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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诗经《卫风。硕人》里的第二章,这段描述美人姿容的文句,千百年来一直备受推崇,甚至被文坛赞封为“美人图”,足见其描述丽人姿容之细腻生动。
身为一名女子,能被以这样的绝句形容,自然是艳冠群芳,光荣之至。
然而,万一这样令人摒住气息的绝艳,配在一名男子身上,那可就又是另当别论。
基本上言之,一个男人生得比女子还美丽,究竟是福是祸,谁也不敢妄下论断。
不过,以身为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的亲朋好友立场而言,有亲友如此,绝非美事一桩。
至少对这厢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手肘在椅靠,侧头托腮的上官展云而言,拥有像眼前这个程步云这样漂亮的表弟,绝非好事——因为说他漂亮会被揍得很惨!
他左颊上这一包尚隐隐作痛的瘀包,就是前天一不小心没管好自己的舌头,溜口说步云这小子好漂亮所得到的惨痛教训。
啧!明明就生得比女人还美艳漂亮数倍,还怕人家说他漂亮,根本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毫无建设性可言的虚伪愚行嘛!
若是一名女子,成天被人衷心的称赞漂亮的话,不乐歪了才怪,这个小子居然这般不知惜福,还揍人,真是无法无天,目无兄长!
不过这些话,上官展云只敢骂在心里自己暗爽,省得好端端的又招来血光之灾,那才真冤毙了呢!
“堂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程步云美目一挑,平静无波的花颜上,堆蓄着一丝隐隐若现的愠怒。
嘿!连声音都如黄莺出谷般悦耳,还具有催眠之效,无怪乎“红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多的是偷偷恋慕他,为他神魂颠倒的蠢男人。
那票死心塌地的“东方长老迷”,真个把这位住在“扬州水榭”的漂亮男子当梦中情人来迷恋,直把他比做名花芍药,甚至还为他写了一首咏“芍药美人”诗加以赞叹呢!
千叶扬州种,春深霸众芳;无言比君子,窈窕有温香。
唉!真个是“人生自是有‘花’痴”。
上官展云不禁为那一票不折不扣的“花痴”暗暗悲悼,可怜哪!
“展云,你听到没?”当他以出奇细柔的音调,改唤他的名字;温和迷人的芙蓉面上,悄悄浮现刺刺的硫磺味时,俨然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所以,上官展云不敢再怠慢轻忽,敛起闲散的心态,正色的重复程步云方才的报告:“都听到了,你的意思是说,根据你的情报资料显示,台湾分舵那边似乎出了问题,没能有效压制人员地区的黑道势力,以致于让当地有名的大帮派‘天地盟’,不把红门的游戏规则放在眼里,明目张胆的介入台湾今年年底的县市长选举,从中赚取暴利、大发横财;而且台湾分舵那边非但没有采取制止处决的行动,甚至没有上报给负责东亚地区分舵外务情报的‘东方长老’你,所以你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想秘密到台湾去一探究竟是不是?”
