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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四十九章 傲骨凌霜千里梦
 
  天色阴沉,慢慢飘起了小雪。
  弘历面色阴沉得吓人,心里烦躁得很。他在想:“父王说的'我就没有后了'是什么意思?莫非已经发现我不是他的儿子?唉,当初要是早杀了林黛玉就好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贾环给他的林黛玉的画像,仔细端详着:林黛玉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而且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自己以前总觉得下不去手,可是现在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不过贾宝玉那小子武功也不输于自己,再去杀林黛玉得叫上个帮手,不如再哄着妙玉来给自己帮忙。弘历想到这里,两眼透出一丝凶光。
  雍亲王福晋从门前走过,从半掩的门缝里看到弘历呆呆地坐着,满面杀气,就奇怪地推门走了进来问道:“孩子,你干什么呢?”
  弘历猛然惊醒,连忙答道:“没,没有什么。”
  福晋走过来拿起桌子上的画像,说:“呵呵,你大了,知道想女人了。这小妞是谁呀,好漂亮啊。”
  福晋的眼光落到左下角的一列小字上:林如海之女林黛玉。她忽然一愣,两眼直呆呆地望着画像出神。
  过了好久,她的脸色渐渐阴下来了,转向弘历问道:“看来这里面的秘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弘历尴尬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福晋点着弘历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干什么别的我可以不管,但是如果你敢动林黛玉一根汗毛,看我不活劈了你!”说罢,把黛玉的画像揣在怀里,悻悻地走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黛玉坐在窗前,打开窗子,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下雪不冷化雪冷”,随窗子飘进来的雪片落在脸上痒痒的。小时候在苏州,也下过这么一场大雪,只是雪花一沾地就化了,只有草坪上能积起薄薄的一层。她穿着崭新的小虎头鞋,去雪地上踩得吱吱地响。看看周围没有人,就把一只鞋子脱下来,袜子也脱掉,小心翼翼地光着脚向雪地上踩去。一股凉飕飕麻酥酥的感觉,痒得自己不住地嬉笑。李奶奶忙跑过来,把她抱起,不顾她的抗议,用手在她的脚心挠几下,擦干,穿上鞋袜,然后带着她唱:“这么好的天儿哟,飘雪花儿,这么好的姑娘光脚巴丫儿……”
  一转眼,自己来贾府已经快十年了,从一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长成个大姑娘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己以后会嫁给宝玉么?想到这里,黛玉不由得一阵阵脸红心跳。她刚进贾府和宝玉相见,为了宝钗和宝玉拌嘴,宝玉杀蟒,宝玉挨打,宝玉和她一起研究那块红绫……一幕幕的景象从她脑海里掠过。宝玉还告诉过紫鹃,说十四阿哥已经同意宝玉和自己的婚事了。
  黛玉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真是造化弄人,宝玉居然是十四阿哥和娘娘的儿子,而自己是四阿哥的女儿。原来是姑表兄妹,现在变成了堂兄妹。可是,堂兄妹不是不可以结婚的么?黛玉的眉头皱了起来:其实姑表兄妹和堂兄妹,在血缘上的距离是一样的,为什么因为是同姓就不能结婚呢?不过,这是汉人的规矩,十四阿哥和四阿哥都是满人,或许不讲究这些?
  黛玉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好难相信自己是四阿哥的女儿,他那么阴险毒辣,诡计多端,杀人如麻,自己身上流的怎么会是他的血?
  雪已经停了。月光映在雪地上,像白天一样。几只乌鸦从树上飞落下来,在雪地上跳来跳去,瓣瓣爪迹印在洁白的雪上,忽而又跃到梅枝上,雪粉扑簌簌地散落下来。
  一点红光一闪,黛玉这才注意到,原来梅花已经开了,一直被积雪覆盖着。血一样红的梅花,披着晶莹的雪片,一跳一跳地闪动着。黛玉不禁想起了自己春天葬花的情景,转眼又快一年了。唉,梅花为什么在冬天开呢,这么冷,孤零零的,连叶子都没有,好可怜的。
  眼睛觉得又干又涩,怎么这些天来泪水似乎少了呢?黛玉叹了一口气,打开墨盒,蘸一下笔,写道:
  咏梅未遇春风发一枝,花开何必待花时。
  唉,生不逢时,花尚如此,人复何堪?黛玉忽然觉得这梅花好亲切,又写道:
  迎风怒放银盆火,带雪香催月下诗。
  梅花美就美在一股傲气,不媚世俗的傲气,不为世俗所容的傲气。一阵淡淡的梅花清香飘了过来,香气里似乎有无限柔情。黛玉抬起头来看去,梅花瓣上的雪已经开始化了,点点晶莹的水珠。黛玉继续写:
  傲骨凌霜千里梦,柔情化水几年思。
  远处忽而飘来一阵缠绵的笛声,仿佛是江南的采莲曲,自己好想再回苏州看看,“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黛玉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低低吟道:
  无端最是家乡曲,骤起堂前人半痴。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林妹妹,你又写诗啦?”
  黛玉转身一看,原来是宝钗,忙起身让座,说:“姐姐怎么冒着雪来了?”忽而又想起来问道:“刚才你叫我什么?怎么变称呼了?”
  宝钗用手捏捏黛玉的鼻子说道:“叫你林妹妹呀,怎么,宝玉叫得,我就叫不得?”
  黛玉脸一红,“呸”了一声把宝钗的手打开。
  宝钗笑着把桌子上的诗稿拿了起来,夸奖她说:“嗯,颦儿,你的诗越写越好了呀。”
  黛玉也笑着说:“你呀,又想拿我开心了是不是?”
  “哪里,哪里,好就是好。”宝钗边看边说,“你这头两句‘未遇春风发一枝,花开何必待花时',顺手拈来,自然流畅。起诗贵在平起高扬。像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韩愈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洲路八千';韦应物的‘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都是上乘之作。若是牵强斧凿,便落了下乘。像黄庭坚的‘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笑字用得生涩得紧,似巧实拙。还有那谁的来着,什么‘一上高城万里愁'。”
  正说着,贾五走了进来说道:“林妹妹,宝姐姐,你们谈什么谈得这么高兴啊?”宝钗笑着说:“你林妹妹又写诗啦,还不过来看看。”
  贾五接过诗稿,连声喝彩:“迎风怒放银盆火,带雪香催月下诗;好美的境界,明月,白雪,红梅如火,暗香浮动,催人落笔。”
  宝钗说:“我还是最喜欢这下面一句:傲骨凌霜千里梦,柔情化水几年思。对得也工整:傲骨对柔情,凌霜对化水,千里对几年,梦对思。”
  “是啊,意境也美,”贾五点点头说,“数年相思,千里幽梦,铮铮傲骨,似水柔情,正像你们两个。”
  黛玉正听得出神,听见贾五这么说,不由得又红了脸,说道:“呸!乱讲!”
  宝钗把手扶在黛玉的肩膀上,说:“宝玉,你写了什么诗没有,也拿来给我们看看。”
  贾五想了想说:“写诗么,重在意境。有了好句子,平仄可以不论,字数可以不论,韵脚也可以不论。其实诗歌也是随时代变化的,每个时代的形式,风格都不一样。”
  “这倒也是,”宝钗点点头说,“上古传下来的《诗经》就有什么'坎坎伐檀兮',《楚辞》的风格也类似,什么'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一直到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都有这个拉长声的'兮'字。可是到了汉末,这个'兮'字就开始在诗中消失了。像曹操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曹植的'利剑不在掌,交友何需多'。”
  “这个么,大概是这样,”黛玉插话说,“那年我们坐船进京,听得运河两边的人隔着河说话:'你克(去)那点些?''克城卖鱼些。'那'些'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是你们知道,隔着那么远,听得模模糊糊的,要是两个人一抢话头儿,就谁也甭听了。这个'些'的意思就是告诉对方我讲完了,该你说了。古时候人烟稀少,都得这么隔着老远的喊,那'兮'字后来就成了现在乡下人的'些'。”
  “呵呵,有意思,”宝钗笑着说,“那你的意思是说,中国从汉朝以后,人口大增长,出现了许多城市,人们可以近距离讲话了,所以'兮'就用不着了?”
  “有理,”贾五也笑着说,“古人是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语气助词么,就是帮着喊话时才用得上。我们现在说的是大白话,可是当官的喊话的时候也不一样要用什么'啊'、'呀'、'吗'、'这个'、'那个'么。”
  “这倒也是,诗歌是随语言变化的。”黛玉说。
  贾五点点头,接着说:“后来从唐诗到宋词,到元曲,这诗歌规矩是越来越松了。古人是讲古文,而我们现在说的是大白话,其实啊,白话也可以成诗的。”
  “哦,难道你见过什么白话诗么?”宝钗奇怪地问。
  “当然,我还会写呢,给你们看看。”贾五说着坐下来,提笔写道:
  你爱大海么,你爱蓝天么,黛玉和宝钗一起笑了出来:“这就叫诗?”
  贾五也不答话,又写道:
  你能拥有大海么,你能拥有蓝天么;
  黛玉点点头:“嗯,有点意思了。”宝钗笑盈盈地看着贾五,他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己以后要是有这么个孩子就好了。她心里陡然一惊,为什么我把他想成自己的孩子?莫非心里还惦记着十四阿哥?
  贾五抬起头来向黛玉一笑,继续写道:
  不能拥有,并不等于不能爱;
  反而有时,会爱得更深。
  宝钗看到这里一愣,怎么就像是在说自己?自己是李自成的后代,和十四阿哥又有杀父之仇,根本不可能嫁给他,可是心里怎么总是放他不下呢?她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是金锁,金锁下面还拴着那天晚上十四阿哥给她的玉佩。“冤家!冤家!”她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黛玉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不能拥有,并不等于不能爱;反而有时,会爱得更深。”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去看看宝钗,正想说什么,只见宝钗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忙伸手扶住她,问道:“宝姐姐,你怎么了?”
  宝钗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没,没有什么,今天忘了吃冷香丸了,有点头疼。我得赶快回去吃药了。”说罢,就匆匆地走了。
  贾五刚伸手要留,宝钗已经袅袅而去了。看着宝钗的背影,贾五心里一动,宝姐姐好像瘦了么,自从那次抄查大观园以后,她总好像是心事重重,好像对自己也疏远了。
  黛玉看着发呆的贾五,又好气又好笑,拉了他一下,问:“你怎么啦?”
  贾五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说:“没有啊,什么事儿也没有。”他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袖口,碰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猛然想了起来,忙说:“妹妹,你看看这个。”
  一团红光一闪,黛玉笑着说:“哦,不就是那天我俩看的那块红绫么?咦,怎么变成两块了?你从哪里找到那另一块的?”
  贾五把那天从十四阿哥那里见到红绫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黛玉,就把两块红绫都平铺在桌子上。
  “嗯,这个边应该对那里,好了。”黛玉帮着贾五把两块红绫拼了起来。
  两块红绫在一起合成了一幅地图。高高的山峰,山顶上有一座小庙,庙后有一棵大松树。松树下,一条开满白花的小径直通山下一条小溪。溪水里卧着一头黄牛,溪岸上也有一棵大松树。地图下面是一首诗:“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一径青石白花瘦,下至黄牛消息透,此峨嵋非彼峨嵋,怒江水逝梵林飞。”
  黛玉俯下头仔细看了看,说:“宝玉,你看这边石壁上的这个印记,好像是你的那块玉呢。”
  贾五从自己脖子上摘下玉来,放在画上的石壁旁边一比对,说:“可不是,像是按着这个模子做的呢。”
  二人又看了好久,黛玉说:“宝玉,你看'此峨嵋非彼峨嵋,怒江水逝梵林飞',好像是说这不是四川的峨嵋山,而是怒江畔的一个峨嵋山。”
  贾五点点头应道:“对呀,可是没有听说过怒江有个峨嵋山啊,而且怒江那么长,应该是在哪一段呢?”
  黛玉想了想说:“这得以后找个地图仔细参详才行。不过,十四阿哥不是内定了要当太子了么,你们还要这个干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只恐怕雍亲王正在搞什么阴谋。”
  贾五猛然想起黛玉是四阿哥的女儿,忙停了下来。
  黛玉已经是泪水盈盈,忙说:“唉,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贾五不知说什么好,伸手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擦去黛玉的眼泪。
  黛玉拿起桌子上的两块红绫,说道:“这是无价之宝了,可别随便乱放,搞丢了。嗯,这样吧,”她站起来,打开柜子,拿出湘妃竹编成的针线笸箩,“我给你缝一条汗巾,再把它们缝在里面,你随身系着。”
  贾五点点头。黛玉从枕头边拉过一条紫红色的缎带,在贾五腰上比了一下,用小银剪子剪断,平铺在桌子上,拣起一根细针,穿上红丝线,把那两块红绫叠成一长条,抹平,放在缎带上,就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摇曳的烛光映得黛玉的脸上红红的,弯弯的眉毛下面,一对深邃的大眼睛闪烁着俏皮的光。贾五心里一热,不由得想起了一位俄国诗人写的诗句:“她的眼睛大么,我不知道,当一门大炮瞄准了你,就要射出炮弹的时候,你能说出它的口径大小么?”
  黛玉觉出宝玉在盯着自己,不由得脸上热辣辣的,手里的丝线也开始微微发抖,她想起那个夏天,自己坐船进北京,看到在运河边上的大柳树下,一个穿着红衫子的小姑娘在绣花,一边绣一边唱着:“花针引线线穿针,男儿不知女儿心……”
  几粒细小的汗珠从黛玉的额头上渗了出来,贾五不禁一阵心痛。林妹妹的身体太弱了。他猛然想起”泪尽而逝”,心里一凉。
  也许世界上只有爱和死才是永恒的,也许只有真正坠入爱河才能领会到死亡的真谛。贾五觉得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浮了出来,轻轻地向着黛玉飘去。是自己的灵魂么?不知道,只是……
  黛玉缝完了最后一针,拿起剪子把线头剪断,笑着说:“哎呀,总算弄好了。”
  说着只觉得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贾五大惊,忙抢上一步,左手扶着黛玉的后背,右手拉住黛玉的手急切地问:“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黛玉疲倦地睁开眼睛说:“没什么,歇会儿就好了。哎呀!看你的手!”
  贾五这才觉得右手火辣辣的疼,忙松开,只见鲜血一滴滴流了下来,滴在桌子上的那块玉上。原来自己刚才是抓到剪子上,把手刺破了。
  可是血滴到了那快玉上,自己岂不是就要……到这时,贾五心中大骇,死死地抓住黛玉的手,说:“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离开林妹妹!”
  贾五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他的手越抓越紧,黛玉疼得叫了起来。
  贾五睁开眼睛,林妹妹的手还在自己手中,心里大喜道:“林妹妹,我们一起回来了!”
  黛玉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问道:“你又胡说什么,回哪里呀?”
  贾五向四周一看,怎么,还是在潇湘馆?他心里一阵惶惑:这涂上血的法子怎么不灵了呢?难道自己就永远留在清朝了不成?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五十章 十四阿哥勇擒年羹尧
 
