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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舞月剑情录》作者:冬雪晚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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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6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四章

 

  钱宏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淡淡的道:“不错,家父极爱家母,所以除了我母亲外,他并没有纳妾,更从来不逛青楼妓窑,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就生了我一个,几次都曾以钱家人丁单薄这名,让我的父亲纳个妾。却没料到她每次只要提起这事,家父就雷霆大作,虽然不会向我母亲生气,却拿家里的下人和我这个儿子做出气筒,几次过后,我母亲也就只能作罢。所以,家中我是独子,什么事都躲不过。哎——我要是有个兄弟什么的,到底也好有个臂膀依靠。”说到后来,他竟然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

  南宫天羽听到此,忍不住插口道:“若是手足不和,为了家产的继承权甚至反目,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言语之中一片的愤然,想来这些日子,他和那个自幼在外的南宫天翔相处的极不融洽,所以听到此,就忍不住感慨。

  钱宏安点点头,也略有所思地道:“你说得倒也极是,古往今来,为了家族财产之争,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比比皆是,家父也曾这样对我的母亲说起过。”

  徐玉自小是孤儿,倒没有这方面的体会,但想到以前在昆仑山上的时候,为了一些小小的利益,南宫天翔也没少给他脸色看,是以也颇有了悟,当即点了点头,道:“兄弟若是不和,倒不如不要。”

  钱宏安笑了起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理论,当即岔开话题道:“在下这次有上命在身,既然徐公子贵体已经痊愈,在下决定今天晚上就动身,赶往京城。”

  徐玉怔了怔,原本他还想约他一路上京的,正好套问一点关于罗天魔帝的私事。他是大内侍卫,必定对汉王极为熟识。而且他也是罗天圣教中人,却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

  忽然徐玉心中一动,暗想着他既然是老钱钱庄的少东家,怎么还去做大内侍卫?钱家的财势必然非等闲,难道他还在乎官场中的这点奉禄?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钱大人,在下有一个疑问,如梗在喉,不得不问。”

  “徐公子有话只管说就是。”钱宏安豪爽地笑道。只是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伤痕,看起来有点恐怖。

  徐玉点头,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下好奇的想问一下,钱大人是老钱家的少东家,怎么会混迹官场?”说道忙低头喝茶,毕竟他与钱宏安算是初识,这等冒然的打听人家的私隐,常常会造成误会。

  钱宏安却毫不在意的笑道:“这也没什么,徐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年头生意不好做。光有钱有什么用,你搁起官府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吗?一句老话说明了——有钱没势遭人欺。说得一点没错,为了老钱,我特地花了大把的银子买了个官衔。你别见笑,这是真的。但身其位,就不得不谋其事,所以我还是要尽快赶回去的。”

  徐玉听了,忍不住就要笑,这个问题他倒没有想到。没有官场中人罩着点,没权没势的大富人家,自然 是那些贪官们眼中最好的肥肉。所以天下的有钱人,大都会花上些银子,为家族中的子弟谋个官衔什么的,或者也有直接参加科举,进入官场。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是图个虚名,实际还是为了家族富贵谋算。还有一种人就是像他义父秦无炎一样,养着大批的高手为他卖命,谁要是敢轻撄其锋,后果堪忧,这样的人物,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官场中人能动的。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由在下做个东,我们喝上几杯,等到了京城,我们再好好的聚上一聚,如何?”徐玉笑道。

  “当然好!恩——我家就在西大街的后巷里面,你到了京城,打听一下钱府,知道的人应该不少;要不,你随便去哪一家老钱的钱庄问一下也行。”钱宏安豪爽地笑着。

  徐玉点了点头,想着用了他的罗天净心丸,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回赠的,只有那天在珠宝大会上买得的绛红色的珍珠手链,是他想要而没有买成的,如今不若就送了给他,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虽然这是买给欧阳明珠的首饰,但想着京城繁华,必定有着老字号的银楼,等到了之后,再好好的去挑选一串手珠,送给她就是。

  想到这里,忙叫过阿大来,问道:“阿大,上次我们在珠宝大会中买的那个红色珍珠,你放在哪里了?”

  阿大见问,忙道:“公子,你不是一直把那珍珠带在身上吗?”

  徐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我糊涂了!”口中说着,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看了看,见那珍珠果真在里面,便取了出来,笑着向钱宏安道:“钱大人,你我一见如故,在下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串珍珠,聊表一下心意,还请你别嫌弃。”他绝口不提什么罗天净心丸以及他相助等事,只是说自己有意结交,让钱宏安没有推却拒绝的理由。

  钱宏安看到这串珠子,眼睛不禁一亮,这串珍珠他在珠宝大会中曾经竞争过,但后来——却不得不放弃了,没想到现在徐玉却拿来相赠,心中颇喜,忙双手接过,细细地看了片刻后才道:“果真是南海的绛雪珠,难得的是竟然有一十八颗,既然徐公子忍痛割爱,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说着顿了顿又道,“可惜我身上别无长物,倒没有什么可送给公子留念的。这样吧,等徐公子到了京城,由我作东,请你去逛逛京城的琉璃坊,那是有好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珍宝古玩。”

  徐玉也不推迟,知道像他这等大家子弟,必然也没把钱当个回事,点头道:“等到了京城,自要叨唠。”随即想到他刚才说什么南海的绛雪珠,他倒没听说过,好奇的问道,“你说这珠子叫什么绛雪珠?好雅致的名字。”

  “没错,这个珠子产量稀少,而且色泽鲜艳嫣红,晶莹如雪,故名绛雪珠,我当天在珠宝大会中见着,便想着卖下来送人的,没想到竟没有竞价到。”钱宏安笑着解释道,他还有一点没有说,就是这绛雪珠真正的产地并不是单单南海这么简单。

  “哦?”徐玉没想到他居然也是买下来送人的,忍不住打趣道,“是送给哪家姑娘的吧?”

  “姑娘?”钱宏安忍不住苦笑道,“徐公子你也用不着这般打趣我吧?我这个样子,早就把姑娘家都吓跑了,胆小的甚至会被我吓晕过去。我买这个,是送给我母亲的。我母亲首饰极多,大概也够她这间银楼了,但她就是喜欢珍珠,再来她老人家的寿辰也快到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得表示一下,恩——我母亲娘家复姓欧阳,闺字......”大概他觉得把母亲的名字告诉一个陌生的男子,是件比较尴尬的事,虽然他平时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但说到这里,还是猛得打住了。

  “令堂怎样?”徐玉并没有在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对这些繁文俗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也并不了解。

  “家母的闺字就是‘明珠’两个字。”钱宏安生性豪爽,虽然觉得不该说,但既然徐问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徐玉的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后艰难地把他的话联系了起来,“我母亲娘家复姓欧阳......闺字就是‘明珠’两个字......”

  欧阳明珠!

  徐玉只觉得胸口猛得好象给谁恨恨地扎了一刀,痛得他几乎就要尖叫出声,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就要支撑不住——他早就知道欧阳明珠是有夫之妇,与他今生根本就是无缘,但心中却依然一直想着念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面对着绿萝以及媚儿这等绝色他都没有动过心。但是如今,忽然面对着一个自称是欧阳明珠的人的儿子,他才知道什么叫心痛,她有儿子,有一个宠着她的男人,一个有钱有势出色的男人,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他——算是什么?他只不过是跟她在药性的作用下,春风一度的男人,也许在她回去后,早就把他给忘了。

  不——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也许只不过是同名同姓的人?徐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但他也知道,此明珠就是彼明珠的可能性非常大,想到她曾经对他说起过,她居于京城,有个宠他的男人。种种迹象,都与眼前的钱宏安的母亲相似。

  徐玉的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让他放弃,别在痴心妄想,他只觉得好痛好痛,如同心中有一把刀,在一片一片的割着他心头的肉,只觉得气血翻腾,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徐公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难道说是幽冥暗火的余毒还没有完全根除?”钱宏安注意到了他突然之间变得极差的脸色,忙问道,他自然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徐玉的痛苦来自于他的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徐玉勉强的笑了一下,道:“大概吧,这个幽冥暗火可真是厉害!”他随着他的话意随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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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7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五章

 

  阿大心中大为紧张,忙问道:“公子,你不是说你已经痊愈了吗?怎么还会有什么余毒?要不要紧啊?”