一般而言,在“红门”最高权力中心的“四堂”中,负责红门门人内部纪律和秩序的是“玄武堂”;但是当红门门人有“私通外人”之嫌时,其执行和裁决的权责便转移到“青龙堂”来。
现在发生在台湾的黑道介入政治选举一案,正因为有黑道这个“外力”介入,所以已不是单纯的红门内部纪律问题,因此权责便理所当然的由负责“内务”的“玄武堂”转移到执掌“外务”的“青龙堂”这边了。以这点言之,“玄武堂”就好像是“内政部”,而“青龙堂”则是“外交部”。
“堂主不同意?”程步云又回复花儿般的娇柔,不复见火硝味。
虽然他是出身四大世族之首的程氏一族,住的宫殿也是“四院”之首的宫殿群“朱雀院”;但在红门这个纪律森严、阶级分明的“帮会”体系中,他却是属于“青龙堂”旗下的“四方长老”之一的“东方长老”,也就是青龙堂主上官展云的下属。
所以在私情上,他和上官展云是兼有亲戚关系与世交之谊的表兄弟没错;但是于公,他是下属,上官展云是堂主,因此他还是得敬上官展云三分。
上官展云也知道这点,所以想“欺负”一下这个貌似女子,心绝对百分之百是男人的漂亮表弟时,总是会聪明的选在处理公事时,来个“假公济私”。
虽有“堂主”这张王牌护身,但“老虎嘴边拔毛”的死亡游戏还是别玩太多次比较好,否则稍有闪失,一个失算,就会惨遭不测,他左颊这个“随身包”就是亲历之鉴。
“我当然没意见。不过,我听说‘唐邦’那边最近似乎也有一个‘盖世太保’的成员前往台湾巡视,那个人偏又是你的死对头,所以你——”
“是孟擎海还是慕容深雪?”程步云那足令桃羞杏让的花容,在道出这两个名字时,又散发出紧逼燃点的温度。
在和红门同为幕后世界龙头的“唐邦”中,称得上是程步云的“死对头”的,就只有皆名列“盖世太保”的孟擎海和慕容深雪。
上官展云连忙洒水灭火的澄清,“是孟擎海!”
他知道程步云这个漂亮表弟对慕容深雪的厌恶更甚于孟擎海,所以赶快抬出第二厌恶来撇清关系,绝对有降火之效。
果然没错,濒临燃点的高温已回降至室温,暂时无祝融造访之虞。上官展云暗自庆幸。
“我明白了,我自有主张。”程步云轻拂被顽皮好色的夏风所吹散的凌乱发丝,那纤指轻弄间,又流泄出无限的娇媚。
上官展云险些又忘情的赞叹:“你真的好漂亮!”
万一真说溜嘴,准又是一个不打折扣的“超级随身包”,险哉!
程步云拂着香袖逸步飘去之际,又回眸问:“要不要我问候嫂子?”
“不必多事!”上官展云闻言,瞬间转乐为怒,斩钉截铁的断然回绝。
那个该死的小女人,居然敢未经他允许就擅自跑回娘家去,身为堂堂一个大男人,岂有先屈膝示弱的道理?
程步云自知多言无益,便悄悄的自行消失。
虽然上官展云那么说,但他这趟到台湾,还是会抽空到丁家去探望一下他亲爱的表嫂董纤纤。
丁家是位于台中县太平市辖区,峰峦叠翠的一处山谷谷底的古老大家族。
由于太平市是多山的市镇,丁家坐落的这座山谷和其他谷地一样,交通不便,除了公路局每天早上九点和下午四点各有一班客运车往返谷底外,其余时间便得靠自家交通工具,而且从梨山到这个谷地,单程车程便要耗去两个小时,沿途又都是崎岖蜿蜒的山路,出入相当耗时。
因此让这山谷与丁家不受文明进步与时代变化的影响,得以保有其原始古朴的风貌和生活方式。
本来丁家都一直与世隔绝的在这个山谷中,过着属于它自己的生活,几乎和外界没有什么往来,加上这个地方人烟罕至,住户除了丁家也只有零零稀稀几户,所以丁家就像座落于山谷中的每户人家一样,与世无争、安静淡雅。
直到近几十年来,第五代和第六代当家后,丁氏一族才渐渐为世人所知晓,因为第五代经营了一个观光胜地——丁氏大观园。