  十四阿哥的中军大帐设在青海湖畔。一夜狂风之后,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黄沙碎石。
  十四阿哥和老那走出中军。老那摇头晃脑地念道:“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合风满地石乱走。古人诚不欺我也。”
  天空蓝得发紫。十四阿哥遥望着远方的塔尔寺,洁白的塔身,鎏金的塔顶,在火红的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他若有所思地说:“老那,那王子腾死得好像是不明不白啊。”
  老那点点头说:“那阿布坦要劫王子腾的营寨,得通过数十里的年羹尧的防线。
  那阿布坦是老狐狸了,怎么会行此险招?年羹尧一向号称善于用兵,又怎么会一点不察觉?那王子腾兵败以后怎么不向年羹尧和傅尔丹的驻地靠拢,反而跑到大野外去再中一次埋伏,把自己的命也送了?”
  十四阿哥双眉紧锁,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难道年尧羹和阿布坦有了勾结?”
  老那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也不敢下结论。不过可疑之处太多,令人担心。”
  书童牵过枣红马来。十四阿哥飞身上马,说道:”老那,我们出去转转。”说罢一提缰绳,飞马出了营门。老那和十名黑衣侍卫骑马紧随在后。
  翻过一个小山坡,老那指着前方说:“王爷,那王子腾就是在这里阵亡的。”
  十四阿哥举目望去,左面是波涛浩渺的青海湖,右面是百丈高崖,前面是一片草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近一人高的牧草,就是埋伏了千军万马也一点看不出来。远远地传来牧人的歌声:“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歌声高亢悲怆,十四阿哥叹了一口气说:“王子腾也是老将了,打了败仗,怎么还会跑到这么个险恶的地方来?”
  “是啊,”老那同意地说,“一边是大湖,一边是高崖,敌人如果前面埋伏,再从后面一包抄,那就是插翅难逃了。”
  十四阿哥想了想说:“我们过去仔细看看。”
  老那忙阻拦说:“王爷,此地过于险恶,还是改天带大队人马再来吧。”
  十四阿哥呵呵一笑道:“你过虑了,王子腾那次是孤军,而现在这里离我们的大营不过四十里,离年羹尧的营寨不到十里,那阿布坦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来,再说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出来?”说着一马当先冲了下去。
  乱石丛中,折断的刀枪,褪了色的旗帜残条,生锈的盔甲碎片,骷髅白骨处处可见。吃人肉吃红了眼睛的野狗向着他们狂吠。
  湖面上缓缓漂过来一只大船,雪白的风帆,在蓝天碧水之间显得分外耀眼。船上蓦然响起一阵笛声,一个清幽的女声唱道:“才逢西戎,又遇南蛮,西戎尚可,南蛮残我。”歌喉婉转凄凉,如泣如诉。有几个侍卫听得不禁掉下泪来。十四阿哥叹了一口气,青海近年来刀兵不断,老百姓真吃了大苦了。
  忽然听得一阵梆子响,滚木石从右面的悬崖上滚滚而下。众人急忙闪开,只见来路已经被高高垒起的木头石块封死了。
  十四阿哥心里一惊,什么人设的陷阱?这阿布坦真能未卜先知?一边是水,一边是断崖,后路又封死了,怕前面的草丛里也会有埋伏。不过,就是有埋伏也得冲了。
  想到这里,十四阿哥刚要发令,只听得一阵锣响,草丛里,雕翎箭像雨点一样飞来。他急忙抽出宝剑来拨打,座下的枣红马已经中了数箭,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他挺身一纵,还未站稳,羽箭又像飞蝗一样向他飞来。
  “连珠弩!”十四阿哥心里一冷,这是自己营中新研究出来的,比普通弩箭的发射速度快十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面拨打羽箭,一面回头看去,十名侍卫都已经倒在地上,被射得像刺猬一样。只有自己和老那还在拨打。
  一个时辰过去了,十四阿哥渐渐觉得手臂沉重起来。再好的武功,在千百支”连珠弩”前也无能为力。如果是一般的弓弩还可以考虑冲过去,他浮起一丝苦笑,自己制造的”连珠弩”果然厉害,一出世就要先把自己杀了。
  老那气喘吁吁地凑了过来,忽然一手抓下十四阿哥的金盔,戴在自己头上,喊了一声”趴下!”就跌跌撞撞地向着湖边跑去。
  十四阿哥一惊,手下一慢,一支箭射进了他的大腿。他腿一软,就势一滚,躲在马尸下面。
  老那跑到湖边,一面拨箭,一面向那帆船大喊。那船慢慢驶了过来,越来越近,忽然船舱里也发出一排冷箭,老那身中多箭,哼了一声,就面朝下倒下去了。
  箭雨停了。那船驶到岸边,走下一行人来。朦胧中,只听得有人说:“年大将军,您真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啊!”
  十四阿哥一惊:年大将军,莫非是年羹尧?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自己?
  随风传来一阵狂笑,正是年羹尧。那年羹尧得意地说:“好小子,你也有功啊,要不是你偷出来的'连珠弩'的图样,哪能这么顺利。雍亲王夸奖老十四武功天下第一,谁知道居然死在他自己制造的'连珠弩'下了,天意啊!”
  只见年羹尧走到老那身边,笑嘻嘻地一揖到地:“大将军王啊,您不是天下无敌么,怎么落到我老年的手里了,在下给您施礼了。”说着拔出自己的佩剑,向着老那的后心狠狠扎了下去。
  老那大叫一声,跳起一尺多高,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气绝而死。金盔也滚落了下来。
  年羹尧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啊?这不是老十四!”
  年羹尧话音未落,十四阿哥已经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像一只大鸟一样,凌空向年羹尧扑来。十几个侍卫忙抽出兵器把年羹尧团团围护住。
  十四阿哥知道年羹尧武功不弱,而且自己后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弓弩手们,必须乘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尽快解决那些侍卫。只见十四阿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左脚踢飞了一个胖侍卫的鬼头刀,那刀冲天飞起十来丈高,十四阿哥的右脚顺势点了他的天门穴,又反纵在空中,使出平生绝学,足踢,膝撞,肘磕,掌劈,指点,一眨眼的功夫,十几个侍卫全都被点了穴,躺倒在地了。此时,那鬼头刀刚刚落下来。十四阿哥右手平伸,把那把刀接在手中。
  年羹尧一愣,掏出雪白手帕擦干净自己剑上的血,向着十四阿哥一抱拳道:“卑职给大将军王请安了。”说着把剑一举,使出年家剑法的第一式”年年难过年年过”向着十四阿哥刺来。
  十四阿哥当年和年羹尧的妹妹切磋过剑法,对年家剑的种种变法熟识在胸,他把鬼头刀斜举,一招”处处无家处处家”迎了上去。
  只听得”当啷”一声响,刀上的鬼头被削去了大半。十四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年羹尧手里拿的是一把削金断玉的宝剑!
  年羹尧是极骄傲的人,此时在兵器上占了上风,更有意在部将兵丁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武艺,手里的剑使得飞快,十四阿哥手里的鬼头刀一寸一寸地被削去,转眼只剩下了一个刀把子。
  十四阿哥长啸一声,把手里的刀把子向年羹尧掷去。年羹尧急忙后退一步闪过,十四阿哥已经把围在腰上的一条绿丝带解了下来。
  十四阿哥把丝带一抖,内力贯处,那带子像钢枪一样笔直地向着年羹尧刺来。年羹尧反腕一削,剑锋掠处,那丝带忽然变软了,飘飘地贴着剑锋的下面滑了过去,马上又变得笔挺,重重地在年羹尧的脸上抽了一下。
  年羹尧大叫一声,脸上的血嘀嘀嗒嗒地流了下来。这个面子可丢大了,他一声怪吼,又冲了上来,手里的宝剑使得风雨不透。
  至弱者强,至柔者刚。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本是一切硬兵器的克星,可是在丝带做成的软兵器面前却一点发挥不出来。一剑剑就像砍在水里,一点儿用不上劲儿。
  那丝带就像一条绿色的怪蛇,贴着宝剑滑来滑去,时不时地在他脸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又是几个回合过去,年羹尧脸上已经挨了十几下,他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面子要单打独斗了,虚晃一剑,跳出圈子,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伸到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从山崖上,从草丛中,弩箭像雨点一样向十四阿哥飞来。十四阿哥冷笑一声,手里的丝带画了个圈子,弩箭纷纷落地,有一部分箭反弹出来射入了躺在地下的侍卫们的身上,疼得他们满地打滚。
  年羹尧一声狂笑,又抡着宝剑杀了上来。箭雨稀疏了,只有几个神箭手还时时地找机会放上几箭。
  十四阿哥心中一凛:暗箭难防。这丝带要用来打箭,就必须硬挺,可是要防被宝剑削断,就必须柔软,顾此失彼,十四阿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年羹尧又占了上风。
  十四阿哥猛然灵机一动,使出”风飘万点”的轻功,围着年羹尧飞快地转起圈子来了。弓箭手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十几个十四阿哥的影子围着年羹尧团团乱转,他们手里的弓拉得满满的,就是不知道箭往哪里射。
  年羹尧武功虽强,但是练的都是马上的功夫,轻功却不行。跟着十四阿哥转了几百圈以后,只觉得头晕心跳。他大喝一声,手里的长剑狠狠地劈了过去。十四阿哥让过长剑,把自己的丝带交到左手,右手叼住年羹尧的手腕一拧,自己已经转到了年羹尧的身后,用脚一点年羹尧的膝盖,年羹尧哼了一声,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下。
  十四阿哥捡起长剑,横在年羹尧的脖子上,厉声说道:“叫你的兵将们都把武器扔了!”
  年羹尧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十四阿哥看看老那的尸体,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怒吼道:“你知道老那和我亲如手足,今天我非给他报仇不可!”说着把宝剑一按。
  冰冷的剑锋切进了半寸,血从年羹尧的脖子上流了下来。年羹尧觉得脖子一阵发凉,心里万念俱灰,忙叫:“饶命,大将军王饶命!”
  十四阿哥把剑一提,重复说:“叫你的兵将们都把武器扔了!”
  年羹尧跪在地上大叫:“放下兵器,都走出来!”
  草丛里,悬崖上,走下来上千人,赤手空拳,整整齐齐地排成三个方队。
  十四阿哥对年羹尧说:“叫他们搬开挡路的木头石块。”
  年羹尧跪在地上大叫:“搬开挡路的滚木石!”
  三个方队默默无声地搬石开路,一会儿就把路障清理干净了。
  十四阿哥又对年羹尧说:“叫他们把马匹留下,步行回营。”
  年羹尧跪在地上大叫:“马匹留下,步行回营!”
  三个方队又改排成一条长队,向营房方向走去。自始至终,队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十四阿哥暗暗叹了一口气:都说年羹尧治军有方,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心术不正啊。他拉过三匹马,把年羹尧捆在一匹马上,把老那的尸体放在一匹马上,自己骑上另外一匹。这时,他才觉得大腿上钻心地疼,他拔出箭头,用丝带把伤口包扎好,拍马向自己的大营慢慢走去。
  中军大帐里像死一样寂静。十八个黑衣侍卫笔直地站在两厢。立柱上挂着一把宝剑,在蜡烛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十四阿哥慢慢地展开一面军旗,盖在老那的尸体上。又转身怒视着在地上被捆成一团的年羹尧,冷笑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暗算我!”
  年羹尧面色苍白,忙说:“将军王,我也是迫不得已,是……”他看看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十四阿哥又是一声冷笑,向着下面一挥手说:“你们把他松了绑,然后都退下去!”
  侍卫们给年羹尧松了绑,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年羹尧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又慌忙跪了下去,说道:“大将军王,这是雍亲王的命令,要我找机会暗算您。”
  十四阿哥早已经料到是雍亲王在后面作怪,可是听到这里还是心里一惊: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怎么会这样狠毒,向亲弟弟下手。他忽然间觉得乏味得很。
  年羹尧轻轻舒展了一下手腕,如果自己一跃而起,把那把剑抓到手,刺死老十四,就可以冲回自己的大营里去。正想着,只见十四阿哥的眼光又逼视过来,他急忙低下头。
  十四阿哥缓缓问道:“那么王子腾和他手下的几万官兵,也都是你杀的了?”
  年羹尧一哆嗦,说:“大将军王明鉴,那也是雍亲王的计策,要我化装成阿布坦的兵,袭击王子腾。雍亲王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您骗回青海。”
  十四阿哥一怔:四哥为什么急着要我回青海呢?为了在父王面前说我的坏话?可是父王是极有主见的人。莫非他要……
  年羹尧接着说:“您知道我和王子腾私交不错,如果不是雍亲王再三威逼,我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十四阿哥冷笑一声,说:“你倒是会推委,四哥叫你杀王子腾,叫你杀那几万兵丁了么?都说你嗜杀成性,果然不假。他们都是有父母儿女的人,为国千里远征,却丧在你们的阴谋之下。要你一条命抵他们上万条,也不亏待你了吧?”说着,向帐外高喊一声:“来人,请尚方宝剑!”
  一个书童捧着一个黄包袱走进来,放在公文案上。十四阿哥打开包袱,宝剑鞘上的飞龙金光闪闪。十四阿哥向着宝剑一施礼:“父皇,儿臣今天要斩了一品大员年羹尧。”说罢一按剑鞘,秋水一样的宝剑带着寒光,缓缓滑出剑鞘。
  年羹尧慌了,忙叩头不迭,连说:“饶命!大将军王饶命!”
  十四阿哥面色铁青地说:“我可以饶你,只怕那几万屈死的冤魂饶不了你!”
  年羹尧更慌了,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麂皮小包,说道:“卑职还有机要上禀!”
  十四阿哥伸手接过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幅白绢,和一个红玉镯子。他的手忽然颤抖起来,怔怔地盯着那镯子,过了好久,长叹一声,再看那白绢,上面写满了熟悉的秀丽字迹:
  阿哥见字如晤:
  圆明园一别,已近十年。妾时乖命蹇,家门竟出匪人,陷于樊笼,不能侍奉君子,昼夜惟有以泪洗面而已。窃闻君变法改革于内,平叛拓疆于外,众望所归,如日之中天,心实慰之,每日焚香礼拜,为君祈福。
  妾兄羹尧,刻薄狠毒,桀骜不训,为图功名,竟陷亲妹于苦海,如再犯军令,实是死有余辜。但其乃我年家惟一之血脉,家母亦深爱之。还望君能网开一面,贷其一死,以留年家一线香火。
  幼读老杜之诗: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忤,与君永相望。今日方知字字皆是血。
  年小妹垂泪手书“小妹,小妹,”十四阿哥两眼含泪地说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月夜,在圆明园的荷塘边,自己就要出征,把这个红玉镯子套在年小妹的手腕上。小妹的手臂像白玉一样,他轻轻吻着小妹的手说:等我,一回来就娶你。
  可是自己刚刚离京,年羹尧就把小妹送到四哥那里做妾了。自己回来以后大怒,那时年轻气盛,派兵包围了雍王府就要抢人。谁知还没有开打,父皇就来了,把自己大骂了一顿,还把要立自己做太子的念头取消了。一直到今天,才又重新要立自己做储。
  不过,四哥好像并不喜欢年小妹,为什么非要娶她呢?难道就是为了激得自己和他翻脸,好让父皇取消自己的太子?他会有这么阴险么?那么今天四哥叫年羹尧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杀死几万自己的官兵,把自己骗回青海来,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他想害了父皇,自己篡位?
  十四阿哥想到这里,心里一冷,恨不得一步飞回北京。但是眼下青海这个烂摊子也得好好收拾,而且自己没有诏书就私回北京也不合法,再说父皇年纪大了,疑心也重了,自己私自回去别再怀疑自己要篡位。
  十四阿哥长叹一声,尚方宝剑”当啷”入了鞘。高声喊道:“死罪免了,活罪难饶。来人啊,把年羹尧拉下去打四十板子!锁在大牢里!”
  十四阿哥又拿出笔墨,飞快地写了一封信,叫过自己的心腹那青:“你骑我的宝马,星夜进京,把这封信,亲自交给皇上!”
 