  “幽冥暗火乃是由内家真气形成的暗火阴毒,不比普通的毒药,想必彻底清除,还需要一个过程。徐公子不若就在这个小镇上住上几天,等完全好了,再赶路不迟。”钱宏安忙安慰着阿大,其实刚才据他看来,徐玉应该痊愈,怎么还会这样?他心中委实也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正说着,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却见那个客栈掌柜和本镇的侯县令忙忙地走了进来——“钱大人。”侯县令见着钱宏安,忙跪下磕头行礼,徐玉看了,心中鄙视,心想做个官也真的不容易,见着了比他大一丁点的官员都得下跪磕头,这个小小的县官,只怕日子也并不怎么好过,膝盖上恐怕早就磨出老茧来了,随即又想到就算是一品大臣又怎样了,还不是得每天给皇上磕头跪拜?哪天皇帝老儿一个不高兴,就得人头落地。想到此,心中对官场的那一套俗礼更是厌恶。

  原本去京城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欧阳明珠,而现在,他好象已经失去了去找寻她的意义,对这一趟的京城之行,更是提不起兴头,因此没精打采坐在椅子上。对于他的那个父亲罗天魔帝,徐玉心中好奇更是多过亲情,只是委实有点想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魔道首领。

  侯县令忙又过来给他见礼,徐玉心中郁闷难受,也不理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侯县令见他脸色不愉,心中忐忑,忙小心地问候道:“公子的病还没有痊愈吗?住在客栈多有不便。不如请移玉到下官的蜗居小住几天,等贵体痊愈,再往京城迟。”

  “也好!”徐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钱宏安就忙接口替他安排道,“这样也好,侯县令,你这就去准备房间。这个客栈也确实简陋了一点,而且多有不便。”

  侯县令听了,忙一迭连声的答应着,随即又道:“下官知道钱大人今天就要离开,赶往京城,所以特地叫人备下了酒菜,算是为大人饯行,还望大人好歹给点脸面。”

  钱宏安听了,也不推迟。点了点头道:“反正我也要吃了饭再走,倒是要谢你费心了。”说完想了想道。“徐公子,你是不是也一起去散散心?”他始终觉得徐玉并不怎么像是伤势未愈的样子,倒像是心神受创。血不归经的样子,但却不知是何缘故。

  徐玉勉强的点了点头,随同他们一起前往小镇衙门里去,侯县令早就吩咐人在后院的水亭里准备了一桌上等的酒菜,见他们俩今天竟然肯赏光自己这小小的县衙,顿时大为兴奋,他知道,今天他只要巴结好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以后升官发财,自然不在话下,是以极是阿谀奉承,请了陈冬强两兄弟相陪,自己却不敢入坐,只是站在一边侍候。

  陈冬强两兄弟对徐玉却是极其巴结,不停地问这问那,徐玉心中有事,郁闷之极,只是淡淡的不怎么理论,常常是他们说上十句话,他才漫无边际的答上一句,而酒却喝得极多,也不用别人让他,就自斟自饮,慢慢地就有了七八层酒意,更是觉得神思恍惚,言语糊涂。

  阿大和南宫天羽在钱宏安的授意下,把行李搬到了侯府中来,所以并没有和他们等人在一处。此时收拾妥当,阿大不放心徐玉,便找了过来,眼见徐玉又已经喝醉,情形竟然与当初他初跟随他,他在楼外楼心情郁闷,日日买醉时有着几分相似,幸好并没有失态,无伤大雅,不禁心中着急,忙走过去扶住他道:“公子,你怎么又喝多了?”

  说着忙招呼过南宫天羽,向众人打了个招呼,便把徐玉扶了回去。徐玉此时心神早就模糊,恍惚中自随着阿大离去——阿大把他扶进了侯县令为他们准备好房间,眼见这房间铺设豪华,比起那个高升客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但若是和水云轩相比,却又不知道要相差多少,但如今客居在外,倒也不好过多挑剔。

  两人扶着徐玉躺下,南宫天羽毕竟比他有点见识,对阿大道:“你好好的照看公子,我去熬点醒酒茶来,顺便准备一点热水。”说完眼见阿大点了点头,想了想不放心又嘱咐道,“阿大,我看公子心中好象有事,郁闷得慌,这会子又喝醉了,你千万要照看好了,无论有什么事,都别离开他。”

  阿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实在想不明白徐玉到底有什么事烦恼?眼见南宫天羽出去了,便站起来把门关上,坐在了徐玉的身边,看着徐玉双目未阂,眼角处竟然滚下了两颗豆大的泪珠,心中不禁大惊,忙问道:“公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徐玉模模糊糊,恍惚中感觉有人在自己的面前,依稀就像是欧阳明珠,他心中一直极端地思念着她,如今又被他人提及,那份澎湃地感情,更是压抑不住,但却又不能说出口。喝醉以后,竟然不知不觉产生了错觉,忍不住一把拉住了阿大,叫道:“姐姐,别走......玉儿一直想着你......别走......”

  阿大吃了一惊,想要挣扎,但徐玉抓得极紧,他又怕不小心的伤了他,故又不敢动,心中知道,徐玉多喝了酒,必定是想着哪个女人,如今他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心中常常羡慕着徐玉有着众多美女相伴,但他却似乎生在福中不知福,对媚儿、绿萝等都是若即若离,看不出他的具体态度,却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为一个女人醉酒流泪,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暗想着他总不会是喜欢他的小师妹吧?听说他和他小师妹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比较深厚,他被聂霆逐出师门后,和聂小姐自然也就断了关联,他心中念念不忘,此时喝醉了想起,自然就伤心落泪,随即想到当初他听说聂霆陷害他时曾吐血晕倒,可见昆仑派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但心中一动,暗想着不对啊,听说那个聂小姐比徐玉还要小上一岁,他怎么会叫她姐姐?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徐玉心中到底喜欢的是哪位姑娘呢?

  “明......珠......姐姐......我好想你......”徐玉断断续续的呓语再次传来,阿大却大吃了一惊,伸手摸了摸徐玉的额头,却发现他头上滚烫一片,心中迟疑不定,回想起来今天徐玉好象就是听到了钱宏安说他的母亲闺名叫做欧阳明珠,而后徐玉就脸色大变,难道他竟然心理有毛病?妙龄少女不喜欢,却去喜欢一个徐娘半老的有夫之妇?不对,他从来没有去过京城,怎么会认识钱宏安的母亲的?想来他口中的明珠姑娘必定另有其人。

  徐玉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的醉酒,无意中透露了心声,却为他以后惹下了无数的麻烦——从而也揭开了江湖中的一个不解之迷,更因此惹下了无穷风波,把魔道与圣地的千年之争推到了白热化。

  “阿大——”南宫天羽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却见阿大神色古怪地坐在徐玉身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啊?”阿大猛得一惊,回过神来,想着徐玉刚才的话有点匪疑所思,他虽然没什么心计,也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想着若是让钱宏安知道徐玉竟然暗恋着他的母亲,必定生出无穷事端,说不定他立刻就要翻脸;而且,这事对徐玉的声誉也大有影响。当即忙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公子。”口中说着,心中却不禁忐忑不安。

  幸好一夜无事,而钱宏安也在昨天晚上匆匆告辞而去,阿大松了老大的一口气。

  第二天徐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但宿醉后却头痛欲裂,想到昨天的事,心中又是伤心又是难受,越发无以释怀,闷闷不乐。借口头痛,早饭也没有吃,只喝了几口茶,到中午时分,阿大过来看他,却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躺在一张竹躺椅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焦距的看着窗外,阿大看在眼里,心中焦急,走到他面前道:“公子,吃饭了!”