“丁氏大观园”是丁家的祖先仿曹雪芹的旷世名着“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所建造的园林,园中一景一物都经过相当的考据,几乎和小说中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第五代的当家夫妇丁宁和唐荣为了经济的因素,而将这个本来属于丁家私人的园林加以开发,并对外开放,以赚取观光收入,维持生计。
岚影湖光、水天一色的“丁氏大观园”就像国内西湖度假村、菲律宾的老渥、印尼的答里岛一样,是个设备完善的度假天堂,所以游客络绎不绝,尤其遇有连续假期或寒暑假,更得事先预定饭店房间,否则便会一床难求。
“丁氏大观园”之所以有名,不仅是因为它风光旖旎、碧水萦回,还有几个独具的特色为世人所津津乐道,增加了它的知名度。
其一是——丁氏大观园里的服务生与工作人员一律都是穿着古装,而且是以唐朝服饰为主,连头饰、发型都是唐朝妆扮。古园加上古装人儿,更让游客们有种走入时光隧道、重返古代世界的乐趣,因此格外引人入胜。
其二是——丁家古宅主要有二文府,这个丁氏大观园便是建在二府中间地带的园林。这二府虽亦是中国传统古宅,但并非仿“红楼梦”中的“荣、宁”二府所建,乃因第五代当家夫妇叫丁宁与唐荣,所以外人便以“荣、宁”二府来戏称丁家这二府。
其三是——丁家的“荣府”只住女人,可说是个“女儿国”;而“宁府”只住男人,是个“男人国”。两府的男女老幼通常都在两府间的“大观园”举办各种家庭聚会。而且,丁家的人一直到第五代的爷奶辈、第六代的父母辈大多还穿着古装,连最年轻的第七代孙子辈中也有不少人喜欢身着古装,过着古朴的生活。最有意思的是,他们的称呼都尚留有古味,管叫父母为“爹”啊、“娘”啊之类的。
其四是——丁宁和唐荣这对老夫妇曾经收养了许多的孙子孙女,而使得原本就人丁众多的丁家更为人气旺盛。在这群众多的孙子孙女中,最为世人津津乐道的是“荣府”中,被称为“十二金钗”的十二位花样年华的少女。
这“十二金钗”中,除了其中两位有丁家血脉外,其他十个都是丁宁和唐荣收养的孤儿。由于他们都未入丁姓,所以外人便谣传丁家之所以不让这些养孙女入丁姓,是因为把她们当成“童养媳”看待,至于真相为何,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异于一般人家的丁氏传奇,让“丁氏大观园”增添了许多吸引游客到访的题材,使得丁氏大观园自对外开放经营以来,中外游客逐年增多,纷至沓来。
既然有可观的观光收入,那么丁家应该很有钱?
如果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正好相反!
丁家虽有为数可观的观光收入,但光是年年暴增的土地增值税及各种税赋,还有“荣、宁”二府和大观园每年的维修花费、古装置装费、管销费用;以及没有金钱观念的丁家二老欠下的庞大债务,加上丁家又生养众多;这加加总总之后的开销简直是吓活死人的天文数字。
相较之下,可怜的观光收入根本入不敷出。
所以丁家在外人眼里看来是风风光光,既拥有占地面积广大的古宅、穿着光鲜亮丽,又有可观的观光收入,但实际上却苦哈哈的,穷得连穷鬼路过都会逃之夭夭。
若非丁家的“荣、宁”二府各有一名当家第六代的理财大师掌管财政大权,扛起运筹帷幄、维持家计之责,丁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早就流落街头当乞丐去了。
咱们就先来说说以“十二金钗”闻名遐迩的“荣府”吧!
