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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红尘有梦》作者:永远的流浪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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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2楼 发表于: 2007-11-20
~后 记~

 

  “李远方、张教授!丽姐他们马上就到了,你们快下来吧!”听到叶黄在楼下的叫声,正和张太一一起在书房里讨论着与反重力装置研究新进展有关的话题的李远方抬起头说道:“张师兄,我们下午再找个时间继续讨论吧,先接丽姐去!”

  张太一说了声“好的”,然后感叹道:“隋小姐上次以美国西部联邦议长的身份到九江受勋,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吧!从国内回去后不久,隋小姐就以健康状况不佳为由把所有权力交给副议长,自己在内华达农场深居简出,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在人前露面了!其实对当年的隋小姐来说,美利坚邦联主席的位置可谓唾手可得,就是现在,她在美国民众中的威信还是远远高于包括现任邦联主席在内的所有人。今天为了参加欣雨的婚礼,她却不远万里赶了回来,欣雨这小丫头的面子可真够大的!”

  隋丽到内华达隐居,是王兴安和李蓉去美国后的事。从官方途径得知隋丽以健康原因退隐内华达农场后,李远方曾经派专人去美国了解情况。隋丽给他写了封信说,她现在觉得特别累,想好好休息休息。另外,作为一个出身贫寒的弱女子,她不想再去搀和世上最肮脏的政治,所以还是就此功成身退好了。因为隋丽早在大灾变前就跟何蓝图提过她想在美国找个地方把自己彻底闲起来,后来何蓝图告诉了李远方,既然所谓的“健康原因”只是个托辞,李远方当然尊重隋丽的个人意愿,并为她做了许多掩饰工作。只是一再请求隋丽应该经常回国看看,因为李梦远几乎天天都要念叨起他的“妈咪”。

  想及隋丽在美国的地位,考虑到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对新生的美国的政局造成影响,因此,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上许多国家的政府都想尽办法去打探消息。但美国西部联邦的要员们对此讳莫如深,而内华达农场的防卫非常严密,各国政府派去慰问的人根本见不到隋丽,内华达农场的所有住民,也都对隋丽的情况守口如瓶,各国政府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那时美国邦联政府正背着联合国和中俄等大国,在跟墨西哥和加拿大的残存势力协商建立统一的北美邦联的事,整个北美地区的政治形势非常微妙复杂。其时张伟正在一门心思建设着太平洲,隋丽再主动淡出政坛,种种迹象表明,内华达农场将不再干涉美国和北美地区的全局政治,这对世界各国的政客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加上李远方所做的掩饰工作,久而久之,就没多少人再去关心隋丽是真的有病还是急流勇退了。

  想了许多,李远方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欣雨的面子确实不小,这两天已经有好几个小国家的政要听到消息后以种种名义不请自到,还有不少正在来梅山的路上。那些人到梅山来凑热闹,我倒觉得算不了什么,但你这个天师也提前几天过来,事情就很不一般了。”

  张太一呵呵笑了两声,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的,各国的政要是奔着你来的,是借此机会来跟你套近乎,找你要投资或者让你帮他们争取别的利益。我呢一年要往梅山跑好几趟,这次是以姐夫的身份陪着亦云来的,只算个陪衬。只有隋小姐,才是真正为欣雨来的!”

  眼珠转了转,张太一表情怪怪地说道:“隋小姐回来了,不知道咱们的‘太平王’张伟有没有一起回来?以美国目前的体制,各州的自主权很大,各个州的当权者相当于一方诸侯,按照当年周朝的爵位,公、侯、伯、子、男,张伟是太平州上的绝对统治者,又岂只是诸侯那么简单?远方你真够可以的,先是造出了王梓滕这个‘三北王’,现在则把张伟这个几年前小小的武警班长培养成‘太平王’,那你自己又算是什么?因为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美国的男人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张伟的太平洲上甚至以政府法令的形式允许一夫多妻制,他的手下都是左拥右抱的,但他自己还是孤身一人。据说张伟一直对隋小姐情有独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隋小姐的心思全在你身上,咱们的‘太平王’看来只能永远失望了。远方,我觉得你应该搬到太平洲去住,这样的话,你可以把隋小姐也娶回家。你家梦远早就管隋小姐叫‘妈咪’了,叶黄和隋小姐的关系不也一直都很不错吗,我想应该没问题的,要是你愿意的话,政府那边我帮你去协调好了。”