  “我不饿——不吃!”徐玉黯然的摇头,丝毫也没有胃口,事实上,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欧阳明珠这般的在意,不过就是一夜风情而已,她竟然留给了他无法磨灭的印象。

  猛然,不知怎么,师娘的影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慢慢地升上了心头。欧阳明珠的影子渐渐地淡了下去——那个永远一身白衣,如同九天仙女下凡般的徐思盈,娴静中带着三分英气,这个时候在他的心中却清楚之极,没有任何时候,徐玉如此的思念过她,若说母亲,在他的心中,绝对不是那个因美貌让整个江湖为之动荡的谪仙子水柔,而是这个曾经抛夫弃子的师娘,在他的心中,她就是他的亲娘。

  师娘——她在哪里?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师傅?徐玉心中也承认,聂霆确实配不上她,但是,这么多年都过了,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也没见她抱怨过什么,为什么会说走就走,忍心负气绝情断义。

  她抛得了师傅、弃得了他,但是,她难道真的就能放心得了小师妹?徐玉忽然感觉,欧阳明珠如同是他心中的一棵毒草,一经破土发芽,就把他心中尘封已久的感情全部牵引了出来,点燃了他无奈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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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8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六章

 

  就算师娘可以放得下一切,但也绝对不可能把当初祖师爷的丑事宣扬出去,这等有损昆仑派形象的大事,是每一个昆仑派弟子的羞辱,而且这个始作俑者还是她的亲生父亲。不管怎么说,师娘的离开,都是一个谜,如同她走的时候交给他的御风弄影,他实在不知道,隐湖秘籍怎么会在她的手中,罗天魔帝就算是把他带着逃荒,也不应该会悔约不去找师娘要回自己,而却在十九年后花费大量的人力精力来找他。为什么他以前没有想到这些,越想就越觉得心乱如麻,隐隐之间,仿佛觉得师娘可能知道一些什么,却没有告诉他。

  欧阳明珠的影子再次在他的心中升起来,渐渐地和徐思盈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徐玉猛得觉得心中酸涩——明知道一切都不可为,却没办法说放弃,他心中的凄苦没有任何人明白,这个动乱的江湖,他根本就无从适应,如同是溺水的人,苦苦的在水中拼命的挣扎,爬不上岸,却一时半刻的也死不了,但却无法放弃挣扎。

  想到自己竟然会让人去攻打鬼府,并且用自身做诱饵引开鬼府的高手,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变了——变得陌生,变得无情,就算重新回到昆仑,就算聂霆没有将他逐出师门,他不知道,他还不什么脸面去面对昆仑派的列祖列宗,也许就像他自己说得一样,他本就是魔鬼,一个披着羊皮的狼,脱去了伪装,他还是一头狼,做不成羊。

  “公子,你今天早饭也没吃!”阿大小心的提醒他道,他是越来越不明白徐玉的心思了。天大的事,也得吃饱了饭才能解决啊。

  “我说过了,我不吃!”徐玉苦恼的摇头,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口,他实在没有胃口。

  阿大神色古怪,走到他身边。不怕死的问道:“公子,明珠姑娘是谁?你说,若是我告诉了媚儿姑娘或是绿萝姑娘......”

  徐玉猛得心中一痛,勃然大怒。想也不想,扬手一个耳光,对着他脸上抽了过去。阿大虽然知道他会生气,但却没有想到他反映这么的激烈,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更何况,徐玉武功比他好得多,他如果真的想要打他,他躲也躲不了。“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个老大的耳刮子,半边脸蛋顿时就青紫出来,嘴角也被自己的牙齿碰破,鲜血直流,但他却不怎么在意,徐玉如此生气,那就证明了一件事,这个欧阳明珠,对他来说,果真重要得很。

  阿大本能地抚摸着半边疼痛的脸蛋,含糊不清的问道:“公子,若是阿大不好,你要打要罚,我认了就是,但也用不着你心情不好,拿我出气啊。”

  徐玉听了,看着他那半边红肿的脸颊,心中不禁歉然,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如果你生气,你就打回去好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欧阳明珠的?”他心中奇怪,这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一直叫着她的名字!”阿大苦笑道,“她对你真的就这么重要?”

  徐玉想了想,心中的郁闷也需要找个人宣泄一翻,忍不住便道:“我杀了你们掌门人的爱子,被逐出师门,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你说——她对我重要不?这些日子以来,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在追求什么?在被你们掌门人吕靖抓住的那几天里,若是不想着还想见她一面,我也许早就死了。”

  阿大心中一震,一直以来,徐玉从来绝口不提他被吕靖抓住的那几天,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他那几天所受的折磨,但他本是崆峒派的弟子,许多事甚至都亲自参与其中,自然明白他所受的苦,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叫欧阳明珠的女子。

  阿大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想了想好奇的问道:“她很美吗?有没有绿萝姑娘漂亮?”在他的心中,绿萝如同是仙女下凡,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

  徐玉听他问及这个问题,忍不住就在心中拿绿萝和欧阳明珠做了仔细的对比,但却也一时难以取舍,片刻后才道:“绿萝清雅脱俗,乃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就是媚儿之媚,加上姹女媚心大法的弥补,也不能比拟;但明珠——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就若同是黑暗中的一道闪电,永远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我一直在想,不知道我娘当初是怎么得到这个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的,若是她也在江湖中行走,也许整个江湖的历史,将因她而改写。“徐玉不知道,若是当初的欧阳明珠在江湖中行走,许多的事故,就不会再发生,整个江湖的历史,也确实会因此而改写。

  阿大喃啁的叨念道“黑暗中的闪电”,念了两遍,觉得脑子一片模糊,他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会有比绿萝更漂亮的女子,但这样一来,另一个问题又升了起来。看着徐玉问道:“公子,我先申明,我说了你不能生气,就算生气,也不能打我!”说完猛觉得不对,忙捂着脸跳开,就凭这句话,徐玉就有足够的理由再给他一大巴掌。

  徐玉看着他两手捂着脸的憨样,原本阴翳的心情也略略的舒展了一点,当即笑道:“你说吧,我不会打你的。”

  “你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个钱大人说他的母亲叫欧阳明珠,你心中就不痛快?”阿大问道。

  徐玉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没错,我虽然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但却怎么也没办法接受她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那个钱大人好象比我还大,可我看到好怕时候,她大概也只有二十来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公子,我想你是糊涂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你怎么就肯定那个钱大人的母亲就是你心中的那道‘闪电’?”阿大问道。

  徐玉也不怎么确定,但想来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因此摇头叹气,不再说话。阿大看了他的样子,知道他是乱了心神,所谓是事不关已,关心则乱,当即又道:“公子,你看那个钱大人长相如何?我是说——如果他脸上没有那道伤疤,他能算俊美吗?”

  “俊美?”徐玉在心中仔细的想了想,就算是钱宏安没有脸上的那道伤痕,也绝对与俊美两个字扯不上边,最多就是不难看而已。想到此,摇头道,“不,我没办法说他俊美。”

  “这就是了,我曾听得人说,女孩子的相貌都是像爹,而男孩子的相貌大都是像娘。公子,你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凡是当年认识主母的人,一眼看到了你,就知道你是谪仙子的子嗣。而且,你的相貌是何等的俊美?如果你说的那道‘闪电’真的那么漂亮,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丑儿子来。可以肯定,她们不是一个人,你肯定是太想念她、太在意她了,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心中起疑。”阿大忙着开导他,心中却在想着,他如此的在意那个欧阳明珠,那绿萝姑娘可怎么办?不过,听说那个欧阳姑娘已经嫁人了,最好就是钱宏安的母亲,将来让他见了,也好断了他的痴念。想着如果将来他不娶绿萝,而娶了别的女子,那岂不就代表自己也见不到她了?想到这里,也不禁黯然。

  天底下想着让别的男子娶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大概也就他一个而已。

  徐玉听了他的话,心中也似乎有所了悟,但却依然是放不下,他现在的感情被欧阳明珠点着,只觉得心中沉重异常,想着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去救她,那么以后的事也就不会发生,自己的这一辈子也许都会在昆仑山上快乐的渡过。但随即又想到,只要证实他是罗天魔帝之子,他的一生就注定了不得平静。如果当初他错过了欧阳明珠,那么他会后悔一辈子,也许他们今生注定了无缘,注定了他的痛苦无奈。想起他当初在风清子的坟前发下的毒誓,甘愿一生受尽凌辱折磨,来赎当初的徐林鹤造下的罪孽,也许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想到这里,他觉得心中好象好受了一点,当即对阿大道:“这个——关于明珠的事,天羽知道吗?”

  阿大摇摇头道:“我没敢告诉他。”

  徐玉点了点头,道:“这事,谁的面前你都别说,今天的话就到此为止,以后别再提她了,知道吗?”