“荣府”里有个“醉月湖”,湖中有一座水岛名叫“紫菱洲”,岛上除了水木清华的景致外,建有一四合院式的宅邸。
湖畔绿柳荫下,此刻正坐着丁奶奶唐荣和“宁府”现任当家,人称“凤姐”的丁盼云。
丁奶奶唐荣凝视着四合院入口的月洞门上头那首嵌字诗——* 长叹。
她口中所说的四个丫头,是指那首嵌字诗上所嵌的四个名字的主人——盈盈、纤纤、楚楚和翩翩。
这四个丫头都是她的宝贝孙女儿,同时也是“十二金钗”中,有名的“元、迎、探、惜”四姊妹。
老大“元春”是任盈盈、老二“迎春”是董纤纤、老三“探春”是应楚楚、老么“惜春”是何翩翩。
她们四人因为同一天被丁家收养,年龄又相仿,所以丁老奶奶唐荣便让她们四人住在这“紫菱洲”上的四合院,从小密切相处的情谊,让她们四姊妹间的感情格外融洽。
“不会吧!楚楚一放暑假就参加救国团的海外团到欧洲去玩了,翩翩则早在半年前就当交换学生到美国去留学,至今未归,所以这两个丫头应该烦不到娘才是。”“凤姐”丁盼云是丁老奶奶唐荣年近四十才生的最小女儿,所以丁盼云和其他兄姊有一段的年龄差距,现年才二十多岁,和六十多岁的唐荣坐在一起,虽是母女,却反而较像祖孙。
但是“凤姐”丁盼云年龄虽和晚辈的孙子辈们相仿,却非常的精明干练,更有超龄的成熟世故,所以才能把“荣府”治理得妥妥当当。
“我担心的不是楚楚和翩翩!”反正她们两人现在身在国外,就算惹事倒楣的也是那些外国佬,祸不至及她老婆子身上,所以不关她老婆子的事。
“那就是盈盈和纤纤!”“凤姐”丁盼云变得较为积极,“纤纤那丫头娘就甭担心了,她不过是和老公闹个小别扭,回娘家来小住个几天,过一些时日就没事了,不碍事的,娘正好趁机叙叙祖孙情,一举数得啊!”
一住一个多月还能叫“小住几天”?丁老奶奶懒懒地瞟了一副“钱坑嫂”样儿的小女儿一眼,对这个精明能干的小女儿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可清楚得很哪!
对“凤姐”来说,纤纤住在丁家的“贡献度”远超过“消耗度”,所以她还巴不得纤纤就一直住在娘家,别回夫家去了呢!
“我是不担心纤纤,那丫头性情温和,应该不会和夫家有什么磨擦,这回八成是她那个夫君太忙,她才趁机偷闲回来娘家住一阵子的。”丁老奶奶只能这么想,否则她老婆子会更头大。反正真有什么事,等发生了再说。若想从纤纤那个口风超紧的丫头口中套出话来,根本是自找气受。
“对嘛!对嘛!所以纤纤的事娘就不必担心了。”“凤姐”最爱听这句话。
“说来说去,我还是最挂心盈盈那个丫头。”
“盈盈那丫头是最该担心没错,她这个暑假的暑修如果再没过,又要多花费一笔额外的学费开销,的确是大事一桩!”“凤姐”不愧是“钱坑嫂”,金钱挂帅的本性表露无遗。
丁老奶奶懒得理她,转向月洞门上那首嵌字诗,看着望着心中又暗叹数声。
这首嵌字诗是她老婆子当年以四个宝贝孙女的名字嵌入字里行间所作的诗,希望这四个娃儿能如诗所言,个个如花似玉,美若天仙。
如今这四个娃儿是都长得人模人样不算差,但是却一个比一个令她老婆子头大,别的不说,光是念书这档事就够她老婆子伤透脑筋了。
照理说,四个娃儿是同一年考进同一所大学,现在应该都在过大二暑假才对,实则不然。
大丫头盈盈虽号称大二升大三,却每个学期都险些被一踢出校门;二丫头纤纤更是个叛徒,早在一年级暑假便休学,闪电结婚、远嫁夫家去也;三丫头楚楚虽文武全才,偏成天惹是生非,好像专门生下来踢馆的;四丫头翩翩总算最像个读书人,却像过头而成天抱着教科书猛啃,半年前还自告奋勇的当了一学期的交换学生,飞到美国去了,说什么这学期结束会回来,现在都暑假了,却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唉!