  听到张太一这话,李远方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家伙时刻没忘记挑拨离间,而且从来不作任何掩饰。先是在挑拨他和宋力忠之间的关系,后来是挑拨他和王梓滕之间的关系,最近一年多来又经常利用张伟暗恋隋丽这事挑拨他和张伟之间的关系。

  因为受到宋力忠的牵制,加上中国政府对天师道的忌讳时有倾向,在跟李远方竞争的过程中,张太一总是处于下风。明明早就算到三大洋中心都升起了陆地,因为受到种种限制,张太一只用“人类末日”的名义抢到了面积最小不足五千平方公里的印度洲的一部分利益,第二大的大西洲归属于美国东部联邦,太平洲则被张伟捷足先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向太平洲迁移了八百多万的日本难民,却因为张伟这人出身低微没有任何顾虑,根本不按正常规则出牌,在太平洲上制定的法律非常特别,明确规定日本移民只是临时雇佣的外来劳工,不给他们任何公民权力,而且扬言,要是哪个日本人触犯了太平洲的法律,不仅对本人进行惩罚、随时驱逐出境,还要进行连坐。太平洲只是美利坚邦联西部联邦的一个州,不是个主权国家,只要美利坚邦联和西部联邦没意见,国际社会上谁都不好说什么。所以张太一的所有努力,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这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吧!

  脸色变了几变,李远方怪笑一声说道:“张师兄,你是不是特别羡慕太平洲的一夫多妻制,要不你搬到太平洲去住吧!要是你想去的话,我建议一下张伟,让他先给你个太平洲宗教领袖什么的头衔。要是你策划得好,鼓动你的日本信徒去争取公民权利什么的,然后搞个全民公决,凭着人数上的优势取得统治权,再将太平洲从美国独立出去,到时你想在太平洲上当皇帝搞个三千后宫都可以。”

  张太一被李远方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没好气地说道:“你别用这些话刺激我,你又不是知道我对亦云的感情。实话告诉你吧,‘沧海桑田’计划成功之后,地球上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足以引起我的兴趣了。除了照顾好老婆孩子外,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让人类进入‘宇宙大航海时代’,只有飞向太空才能让我觉得有挑战性。以后我将彻底成为张教授专心跟你和蚩尤合作搞学术研究,家里的事全都交给亦云去管,连宗教我都不怎么想玩了。”

  李远方知道张太一说的是实话,对任何人来说,成功策划了像“沧海桑田”计划这样天倾地裂的大行动,除了浩淼的太空外,别的事情确实已经不再有太大的吸引力。而且就算张太一还想在世事上争一争,但有宋力忠在那里摆着,怎么都不会让他太顺心的,所以还不如另辟蹊径,换个更有挑战性的目标好了。光从这一点看,李远方觉得,张太一的境界比自己高了许多。

  干笑了两声,李远方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赶紧下楼吧!”

  两个人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张永凡的哭声。张太一想都不想就说道:“远方,肯定是你家梦远又欺负永凡了,我看是叶黄今天上午刚送给永凡的玩具又被梦远骗回去了!”