 
 
 
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五十一章 黛玉之梦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窗上沙沙做响。
  黛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唉,男人们么,总是打打杀杀的,政治,好肮脏的政治,充满了血腥味。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果大家都不关心国事,那些独夫民贼们岂不是更可以为所欲为了?女人家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头儿,大家和和气气的,打什么劲呢。以后这个世界要是由女人来统治就好了,肯定能少了许多战争。唐朝有个女皇帝武则天,不是也把国家治理得不错么,虽然她也杀了些大官,可是如果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而且她当政的时候,老百姓的生活是挺好的么。
  朦胧中,忽然听得有人叫她:“林姑娘,林姑娘!”
  黛玉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秦可卿,她奇怪地问:“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可卿笑着说:“什么晚上啊,你起来看看。”
  黛玉穿好衣服起来,往窗外一看,可不是,太阳老高了,莺鸣翠柳,花舞东风,居然是一片大好春光。
  黛玉更奇怪了:“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还在下雪么。”
  可卿嘻嘻笑着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现在是神仙啦,变这么个小把戏还不容易。”说着拉着黛玉的手就往外走。
  黛玉恍恍惚惚好像是记得有人说过秦可卿当了神仙,就随着她走出了屋门。
  外面是个好大的园子,比大观园还要大好多。转过假山,几个穿彩衣的女孩子正在摘花,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个个都飘飘然有仙女之态。
  那些女孩子看到黛玉,都放下手里的花枝跑了过来,叫喊道:“哇,好漂亮的妹妹呀!””可卿姐姐,这就是绛珠妹妹么?””好妹妹,可想死我们了!”
  可卿笑着给黛玉介绍说:“这个叫痴梦仙姑,这个叫钟情大士,这个叫引愁金女,这个叫度恨菩提。”
  黛玉心里奇怪,怎么这些仙女会知道自己呢,而且管自己叫绛珠,那是雍亲王福晋给自己起的名字呀,也不好询问,只是规规矩矩地给众人见了礼。
  痴梦仙姑拉起黛玉的手,说:“好妹妹,我们编了几支曲子,给你听听。”说着拿起琵琶,拨了几下,轻轻唱道:“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忠,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其声韵凄婉,竟能销魂醉魄,黛玉听得一阵心酸,眼圈也红了。心中暗暗琢磨,这个曲子是什么意思呢?谁为情种,自己和宝玉都是清王室之后么。都只为明月情浓,莫非是说什么反清复明的事情不成?
  钟情大士叹了一口气说:“绛珠妹妹,你再听听这个。”说着拿过一支紫玉箫,呜呜地吹了起来。按着箫声的节拍,引愁金女唱道:“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自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歌声婉转凄凉,黛玉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可卿替黛玉擦去眼泪,说:“好妹妹,我现在是神仙了,所以咱们也不用讲什么辈分了,你告诉姐姐,你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黛玉红了脸,慢慢低下了头。
  度恨菩提笑着说:“女孩儿家,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但羡鸳鸯不羡仙么。”
  黛玉的脸更红了。
  钟情大士托着黛玉的下巴说道:“我们都是神仙,能帮你的。你告诉我们,是不是想和宝玉成亲呢?”
  黛玉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可卿从案桌上拿起一卷册子,慢慢翻着,说:“人的缘分啊,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如果缘分不够么……”她忽然停住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痴情仙姑忙凑了过来一看,她的脸色也变了。
  黛玉的心”咕咚”一下沉了下去,也顾不上害羞了,焦急地小声问:“怎么,怎么了?难道我和宝玉没有缘分么?”
  可卿同情地把手放在黛玉肩膀上说道:“妹妹,缘分都是修来的,人不能与命争啊!”
  痴情仙姑争辩地说:“可是,难道我们不能想个办法帮帮绛珠妹妹么,她已经把一生的泪水都献出来了!”
  可卿无奈地摇摇头说:“不够,不够啊!”
  黛玉急了,紧紧地拉住可卿,连声说:“姐姐救我!姐姐救我!要我做什么都成!”
  可卿凝重地说:“只有一样东西比眼泪更宝贵,就是你的鲜血。”
  黛玉坚定地点点头。
  可卿看看钟情大士,大士从袖中取出一把六寸来长的匕首,碧玉把儿,黑犀牛皮的套子,缓缓地递给黛玉。
  黛玉拉出匕首,匕首亮得能照见自己的面容。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影子好亲切,好像在向自己召唤。她笑了,轻轻地说:“宝玉,我来了。”就用力地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前胸,一阵巨痛,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黛玉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自己浑身上下汗津津的,胸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紫娟被黛玉的叫声惊醒,急忙披起衣服走了过来,点上蜡烛。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紫娟看着黛玉又是满脸泪水,急切地问道,“是做噩梦了吧?”说着从炭炉子上提下水壶,倒了些热水在盆里,又把毛巾浸湿,递给黛玉,说:“擦擦脸吧,姑娘。”
  黛玉坐起来,也不接毛巾,只是轻轻揉着自己的胸口,仿佛疼得好点儿似的。紫鹃探过身来用毛巾给黛玉擦去脸上的泪水,还一边问道:“姑娘,胸口疼么?”
  黛玉也不答话,呆呆地坐着。她又想起梦中的情景,秦可卿真的成了神仙么?那几个仙姑都好漂亮,她们对自己那么亲,莫非自己原来是仙女下凡不成?可卿说自己和宝玉的缘分不够,就是哭尽了一生的眼泪也不够,难道自己真的是如此命薄么?那曲子里面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莫非是说自己的眼泪到了某个夏天就要流干了?
  想到这里,黛玉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唉,宝玉呀宝玉,你真是耗尽了我的心血。
  她又想起梦中的事情,可卿说:“只有一样东西比眼泪更宝贵,就是你的鲜血。”
  然后自己就把匕首插进了前胸。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自己把鲜血献出来,去换取缘分,莫非是今生不修修来生?自己和宝玉今生就真是有缘无分了么?那匕首插进自己胸口的一刻好痛,好像疼得要死过去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与其红颜薄命,任人欺凌,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死了的好。自己的鲜血和宝玉有什么关系呢,莫非可以舍自己的命去救他么?不过,女孩子要是真能为自己的心上人去死,难道不是很幸福的么?
  一丝微笑浮上了黛玉的嘴角。紫鹃大奇:“姑娘,你怎么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黛玉拉起紫鹃的手说:“好姐姐,谢谢你多年来照顾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你!”
  紫鹃忽然害怕起来,忙说:“姑娘,姑娘,你乱说什么呀!”
  黛玉向着她一笑道:“没有什么,扶我起来吧,天都要大亮了。”
  贾五猛然惊醒,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用力揉了揉,似乎疼得轻了一些,怎么回事呢,莫非自己害了心绞痛?
  天已经大亮了,外面传来女孩子们的嬉笑声:“再堆高一点!””这块煤给他当眼睛吧!””这根胡萝卜做鼻子正好!”
  哦,是小丫头们在堆雪人,那雪一定下得很大了。贾五刚要起来,忽然感到心口一阵狂跳,跳得自己心慌意乱。怎么搞的,自己从来没有过心脏病呀?他突然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林妹妹,别是林妹妹有什么事吧?
  贾五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就往外跑。袭人拦住了他,说:“二爷,穿上厚靴子吧,外面雪有半尺多厚呢。”
  贾五胡乱蹬上靴子,披上斗篷,走出门外。雪停了,小丫头们已经把院子里的青石板路扫出来了。走出院门,大观园里一片银妆素裹,贾五踏着雪向潇湘馆走去,靴子踏在雪地上嘎嘎响,后面留下一长串脚印。
  黛玉正在梳头,隐隐听到踏雪的脚步声,就叫道:“紫鹃,有人来了,去开门。”
  紫鹃笑着说:“姑娘你想什么呢,这么早,又下着雪,会有谁来?”话音未落,就听到嘭嘭的拍门声。紫鹃一吐舌头,向着黛玉做了个鬼脸说:“姑娘你简直神了,未卜先知啊,这个肯定是宝二爷。”
  紫鹃一打开院门,贾五就急着问:“林,林妹妹,林妹妹呢,林妹妹没事儿吧?”
  说着三步两步跑进屋子。紫鹃笑着在后面跟着答道:“姑娘没事儿,二爷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贾五直愣愣地看着黛玉,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吐出一团团白雾,一句话也说不出。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走过去摘掉他头上的貂皮帽子,又帮他脱去大红斗篷,爱怜地说:“大冷天的,你可跑的是什么呢,看这一头都是汗。”说着拿起毛巾给贾五擦去额头的汗。
  贾五坐在椅子上,喘了好一阵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妹妹,哎呀,可,可吓死我了。”
  紫鹃笑着说:“二爷,你不是胆儿挺大的么,害怕什么?哎呀,看你的靴子都湿了。”一边说一边帮贾五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擦干,放在炉子旁烤。