  阿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实在不了解徐玉的心事,为什么他明明喜欢欧阳明珠,却不敢让人知道?其实他哪里知道徐玉的心中有多苦,他明知道他爱了个不该爱的女人,却根本又管不住自己的心,甚至在媚儿挑逗他的时候,欧阳明珠的影子也始终横亘在其中,媚儿的姹女媚心大法在他身上失效,也许并不单单是因为他修炼了清源心经的缘故。

  徐玉看着阿大点头,当即又道:“我们在这里住上几天,好好的休息休息,再去京城,反正也就剩下了两三天的路程了。”不知怎么,他忽然对京城之行,生出了一股说不了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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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9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七章

 

  徐玉在侯县令的衙门里呆了足足有数十天,在阿大和南宫天羽都完全厌倦了侯县令过于的“热情”招待中,徐玉终于施施然的决定动身前往京城,阿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叫道:“公子英明!”

  这次徐玉长没有叫他们慢慢的走,而是正常的赶路,只用了两天时间,在第三天的落日时分,京城的城门已经遥遥在望——南宫天羽揭开车帘看了看,忍不住像阿大一样,叫道:“公子,今天晚上,我们可以舒服的睡上一觉了,终于到京城了。”

  徐玉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这么说,这些天来,你都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吗?将来我可怎么去见水先生啊?”在夕阳下,徐玉曾见识过杭州城的迤逦风华,但如今见着了这等繁华的上都风景,也不禁心有感慨,暗想着不愧是京城,殷富繁华果然与别处不同。

  南宫天羽知道他口中的水先生肠管是指南宫覆水,他的父亲。但却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个和家父好象没什么关联吧?”

  “哦?”徐玉一呆,他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到他竟然会询问,当即打趣笑道:“当然有关联,将来你若回去告诉令尊,说你这一路之上,竟然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令尊还以为我虐待你,岂不要找我算帐?”

  哪知道南宫天羽却正色道:“公子,以后请你千万别这么说了,天羽当不起的。”说到这里,脸色一暗,接着又低声道:“这里是京城,乃是金先生的地盘,他与家父素来不和,若是被他捏着一点半点的错处,告到主止那里,我们父子......”

  “金先生是谁?”徐玉好奇。他知道他的那个便宜义父财大气粗,但他到底有多少财产,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底。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问个明白。同时也想问一下南宫世家的一些老底,他们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破财,沦落为别人的家奴?心中想着,便又道,“对我说说你们家的事。”

  南宫天羽不敢违,只得向他解释道:“主上的事我只知道个大概。就是主上把他的部分产业,分别交由金、木、水、火、土五人分管五处,他老人家平时也派遣高手在各处巡查。比如说曾爷,他是主上的传人,就是巡查使统领,对各地的管事都有赏罚决策之权;而绿萝小姐的身份,似乎又要略略地高过他,但她具体管哪一方面,我们却不知道。如果哪个巡查使对某个管事不满,或是哪个管事犯了事,他们就会立刻传书给东海总部,然后主上会根据情况地轻重,给予相应的惩罚——上次,家父......”南宫天羽说到此,猛得打住,黯然地叹了口气。

  秦无炎的事情,绿萝和曾大牛平时都不怎么愿意说,每每徐玉问及,他们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却没有想到南宫天羽今天倒是爽快,一气说了这么多,让他知道,原来义父的产业竟然遍布天下,分别有五人管理,而那个平时只知道胡闹的绿萝的地位,居然高过曾大牛,他倒是始料不及。听他打住不说,忍不住又问道:“怎么?上次令尊到底做了什么?让义父生气。”

  南宫天羽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南宫家的经济就开始慢慢地萧条,家父虽然是经商的天才,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资金一直就周转不过来。家大人口多,一家大小都要吃饭,还有一些亲戚好友,不时的过来打着秋风,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天灾人祸,南宫家勉强维持了十年,就在十年前,我们家就彻底的完了。生意全部停了下来,事实上,那时候已经只剩下不到三成的店铺属于南宫家的了,但家父为了生意上的周转,曾向老钱借贷了大量的资金,钱家那时候大概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天天上门逼着要债。公子,你无法想象,家父由一个堂堂的南宫世家的家主沦落到被人追讨债务的景况,官府也插上了一手,令我们家所有的现有资产一律不得动,全部要折变了归还债务,包括人口。也就是说,若是我们家剩下的一些资产还不了债务的话,我们这些人就得为奴抵债。我的祖母在知道实情之后,当天晚上就气急交加咽了气,可怜我们家却连买口棺木的钱都没有。后来,主人就出现了,他说,如果我们愿意,他可以帮我们还清所以的债务,但必须南宫家所有的子弟为奴,替他卖命一百年,百年之后,他可以恢复南宫家的自由之身,但在这百年之内,若是违背了他的家规,就得接受包括死刑在内的任何刑法处置。”

  徐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心中却刻毒的想着,会不会南宫家的破产,本就是义父一手造成的?这个可能性应该很大。木秀于森,风必摧之。南宫家若大的财产,惹人眼红,秦无炎吞了他也无可厚非。

  南宫天羽接着又道:“家父为了南宫一家,答应了他屈辱的要求。上次家父只不过挪用了公款的三十万两银子,原本想在账面上设法作平,弥补过去了事,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巡查使就查了出来,主上最厌恨的就是挪用公款,所以......”

  余下的事徐玉都知道,所以他没有说,但心中却奇怪,南宫覆水为什么要挪用这笔款子呢?事实他怎会知道——南宫覆水想给小儿子留条出路,原本想着让小儿子南宫天翔娶了昆仑派的掌门之女,然后给他个几十万两银子,在昆仑的协助下,也许可以卷土重来,再振南宫家的声威。但在他见着了南宫天翔后,也就彻底的心灰意冷了,这人根本就不是经商的料,远不及南宫天羽之万一。

  “公子,所以以后你千万别说什么虐待之类的话,我只是你的一个奴才,你对我好,那是我的福气;对我不好,我也只能认了。”南宫天羽说到这里,声音已经越来越低,但徐玉却能够感觉到他的无奈。让一个本来锦衣玉食的在少爷,突然成为一个卑微的奴才,这种极端的差异,如同是从天堂掉入了地狱,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是怎么也不会明白的。

  “别说得像个怨妇一样!”赶着车的阿大忍不住插口道,他这里心中正高兴得很,京城的繁华已经在望,孩子般的心性,怎听得了南宫天心的感伤?徐玉闻言莞尔一笑,南宫天羽却无奈的叹息。

  徐玉看了看,眼见两人在说话的当儿,已经到了城门口,十几个官兵正站在门口,对进出的车辆行人进行检查,他心中不解,暗想着难道京城出了什么事,城门口开始盘查。

  “徐公子!”陈冬强肥胖的身子爬在马背上,满脸的麻子映着夕阳,让他浑圆的脸显得更是滑稽可笑。他们兄弟俩骑马,比徐玉先一步到了城门口,这时正在马背上向他抱拳行礼,问道:“公子在京城下榻何处,若是暂时没有好的地方,就请到我们家中小住几天如何?”这几天徐玉和他们兄弟也有交谈,徐玉告诉他们,自己乃是上京来投靠一个亲戚的,至于钱宏安对他们俩说了什么,有没有和他现在的话矛盾,他就不知道了。

  徐玉对他们兄弟本无好感,自然是不会接受这等邀请,当即向南宫天羽使了个眼色,南宫天羽会意,笑道:“不敢叨唠两位陈公子了,我们在京城还有一所小房子,应该可以住。”

  陈冬强兄弟听了,也只得作罢,徐玉不耐烦的看着城门口排得老长的队伍,忍不住问道:“陈公子,为什么每一个人进出城门都得检查?京城一直这样吗?”

  陈冬强兄弟听了,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忙策马走到徐玉车前,低声道:“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个规定是从十九年前开始的,以前并不是这样——我听得家父说......”说到这里,忙四处的看了看,见并没有碍眼的人,这才低声说道:“家父说,十九年前,宫有位娘娘被人给杀了,而且刚刚出生的一个小王子也被人掠走,至今下落不明,整个朝野震惊,从那里起,就定下了这个规定,凡是进出城门,必须都要通过检查,就算是官宦世家,也不例外。”

  徐玉听了,随口淡淡的应了一声:“原来如此!”心中却狂震,宫里的娘娘?小王子?汉王——罗天魔帝,他的身世好象越来越复杂了,那个被杀的娘娘,会不会就是他的母亲谪仙子,他是不是就是那个被掠走的小王子?十九年——他今年正好十九岁。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初师娘碰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仇家。一个仇家,竟然割脉饲血喂饱了他,这个可能吗?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乱如麻,原本以为清晰的线索,却因为陈冬强现在的一句话全部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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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0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八章

 

  不提徐玉心潮起伏不定,却说陈冬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卖弄小道消息的时候,忙以低声说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看看徐玉的反映。

  徐玉压抑住心中纷乱的感情,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道什么啊?”