“好了啦!娘,你就别多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不也常说,那四个丫头只要别三不五时的给你东捅个楼子、西丢个炸弹,让你多活几年就不错了吗?现在又何必庸人自扰?”凤姐“好心的劝解。
丁老奶奶又是一叹。“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放不下心哪!尤其是盈盈那个看似聪明,却笨到骨子里去的丫头最教我放心不下。你是知道的,我从不期望这些个孙女能成凤,但至少要能顺顺利利的混个大学文凭啊!否则将来怎么嫁人?”
说到这儿,丁老奶奶眉头皱得更像山堑深沟,语气又多了几分无奈——“现在的男人现实得很哪!大学以上学历的白领阶级男人,通常都希望能娶个大学毕业程度、又有份稳定收入的女子为妻,尤其现在大学联考录取率高达六十个百分比以上,也就是说街上若有招牌掉下来,砸死的行人当中,十个就有六个以上是大学毕业生,所以也难怪那些个男人开出这样的条件来了,说起来也不算太苛,所以啊——”
“所以啊娘就更担心盈盈若没能顺利毕业,将来很难找到好夫君是吗?”“凤姐”丁盼云又替她倒了一杯茶。
“我能不烦吗?”
问题是她老婆子也心知肚明,就算她在这儿忧心忡忡至极,也影响不了盈盈那个“大愚若智”的丫头。
一想到这丫头在暑假第一天,便快快乐乐的打电话回来告诉她老婆子说:“奶奶,我今年暑假又要暑修了,所以不能回去,你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拜拜!”好像被当还很开心似的,她老婆子一颗心便又沈甸甸的。
唉唉唉!
台北松山机场的候机大厅依然人声鼎沸,接机、送机人登机、下机的人们来来往往,任盈盈这会儿也在送机的行列之中,送行的对象是即将出境登机,到美国去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学术研讨会的杨教授,顺便回美国和妻小团聚。
“盈盈,我不在的期间,我住的那里就麻烦你多担待了。”杨教授十分放心的对任盈盈致谢,瞧这名女学生一副端庄娴雅、淑德兼备的贤淑样儿,绝对是个宜室宜家、善于理家的传统女子,把家交付给她,必是再安心不过了。
每每瞧见她,他就不禁想用这样一首诗来形容她的美、她的娴雅——重葩叠萼殿春光,更比富贵牡丹华。
清妍雅韵人皆知,当春多情姊妹花。
如此秀外慧中的可人儿,正是大多数男性梦寐以求的贤妻良母人选哪!
假如他再年轻个十来岁,又是个单身汉,铁定会把她追来当老婆。
任盈盈灵眸巧转,朱唇抿成一弧秀雅的弧形,“教授,你尽管放心回美国去开会并和家人团聚,这儿的事就安心交给我好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杨教授呵笑得笑纹深到几乎可以夹死不小心飞过的苍蝇。“还有一件事——”
“教授有两位同是学者的友人,今天晚上会陆续抵达台北,并借住教授家,要我记得好好接待他们是不是?”任盈盈眨眨灵活的秋水,样儿真是迷煞人。
“对!对!”杨教授连连点头称是,心中甚是满意。
好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将来娶到这个可人儿的男人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唷!
出境时间在即,杨教授在任盈盈的挥手致意中,安心至极的出境登机去了。
“教授保重!”
任盈盈好喜欢这个教授,不但把他的住处借给她住,让她今年暑修期间,不必苦哈哈的窝在学校里那间既潮湿又闷热的宿舍度过,那可是比蹲苦窖还折腾人的人间惨事呢!