  贾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们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忽然胸口一阵刺疼,把我疼醒了。然后就觉得心慌意乱,好像林妹妹要有什么事儿似的,就赶紧跑了过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紫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怪不得古人说呢: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们呀,是心有灵犀一样痛,我们这位也是,早上惊醒了就喊心口疼。”
  贾五一愣,转向黛玉,问道:“妹妹,真有这回事儿,你梦见什么了?”
  黛玉一笑,也不回答,慢慢地梳自己的头发,紫鹃过来给她挽上一个高高的髻。
  黛玉照照镜子,提议说:“宝玉,我们去园子里看看雪景好不好?”
  洁白的雪地上,贾五穿着大红斗篷走在前面,黛玉穿着天蓝色的大氅跟在后面。
  贾五嘱咐着:“妹妹,你看好了,踩我的脚印,靴子就不会湿了。”
  黛玉随口答应着,心里却起伏不定:自己做梦,心口被刺了一刀,怎么宝玉也会疼呢,看来他不但是自己的知己,心灵也是相通的呢。一朵灿烂的笑靥浮现在她的脸上。可是,美好的东西往往不能持久,自己和宝玉的缘分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可卿在梦中好像点明了,自己今生很难和宝玉结为夫妻的,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五十二章 雍亲王定计
 
  那青从青海披星戴月地往京城赶,七天七夜没合眼。进了永定门,才长出了一口气,下得马来,人都打晃儿了,在月盛斋叫了三斤酱牛肉,不敢喝酒,要见皇上啊。他就着茶水把牛肉一扫而光,用热水擦了一把脸,面见圣上不能太邋遢了,就又匆匆骑上马向内城跑去。
  张廷玉才从午门里走出来,就看到一个满身尘土的军汉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青,就奇怪地叫道:“那青,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弄成这个狼狈样子?”
  那青曾经和张廷玉一起为十四阿哥起草过变法的奏折,两人熟得不得了,就苦笑着说:“老张啊,紧急密折么,老十四一定要我亲自呈交给皇上。哎呀,这一路上,可累死我了。”
  张廷玉笑着说:“皇上今天身体不舒服,早早就退朝了。而且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怎么好面见皇上?这样吧,我今天下午还要给皇上起草诏书,你把密折交给我,我替你交给皇上如何?”
  那青知道张廷玉是皇上的心腹,近来和十四阿哥也来往甚密,给变法改革出了不少点子,而且自己也实在累得受不了,眼皮直打架,站都站不稳,如果在皇上面前哈欠连天,实在是太失礼仪了。于是就从自己的怀里把十四阿哥的奏折掏了出来交给了张廷玉,连连嘱咐,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亲自交给皇上。
  看着那青走远了,张廷玉暗暗叹了一口气,老十四心地仁厚,赤诚待人,手下人也都肯给他卖命,哪像老四,处处耍阴谋,算计人。唉,只是自己的把柄被老四抓住了,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什么时候老四一翻脸,自己就非身败名裂不可。
  张廷玉看看自己手里的厚信封,老十四能有什么要紧事呢?皇上曾经给过自己翻阅奏折的权力,何不打开来看看?
  信封里有十四阿哥给皇上写的一封信,还有厚厚的一叠供状。张廷玉看着看着,不由得感到心惊肉跳,四阿哥居然指使年羹尧假扮敌军,杀了上万名自己的将士;年羹尧袭杀了王子腾,还去杀十四阿哥。老四果然是心毒手辣,再加上年羹尧胆大妄为,这不就简直是和谋反差不多了么?如果皇上看了这份东西,那年羹尧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了,老四就是不赐死,也得落个圈禁。可是按老四的为人,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肯定会把自己牵扯出来,自己贪污不说,还给私生子包打官司,逼死人命,这几个月又伙同老四,暗地破坏变法。皇上一怒,自己家中三代的荣华富贵,岂不是一下子就全完了?搞不好自己的小命也交代了。想到这里,他的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养心殿。
  康熙靠在暖阁的椅子上连声咳嗽。
  四阿哥忙抢上一步,给他捶着背,说:“父皇,您身体不好,这大冬天的,就别上朝了。王太医说了,您这病要注意保养,不能操劳,尤其不能生气。如果一气中了风,就麻烦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兄弟几个能替您分忧啊。”
  康熙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可是老十四不在,朝中大部分亲贵大臣们都对变法阳奉阴违,我放心不下。”
  赵昌悄悄走了进来说:“启禀皇上,八阿哥求见。”
  康熙点点头。
  八阿哥请安完毕,康熙就笑着问:“老八呀,你这次去江南视察如何呀?”
  八阿哥持手肃立回答道:“父王,儿臣一路微服私访,知道了不少事情,从江南到北京,欺下瞒上的比比皆是。就拿北京来说,二等将军贾赦就死在了四哥家的大牢里。”
  康熙听了一愣,转向四阿哥,问道:“老四,有这事儿?”
  四阿哥连忙跪下,说:“父皇明鉴,那贾赦不但贪污腐化,而且抢男霸女,勾结地方官逼死人命。儿臣因为他是贾贵妃的伯父,怕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才在家里审他,谁知道他畏罪自杀了。”接着把贾赦为得扇子,逼死石呆子之事说了一遍,只是把贾雨村的名字略过不提。
  康熙摇摇头说:“我也听说过贾赦人品极差,不过你也不该私设公堂,皇亲犯法与民同罪,于咱们名声不但无损,反而更能得到百姓的拥护。”
  四阿哥连连称是,又说:“咱们要不要把贾赦的罪过公布一下,取消荣国府的世袭呢?”
  康熙想了一下,说:“这个世袭是太宗皇帝为了酬谢他祖上的功劳封的。这样吧,他弟弟贾政为人中正平和,给他袭了算了。”又转向八阿哥,问道:“你还听到什么呢?”
  八阿哥说:“儿臣到江南,在民间查询,那程克和胡清二人虽然贪,但是在地方办案还算公平,官声也还不错,没有什么民愤。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纯属托词。老百姓都说程克和胡清二人杀得太快,肯定是被人灭了口。”
  “哦?”康熙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连忙解释说:“这事是李卫经办的,巨额贪污肯定是实,至于其它的,等儿臣再仔细问问他。”
  康熙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老八,你继续说。”
  八阿哥点点头,接着说道:“孩儿私访到福建,厦门那里有个万花楼,是闽粤第一大妓院,老板叫赖星,是福州知府赖荣的弟弟。他们的父亲是荣国府管家赖大。赖星伙同福建巡抚贾雨林,就是大学士贾雨村的弟弟,勾结海上红毛洋商,大量走私鸦片,厦门海关如同虚设。鸦片坑害了东南百万百姓,他们获得暴利几千万两,朝中亲贵大臣,包括四哥,都收过赖星的贿赂。”
  康熙两眉一立,问道:“老四,有这事?”
  四阿哥赶紧又跪下说:“父皇,东南民风强悍,郑成功余孽尤在。如果让他们吸食鸦片,弄得心疲体弱,岂不是就不能造反了?而且贾雨村、贾雨林兄弟都对我大清忠心耿耿,虽然有点贪污,可是我们该保的一定要保啊。”
  康熙大怒道:“为人之父母官者,玩弄诡计,不能爱民,用鸦片祸害百姓,简直是虎狼之心!”说到这里,只觉得一股热气忽然撞到太阳穴上,头疼得像要炸了一样,他用手按着头说:“你们先下去,老四把整顿吏治的事情交给老八去办,你自己写个谢罪的折子交上来!”
  四阿哥垂头丧气地从养心殿走出来,一肚子都是火,心里想:“好你个老八,居然在背后调查我的黑材料!以后我绝对饶不了你,非狠狠整治你不可,要你千人唾,万人骂,叫你活得猪狗不如,连你的名字也改成猪,改成狗,阿其那,塞思黑,哈哈。”想到这里,四阿哥露出一丝冷笑。
  才走到午门,就看见张廷玉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说道:“王爷,您这边请,我给您看个东西。”
  四阿哥亲热地拍着张廷玉的肩膀,说:“老张啊,天塌下来地顶着,有我在,你慌什么?”
  一进西厢房,张廷玉马上把门关好,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大信封递给四阿哥,说:“王爷,您看看这个。”
  四阿哥笑吟吟地把信封打开,心想:“这老十四还满孝顺的么,嘿嘿,万里迢迢,写信问候皇上,还有个偏方。”看着看着,他脸色忽然变了,心里咕咚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年羹尧这个混蛋!那连珠弩是贾雨村好不容易派人从老十四家里偷出来的,我星夜派人给他送去,还再三嘱咐他办事要谨慎,不能掉以轻心,没有十分把握,不能轻举妄动。怎么他年羹尧一得到连珠弩,就得意得忘了形,半路上去伏击老十四,被活捉了不说,还把我给供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四阿哥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抵赖!这事儿绝对不能承认。可是自己还有亲笔信在年羹尧的手里呢。当时年羹尧说事关重大,没有自己的手书怕帐下将官们谁也不敢和老十四为敌。自己犹豫再三,才写了亲笔信,这下倒成了老十四告自己的证据了。自己谋杀亲弟弟不说,还杀害了几万无辜的官兵,是大清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案子,不但自己继承皇位的事情要落空,怕连小命也要保不住了。可是,怎么能瞒得住皇上呢?
  要不,派人封锁城门,让老十四的消息传不到皇上那里?可是朝中自己能控制的大臣不过两成,其他八成都是皇上和老十四的人,怕也封锁不住吧?
  四阿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十四的正式军情报告怎么也得七到十天以后才能到京,其他渠道来的消息就更慢了。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在七天之内能想出对策,就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四阿哥勉强笑了笑,对张廷玉说:“好,廷玉啊,你这件事办得好!
  你先去休息吧,见到那青,叫他来我府里一趟。”
  第二天,四阿哥像没事人儿一样上朝,递了三个奏折。第一个是建议八阿哥去福建,代替李卫审理万花楼一案。康熙看了很高兴,马上批准了,还提了八个大字:“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第二个折子是玉门总兵那青回京述职在东直门外被人杀害,该案已经交与九城兵马司总管隆科多处理,请恩抚恤他的家属。第三个折子是荣国府原世袭二等将军贾赦畏罪自杀,请赐恩给其弟贾政继承世袭。康熙也都准了。
 