  陈冬强见他神色淡然,也就失去了故弄玄虚的兴致,小声的说道:“我听得传说,那个王子乃是汉王殿下唯一的孩子,是他最宠爱的妃子生的,据说汉王对这个妃子钟情得很,她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纳妃子,也从来不碰任何女人。而当初为了这事,他把京城正、副守将,大小官员数十人,全部满门抄斩,至于大内侍卫的统领却更惨,全部判了凌迟......”

  徐玉听到此,再镇定也不禁脸上微微变色,他没有想到,当初的汉王一怒之下,竟然牵连了这么多的无辜,同时他也几乎可以肯定,陈冬强口中的那个王子应该就是他,因为汉王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谪仙子与他所生,心中不禁隐隐有着一股愤然,暗想着汉王自己无能——堂堂罗天魔帝,权倾朝野的汉王殿下,竟然被人从王府杀了爱妻,掠走孩子,他不抱怨自己,却迁怒于无辜。

  两人说话之间,终于队伍轮到了他们,虽然他们的前面还有几个人在排队,但守城的官兵都认识陈家两兄弟,忙点头哈腰的上前来招呼,一边佯装着检查了一下,徐玉的这辆马车,他们也只不过挑起车帘略看了看,就示意放行了。显然,这城门口的例行检查,有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排在他们前面的几个平民,眼见那些平时不可一世的官兵也对他们客气异常,又见徐玉等乘坐的马车华丽非常,知道这些人一定是非富即贵,可能还是官场中人,自然是没人敢说一句话,但却偏偏队伍中有一个三十左右,生得五大三粗的莽汉。手中提着一根黑黝黝的大铁棍,见了这等行事,心有不岔,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陈家两兄弟平时仗势欺人已成习惯,哪容得一个莽汉说闲话,眼睛一瞪,便要上前教训一下那个莽汉。但顾着徐玉便在眼前,自然得给他留个好印象,倒是不便生事。当即恨恨的盯了那莽汉一眼,一边策马缓缓进城。刚到城门口,哪知道那个莽汉猛得横刺而出,向着马车横冲过来,一把重重的扯开马车的车帘。这一下别说阿大防范不及,就是连徐玉,也没有想到他会这等胡来。想要出剑,自然只需要一招便可断其手臂,甚至要他的命也不成问题,但想着自己和这人无怨无仇,而他也只不过是扯下了自己的车帘,实在是犯不着出手伤人。

  阿大和南宫天羽都变了脸色,这人简直就欺人太甚,徐玉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有些明了。当即忙制止了就要上前动手的陈家两兄弟,然后才对那莽汉道:“阁下为何扯下我的车帘?”

  那个莽汉显然是个粗人,见着徐玉的俊美飘逸的容貌。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呆呆的道:“你在对我说话吗?”

  徐玉心中明白,看样子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对了,这人果真是个莽汉,大概是受什么人的指使,故意扯下他的车帘,惹是生非来着,当即也不着恼,点了点头,道:“没错,你家主人何在?”

  莽汉更是目瞪口呆,一张嘴张得老大,口水直流,他也毫无知觉,陈家两兄弟以及南宫天羽见了,心中都已经明白,这莽汉可能是个傻子,受了人的指使而已,只是心中不明白,徐玉是怎么看出来的?

  “徐公子果然聪明!”一个声音大笑着从城门口传来,徐玉忙抬头看去,却见一个面如淡金,三十左右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他心中就觉得奇怪,这人的脸色死板得很,如同僵尸一般,这等大笑,也没见他扯动脸皮,着实古怪得紧,忽然心中一动,已经明白,这人必定是脸上带着面具之类的东西,所以看起来才这等的呆板。

  眼见他经过城门口,那些官兵不但无一人敢阻拦,竟然个个点头哈腰,简直比见着了他老子还要恭敬,口中皆称他为“金先生”,徐玉暗想着难道这人就是南宫天羽刚才对他提到的金先生,听说他与水先生不和,却不知他这个时候在城门口拦住自己,却为何事。

  南宫天羽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金先生,但此时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忙人马车里跳了下去,徐玉却依然端坐着不动,冷冷的看着金先生,也不开口说话,静等着他先说来意——他知道,他既然这等费心的在城门口设下了埋伏等着他,就必定有所作为,总不会无聊到只是让个傻子扯下他的车帘这等简单。

  金先生走到了他的马车前,忙作了一揖,笑道:“徐公子好,一路辛苦了,在下已经在城门口等了足足有数十天了,总算等到了公子。”

  徐玉依然不说话,却用眼睛瞄了一眼那个莽汉手中的湘妃帘子,金先生会意,笑着解释道:“公子切勿生气,因为在下怕错过了公子的马车,不得已出此下策,略略看着有可能是公子的马车,在下就让这傻子扯下车帘看看,虽然因此打扰了不少人,但只要能顺利的接到公子,金某才能放心。”

  徐玉目光一扫,却见已经有好多人对他们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些胆大的,已经开始在一边指指点点,连守城的官兵此时也是一脸的好奇,心中微微着恼,他相貌俊美,到了哪里都是别人注意的焦点,起先他还不在意,但惹了几次麻烦后,心中深感其烦恼,一般来说都比较的低调,却没想到自己还才到京城城门口,就惹下了这等麻烦,心中对这个金先生的行事颇有几分不满,当即冷冷地道:“金先生,你不会就想让我这般进城吧?”

  金先生忙道:“当然不是,在下已经令人备好了软轿。”说着忙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城门口转出一乘翠羽华盖的小轿来,四个衣衫周全、十七、八岁年龄的小童抬着快步走来。

  金先生看了一眼徐玉,僵硬的脸皮扯动了少许,说道:“请公子下车就是,在下已经令人把凝翠居收拾妥当,给公子暂时歇脚。”

  徐玉看向了南宫天羽,却见他偷偷的微微摇头,显然——这个金先生的安排,事先他并不知道。

  他们这细微的神色,却一丝不露的落在了金先生的眼中,面具背后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没人看见的阴笑,而后才冷冷的对南宫天羽道:“这位应该就是水贤侄了,怎么?还不侍候公子下车?”

  徐玉刚才听南宫天羽说起过,金先生和南宫家不和,看样子倒是不假,他如今在城门口拦下了自己,看来也没安什么好心。南宫天羽此时不敢说什么,金先生这两年正受主上恩宠,南宫家却只是个奴才的身份,虽然父亲的职位和他相仿,但在地位上却根本就没法跟他相提并论,当即忍气吞声的走到马车边,伸手便欲去扶徐玉——金先生本也站在马车边和徐玉说话,这里毫无预兆的对着他脸上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南宫天羽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个耳光,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的时候,另一边脸上又重重挨了一下子。

  徐玉勃然大怒,这个人根本就是在向他立威,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水先生,而是自己。他心中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头绪,但却又丝毫也感觉不到什么——似乎这人就是要引起众人的注意,让他今天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所以特地的选择了在城门口演上这出戏,但却想不出他的目的是什么?

  “金先生,你在干——什——么?”徐玉的语言冰冷,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提高了许多,眼见南宫天羽两边的脸颊已经红肿紫涨出来,嘴角破裂,鲜血直流,可见这两个耳光必然打得极重,但他此时却只敢垂手侍立,一句话也不敢说。当然,他们这边的动态,自然更是惹起了别人的关注,有些好事之人已经远远的围了过来,而陈家两兄弟和阿大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们。

  “公子,在下只是教训他而已。”金先生依然谦恭有礼的对徐玉说道,接着又对南宫天羽冷笑道:“水贤侄,难道令尊就没有教你个礼节吗?连侍候人都不会?”