最重要的是,教授不像丁家人一样,把她当成麻烦看待,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能力。
奶奶说:“红楼梦”的四春姊妹“元、迎、探、惜”,取的是谐义“原应叹息”之意,是曹公悲叹她们四人的命运多舛、堪教人愁叹惋惜。而她们丁家这四位“元迎探惜”,一样有“原应叹息”之意,只不过这会儿叹息的是她老婆子、是丁家其他人,而不是她们姊妹四人。
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她们四姊妹是什么瘟神瘴疠的化身似的,真是太侮辱人了。
最令她气不过的是,连本来应该和她同一阵线,同一个鼻孔出气的三妹孙楚楚和四妹翩翩,居然吃里扒外,给她取了一个“会走动的超级麻烦制造机”的外号来取笑她。
这还像话吗?做妹妹的居然欺负起她这个做大姊的来了,偏偏她文才不及两个妹妹,口才更是比都没得比,想拉二妹纤纤那个笃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生错时代的怪女人助阵,那可能先去一头撞死还比被她气死好些。
正是因形势对她不利,所以她这个做大姊的只好肚量大些,别和妹子们一般见识了。
反正有教授信任她、肯定她,认为她是可靠的,那就好了。
任盈盈探探腕上的表,嗯!还有时间,她先去麦当劳看看漫画,喂饱她的电子鸡,再回去杨教授家等教授那两位学者朋友上门不迟。
于是乎,她踩着翩翩莲步,姿态婆娑的飞向她最爱的漫画屋买她最爱的男同性恋少女漫画去也。
一想到那一个个暧昧煽情的激情画面,她的心就色兮兮的狂跳起来。
我来了,心爱的!
?呵!她真是幸运,一进漫画屋就买到期待已久的两本美少年漫画。瞄了几眼那撩拨人心的煽情封面,任盈盈兴奋得色眸绽露恐怖的异样光彩,口水险些吻上封上胶膜的封面。
她开开心心的到柜台付完帐,便一脸陶醉其中的步出漫画屋,完全没有把被她那和清妍雅丽的秀容,全然不搭的色女表情惊呆的店员和其他顾客的反应放进剪水双瞳中。
其实以她从国小练就出来的一身看漫画的好功力,看一本单行本或结集成册的漫画,只消十分多钟就可以看完,根本犯不着买。
可是任盈盈非买不可,因为租的话,有租期限制,没办法想到就随时拿起来一看再看,满足自己的变态兴趣,所以别种漫画,她或许可以不买,但是美形男同志漫画,她可就是饿个几餐,也非掏腰包买下不可了。
哗!哗!哗!
“啊!喂午餐的时间到了。”胸前的电子鸡响声,提醒她喂食的时间到了,她纤指在蛋形的电子鸡上轻按数下,才安心的继续朝麦当劳前进,准备到她最爱的老地方,叫杯中杯的健怡可乐,好好的大食她的“美男子盛宴”。
“MyGod !又是万头攒动的盛况。”走到麦当劳大门口,任盈盈不时望人海兴叹。“太夸张了吧!虽说暑假到了,学生都放暑假了,但也犯不着有事没事就三五成群的全挤到麦当劳来喷口水、制造噪音,顺便吹免费的冷气啊!真是低级的品味。
瞧她说得好像麦当劳合该只为她一个人开,就只有她这个大二姑娘可以来这儿消暑解热似的。
很幸运地,她最爱的那个靠窗的角落座位正好刚“散摊”走人,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接掌那个余温尚存的座位。
吸吮了一大口透心凉的健怡可乐解渴后,任盈盈便拿出刚买的两B 果然,不消半个小时,她就把手边那两本B “真是好看,希望续集赶快出来。”意犹未尽的变态少女心,尚处于色性大发的胡思乱想之中,不知不觉的,手中那杯健怡已去了一大半。
“对了,打电话到出版社去问问看续集什么时候会出来!”对这种事,她最是热衷了,展眉间已经以雷厉风行之势,跑到骑楼打电话去也。
对街的骑楼下,有四道秃鹰似的凌厉视线,往任盈盈身上扫瞄,少说有十多分钟了,奈何这娃儿天生反应迟钝,浑然不觉,开开心心的打她的电话。
严格说起来,这两个戴着墨镜,横眉竖目,一看就知道是混黑道的喽,并不是盯上任盈盈会骗人的秀雅面孔,而是她左腕上的刺青。
“报马仔,你说那女的手腕上的标记像不像咱们帮里的大姊大专有的刺青图腾?”其中一个叼烟的男人问。
另一个满口鲜红槟榔汁的男子咧嘴道:“是很像咱们大姊大专有的金蛇刺青没错,不过那个女的并不像混道上的,更不像大姊大熟识的姊妹淘。”
“接下来怎么办?”吞吐云雾的男人又道。
“当然是回去禀告了。”另一名男人粗鲁不雅地随口吐了一地鲜红的槟榔汁,步伐浮躁的转身走人。
叼烟的男子手指一弹,丢下尚余火光闪照的烟蒂,便跟上同来侦察的伙伴。
任盈盈电话说到正激昂处,忽然从麦当劳橱窗的玻璃上,瞄到一幕令她眼睛为之大亮的绮景,令她不假思索的回眸——“啊——”好吓人的变态叫声哪!