  一听这话李远方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张太一的猜测应该没错。可能是从小生活太苦没有什么玩具的缘故,李梦远虽然跟大人小孩都相处得很好,别的各方面也都做得不错,但对自己喜欢的玩具却看得特别紧,哪怕是跟他玩得特别好的宋越悦拿走他的玩具都不行。前些天许亦云带着张永凡到梅山后,张永凡看上了李梦远喜欢的一辆遥控汽车,而且就要那一辆,另外买新的都不行。叶黄趁李梦远不注意的时候把遥控汽车送给了张永凡,被李梦远发现后,虽然很懂事地没从张永凡手里抢回去,却趁大人没注意的时候用教张永凡给遥控车换电池为由骗了回去,张永凡为此哭了一场。叶黄和许亦云哄了张永凡半天,好不容易用新买的一把玩具枪让张永凡不再哭了,没想李梦远也看上了那把玩具枪,过不一会,又从张永凡手里骗走了,张永凡又大哭了一场。同样的故事,几乎每天都要发生好几次,搞得张永凡一见李梦远就躲,不敢跟他一起玩。今天因为隋丽要回来,大人们都聚在李远方家里,李梦远和张永凡又凑到了一块。

  但李远方知道,张太一对李梦远有气,不光是因为李梦远欺负张永凡的缘故,就是张太一自己,何尝不曾经被李梦远搞得焦头烂额的呢!

  谁都没想到,蚩尤这个人工生命见到李梦远后,被李梦远叫了几声“哥哥”,竟然亲热地喊起李梦远“弟弟”来,还自作主张地根据李梦远的模样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了调整,搞得真像是亲兄弟似的。只有对他们特别熟悉的人,才能觉出蚩尤的形象看上去要比李梦远大上两三岁,一般人根本没法分清。对他这个“弟弟”,蚩尤简直就是宠爱有加,几乎是李梦远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比如让李梦远在盘古平台上拥有几乎与李远方和叶黄相等的权限之类的,幸好李远方发现得早给蚩尤加了许多强制性指令,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李远方和叶黄的婚礼前后,李梦远认识了张永凡,当时张永凡呆的时间短,没来得及跟李梦远抢玩具,两个孩子玩得特别好。张永凡回南乡后,李梦远好几天没见到张永凡,就去找他“哥哥”蚩尤帮忙,蚩尤马上为他强行联接上张太一的星星索号码。在星星索上看到李梦远的时候,张太一原来还以为是蚩尤,听李梦远说几句话后才分辨出来,赶紧去把张永凡找过来说话。到了后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张永凡,李梦远就会想办法先找张太一,星星索上找不到,就让蚩尤使用别的所有可能的方式去找,让张太一不胜其烦,有的时候连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事说出去挺丢人的,张太一只能憋在心里,使得这种状况持续了将近一年,直到实在是受不了李梦远的折磨,才放下面子去向李远方诉苦。李远方对蚩尤采取了新措施后,总算让张太一得到了安宁。

  下楼一看,张永凡果然空着手坐在地上哭,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宋越悦。一看到李远方的身影,宋越悦马上跑过来叫道:“叔叔、叔叔!梦远哥哥又欺负永凡哥哥了!”

  李远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先行一步的张太一已经把儿子抱了起来,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总像个女孩子似的,有事没事就要哭一场。乖哦别哭了,等会让叔叔找弟弟把玩具要回来!”

  说完这话,张太一转头对李远方说道:“我总觉得这孩子的名字没起好,叫什么永凡,一听就是个受欺负的老实人!”

  李远方抱起了宋越悦,走到张太一面前说道:“永凡别哭,叔叔帮你找弟弟要玩具去!”然后对张太一说道:“张师兄,你真要给永凡改名字,许亦云她能同意吗?”