  南宫天羽挨了他两个耳光,此时听他提及父亲,不禁全身震,大惊失色,看了一眼徐玉,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在马车边跪下,俯伏在地,口中说道:“请公子下车!”他竟然俯在地上,以自己的身体做垫脚石。

  徐玉眼见这金先生如此的折辱南宫天羽,心中怒气更甚,毫无预兆的出手,身行一闪,带着一抹幻影,猛的对着他脸上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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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1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九章

 

  金先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徐玉竟然会动手,猛得急向后退去,堪堪的避开了他的这一抓,徐玉心中却不禁一惊,他现在的武功,也是极高的了,他也有把握,只要不碰上江湖中那有数的几个高手,别人应该都不在话下,但自己偷袭出招,想要抓下这金先生的面具,竟然让他闪了过去,心中惊怒之下,一声龙吟,叶上秋露带着一道碧绿的光环,向金先生当头罩下,金先生吃了一惊,猛得身行折转,想要避开他的这招,但绿芒却如影随形,头顶突然一凉,一禁吓得大叫一声,饶是他平时机智百变,碰上了这等事,也是束手无策,心中暗想着:“我命休矣!”

  哪知道头上微微感觉一动之下,徐玉已经收剑站住,漫天的绿芒也消失不见,金先生惊魂未定,忐忑的看了徐玉一眼,忽然一阵风吹过,他只觉得有一物从自己的头上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仔细一看,却是自己的一缕头发,心中更是震惊莫名,知道徐玉剑下留情,否则只怕自己这会子已经是人头落地了。

  徐玉冷笑着看着他道:“金先生,这次我看在义父的份上,不为难你,但你也记着了,天羽和阿大都是我的人,就算不好,我也自会管教,用不着你替我出手。”

  金先生此时惊惧他的剑法,忙小心的答了一声:“是!”

  徐玉这才满意的向软轿走了过去,南宫天羽眼见徐玉给他出了一口恶气,心中感激,忙走了过来,揭开轿帘。徐玉却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只是不停地打量着那四个抬轿的小童,看得那四个小子心里发毛。

  “金先生!”徐玉满脸笑意的向站在一边的金先生招招手,道,“你过来!”

  金先生猛得觉得心底一阵寒意上涌,颇为后悔招惹了徐玉。此时他那俊美飘逸的笑容在他眼中看来,就如同魔鬼的微笑没什么区别。这个人——和那个绿萝小姐几乎如出一辙。但想归想,还是小心的躬身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这个小子——”徐玉指着左边的一个小童笑道。“你看,他比别人要矮那么一点,恐怕轿子会倾斜,我看金先生的身高......”他没有在说下去,虽然他是有意的要为难折辱于他,但让他亲口说出让金先生为他抬轿,还是颇为不好意思。

  金先生心中明白,他刚才当众折辱了南宫天羽,徐玉如今要为他出这口气。所以要让他为他抬轿,当即也不说话,走到那个小童身边。从他手中接过了轿杆,然后竟然笑道:“公子,在下的身高和这些小童相仿,不如就由我来给您抬轿吧,你看可好?能为您抬轿,那是我的荣幸。”

  徐玉倒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的豁达,好象对操此贱役毫不在意,心中倒是吃了一惊,一个如此能屈能伸的人绝对不能小觑,口中却说道:“如此甚好!”当即也不再多说什么,在轿子中坐定,就任由金先生和那三个小童抬着,进城而去。

  徐玉自然不知道,他这样做,倒合了金先生的本意,他本就要在城门口引起众人对徐玉的注意,而徐玉为了给南宫天羽出气,竟然要求由他本人抬轿,他虽然心中觉得有点窝囊,但却并不怎么的在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陈家两兄弟自和他告别,回家而去,徐玉是初次前来京城,隔着帘子向外看去,见此时虽然已经是落日时分,但街上人来马往,车流轿拥,繁华热闹,却不是别处可比,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点头叹息,又暗自的记着所看到的路径。

  轿子转过了一条街,进入了都城西大街上,又走了百步,便来到一所朱漆大门前,徐玉看得分明,那大门口摆着两个高大威猛的大石头狮子,门口却是青石台阶,厚实的朱漆大门钉着铜钉,门口两边各站着四个衣衫周全的壮汉,一切都显示出主人非同一般的华富。

  轿子并没有在门中停下,而是从正门一直抬了进去,在抬到第二重门的时候,金先生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从来没有给别人抬过轿子,原本仗着有一身武功,还有身强力壮,并没有把这抬轿子的粗活放在心上,但这一路走来,却觉得吃力非常,刚开始还勉强撑着,只觉得轿杆压在肩膀上似乎有千斤重,肩胛上疼痛非常。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份疼痛随着时间,在慢慢的不断加剧,几乎就快要支撑不住。如今已经到了自己的府上,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情略略的放松,不想猛得在上第二重门台阶的时候,抬脚的时候,脚下略低了一点,一绊之下,一个踉跄。抬轿子本就讲究平衡,那四个小童平时训练有素,配合之间也极有默契,但如今换上了金先生,这种默契自然也就不再存在,如今金先生一个踉跄,连带他们也脚步不稳,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把轿子摔在了地上,倒着实把徐玉吓了一跳,但这等活罪,却是他自己找来的,也不能说什么,从帘子的缝隙里看到金先生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又觉得痛快无比。

  金先生抚摩着疼痛不堪的肩膀,看着被摔在地上的翠羽华盖软轿,心中不但不恼,反而有着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怪异之极。阿大心中颇怒,刚才在金先生折辱南宫天羽的时候,他就心存不岔,但硬忍着没有吱声,过后徐玉让他亲自抬轿,阿大心中正在大叫痛快,只盼着这条路越长越好,却没有料到这个金先生如此无能,一乘小轿眼看就要到地头了,他却硬是......阿大心中是越起越气,心中希望徐玉最好能狠狠地教训他一翻,当即忙快步抢到了软轿前,揭起帘子,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徐玉摇头苦笑,缓步下头了出来,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金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追究什么。

  但金先生见他下轿,忙小心的走到他面前,就跪在了二门门口的台阶下,然后大声说道:“公子,金某该死,让您受惊了!”

  徐玉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一动,就在金先生对他跪下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道,这个人他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刚才在城门口,自己一招没有抓下他的面罩,真是可惜了。想到这里,猛得突然出手,急抓上他脸上的面具,金先生大惊,原本在他接到了令谕后,心中就做好了准备,要打要罚,任凭他处置,但这张面具,却万万不能取下。当即忙一仰身,堪堪的避开了徐玉的这一招,哪知道他的这一招根本就是虚招,徐玉猛的手指下压,手指如同绽开的兰花,美妙无比,但却依然抓向了他的面门。

  金先生本就跪在地上,自然不便挪动,如今已经无处可闪,颇不得以之下,猛得迅速从腰际抽出一根烟灰色的带子,徐玉顿时只觉得一股奇香扑鼻而来,但他也在这个时候,硬生生的抓到了金先生脸上的面具,用力一扯,面具随手而落,金先生忙举起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徐玉此时却也撑不住,只觉得脑中一阵昏迷,身子摇了摇,几乎当场摔倒。心中明白,金先生的那个烟灰色的腰带中,必定藏着极为厉害的迷香。这还是他身上带着合欢门的至宝,否则,恐怕早就不支,晕了过去了。而阿大和南宫天羽以及那几个抬轿的小童却早就昏迷过去,“咚咚咚”倒了一地。

  而此时,徐玉也觉得意识离他越来越遥远,眼皮沉重,再也支撑不了,心中却不禁恼恨不已,想不到金先生身上,竟然有这等下九流的东西,他却不说自己——屡次出手偷袭别人,也登不得大雅之堂。

  匆忙之中,徐玉虽然扯下了金先生的面具,但到底没有瞧清楚他的容貌,如今他又用衣袖遮掩着,而他也没有了再出手的力气,身子摇了摇,再也挡不住迷香的威力,倒了下去。

  金先生长长的吐了口气,却发现自己全身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如同从水中刚刚捞了起来,一颗心依然“砰砰”的跳个不停,想到徐玉两次意图扯下他的面具,虽然心中早有防备,但这次——真的好险,看着依然握在他手中的面具,心中又气又恼,真恨不得狠狠地在他身上踹上两脚出出气。但想归想,却不敢真的把徐玉怎么样。他知道,如果他敢现在动了徐玉,就算他再受主上宠爱,恐怕也难逃一死。

  当即走到他面前,把那张淡金色的面具从他手中取了过来,小心的重新带在脸上,同时忙高声叫过人来,吩咐人取冷水,把众人泼醒。但看了看徐玉,想着他醒来,还不知能不能就此放过他,若论武功,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不如就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反正这迷香虽然猛烈,但却并无毒性,如同醉酒一般,睡一晚上就会醒来,最多头痛上一两个时辰。