 
 
 
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五十三章 贾环袭爵
 
  大观园西南角的小土坡上。
  贾环穿着崭新的皮袍,独自一人,用花匠们的簸箕撮着雪,吭吭哧哧地在堆雪人。
  贾环心里好烦,这个乌师爷怎么老往自己家里跑,虽然说是自己的表舅,可是跟自己的老妈也太近乎了。莫非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自己应该留点神儿,以后抓住他们点把柄,他俩还不得乖乖听自己的了?这贾府里的人都看不起自己,欺负自己是小娘养的,要是自己以后能把荣国府这个世袭搞到手就好了,就要狠狠整治他们一下,第一个就是凤姐,还有宝玉、黛玉他们。宝姐姐对自己好像不错,以后可以娶过来当老婆。
  贾环得意地笑着,又想起昨天晚上乌师爷和自己老娘的谈话:
  乌师爷神秘地说:告诉你件事儿,先不要对外人说,你们府里的贾赦在雍王府的牢房里自杀了。
  赵姨娘不相信地说:啊?赦老爷?怎么会呢?他是最惜命的人呢!
  乌师爷:这里面可能还有文章,我们先不管他。这下子环儿的机会就来了!
  赵姨娘:你是说环儿能得了这个世袭?不会吧,赦老爷还有儿子呢。
  乌师爷:嘿嘿,这贾赦也是死有余辜,我把他的材料整理了一下,贪赃枉法,搜刮民财,逼良为妾,私设公堂,逼死人命,皇上一看肯定大怒,决不会让他的儿子继承。皇上对贾政印象不错,他又是贾妃的爸爸,八成会把荣国府赏给他。
  赵姨娘:那,老爷自己当了,怎么会有环儿的份呢?
  乌师爷:呵呵,你还不知道贾政的为人,虚伪道学到了极点。他一贯标榜自己家庭和睦,兄弟之间关系极好。这次肯定要上书说自己悲哀过度,不能理事,然后要皇上把世袭给自己的儿子。
  赵姨娘:那,还有宝玉呢?
  乌师爷:贾政最恨宝玉了,而且怀疑不是他的种,当然不会向皇上推荐他。环儿是最有希望的,只怕贾政心疼孙子,要皇上把世袭给了贾兰。
  想到这里,贾环叹了一口气,兰儿这个混蛋,得好好坑坑他。那乌师爷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呢?莫非自己是他的儿子?嗯,也有可能,那贾政傻呆呆的,和自己一点儿也不像,还是乌师爷和自己对路子,满肚子的心眼儿。不过,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乌师爷的儿子,这世袭就肯定没份了。这个,自己要是真能把荣国府搞过来,就先得杀了乌师爷灭口。
  雪人堆好了,贾环仔细看了看,这个雪人怎么这么丑,小鼻子,大嘴巴,简直和乌师爷一个样儿。他生气地飞起一脚,把雪人的脑袋踢掉了。不料脚下一滑,正摔在那簸箕上,贾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簸箕带着他”哧溜”一下滑到了山坡下。
  贾环忽然觉得很好玩,就提着簸箕爬上山坡,再滑下来,再爬上去,再滑下来,再爬上去,再滑下来,一遍一遍地滑着。
  贾兰带了个小丫头出来玩雪,看到贾环正滑得高兴,就跑了过来,羡慕地说:“环叔,让我也玩一会儿吧。”
  贾环眼睛一瞪,刚要骂他混蛋,忽然灵机一动,笑着说:“要带你玩也行,你得先干件事儿。”
  贾兰连连点头,问:“什么事儿啊,环叔?”
  贾环用手一指,说:“你看到那边的那个铁仙鹤没有?你过去用舌头舔它一下,我就给你玩。”
  铁仙鹤光滑滑的,积不住雪,却凝了一层薄薄的霜。贾兰走到近前,犹豫了一下,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正是滴水成冰的季节,贾兰的舌头马上就粘在了铁仙鹤上。贾兰吓了一跳,想把舌头收回来,可是哪里分得开呢。只觉得舌头越粘越紧,贾兰叫也叫不出,呜呜地哭了起来。贾环得意极了,哈哈地怪笑着。小丫头吓坏了,大声哭叫起来。
  宝钗带着莺儿,兴冲冲地来到园子里赏雪。莺儿提着个竹篮子,里面装了几色小吃和一瓶洋酒,是一个洋商送给薛蟠的。宝钗想去潇湘馆,找黛玉一起出来作诗玩,谁知刚一进大观园,就听到哭叫的声音。宝钗一愣:“怎么好像有兰儿的声音?”她急忙转过身,向着哭声走去。
  绕过假山,正碰见宝玉和黛玉走来。宝钗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贾五回答说,“我们也正要过去看看。”
  三人刚转过竹林,就看到贾兰挺着脖子,手脚乱动,吭哧吭哧地哭,贾环站在一边怪笑。贾五又好气又好笑,高喊一声:“嘿!你们闹什么呢!”
  宝钗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对贾兰总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见此情景心疼得不得了,忙赶过去,只见贾兰的舌头紧紧地贴在铁仙鹤上,已经冻紫了。
  小丫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宝钗大怒道:“环儿!你的心怎么这么黑!”
  贾环刚要还嘴,只见贾五狠狠地瞪着他,吓得一缩脖子,转身跑了。贾兰已经冻得浑身发抖,快哭不出来了。
  宝钗乱了方寸,连声说:“怎么办?怎么办呢,莺儿,你快去叫人吧!”
  莺儿放下篮子,转身跑去叫人。
  黛玉想了想说:“兰儿的舌头是冻上的,我们生堆火,把这铁仙鹤烤一下,等烤热了,他的舌头就分开了。”
  贾五心里一动,向着莺儿喊道:“莺儿,你去厨房,要一瓶烧酒,越辣的越好!”
  宝钗一听,忙说:“我这里有一瓶洋酒,你看行不行?”说着把篮子里的酒拿了出来。
  贾五接过来一看,是英国的威士忌,烈性酒。好家伙,两百年前的包装就这么漂亮。他掏出小刀子,撬开瓶塞儿,空气里泛起一阵酒香。
  贾五把酒沿着贾兰的舌头慢慢地倒了一圈又一圈儿。
  贾兰的舌头已经冻得麻木了,但是有几滴酒流进了他的喉咙,他不禁咳嗽起来。
  烈酒里含有大量的酒精,酒精的冰点比水低得多,而且和水可以按任何比例互溶。酒流过的地方,冰就软了,化了。倒了三四圈儿以后,贾兰的舌头就慢慢地从铁仙鹤上脱落下来。
  贾兰把舌头收回嘴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宝钗忙把贾兰抱在怀里说:“好孩子,不哭,不哭!”又转向贾五说道:“你好有办法呀,怎么想的?”
  贾五微微一笑,心想那还是去年跟老爸学的,他的汽车门冻死了,就是用二锅头酒化开的。
  黛玉看看宝玉,又看看宝钗,她发现宝钗看宝玉的眼光有了微妙的变化,一种平和的关心,不含男女之情的关心。她忽然觉得,宝姐姐好像不是自己的情敌了。
  贾政自从贾赦被抓起来以后,就一直称病在家。史家派人来悄悄告诉他,雍亲王正在调查他去山西做学政时候的贪污受贿事项,贾政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一害怕,倒真生起病来了。正在这时候,忽然管家赖大急急忙忙进来,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得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面南而立,口里说道:“特旨:贾赦交通外官,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念其已死,不复追究。所遗世袭一职,交与其弟贾政继承,钦此。”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
  贾政听了,又惊又喜又悲,想不到自己不但没有被当贪官抓起来,反而还落了个世袭将军。又仔细一想,自己被揪出来怕也是迟早的事儿,那时一捋到底,这个贾府就彻底垮台了。还不如自己就此引退,把世袭让给儿孙,或许能躲过这一劫也未可知。
  可是让给谁呢?宝玉不是自己的种,当然不能考虑。环儿成天鬼鬼祟祟的,怕也不是成器的人。不如叫兰儿袭了吧,虽然多隔了一辈儿,可是那个孩子是蛮有心的。
  想到这里,贾政就派人去叫李纨母子。谁知一见贾兰,他就吃了一惊。贾兰面色蜡黄,嘴肿得高高的,呜噜呜噜的,话也说不清楚。贾政忙问:“兰儿,你这是怎么了?”李纨流着眼泪说:“回老爷,他不知道得了个什么无名肿毒,舌头烂了好大一块,吃饭都费力,每天只靠喝粥吃奶过活。”
  原来那贾兰本是极其自负的人,自认为聪明绝顶,那天上了贾环的当,把舌头冻在了铁仙鹤上,他认为是自己的奇耻大辱,对谁也不肯讲。贾五、黛玉和宝钗都不是多嘴的人,贾环自己当然更不会讲,这事情也就是几个佣人知道,主子们竟是蒙在鼓里。
  贾政看着贾兰,叹了一口气。领了世袭以后要上殿谢恩的,兰儿这个样子怎么能见皇上呢?况且连话都说不清楚,万一说了什么囫囵话被皇上听错了,岂不是招祸么?兰儿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难道是天意不成?莫非环儿真的有这个福分?
  贾政派丫鬟送李纨母子回去,自己在灯下给皇上写了一份恳请的奏折,先谢谢皇上的恩典,再说自己因为兄长去世,悲哀过度,不能理事,怕亦不久于人世。自己的长子贾宝玉已全身心投入朝廷的改革变法,不宜令其俗物缠身,况且他也不谙家务。特请求皇上额外开恩,将世袭转赐于次子贾环。
  赵姨娘听贾政说要把世袭传给贾环,心中大喜,连忙派人通知乌思道,要雍亲王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成全贾环。四阿哥正处在夺权的关键时刻,依仗乌思道出主意的地方很多,也乐于以此示恩,就在康熙面前极力推荐贾环。荣国府的世袭三等将军,对康熙来说本是小事一桩,又觉得宝玉将来是辅佐老十四变法的大才,也不愿意他纠缠于家庭琐事之中,况且贾环年龄不大,想必也没有多少劣迹,就同意了。
  贾府内,王夫人和贾政吵了一夜,又听说凤姐的女儿巧姐儿病了,正在烦恼。凤姐和贾琏进来,给王夫人请了安,说道:“大夫讲巧姐儿一半是内热,一半是惊风,须先用一剂发散风痰药,还要用四神散才好,因病势来得不轻。如今的牛黄都是假的,要找真牛黄方用得。”
  王夫人道:“人参家里常有,这牛黄倒怕未必有,外头买去,只是要真的才好。”
  凤姐道:“等我打发人到姨太太那边去找找。他家蟠儿是向与那些西客们做买卖,或者有真的也未可知,我叫人去问问。”正说话间,众姊妹都过来了,坐了一会儿,各自才离去。
  凤姐回去煎了药给巧姐儿灌了下去,只听喀的一声,连药带痰都吐出来了。凤姐才略放了一点儿心。只见莺儿拿着一点儿的小红纸包走来说道:“二奶奶,牛黄有了。我们姑娘说了,叫二奶奶亲自把分量对准了呢。”凤姐答应着接过来,便叫平儿配齐了珍珠、冰片、朱砂,快熬起来。自己用戥子按方称了,搀在里面,等巧姐儿醒了好给她吃。
  正在这时,贾环掀帘进来说:“二姐姐,你们巧姐儿怎么了?妈叫我来瞧瞧她。”
  凤姐见了他母子更嫌,说:“好些了。你回去说,叫你们姨娘想着。”那贾环口里答应,只管各处瞧看,看了一会儿,便问凤姐儿道:“你这里听说有牛黄,不知牛黄是怎么个样儿,给我瞧瞧吧。”凤姐道:“你别在这里闹了,妞儿才好些,那牛黄都煎上了。”贾环听了,便去伸手拿那吊子瞧时,岂知措手不及,噗的一声,吊子倒了,火已泼灭了一半。
  凤姐急得火星直冒,骂道:“真哪一世的对头冤家!你何苦还来使促狭!从前你妈要想害我,如今又来害妞儿,我和你几辈子的仇呢!”正骂着,只见丫头来找贾环,凤姐道:“你去告诉赵姨娘,说她操心也太苦了,巧姐儿死定了,不用她惦着了!”
  贾环被骂急了,喊道:“我不过弄倒了药吊子,洒了一点子药,那丫头子又没就死了,值得她也骂我、你也骂我,赖我心坏,把我往死里糟踏。等着我明儿还要那小丫头子的命呢,看你们怎么着!”
  凤姐气得浑身哆嗦,说:“好你个小狗操的!竟然敢和我顶嘴!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
  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小红匆匆走来说:“二奶奶,宫里的夏公公又来了,叫环三爷马上到正堂去。”
  贾环昨晚听赵姨娘交代过,此时心中大喜,连忙向正堂跑去。凤姐惊疑不定,宫里的夏公公怎么来找环儿?忙叫平儿和小红去前面打听消息。
 