  张太一愣了一下,丧气地说道:“改名字是不可能了,亦云她不会同意的,还是算了吧!不过也就你家梦远能欺负得了永凡吧,在别的孩子面前,永凡是不会吃亏的。远方,别看你家叶黄经常跟你耍点小脾气的,但真要有什么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亦云看上去脾气挺好,但只要她认定的事,不管我怎么说,她都给我来个一声不吭,让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听她的。”

  听到张太一这话,李远方心里直想笑,天师家的产业和家务事,以及张太一的许多个人事务,一直都是许亦云这个天师夫人一手掌管的,许亦云在天师家的威信和在天师家长辈心目中的地位,远比张太一这个天师要高。许亦云天性不喜与人争,甚至没按照天师家的族谱所排,特意给儿子起名叫“永凡”,说是希望张永凡别像他父亲那样活得那么累,而去做一个生活安定的普通人。张太一和李远方合作开发核聚变电站时,也是在许亦云的坚持下只是用技术入股处于从属地位的。

  张太一和许亦云的婚事,当时是利益的结合,属于中国传统中的先结婚后恋爱。结婚至今,两个人的爱情火花始终都没擦出多少,但有了儿子后,相濡以沫长相厮守的亲情却越来越浓。有人说,爱情是最不能长久很不可靠的,世界上最长久最可靠的感情永远都是亲情,不管当初多么炽热的爱情,至多也只能坚持个三五年,三五年后,如果能够顺利地转变成亲情,婚姻就会长久,否则就会出现危机,所以才有“七年之痒”的说法。张太一从小父母双亡,许亦云则是家中的独女,张太一从来不像别的那些出身豪门的人以自身的优势去压制对方,而是非常自然地融入了许亦云的家庭环境,加上天师家的长辈对许亦云很满意,许亦云的父母也对张太一很好,张太一和许亦云的夫妻生活,虽然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地没有多少激情,却是非常幸福的。所以,张太一嘴里说的“我对亦云的感情”绝对可信。

  李远方一边听怀里的宋越悦向他陈述着李梦远骗走张永凡玩具的经过,一边跟在张太一身后往外走着,呵呵笑着说道:“这不挺好吗?有许亦云这个贤内助给你主持家业,你以后放心地当你的张教授了。哪像我,隔个几天还得哄一哄叶黄,哄起她来比哄儿子还麻烦呢!”

  刚出院子,就看到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地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拎着几个大箱子的李庆元和李权,他们后面是隋丽和叶黄、许亦云,隋丽的手中抱着李梦远,李梦远正嘴巴不停地和隋丽说着话。在隋丽的身后则是由宋力忠等人陪着的王兴安,李欣雨和李蓉并排走着,李欣雨手里还抱着个七八个月模样的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

  脸色不太自然地跟李远方和张太一打过招呼后,隋丽有些步履不稳地跟叶黄一起往里走去。向王兴安和李蓉问过好,李远方疑惑地盯着李欣雨怀里的小女孩看了起来,正想问这孩子是谁家的时候,听到动静的陈老迈着大步从自己家过来了,陈老先也看到了李欣雨手里抱着的小女孩,大老远就嗓门很大地喊道:“欣雨你从什么地方弄来个这么漂亮的小家伙?让我抱抱!”李欣雨笑着说道:“这是丽姐的女儿!”

  李远方和张太一诧异地对望了一眼,李远方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刚走到李欣雨身旁的陈老则“咦”了一声,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朝李远方瞪着眼睛说道:“隋丽什么时候嫁人的,嫁给谁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李蓉看了王兴安一眼,表情古怪地对陈老说道:“老人家,这是隋丽收养的孩子!”

  陈老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从李欣雨手中抢过那个小女孩,举在眼前仔细看了起来,也不管那孩子被他满脸胡子的样子吓得浑身乱扭快要哭出来。看了几眼,陈老说道:“这孩子选得好,还跟隋丽长得很挺像的,是从几百几千个孩子里挑出来的吧!大伙说说,美国人现在都穷成什么样了,这么漂亮的孩子都舍得送人。你们给这孩子起名字没有,要不要我找老严来给她起个名字?”