  这迷香本是秦无炎给他的最后防身秘技,是为了保命用的,今天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用完了,想想又不禁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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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2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十章

 

  徐玉是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醒过来的,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淡墨山水的白绫帐子轻轻的垂着,身上盖着一床藕荷色的夹纱被子,他觉得头有点昏沉沉的痛,猛的想起昨天的事来,心中不禁暗骂金先生狡猾,等一下见着了他,非得要他好看不可。

  一边想着,一边翻身起来,刚刚坐了起来,还未来得及下床,却见金先生低着头,端端正正的跪在床前——徐玉心中有气,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会子又搞什么鬼?你既然喜欢跪,那你就跪着好了,我装作没看见。

  当即从床上慢慢的走了下来,活动活动手脚,打量了一下这个卧室,见房间地方并不大,但却布置的井井有条,窗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只水晶果盘,盘里装着两只比碗口略小的小西瓜,他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真正的西瓜,却是两只翡翠精心雕琢而成的小玩意儿;另一边摆着一只黄田玉雕蟠龙腾云的小香炉,炉盖上的小孔正散发出袅袅轻烟,香气扑鼻,紫檀木的桌椅光鉴照人。一道珍珠帘子将房间隔成了内外两间,徐玉也算是见过些珍宝的了,但在这个房间里,他还是颇为心惊那个秦无炎的财势,那个有小指粗细的珍珠,大概有几千颗左右,而只是做为珠帘,挂在房中,隔着帘子,他可见外面房间里和种种陈设,都是昂贵之极——但想来布置这房间的人虽然富有,但却还不俗气,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看起来赏心悦目,使人心神皆宁。

  却说徐玉打量着房中的布置摆设,却苦了金先生,他已经在这里跪上了整整一个晚上,只盼着徐玉醒来,自己可以上演一出苦肉计。但却没有想到他醒来后,目光仅仅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就装作没有看见一样,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到底是他变成了隐身人,还是徐玉的眼睛出了问题,心中却不得不对他从新开始评估。

  “这个房间倒是不错......”徐玉慢慢的踱到椅子边坐了下来。然后才慢慢的开口说道,“可惜多了点碍眼的摆设,要是除去了就更好。”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

  金先生心中明白。他口中的那个碍眼的摆设就是他自己,当即忙接口道:“公子,你看这房间可还满意吗?若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包涵一二,将就着住几天,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徐玉的目光在金先生的脸上扫来扫去,片刻后才道:“好了,金先生,你起来吧。别在我面前假惺惺了,当面奉承着——背地里还不知道在怎么思忖着捅我一刀呢?”

  金先生闻言不禁大惊,暗想难道是南宫天羽给他说了什么,透露了消息?他对南宫天羽颇为维护,总不成南宫家把......想到这里,心中猛得打了一个寒颤,这次的事情是主上亲自交代的,若是办砸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不保事小,恐怕还要受尽各种酷刑的凌辱折磨,想到总部刑堂的种种酷刑,身子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忙跪爬到徐玉脚边,叫道:“少主这话,让属下如何担当得起?”他原本一直称徐玉为“公子”,这时候眼见他把话说重了,忙改口称他“少主”。

  徐玉冷笑,他敢肯定,这个金先生他必定认识,但他到底是谁,自己却就是想不起来,听他如此说法,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大概义父让你照顾我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吧?”

  “没错,主上早就亲自令人传信而来,让属下照顾好少主,一切听少主的安排。”金先生忙恭敬的回答道。

  徐玉心中冷笑,不怎么知道他的那个便宜义父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当即点头道:“那好,既然一切都听从我的安排,就请金先生自己解下面具给我瞧瞧——一个日日在我身边的人,我却不认识,岂不危险得很?”

  金先生闻言,他早料到徐玉会有这个要求,看样子他是不看到他的真实面目,是绝对不会甘心的。但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忙重重的趴在地上磕了一响头,然后才到:“少主慈悲,属下这张脸,非人非兽,恐怖异常,若是摘下面具,怕是要惊扰了少主,那属下就万死莫能抵罪了。而且,在下早年曾发过毒誓,今生绝对不再让任何人看到我这张丑脸,否则将受凌迟极刑而死,少主若一定要看,属下也不敢强,但请先容我自行了断......”他口中说着,一边忙从腰际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得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刺了下去——徐玉眼见他手中的匕首在接近胸口不到三寸时,速度和力道丝毫不减,心中暗叹了一声,不得不出手制止,猛得抬脚,对着他的手腕上踢了过去,金先生本就无意自裁,被他一脚踢中了手腕,“当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彩釉地板上。

  金先生低着头,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这一回合他利用徐玉的善良与不忍之心,赢得漂漂亮亮,但口中却恭敬的道:“多谢少主慈悲!属下违了少主的令谕,少主要打要罚,属下甘愿领受。”

  徐玉摇头,他心中明白,金先生断然不会真的在他的面前自裁,但他就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对着他的胸口刺下去,所以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再追究他真正身份的最好借口,短时间之内,这件事只能作罢,若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看来只能采用另一种方法了。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金先生,淡淡的道:“起来说话吧!”心中却讽刺的想着做秦无炎的手下可还真不容易,别的事还好,但这个跪功必须得练得炉火纯青,大概和朝廷的那些时时要下跪的官员有得一拼。

  “多谢少主。”金先生又道谢后,才慢慢的支撑着站了起来,但他跪了整整一夜,别的可以作假,这个却丝毫也假不得,膝盖酸痛,小腿麻木,竟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在地,徐玉不忍,忙顺手扶了他一把,心中却想着——他这是何苦来着?

  “少主大概饿了吧,我叫人炖了银耳莲子羹,是不是吃一点?”金先生忙着岔开话题,虽然徐玉已经说了不追究,但他却还是不得不小心提防。

  徐玉这才想起,昨天晚饭也没吃,就让他给放倒了,现在腹中早就空空如也,当即点了点头,道:“也好,我正饿着呢!”他口中说着,忽然想到了今天还没有见着阿大和南宫天羽,忙问道:“阿大和天羽呢?”

  “哦?他们很好,我这就叫人带他们过来。”金先生见问,神色颇不自然,只是他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来。

  徐玉点头,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早饭是一个十分俏丽的小丫头送过来的,金先生给他安排了八个小丫头,个个都是十五、六左右,俏丽齐整得很,另外还有八个俊秀的小童,一切安排行事,均与水云轩无异,只是比水云轩更显繁华。

  早饭过后,金先生建议带他看看园子,熟悉一下环境,徐玉也不反对,知道自己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若不熟悉环境,也确实不方便。

  两人一齐出了房门,徐玉这才知道,他这个单独的精舍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还有小花厅、书房等等,均一一隔了出来,无论是从布局还是实用性考虑,这个精舍安排都是恰到好处。

  出得门来,徐玉放眼看去,却见这个精舍也是临水而建,和水云轩不同的地方是——水云轩是建在水中心,而它却只是临近水源,那水源是一大片的荷花池,初升的朝阳照耀着满池子的荷叶,因为还是五月的季节,荷花并没有开,只见满池子里均是郁郁葱葱的碧绿,或老叶如伞,或新叶如粽,更有蜻蜓于叶间嬉戏,鸳鸯于水中相随,池子边上有白玉栏杆围绕。而在精舍的另一边,却是大片的湘妃竹,竹篱编排,翠叶阴阴——远处更有假山玲珑,佳木苁蓉。徐玉随着金先生一咱走来,只见四处皆是奇花异草,水榭亭台,一一不可胜数,更有各类珍禽,游戏其中,当真是美不胜收,说不清的花柳繁华、道不清的富贵昌盛。

  一时之间,他也记不得那么多,转了一圈回来,金先生又带他到书房中小坐。

  徐玉略略的浏览了一下书架上的种种书籍,见皆是诗文词赋居多,其中更有一些千金难求的珍本、孤本,心中甚喜,随手抽出一本诗集来,翻开看了几页,猛然想起罗天魔帝的那份封还压在行李底下,还有那个举人身份的文书——自己不管怎么说,似乎也该去试一下那个功名。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金先生,问道:“你知道今年的科考是什么时候吗?你这里难道就没有经、史、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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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83楼 发表于: 2007-11-09
第十一章

 

  金先生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少主问这个干什么?水先生给我的资料中说您只喜欢诗词,对经、史、子、集最为厌恶,难道是水先生故意坑我?”