出现了!真的出现了!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比女人还漂亮的绝世美男子,仿若从超美形男同性恋漫画里蹦出来的“0 号”男同志,真的出现在台北街头、映入她色波荡样的明眸中了!
任盈盈兴奋得几乎要晕过去。
“啊!快消失了!”眼看那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美男子就要隐入人海之中,自她的视界消逝,任盈盈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连搁在麦当劳的两本心爱的漫画也牺牲不要了。
跟踪这个活生生的美男子要紧!
凭良心说,任盈盈那副色态横生的模样,加上东躲西藏的滑稽跟踪法,实在跟变态色魔相去不远,甚至说是更上层楼也不为过。
正巧走在任盈盈后面,将任盈盈从麦当劳开始展开的“跟踪美男子”全程,涓滴不漏的收进眸底的一名戴眼镜、举止优雅斯文的男子,看得津津有味,巧妙的保持距离,跟随在任盈盈后面,想看看这个有趣的鲜丫头究竟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看来他以后要多到台湾来走走,像这回,才一年没来,台北街头便冒出了这么个新鲜有趣的新新人类来,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唉!唉!唉!”
任盈盈垂头丧气的一连三叹,顺便踢碍着她脚丫的无辜小石子们出气。
“真是太气人了,怎么会跟丢了嘛!”为了跟踪那个超美形的“0 号”男同志,连她辛辛苦苦养了数天的电子鸡也一命呜呼了,还丢了两本心肝宝贝的爱书,结果呢?“真是得不偿失!唉!唉!唉!”
任盈盈又哀声叹气的沿途欺负无辜的小石子们,直到公车站牌处,又改踹站牌出气。无论如何,答应杨教授接待两位自国外来的学者朋友一事可不能忘记,否则教授怪罪下来,不把房子借给她住,那可冤了!所以她得赶快回去等门才行。
不一会儿,公车来了,上了车找了个不坏的位置坐定,一向乐天派的她,在动作间,心情已经由阴转小晴,释然的轻吐一口气。
“算了,目睹比凤毛麟角还稀世的美男子,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幸运的奇迹了!”这么对自己一说,任盈盈又眉开眼笑的恢复大晴天般的好心情。
希望有机会能再看到那个美男子,好多饱眼福!
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穿流不息的街景人潮,任盈盈又开始回想那个漂亮男同志艳若桃李、燕妒莺惭的绝艳容颜,简直是天造的奇迹!
看他的样子,一定是“0 号”,不会错的,呵呵!
那么,配他的“1 号”,应该是怎样的男同志才匹配呢?太丑、太胖、太瘦、太没个性、太没特色、太没气质、太没水准、有体臭的粗鄙男人绝对不行,太暴殁天物,糟蹋他的美色了。
所以要配他的男人,应该是……
任盈盈这个变态小色女,自顾自的想呀想的,居然忘情的不时发出诡异变态的窃笑声,吓得周遭的人都纷纷对她投以怪异的目光,不过她那超钝的感觉神经全然无察就是了。
幸邪?非邪?莫终一论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