  这个时候,孩子嘴巴扁了扁哭了起来,李蓉赶紧从陈老手中把孩子抢回哄着,一边说道:“起名字了,叫王越兰,兰是兰花的兰。”

  陈老愣了一下,嘴里念道:“怎么姓王?”看到李蓉身边的王兴安后,呵呵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隋丽是你们的干女儿,这孩子过继给你们王家了,名字是按宋越悦的辈分起的吧。这名字起得好!梅山属于越地,梅山水库上游的那些山谷里长满了兰花,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是我们梅山人,很有意义、很有意义啊!”然后转头对李远方说道:“远方,你跟叶黄两个怎么回事?还不赶紧再生一个,你看兴安他们两口子都等不及自己先捡个孩子养上了!”

  李远方尴尬地笑了起来,这一年多他和叶黄没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但叶黄却没有再次怀孕。经叶爷爷检查后发现,因为怀李梦远的时候没调养好,所以叶黄现在不太容易怀孕。因为叶黄的科研任务一直很忙,现在生孩子耽误事,所以就没有刻意去追求这事,也没进行正式的治疗什么的,暂时听之任之了。

  李梦远今天特别好说话,李远方一开口,他就把玩具还给了张永凡。然后什么都不管了,只知道围着被放在婴儿车上的王越兰转来转去的,一会儿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一下王越兰的小脸,一会儿亲热地凑近王越兰喊声“妹妹”,搞得张永凡和宋越悦等孩子也学起他来。那王越兰也奇怪,别的孩子摸她的脸她会不愿意地叫起来,但李梦远怎么摸都没事,而且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李梦远看,使劲地晃着小手对着他“咯咯”地笑着,好像跟李梦远特别投缘似的。

  几个孩子的表现,引起了所有大人的注意,董文龙哈哈笑着对宋力忠说道:“完了、完了,宋师兄!梦远这孩子是喜新厌旧的,好像已经不喜欢你家越悦转移目标了。”

  李远方也看着有趣,接着董文龙的话对隋丽说道:“丽姐,文龙说得有道理,梦远好像更喜欢小越兰,我看干脆给他们两个订个娃娃亲算了!”

  “不行!”听到李远方这话,隋丽的脸色马上变了,像被蛇咬到似地叫着站了起来。于此同时,王兴安和李蓉也变了脸色,而且面面相觑起来。

  迎着大家惊讶的目光,隋丽坐了回去,脸色一变再变,咬了咬嘴唇瞪了李远方一眼说道:“不行,梦远是你的儿子,长大后肯定跟你一样花心,越兰得离他远点!”

  在李远方被隋丽说得一脸尴尬的时候,张太一笑眯眯站了起来,到婴儿车旁边将张永凡抱起来朝着隋丽说道:“隋小姐,我看还是给我家永凡和小越兰订个娃娃亲吧!”然后转头对许亦云说道:“亦云你觉得怎么样?”

  来回看了看李远方、隋丽和张太一,然后像似随意地往王兴安和李蓉的方向扫了一眼,许亦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觉得应该这样!”

  张太一和许亦云的先后发言,让李远方找到了为自己化解尴尬的说话机会,装出一脸不愿意的样子来说道:“张师兄你不说好要跟我结亲家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盯着隋丽看了一会,直到把隋丽看得低下了头,张太一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我哪里变卦了?小越兰过继给王家了,以你和王家的特殊关系,理所当然地成了小越兰的干爹,我们不照样还是亲家!”

  李远方总觉得张太一的话中有些不对头的地方,却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头,正在那里琢磨着的时候,叶黄却非常兴奋地跑过去把王越兰抱起来说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要个女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久别重逢的缘故,王兴安的心情特别好,酒兴也很高,吃完中午饭后,别人都走了,他还在跟陈老和李远方推杯换盏。喝得喝着,突然听到李梦远在楼上声嘶力竭地大哭着喊“爸爸”。

  听到李梦远的哭声,李远方心里觉得很奇怪,张永凡等孩子都走了,李梦远不可能是跟别的孩子打了起来,要是他自己摔倒了的话,叶黄刚才上楼了,自然会哄一哄,不会让他哭成这样的。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上去看一看的时候,陈老着急地站起来说道:“这孩子以前从来不哭的,今天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呢?”说着就上楼去了。

  跟在陈老身后到楼上一看,原来是叶黄在打儿子,李梦远到处躲着,叶黄却追着他打。看到这场面,李远方不由呆住了,叶黄这人虽然不会带孩子,但对李梦远一向很好,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更不用说打他了,难道是李梦远犯下天大的错误了?