  “不是!”徐玉回答道,心想原来水先生把自己的喜好全告诉他了,难怪这里的一切布局自己看着都颇为顺眼,想来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收拾的。

  “我要参加今年的科考。”徐玉苦笑着道。

  金先生不解的看了他片刻,然后才问道:“为什么?你想要做官不成?官场上的那一套虚伪您不会习惯的。”心想着就算是朝廷一品要员,见着王子公主后妃娘娘还是得下跪磕头,卑躬屈膝,绝对不是一向高傲的徐玉所能容忍的。官场上的那一套逢迎拍马,更是虚伪之极。而就算是科举出身,考得个第一也没什么作为,朝廷三年一次科考,每次都有状元产生,也没见有什么希奇。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喜怒无常,每一个大臣们时刻都有遭殃的可能,轻则当众呵斥受辱责打,重则满门抄斩,甚至祸及九族,累及无辜,更何况,新科状元也成不了一品要员,想要爬上去,就得心狠手辣的踩着别人的脑袋,奴颜卑膝的奉承着任何比自己职位高的官员。

  更何况,如果他只是想混个官位玩玩,满足一下他小小的好奇心,他会花大把的银子给他买一个,用不着辛苦的去考科举。

  徐玉闻言苦笑,他也不怎么明白为什么罗天魔帝居然要他去考什么科举。不管如何,他自己知道,以他现在的这点学问,别说是前三甲,名落孙山那是必然之局,除非审卷的官员眼睛有问题;再来除非就是他花大把的银子贿赂主考官。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要有那么一点真材实学。否则,蒙混也混不下去。

  “我只是要去参加科考,而且目标是前三甲,至于做官,我没有兴趣。”徐玉笑道,“你给我准备一下,历年以来的科考题目,以及一些出名卷子的文章。那个四书五经,全给我齐备了。”他知道,罗天魔帝的目标不会是要他考中而已,如果真是那样,这个汉王的要求也未免太低了一点。

  金先生点了点头,想着也许是这位年轻的少主委实闲着无聊。或者就是他有什么别的目的,但这个与他无关,他只要遵照他的意思办事就是了。随即想了想道:“今年的科考不知为什么,定在了七月初一,为期三天,那是一年中最热的几天,只怕那些学子们未必能支持得了,而且还不得提前交卷。少主如是真的想要入场,现在开始发奋,还有一个多朋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应该还来得及。我这就给你去准备一些东西,而且还要给你弄个举人的身份,否则你是入不了场的。”

  徐玉点了点头,道:“你只需要给我准备一般应试的书籍和参照题目,举人身份我有,不用再弄了。”

  金先生再次看了他一眼,心中顿时起疑,暗想着不知他为什么要考这个科考?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不成?显然,他并不是心血来潮想玩玩而已,而是早有充分的准备。

  “好,我这就去给您准备。”金先生忙道。

  “等等——”徐玉看着金先生忙着就要退出书房,当即又叫道:“也不急在这一时,阿大和南宫天羽呢?你让人去叫了这么半天,怎么还没有把人给我叫来?你手下的办事效率实在不怎么样——或许就是故意糊弄我来着?”他本来一直脸带微笑,但说到最后几句,却渐渐放下了脸色。

  “这个——我可以让阿大马上来见你,但南宫天羽不成。”金先生也知道这事瞒不了,老实的说道,他与南宫家本就有仇,但这一次,倒不是他故意公报私仇,而是另有别的缘故。

  徐玉半天不见这两人,心中就已经起疑,但因为想着金先生未必敢把他们怎么样,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料这人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当即握着剑鞘的手微微一抖,一道绿芒从剑鞘内闪出,叶上秋露仅仅出鞘三寸,但却冷芒毕现。徐玉手握着剑鞘,剑柄离剑鞘的那三寸绿芒正好压在了金先生的脖子上。

  “把人给我带过来,如果他们俩哪一个少了一根毫毛,嘿嘿......”

  “少主,这是荆长老的命令,所以我也不能违!”金先生知道徐玉不会真的杀了他,所以还是老神在在,一付无所谓的样子,根本没把那压在脖子上的叶上秋露当回事,但是他还是错估了徐玉。

  徐玉闻言,心中怒气开始慢慢地上升,但却没有想到荆铁居然也在京城,心中明白,那个刑堂长老和南宫家的关系也绝对不怎么样,如今加上了这个金先生,想到昨天他当着自己的面,都敢公然的凌辱南宫天羽,那么这一夜,自己中了迷香,也不知他们会把他怎么样了?当即手上微微的加了一把劲,叶上秋露的锋芒慢慢的压到了金先生的脖子皮肤的表层,殷红的血液立即流了出来,“啪”的一声,一滴血滴落到彩釉地板上,如同雨水打击在琉璃上面,清脆得很——任何强悍的人,若是别人用剑压在他的脖子上,并且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脖子上流下来,那份打从心底生起的绝望恐惧,绝对无法言表,金先生的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

  徐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暗想着原来你也不过尔尔。

  “少主不要!”金先生颤抖的叫道,“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俩。”

  徐玉闷哼了一声,收回手中的长剑,在金先生还没有缓得过气来的时候,猛得出手,在他的丹田穴下半寸左右点了一指,然后才冷笑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在我面前弄什么鬼,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金先生全身一震,猛觉得丹田之内空空如也,竟然提不起一丝的内力,顿时全身瘫软,几乎就站立不住,颤栗的问道:“你废了我的武功?”

  徐玉摇了摇头,冷冷的道:“现在还没有,我只是暂时封住了你的功力,但等一下若是你不老实的配合,后果你是知道的。现在,带我去见他们俩。”

  金先生知道他并没有废了自己的武功,心中顿时镇定了不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急步带着徐玉走出,出了单独给徐玉准备的这个凝翠居——就是他金先生的府邸,他对自己的地方当然熟悉得很,带着徐玉穿过了两条走廊,过了二门的一个小小庭院,后面是一个四合院,金先生带着徐玉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厮躬身给他行了一礼,恭敬的叫道:“金先生好!”目光却偷偷的瞄向了他受伤的脖子,然后又偷眼看了一下紧跟着他身后,俊美飘逸的徐玉沉着脸,紧抿的嘴唇含着怒意。

  金先生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脖子,徐玉的那一剑并不厉害,只是划伤了表皮,如今虽然没有用药,便人体的肌肤有自我愈合功能,如今已不再流血,但却掩不了那份狼狈。他不自然的看了那小厮一眼,问道:“荆长老在吗?”

  “在的!”小厮老实的回答道:“正在审问一个犯人呢?”

  徐玉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金先生不敢再犹豫,忙撇下那小厮,带着他急步走了进去。

  四合院的两边都有厢房,正门虚掩,门口站着两个脸色肃然的黑衣人,见着金先生,均躬身行礼,金先生没有理他们,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徐玉也随着他一脚踏了进去,正房中的摆设与一般的人家相同,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荆铁半眯着眼睛端坐在太师椅上,而在他面前的地上,却摆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状似天平,两边是厚实的石头磴子,高约两尺左右,上面一根五尺左右长的手臂般粗的木棍横在上面。

  接下来他看到了南宫天羽,只看一眼,他就忍不住勃然大怒,却见这时的南宫天羽身上仅仅穿着一条内裤,赤足散发,裸着上身,跪在地上,他的双手却被细铁链牢牢的束缚在粗横木上,迫使他必须直着身子跪在地上,赤裸的背上遍布鞭痕。他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大汉,手中握着一根三尺长的皮鞭,此时又一鞭子,对着他背上狠狠的抽去——“啪”的一声脆响,皮鞭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背上,顿时他背脊上又多了一道血痕,南宫天羽痛得全身一震,忍不住痛苦的呻吟着:“啊......”

  “住手!”徐玉断喝道,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敢鞭打南宫天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荆铁吓了一跳,忙装着咋见到徐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躬身行礼道:“少主,你怎么来了?这奴才办事不力,属下在教训他!”口中说着话,眼睛却瞄向了金先生,站在一侧的金先生眼见徐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南宫天羽身上,当即不着痕迹的向他打了个手势,荆铁会意,也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均心领神会。

  只是可惜,徐玉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南宫天羽身上,没有注意到他们这细小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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