 
 
 
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五十四章 钗于奁内待时飞
 
  贾母病了,贾政病了,王夫人一气也病了。凤姐没了主意,也装病不出门了。只是赵姨娘带着邢夫人,“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颐指气使,作威作福。贾珍和薛蟠也过来出主意,凑热闹,一时搞得荣宁两府鸡飞狗跳。
  贾环袭了这个三等将军,就免不得要上殿面见皇上谢恩,又要去各个王公侯伯、通家世好去拜望。贾环哪里懂这些礼节,贾政又重病不能起床,赵姨娘忙派人去请乌思道,以舅老爷的身份带带贾环。乌思道此时已然由雍亲王保举了个五品文官,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大家都晓得他是雍亲王的智囊,也都奉承着他点儿。乌思道带着贾环洋洋得意地四处拜访,有时候不由得热情得过了头,虽然比贾环的官要小,却像嘱咐自己的儿子一样碎嘴唠叨。贾环刚开始还老实听着,到后来竟不耐烦起来。
  这天忽然听得大学士贾雨村的夫人死了,乌思道就准备了几样祭品,带着贾环来贾雨村府上吊唁。贾雨村现在官做大了,但是当年欠了荣国府的情分,而且自己现在还有短处捏在乌思道的手里,对他二人也是客气得很,祭过了灵堂,就请二人到书房上茶。
  乌思道和贾雨村二人寒暄着,贾环却东张西望地四下看。他这个书房的摆设和贾政的那个差不多,只是那个铜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荣国府有近百年的历史才积攒下来的古玩字画,他贾雨村发迹才六七年的工夫,看来真是捞钱的一把好手。那副对联龙飞凤舞的,不像是古迹,莫非是他自己写的?
  乌思道顺着贾环的目光望去,一幅宋人山水,两边贴着一副对联:“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乌思道学识渊博得很,但是也没有见过此联,不由得一愣,不禁问道:“贾大人,恕下官眼拙,此联出于何处呢?”
  贾雨村叹了一口气答道:“说来话长。当年我穷困潦倒之时,寄寓于苏州葫芦庙,多亏当地甄员外时常接济于我。那年中秋,甄员外邀我赏月,念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对天长叹,吟得此联。那甄员外之侍女娇杏闻言频频回首,真乃我风尘中之知己也。后来官场得意,向甄家求得此女,琴瑟和谐,不想今日竟先我而去。”说罢,又连叹数声,眼泪纵横。
  乌思道听了心中暗笑,这贾雨村真会做戏,都听说他在南城骡马市大街一带包了好几个妓女,金屋藏娇,他老婆是被活活气死的,居然现在还能哭得出来,于是也装得一本正经地说:“大人不必伤心,人之福祸,冥冥中自有定数,尊夫人福薄,早登仙境。大人春秋鼎盛,日后必有良缘可配。”
  贾环也插话说:“是啊,是啊,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就知道几个绝色的女子,大人可有兴趣一见?”
  贾雨村低下头去,神色黯然地说:“先妻慧眼识我于落魄之时,如今皇恩加身,她却撒手而去,我岂有续娶之意,'唯当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乌思道说:“大人情意真挚,令人钦佩。但夫妻一道,亦是人伦必有,姻缘亦是定数。大人不是表字叫'时飞'么,这副对联已然预见了大人的未来姻缘。”
  贾环恍然大悟,忙接话道:“是啊,是啊,'钗于奁内待时飞'这句已然说明前程自有玉叶金钗等待着大人的姻缘呢。”
  贾雨村听了笑而不答。
  这时,门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说:“禀告大人,雍王府的四贝勒前来祭奠,已经到了灵堂。”
  贾雨村听了,急忙起身去迎接弘历,乌思道和贾环紧跟在他的身后。
  弘历祭奠完毕,贾环忙抢上一步,给弘历请安。
  弘历一见是贾环,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也出息了,把荣国府那座金山拿到手了,借我几两银子花花如何?”
  贾环赔笑说:“贝勒见笑了,金山银山,您也不稀罕。不过只要有用得着我贾环的时候,只要您给个话儿。”
  弘历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地把贾环拉到一边,问道:“那这荣国府里的事情你都能做主么?”
  贾环把小鸡胸脯一挺,说:“当然!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弘历眼珠子一转,小声说:“我看你们府里林黛玉长得不错,你给我说个媒如何?”
  贾环知道黛玉是宝玉的心上人,自己又有点怕宝玉,就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林姐姐是汉人,不是满汉不通婚么?”
  弘历嘿嘿一笑,说:“我让她入满洲抬旗,谁敢说个不字?难道你在贾府做不了主么?别怕,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给你戳着。”
  弘历这一激,贾环急了,忙说:“我怎么做不了主?我当然做得了主。您就尽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说罢辞别了众人,就匆匆回贾府去了。
  看着贾环远去的背景,弘历不禁笑了起来:能这样最好。自己和黛玉身世的秘密实在是太大危险。可是黛玉又杀不得,否则福晋饶不了自己,而且那么漂亮的小妞,杀了也实在可惜。要能娶过来,封住了她的嘴,自己享了艳福,福晋也会高兴,能和她自己的女儿朝夕相见么。只怕父王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娶一个平民的女儿,自己要好好编一套说辞才行。
  贾环袭了爵位,当然不能再和赵姨娘一起住在西厢房了,要搬到贾赦的正房里去住。
  赵姨娘得意洋洋地指挥着奴仆们搬东西。探春笑嘻嘻地端详着挂着墙上的字画。
  邢夫人站在边上,心里酸溜溜的,这里原来是自己和贾赦住的房子,现在贾赦死了,自己为了营救他,把钱也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前些天兵部指挥孙绍祖托人来给迎春提亲,还说如果准了这门亲事,就送上五千两银子的聘礼,不如就把二丫头嫁给他算了?
  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王善保家的,几个有头有脸的婆子们都来奉承赵姨娘,大包小包的礼物一个劲儿地往上送,赵姨娘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薛姨妈和宝钗带着莺儿也拎了几样礼品来祝贺。赵姨娘一见,忙笑着迎了出来说:“哎哟,怎么敢劳驾姨妈老人家?宝丫头越长越漂亮啦!”
  薛姨妈笑着拉着赵姨娘的手,说:“嗨,都是至亲么,应该的,应该的!”
  宝钗给赵姨娘请了安,说:“多谢姨--”她忽然想起来,赵姨娘现在身份不同了。姨娘就是小老婆,怎么好再叫来叫去。想到这里,生生地把这个”娘”字咽了下去,改口说:“谢谢姨妈!”
  赵姨娘知道宝钗是管王夫人叫姨妈的,而对自己一贯是叫姨娘。现在一听宝钗管自己也叫姨妈,和王夫人的称呼一样了,不由得心花怒放,忙走过来,拍着宝钗的肩膀说:“真是好孩子,怪不得人人都夸你呢。以后姨妈好好疼疼你,一定帮你好好寻一门亲事。”
  宝钗脸上一红,走开去和探春说话。薛姨妈叫莺儿把礼品盒子打开,金银首饰,碧玉簪镯,珍珠项链,钻石戒指,看得赵姨娘眼睛都直了,死死地抱着那盒子,嘴上却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姐姐太客气了。”
  薛姨妈笑着拍拍赵姨娘的背,说:“妹妹,你就收下吧,以后我们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赵姨娘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姐姐,你就放心吧,从今以后,你的事儿就也是我的事儿了。”
  贾环晚上一回来,赵姨娘就得意地把收来的礼物拿给他看,特别指着那个珠宝盒子说:“这些东西都是你薛姨妈和宝姑娘送来的,看人家多会体贴人儿。我说了要给宝姑娘好好寻一门亲事,你在外面要是听到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也留点儿心。”
  贾环一听是宝钗送来的,就过来一件一件地看着,还不时地凑到鼻子尖上闻闻,一股淡淡的清香一直冲到心底。从小姐妹们就都不喜欢他,连丫头们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玩,只有宝姐姐见了他总是有说有笑的。想到这里,贾环心里一热,红着脸说:“娘,要不咱们把宝姐姐娶过来做媳妇吧?”
  赵姨娘听了一愣,说:“不行吧,那怎么行呢?她比你大三岁呢!”
  “那有什么不行,女大三,抱金砖!”贾环反驳说,“而且宝姐姐那么聪明的个人,以后也能帮你管家呢。”
  这下可说到赵姨娘心里去了。是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己管家才两天,闹得头都要大了,奴仆们编着方儿哄骗自己,敢情凤丫头这个角也不好唱呢,多亏了探春帮忙,才维持了下来。可是三丫头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不如把宝丫头娶过来帮自己,而且她那么尊重自己,家里又那么有钱。想到这里,她点点头,忙打发小丫头去请邢夫人为贾环提亲。
  邢夫人来到梨香院,把给贾环提亲的事情说了。薛姨妈沉默了半晌,犹豫地说:
  “这当然是件好事,可是我们丫头是个极有心的人,我先问问她和她哥哥,明天再给您回话如何?”
  送走了邢夫人,薛姨妈来到宝钗房里,对她说:“刚才大太太来,要给你提亲呢。”
  宝钗一听就红了脸,低头不语,心里暗想:她肯定是给宝玉提亲了。宝玉为人虽然也不错,可是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十四阿哥呀。唉,他是皇子,又是自己的世仇,自己肯定是不能嫁给他的。如果嫁了宝玉,以后还有机会时常见到他。想到这里,她越发难过起来。
  薛姨妈见宝钗不说话,就继续说:“虽是你姨妈说了,我还没有应准,说等你哥哥回来再定。你愿意不愿意呢?”说着拍拍宝钗的肩膀。
  宝钗猛然惊醒,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忙说:“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儿家的事情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做主的,再不然问哥哥,怎么问起我来?”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环哥儿,比你小三岁呢!”
  宝钗大吃一惊:怎么不是宝玉,是环哥儿?他无知无识,人长得又丑,而且比自己小那么多。要说不愿意吧,可是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满了,怎么收得回来呢?
  想到这里,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薛姨妈一见宝钗落泪,知道她心里不愿意,刚想说什么安慰她一下,只见门帘一掀,凤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说:“哟,宝妹妹,这么大了还跟姨妈撒娇啊?快别哭了!”
  宝钗忙擦掉眼泪,起身让座。薛姨妈把邢夫人替贾环求亲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凤姐。
  凤姐听了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环老三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那个操行!宝妹妹,别着急,我给你想个办法,管叫他狗咬尿泡空喜欢一场!”
  薛姨妈忧心忡忡地说:“可是环儿刚得了这个世袭,他们娘儿俩又都是小心眼儿,怎么才能推托得过去呢?”
  凤姐想了一下说:“赵姨娘那老东西最信神呀鬼呀算命呀什么的。我们把环儿的八字要来,找个算命先生,就说八字不合不就完了。”
  “那万一他们也找个算命先生,算得八字合了怎么办?”薛姨妈问。
  “我们先把他的八字要来,找个信得过的先生,选个不合的八字,就说是宝妹妹的。他们就是再找别人算也是一样。”凤姐说。
  “可是,宝丫头在这里过过生日,大家都知道日子的。”薛姨妈担心地说。
  “妈,那八字是年,月,日,时,各两个字。算命的时候,时辰是最重要的。”
  宝钗说,“他们只知道我的生日,不知道时辰的。”
  “对对对,”凤姐笑着说,“你们赶快去要环老三的八字,我叫旺儿去找个算命先生。”
 