  陈老从叶黄手底下抢过李梦远抱在怀里,心疼地摸着李梦远小脸上那个非常明显的巴掌印说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打呢,有什么事好好跟他说不就行了!”他倒是忘了,陈新华小的时候经常挨他的打。

  叶黄的脸上一副又是气急又是惊慌的样子,看到李远方向她走过去后,更是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李远方心想李梦远到底干什么坏事了,把叶黄给急成这样了,走到叶黄身边柔声说道:“到底怎么了?”

  叶黄低着头咬着嘴唇没吭声,等到李远方再问了一遍,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摊开了原来紧握着的左手,泣不成声地说道:“他把这给打碎了!”然后举起右手又给了被陈老抱在怀里的李梦远一巴掌,把刚刚哭停的李梦远打得又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向李远方探过身来让他抱。

  看清叶黄手里握着的东西后,陈老以及听到动静跑来的李远方的父母和王兴安两口子等人都愣住了,连哄李梦远都忘记了。叶黄手里握着的,是摔成好几瓣的当年王梦遥送给李远方作为定情信物的那块玉佩,是李远方一直珍藏着的对王梦遥的惟一纪念。每当王梦遥的生辰和忌日,如果去不了黄陵,李远方都会拿出来看一看,大家都是最熟悉不过的。

  从陈老怀里接过李梦远抱着,李远方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向叶黄问道:“这玉佩一直锁在保险柜里,他是怎么拿到的?”

  感觉到父亲好像并不责怪他,李梦远抽泣着说道:“我要送给妹妹一件礼物,让哥哥帮我打开柜子的!”

  叶黄擦了擦眼泪,补充道:“我刚才上楼拿东西,看到他在翻保险柜,他一看到我突然进来了,一害怕就把手里拿着的玉佩掉地上打碎了!”然后向李远方说着“对不起”又哭了起来。

  因为习惯使然,李远方自己的保险柜什么的都交给蚩尤统一控制,只有经过严格身份认证后才能打开。这一年多来李远方限制了蚩尤对李梦远进行照顾的许多方面,谁知还是算漏了这一项!

  看了还在哭着的叶黄一眼,李远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碎了就碎了吧!”从叶黄手中抓过那些碎片,拍了拍李梦远的小脸说道:“咱们找胶水粘上送给妹妹去!”抱着李梦远飘然下楼去了。

  张伟是当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回到梅山的。张伟到了之后,李远方叫上南乡那个农民城的总经理施靖芳,到宋力忠那里跟张伟一起商量启动通过农民城向太平洲输送中国人的计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叶黄却还在床沿上坐着,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没看到李梦远在屋里,李远方奇怪地问道:“儿子呢?”叶黄没抬起头,像是随意似地说道:“儿子到丽姐那里去了!”

  李远方“哦”了一声,淡然说道:“儿子跟丽姐还挺亲的!你怎么不早点睡?明天还要帮欣雨准备婚礼呢!你先睡吧,我洗个澡就马上睡觉!”

  叶黄站了起来,给李远方找起换洗衣服来。将衣服拿出来抓在手里后,犹豫着说道:“李远方,你觉得丽姐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李远方心想这还有什么疑问吗,从叶黄手里接过衣服,不当一回事地说道:“不是抱来的吗,难道还能是丽姐自己生的?”

  叶黄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借此鼓起勇气似的,然后说道:“我看就是丽姐自己生的!”

  听到这话,李远方正往浴室迈去的脚步停住了,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说道:“丽姐自己生的,丽姐不是不能生孩子吗?”

