。逗号是一种继续式和未完待续式,像一只大手在召唤,逗号连续几个发来,那么,黄鹃子就要考虑到九楼上去一趟了,接受那微笑的照耀。


然而,有一天,黄鹃子偶然听到了一个传闻,说的是去年人大换届的时候,一个副市长搞地下组织活动,被揭露了,受了纪律处分,证据就是手机的被监听。黄鹃子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额头,一下子理解到了葛明的初衷。


黄鹃子决定做一件事:替葛明买一个新手机卡,以便在两个人联系的时候用。


过了一些日子,葛明终于发来了一串的逗号,黄鹃子应召去了常委楼。见了面,自然亲热一番,吻一吻,捏一捏,眉目传情,话语之间,黄鹃子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新的手机卡,郑重其事地放在葛的办公桌上。


不知怎的,葛明的情绪突然起了变化,一声不响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里去了,半晌,吐出两个淡淡字:“谢谢”。


假如黄鹃子没有给那张手机卡,她不会有什么期盼,但事实是她给了那张手机卡,把自己置身于明朗的境地,结果时常有一种裸露的感觉,经常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手机,从而希望能有—件不让自己尴尬的衣裳穿上。但不知为什么,自从给了那张新手机卡以后,九楼的那个人就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不仅没有再打电话,甚至标点符号都没有了。


黄鹃子是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的,这是她为自己制定的原则。现在断了消息,心里晃晃悠悠的,便生出好多的疑问,是自己做坏了什么吗?还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按捺不住,结果跑到值班室一打听,原来葛书记去国外考察去了,一个月后才能够回来。


人去楼空。黄鹃子坠入了真空,被捂在时间的盖子里。只是那些商业信息常拿黄鹃子开心。讨嫌。


某日,手机响了,去接,却挂了,看看未接来电显示,咚,以为后脑勺被猛敲了一下,是他,那个九楼的人,终于从千万里之外露出了笑脸。

  想你。葛明发来了短信。


也想你。黄鹃子回复。感动中,用—个“也”字,全部囊括。


真的吗?


是的。你在哪?


在外地。葛说。他藏起来了,既没有告诉黄鹃子他已经出国了,也没有说他具体在哪个国家,什么地方。他对她有原则。


黄鹃子是看见葛明跟他老婆一起出来散步,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机关里有一种说法,如果两口子散步,就证明他们关系好。行为艺术。原来从不见,葛明陪老婆散步的,现在他们散步了,看见他们夫妻俩肩并肩,有说有笑的,大家就赞叹,怪不得都说家和万事兴,看人家葛书记两口子关系多好。


黄鹃子看见了,也听说到了,感觉有点怪怪。她开始回想起一个人来,那个被遗忘了很久的人——陈骏。现在,陈骏给她的伤痛居然摇身一变,全部变成了愉快的记忆。


那是一段多么好的日子,到现在她才发现陈骏是个多么难得的玩家,把一个女人被爱的感觉演绎得入骨入髓,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记得有一次陈骏到外地出差,每一个行程,每一个看点,每一个感受,他都随时告诉你,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进行现场直播,她是他的第一时间人。回来的时候,他给她买了好多小礼物,比如,买珍珠粉,他先在一个地方买了一点,到另一个地方发现质量还好些,就又买,后又再买,结果回来时,光珍珠粉就足足有十多斤。他给她的一辈子也用不完。


其实,在与陈骏的问题上,是黄鹃子自己落入俗套了,其实,你何必在乎那个形式?关键是能在一起。有这么一个人终身伴随你,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当然,陈骏是个普通人,情感也是普通的情感方式,但摸上去有温暖的感觉。而这一切,葛都没有。回来好几天了,他才给黄鹃子打电话。


你好吗?葛问。


我很好。


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葛说。


哪里,我很高兴。哦,昨天晚上,我看见你跟你爱人散步了。


啊,是啊,她太辛苦了,里里外外一把手,是我们家的功臣,没有她的无私奉献,就没有我的今天。


是啊,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有一个伟大的女人。黄附和道。


可不,你应该明白这一点。葛说。


黄鹃子纳闷了,明白又怎么样?不明白又怎么样?看来他提在暗示,家庭对于他来说,是异常重要的。


黄鹃子苦笑了,其实他大可不必把自己的口袋捂那么紧。


小黄呀,你还很年轻,有些事复杂得超乎想像,家庭是个本,像大树一样,生活应该用加法,而不应该用减法,对不对?葛的声音越来越远,很缥缈。


张主席近段对黄鹃子很信任,好多事情都交给她办,下基层也把黄鹃子带在身边。晚上两个人睡在一起扯谈,谈得高兴了,张主席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精华素,说要送给黄鹃子。张主席说,这是葛书记从法国带回来的,给几个部门女领导一人送了一瓶,你们年轻人用合适,拿去用吧。


黄鹃子收下了葛明送给张主席的礼物。一晚上却没有睡着。


第二天,正好葛明打电话来了,黄鹃子就格格笑着说,真的有味,你送给张主席的精华素,到了我这里了。


呵呵。他也笑了。我没有给你送,是因为怕人家看见了会说,黄鹃子怎么会有葛书记给的东西呢?尽量避一下嫌疑嘛。葛说。


原来是这样。避嫌。那么,到黄鹃子提拔的时候,一旦会上有争执,哪怕她是一个真理,葛明也不会站出来为她说话。在黄鹃子的仕途上,他葛明最多只能当一个顺水推舟的角色。


那么,葛明他,到底能给予我什么呢?既然他的阳光雨露洒不到自己身上,那就浪漫一下吧,哈,那就更谈不上了,因为他既不可能带你去旅游,也不可能同你去泡吧,甚至在你生日的时候,他都不能亲自上街为你买一束玫瑰花,这,又算是什么呢?


然而,尽管如此,黄鹃子还是不能放弃他。


想什么呢?葛在电话里问。


想一个关于付出的问题。


付出的问题?


嗯。


我认为付出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方式。我看好你、选择你,是因为你思想纯净,品德端正,是一块玉,懂吗?葛说。


黄鹃子没有吭气,因为她暂时还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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