 
 
 
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五十五章 黛玉提亲
 
  贾五一病就是好几天。他对这二百多年以前的感冒病毒几乎一点抵抗力也没有,浑身烧得烫人,到后来,简直迷迷糊糊的人事不知了。王太医看了只给开了个清热解毒的方子,嘱咐安心静养,不要被惊吓了。
  袭人面色憔悴地坐在床前,一见贾五睁开眼睛,高兴地叫道:“哎呀,你可醒过来了!”
  贾五挣扎着坐了起来,奇怪地问:“怎么,我睡了好久么?”
  “可不是,睡了三天了,林姑娘,宝姑娘都来看过你好多次了。要是老太太不病,肯定也会亲自来看你。”
  “怎么,老太太也病了?”
  “可不是,你病这几天,府里变化可大了。”袭人把贾赦死了,贾环袭了爵位,贾母、贾政和王夫人都病了,一件一件讲给贾五听。
  “二爷,那世袭本来应该是你的,老爷怎么非要给了环三爷,真是猪油蒙了心!”
  麝月正好走进来,愤愤不平地说。
  贾五对那个世袭倒不在意,他只想协助十四阿哥把变法搞成功,然后带着林妹妹回二十一世纪。但是那环儿气量狭窄,心术不正,怕以后贾府的日子好过不了啦。他叹了一口气说:“麝月,你陪我去外面过过风,这里好气闷。”
  麝月扶着贾五穿好衣服,又裹好大氅,两人走出门外。袭人追了上来叮嘱道:“溜达几步就赶快回来,别累着了!”
  下午的冬日暖暖的,晒得人懒洋洋的。
  “二爷,去林妹妹那里吧?”麝月说。
  贾五点点头,摇摇晃晃地向潇湘馆走去,麝月搀着他的胳膊。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墙外一阵鼓乐声。他奇怪地问:“什么人在这里吹吹打打的?像娶媳妇似的。”
  “哼!”麝月撇撇嘴说,“还不是环儿,摆那个臭排场!”
  贾五一指假山上的凉亭,说:“我们上去看看。”
  二人上了凉亭,只见墙外,一队仆从吹吹打打,前呼后拥,贾环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活现地走在中间。
  贾五忍不住笑了,说道:“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正经了?”
  “呸!正经个屁!”麝月啐了一口说,“他一肚子坏水,原来和他吵过嘴的姐妹们都倒了霉。他还想娶宝姑娘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哦?他想娶宝姐姐?”贾五奇怪地问。
  麝月刚要说什么,只见墙外的胡同里忽然窜出一队小乞丐,往贾环队伍边上一站,就开始唱:
  贾环贾环多威武,放个响屁如擂鼓,一屁崩倒了太行山,一屁崩开了保定府,三千人马来看屁,一屁崩走了二千五,还剩五百没崩跑,全是你们家的二大嫂。
  贾五和麝月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贾环的随从们忍不住也都露出了微笑。贾环大怒,骂道:“肯定是王熙凤那个贱女人雇来的小叫化子,打!给我狠狠地打!”
  仆人们吆喝着冲了过去,小孩子们一哄而散。
  贾环气鼓鼓地进了家门,只见赵姨娘和邢夫人、乌思道正在堂上说话。他急忙走上前去,给邢夫人施了个礼,说:“大伯娘,宝姐姐那件事儿……”
  “唉,”邢夫人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们俩的命不合呀!”说着把写着两个八字的红纸递给了贾环。
  “会不会是她们不愿意呢?”赵姨娘怀疑地问,“欺负咱们娘们不懂算命,编了套说法来骗咱们?”
  “不会,确实是命不合。”乌思道摇头晃脑地说,“这排八字,我也算是个行家了。环儿是土命,宝钗是木命,木克土。这门亲事做不得。”
  贾环仔细看着宝钗的八字,是卯时生人,木命。他不禁怀疑起来,自己好像听薛蟠讲过宝钗是酉时生的,金命,所以才戴个金项圈。肯定是她不愿意,才换了个时辰来搪塞自己。想到这里,他心中大怒,不肯嫁给我?以后非让你嫁个丑老头子不可。可是他脸上却做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那就算了吧,人不能与命争不是?”
  乌思道笑着说:“就是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对了,那弘历贝勒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贾环听了,忙向邢夫人笑道:“大伯娘,这事您可得帮忙。”说着把弘历想娶黛玉的事情说了一遍。
  自从贾赦死了以后,邢夫人一直在盘算怎样能攀上个硬靠山。现在一听有机会讨好弘历,乐得不得了,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她父母不在了,老太太又病得厉害,眼下有这么好的姻缘,我这当大舅母的一定要给她做主,才能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小姑子。我早就说黛玉那孩子有福相,看,这回要嫁到王府去了不是!”
  麝月搀着贾五,进了潇湘馆的院门,正碰见雪雁拿着个药吊子往外走。雪雁一见他俩,忙过来扶住贾五,说:“哎呀,二爷,怎么病还没好利索就出来了。”接着又高声叫道:“姑娘,紫鹃姐姐,宝二爷来啦!”
  黛玉一听,急忙扔下手里的诗稿迎了出来,见到贾五那摇摇摆摆的样子,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嘴里不住地埋怨道:“看你,病还没大好,就到处乱跑,天气这么冷。”
  贾五进了屋子,笑嘻嘻地说:“没有乱跑啊,就是来看看妹妹。”
  紫鹃笑着端着个炭盆走过来,说:“二爷啊,你总算好了,可把我们姑娘给急坏了。”
  黛玉瞪了紫鹃一眼说:“就是你多嘴!还不快去倒茶!”
  紫鹃向着贾五做了个鬼脸,出去倒茶。
  贾五对麝月说:“我在林姑娘这儿坐会儿,你先回去吧。”
  今天是发月钱的日子,麝月早就担心,不知道赵姨娘当家以后,会不会减自己的月钱。听贾五这么一讲,嘴里说道:“那我一会儿来接你。”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贾五呆呆地看着黛玉,心疼地说:“妹妹,你瘦了。”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看你自己,病得那个样子,还惦记着别人。”
  贾五笑着说:“没有惦记别人啊,只是惦记着妹妹。”
  黛玉脸一红说:“那我谢谢你惦记了。”
  紫鹃端着茶走进来,“扑哧”一笑,说:“看你们两个,真是相敬如宾了。”
  黛玉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连忙说:“死丫头,你乱说什么!”
  这时,只听得雪雁在门外大声说:“大太太好,请里面坐。”
  贾五平时最烦和邢夫人打交道,就站起身来说:“妹妹,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黛玉点点头。贾五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邢夫人满面春风地走进来,黛玉忙起身请安,邢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说道:“嗯,好丫头,越长越漂亮了。”
  黛玉不好意思地挣脱了手,说:“大舅母请坐!”说着从紫鹃手里拿过茶壶,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邢夫人。
  邢夫人接过茶杯,四周打量着,说:“哎呀,这帘子也旧了,屏风也快掉漆了,都是凤丫头当家,就知道自己捞钱,可委屈园子里的姐妹们了。现在我和环儿他娘来管这个家了,你要是缺什么,就尽管跟我说好了。”
  黛玉笑了笑说:“多谢舅母费心,我这里其实也挺好的了。”
  邢夫人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说:“听说前些时候晴雯死了,你当了自己的首饰,托人把她的棺木送回苏州,真是有情有义的主子。可是晴雯是咱们贾府的奴才,应该由公家出这份钱才是。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你赶快把那首饰赎回来吧。”
  “晴雯?”黛玉这才想起来,是自己当了首饰,把化身为晴雯的五儿的棺材送回了苏州,她叹了一口气说:“谢谢舅母,其实那首饰我也是用不着的。”
  邢夫人强行把那叠银票子塞在黛玉手里,说道:“当年你娘没有出嫁的时候,我们两个是最好的,现在她走了,我不疼你,还有谁疼你呢?”说着就拿出手帕擦眼泪。
  黛玉陪着邢夫人掉了一阵子眼泪。邢夫人又抓起她的手,说道:“你娘死了以后,我经常和你死去的大舅说,一定要给你寻一个好人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给你留心着,现在总算好啦,雍王府的弘历贝勒托人来提亲了。”
  “提亲?弘历?”黛玉心里一惊,脸色马上变了。
  “我知道你是个心气极高的孩子,”邢夫人接着说,“金子还得金子配么,那弘历贝勒,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财有财,要势有势,你这嫁过去,就一辈子不用愁了。”她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听说皇上也特别喜欢弘历,说不定以后你还能有皇后的分呢。”
  黛玉低着头,一声不吭。
  邢夫人笑着说:“呵呵,害羞了不是?咱们大家闺秀就是这样么。你别发愁,嫁妆的事都有我呢,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说罢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黛玉又羞又气,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紫鹃走过来扶住她,问道:“姑娘,你愿意不愿意嫁进雍王府啊?”
  黛玉擦了一把眼泪答道:“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心么?我死也不去雍王府!”
  紫鹃笑着说:“有你这句话就好说。那我赶快把宝二爷请回来吧?”
  黛玉含着羞,微微点了点头。
  贾五从潇湘馆出来,没走几步,就觉得心跳气喘,这场感冒,居然把自己弄得这么虚弱了。他摇了摇头,在竹林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头皮一跳一跳地疼,贾五闭上眼睛:红楼梦,红楼梦,一切都像是个梦。屈指一算,自己在大观园里已经混了将近一年了,还有个机会要提前两百年试行变法,使中国远远走在日本前面,实行资本主义化。那么以后的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八国联军进北京,日本侵华,就统统都不会发生,中国人民也就能免去了许多灾难。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热血沸腾。可是,历史难道真的能改变么?自己也姓贾,没准就是这个贾府的后裔。如果改变了历史,别搞不好自己的父母那一支系出了什么变化,凑不到一起去,那么自己会不会也就消失掉了?
  虽然像是个梦,可是自己对林妹妹的感情却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想到这里,贾五开始害怕起来,怕这真的是个梦,自己一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一辈子为林妹妹害相思了。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西方的天空出现了火一样的晚霞。“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贾五叹了一口气,这贾府一交给贾环当家,他小肚鸡肠,坏心眼又多,怕大观园也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忽然听得远处有人小声叫道:“宝玉!”
  贾五抬头一看,一个黑大汉,笑嘻嘻地站在院墙上,正是甘凤池。
  贾五忙站起身来笑着说:“甘大哥,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好啊?”
  甘凤池跳下高墙,三步两步地蹿到贾五面前,上下打量着:“你小子这武功是怎么练的,怎么倒成了个病秧子了呢?”
  贾五苦笑一下说:“别提了,就是个感冒,居然把我弄得这么惨。”
  “不要紧,”甘凤池笑着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说,“这是我的祖传秘方,专治风寒,你回去就着烧酒服下,保险管用。”
  贾五道了谢,把药丸收好,又问:“甘大哥,您找我有事么?”
  “本来是没什么事儿,”甘凤池在山石上坐下,“我来北京找小师妹,也就是四娘,听人说贾环那小子袭了荣国府,就找了一帮小叫化子去骂他,给你出口气。”
  贾五想起那群小乞丐们对着贾环唱儿歌的情景,不由得也笑了。
  “看着小叫化子们骂完了贾环,我就去找后海那家酒馆喝酒,”甘凤池接着说,“刚刚走到甘水桥那里,就听得有厮打的声音,我过去一看,是一群蒙面人在围攻一个军官。那军官浑身是血,看看就要支撑不住了。我老甘平生最恨的就是以多欺少,就过去把那帮蒙面人打跑了。那军官把这个交给了我,说了一声:这是青海来的紧急公文,一定要亲自交给皇上,就咽了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贾五。贾五一看信封是打开的,就笑着说:“您已经看过了么?里面说的是什么?”
  甘凤池也笑道:“当然,有什么是我老甘不敢看的。不过,这个我看了也吓了一跳,那四阿哥勾结年羹尧,假冒阿布坦的军队,杀了王子腾和两万官兵,还要谋害十四阿哥,这人心地好毒。要是他当了皇上,老百姓可有苦头吃了。”
  贾五打开信封看着,不由得也心惊肉跳,好险,幸亏十四阿哥躲过了这一劫。
  甘凤池站了起来说:“我是懒得见那皇帝老头,再说,这信封已经拆开了,怕他也会起疑心,反而不好。你和那康熙挺熟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好了。我么,呵呵,馋虫上来了,又该喝酒去了。”说着,转身跳上高墙,消失在暮色中。
  贾五心中暗暗感激甘凤池,康熙一直不相信四阿哥会有这么恶毒凶狠,自己只要把这份报告交给他,那四阿哥的假面具就被揭穿了,十四阿哥就可以顺利接皇位,变法也就成功一大半了。事不宜迟,现在趁着宫门还没有下钥匙,赶快去找贾妃,让她马上交给康熙。
  想到这里,看到小红远远地走了过来,贾五就高声喊道:“小红,你去叫茗烟马上给我把马备好!”
  小红答应着跑了。贾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刚要走,只见紫鹃满面焦虑地跑了过来说:“二爷,不好了,您快去看看林姑娘吧!”
  贾五吃了一惊,忙问:“怎么?林妹妹怎么了?”
  紫鹃气喘吁吁地说:“大太太要做主把林姑娘嫁给雍王府的弘历贝勒,林姑娘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弘历?”贾五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又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贾五跟着紫鹃刚要走,远远传来一阵鼓声。“暮鼓晨钟”,皇宫就要下钥匙了,再一耽误今天就进不了宫了。可是看到紫鹃那殷切的目光,又想想林妹妹泪流满面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先去看林妹妹吧,明天再进宫也是一样。
  谁知道这一天的耽误,竟影响了几百年的中国历史。
 