  叶黄咬着嘴唇“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丽姐的病早就好了!丽姐带梦远带了一个多月后,不知怎么的梦远竟然吃到了她的奶水。我爸说可能是丽姐长期吃各种促进雌性激素分泌的药物,身体处于临界点,所以被梦远吸奶的动作刺激一个多月后,就分泌出奶水来了,连带着激发了她的其他正常功能。带梦远带了半年后,丽姐的月经也恢复了,为这事我们还特意庆祝了一下呢!晚上我们不都在我爸爸那里吃饭吗,你到宋师兄那里去以后,我爷爷偷偷跟我说,丽姐看上去好像刚生过孩子似的。丽姐在农场隐居这一年多,连农场里的人都很难见到她,我想很可能是躲起来偷偷生孩子了,前年王伯伯和李阿姨非要去美国,估计就是为了照顾丽姐,所以我觉得越兰是丽姐自己生的。”

  让处于婴儿期的李梦远吸吮竟然能最终把隋丽的病给治好,这实在是完全出乎李远方的意料!呆了一会后,李远方有些失落地说道:“真要是丽姐自己生的,那孩子的爸爸会是谁?不管怎么的这都是好事,丽姐有必要瞒着我们吗?”

  叶黄又低下了头,用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李远方,你不觉得越兰特别像一个人吗?”李远方又惊了一下,急声问道:“你觉得像谁?”叶黄抬起了头,和李远方对望着说道:“像咱们儿子小时候,眼睛和鼻子特别像!”

  李远方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越兰是我跟丽姐生的,这怎么可能,我哪有机会跟丽姐生孩子?再说我又不像有些自以为是的人那样有事没事往各个精子库里捐精子,就算让丽姐生个试管婴儿都不可能!”停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你是不是怀疑那次送丽姐到麦屿的时候我跟她睡过觉?那天我喝了两瓶多白酒醉得一塌糊涂,连怎么回房间睡觉都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事?你要不信的话,找码头那边的负责人问一问那天晚上我到底睡在什么地方好了。”

  看到李远方紧张成这样,叶黄“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说越兰是丽姐自己生的只是我瞎想的,看把你紧张的!再说这孩子要真是你跟丽姐生的不更好吗,我上午说过,我早就想要个女儿了。梦远是吃丽姐的奶被丽姐带大的,就跟丽姐的亲生儿子似的,越兰要是丽姐生的,不也跟我女儿一样吗?好了好了,你快去洗澡吧!”说着把李远方往浴室推去。

  虽然跟叶黄那么说,洗着澡的时候,李远方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年在麦屿码头到底是怎么回自己房间睡觉的,他现在还没搞明白,也从来没想起向码头那边的负责人询问那天晚上自己酒醉后所发生的事情。如果那不是个猗梦而是真事,以隋丽的精明,肯定能把善后处理好让他发现不了什么异常。按那一晚算算时间,现在这么大的王越兰确实很可能是他跟隋丽生的。

  这才想起,今天以来,无论是隋丽还是王兴安和李蓉,看上去都有些怪怪的。而张太一这个神人非要给张永凡和王越兰订娃娃亲及后来的种种表现,也处处透着古怪。当年张太一曾经非常肯定地说过:“我肯定会有一个儿子,你肯定会有一个女儿,这个亲家我们是结定了!”张太一这个天师一般是金口玉言的,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说要跟他结亲家,没有到最后变卦或者打个折扣的道理。

  越想心里越乱,简单地冲了一下就回到卧室。此时叶黄已经躺下了,听到他进来的声音,转过头向他羞涩地笑着说道:“李远方,今天你师父是不是怪我们不赶紧再生个孩子了?那你就快点上来吧,我们好像有半个月没做那事了!”