 
 
 
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10-15
第五十六章 先下手为强
 
  贾五跟着紫鹃进了屋子,只见黛玉坐在床沿上不停地落泪。贾五忙走过去,在黛玉身边坐下,安慰说:“好妹妹,别哭了。”
  黛玉一见贾五进来,更是觉得委屈得不得了,转过脸去,抽抽泣泣地只哭得有出气没有入气了。
  贾五向紫鹃使个眼色,紫鹃知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贾五往黛玉身边凑了凑,拉起她的手问道:“好妹妹,你哭什么呢?”
  黛玉用力把他的手甩开,说:“你装什么糊涂,也来取笑我!”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贾五又把黛玉的手拉起来说道:“好妹妹,只要你不愿意嫁到雍王府去,我们就有办法。”
  黛玉轻轻地把他的手推开道:“我当然不愿意去,你有什么办法呢?”
  贾五第三次拉起黛玉的手,黛玉略微挣扎了一下,也就由他握着。贾五附在黛玉耳边说:“我明天一早进宫去见娘娘,让她做主,把你嫁给我,不就得了?”
  黛玉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虽然乐意,但还是说:“呸!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呢。”
  贾五把黛玉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认真地说道:“妹妹,我这可是说真的,夜长梦多,要是弘历那小子先找上皇上,要皇上给他主婚娶你,这麻烦可就大了。如果你愿意,我明天就请娘娘跟皇上说,给我俩主婚。只要皇上开了口,那弘历的主意不就落空了么?”
  黛玉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贾五有点着急地说:“好妹妹,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啊,我们一定得抢在弘历前面啊!”
  黛玉被逼无奈,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贾五笑着说:“妹妹,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我明天就进宫。”
  黛玉拉开抽屉,拿出纸笔墨砚。贾五站起来,给她研墨。黛玉想了一下,把纸铺平,用笔舔了一下墨,一笔一画地写起自己的生辰八字来。火红的烛光映在黛玉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贾五不由得看呆了。
  黛玉看着贾五那呆呆的样子,不禁又不好意思起来。她用笔杆轻轻捅了贾五一下,说:“宝玉,可是现在十四阿哥不在京城,娘娘说话能有雍亲王管用么?万一要是皇上向着弘历……”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这个,--天无绝人之路么,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贾五挠了挠脑袋说,“那……那我们就逃!”
  “逃?你是说私--”黛玉几乎把”私奔”两个字说出口,只羞得自己忙用手把脸蒙住。
  贾五笑了笑,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么!天地这么大,还没有我们两个的容身之处?不过,出了这个贾府,怕你要吃好多苦呢。”
  “我不怕,”黛玉抬起头来说,“这贾府就像个大牢笼,虽然吃穿不缺,可是一点自由也没有。宝玉,你知道,金钏儿死之前,她告诉我,她是准备和她表哥逃走的。我当时好佩服她,能有那么大的勇气。谁知道她……”黛玉说着又落下泪来。
  贾五把牙齿咬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弘历,是他杀了金钏儿。等到变法成功以后,我一定饶不了他!”
  “对了,你还要帮助十四阿哥他们搞变法呢,怎么能一走了之呢?”黛玉擦了一把眼泪。
  “这个……”贾五有点犹豫了,是啊,变法是有关中国未来命运的大事,现在又正在节骨眼儿上,自己怎么好跑了呢?可是看看黛玉那盼望的目光,唉,历史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呢?就是自己掺和进去,成功率又有多少呢?而且一路的血雨腥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如果自己能和林妹妹一起,找个山林隐居起来,岂不是神仙不如的日子?这时候,贾五才感觉出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八个字有千钧之重。
  看着贾五为难的神色,黛玉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们男人啊,总是逃不脱功名二字。”
  “哪里,哪里,”贾五解嘲地一笑说,“我早就想好了,如果皇上偏向弘历,我俩就远走高飞。”
  “好啊!你们两个要私奔!”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黛玉和贾五大吃一惊,忙抬头望去,原来是紫鹃,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黛玉羞得伏在桌子上,贾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好姐姐,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紫鹃看看贾五又看看黛玉,一扬头说:“我不放心我们姑娘,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这只是以防万一的,”贾五笑着说,“八成我们根本用不着走。”
  “有备无患么,”紫鹃沉思地说,“我先把姑娘的衣服首饰收拾一些,还得准备点银子。对了,大太太送来的银票呢?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当天晚上,贾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琢磨着明天怎么和贾妃说要求皇上给自己和黛玉主婚。一直快到五更天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贾五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了。他把头使劲往被子里缩缩,想再睡一会儿,可是谈话声偏偏要往耳朵里钻。只听得小红说:“薛姨妈派莺儿过来,说想请太太和宝玉进宫去见娘娘,给薛大爷说个情。”麝月奇怪地问:“那薛大傻子又惹上什么祸了?还要惊动娘娘?”小红冷笑一声道:“甭提了,他那年为抢香菱,打死了人,花了几两银子就没事了。现在越发无法无天了,居然又为了捧戏子,把大学士贾雨村的小舅子打死了。那贾雨村现在正走红,官府当然要巴结他,已经把薛大爷打到死牢里去了。薛姨妈慌了手脚,王家现在又败了,只能托咱们娘娘了。”
  听到这里,贾五猛然想了起来,自己还要见娘娘呢,一是要她求皇上给自己和黛玉主婚,二是那封信,想到这里,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外跑。袭人拦住他问:“你到哪里去?太太说要你和她一起进宫呢。”
  贾五从枕头下面翻出信封,放进怀里,说:“我现在就去宫里,你让太太去娘娘那里找我好了。”说着就跑了出去。袭人忙追了出来,喊道:“等着,天气冷,穿上这件大毛的衣服吧。小红,你叫茗烟赶快去给二爷备马。”
  四阿哥三更天才从西山打猎回来,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丫鬟叫醒:“王爷,乌师爷说有要事求见。”
  四阿哥看看天还没亮,有点不高兴,但是一想乌思道是个精细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扰了自己的好梦,他伸了个懒腰说:“叫他进来吧。”
  乌思道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说道:“王爷,坏了,十四阿哥的信已经送进城了。”
  四阿哥一听,睡意全消了。要是皇上见了老十四的报告,知道自己勾结年羹尧,谋害了王子腾和两万官兵,自己别说继承皇位没希望,怕连小命都没有了。想到这里,他一把抓住乌思道说:“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为了阻截十四阿哥的信使,乌思道在京城外设了三道关卡:第一道在定县,第二道在高碑店,第三道在丰台。十四阿哥派来的前三个信使都是在定县就被截住了。谁知道这第四个信使武功高强,竟然连闯了三道关,一直跑到北京城里的后海边上才被乌思道追上。
  “我们本来都要抓住他了,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黑大汉,把他救走了。”乌思道懊恼地说,“我怕那黑汉子闯进宫去找皇上,就布置了府里的高手守卫在筒子河周围,那黑汉子还一直没露面,我赶快来跟您说一声。”
  四阿哥听说十四阿哥的信还没有到皇上手里,长出了一口气,拍拍乌思道的肩膀,说:“好,我马上去宫里,你们继续寻找那黑汉子吧。”
  四阿哥穿好衣服,骑马向紫禁城飞驰而去。到了东华门,只见弘历在路边垂手侍立。四阿哥一笑说:“好孩子,这么早就起来啦,有出息。”弘历忙过来请安,又说:“父王,乌师爷都跟您把那黑汉子的事说了吧?我刚才听秦六说贾宝玉进宫了,会不会也跟这事有关呢?”
  四阿哥听了一愣,心想:“贾宝玉?他这时候来干什么?莫非那信落到他的手里了?”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哎,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想到这里,他附在弘历耳边小声说:“你马上回府一趟,我小书房紫檀柜最上层的小抽屉里有个蓝信封,你把它拿来,去皇上那里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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