  听到叶黄这话,李远方为之气结,但叶黄不再提王越兰的事了,则让他宽心了许多。叶黄这人干什么都是兴之所致,在房事上也一样。刚回来的那半年多,叶黄这方面兴趣特别高,有的时候一晚上要来好几次。过了一段时间,可能觉得不过是如此而已,兴趣就渐渐淡了,最近半个月确实是没跟他做过。

  掀开被子后,看到叶黄没有任何变化的身形,李远方觉得有一团火冒了上来,一个飞跃扑到叶黄身上,在叶黄被他的体重压得发出的尖叫声中肆意施为起来。

  几乎同时爆发之后,叶黄紧紧地抱着李远方不让他从自己身上下来。这样过了一会,不知怎么的叶黄竟然说道:“李远方,下午儿子把那块玉佩打碎了,你不怪我吧!”

  叶黄突然提起玉佩的事,李远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吻了叶黄一下,说道:“老婆,咱们给儿子改一下名字吧!”听到这话后,叶黄原本紧抱着李远方的手松了松,小心翼翼似地问道:“怎么突然要给儿子改名字呢?”

  李远方从叶黄的身上翻了下来,仰躺在床上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我不想让你一直生活在梦遥的阴影里,这对你不公平!按照我们家的族谱,儿子作为长子,应该从‘扬’字辈,以后就叫他‘李扬帆’好了,扬帆远航,多么好的名字,我明天就向大家宣布去!”

  叶黄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然后突然翻到李远方身上,在他脸上一阵乱吻说道:“李远方,我们再来一次吧,这次你躺着休息,由我来主动好了。丽姐都能生孩子了,我就不信我不能再生出一个,这次我也要生个女儿,肯定比王越兰还漂亮!”

  在生孩子的事上,叶黄也要跟人攀比,李远方实在是哭笑不得。只能推了推叶黄说道:“你先下来,还是让我来吧,现在这种姿势不容易怀孕!”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33楼 发表于: 2007-11-20
~后传 天之道 说明~

 

  后传《天之道》本来是《红尘有梦》的第五部,切中的是书中多处提到的“天道公平”原则。如全书内容简介所描述:把人生在世的所有好事坏事进行加权运算,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个定值,这就是说“冥冥中自有定数”吧!因为每个人的数值是固定的,所以每当他得到什么,总是要失去什么,某方面非常优秀,另外一方面就应该平凡一些,这样才能达到一种平衡状态,就是说有得必有失、此消彼长。这就像《易经》中所说的那样,极阳为老阴,极阴为老阳,是互为因果、相互转化的。

  书名《红尘有梦》,凡是梦,总会有个醒来的时候,重新调整为后传的《天之道》中,一开始就是“梦岛”随着李远方一起消失在茫茫的东海之中,算是代表着“梦”的结束吧!

  《红尘有梦》(全文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34楼 发表于: 2007-11-20
外篇·情归何处

 

    外篇·情归何处 ~(一)~

  认识民是在武的生日聚会上。当时我一个人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工作,武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天很热闹,武来的朋友都和他差不多大,也就是比我小两、三岁,年轻,张扬而喧闹。我知道武的眼睛一直在追随着我,但我装作没看到,只能如此。

  终于等到吃饭的时刻,酒精把气氛燃烧到极点,小小的包厢几乎被声浪吞没。我悄然离席跑到洗手间点着了一支烟,武固然很喜欢我,但我得给他留点面子,他的朋友都很正统。我抽的是“三五”,很多男人都受不了它的味道,但我喜欢。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女孩子,长了一张乖巧的脸,她一看到我在抽烟,马上皱了皱眉,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我觉得很可笑,对着镜子作了个“吸血鬼”的造型,也离开了。

  刚回到饭桌上,就听到武在嚷嚷:“怎么果盘里没有草莓?”服务生低声地解释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草莓了,武的目光投向我,似乎在询问怎么办,他知道草莓是我最爱吃的水果。我耸耸肩,嘀咕了一句:“果实啊,你在哪里呀?”

  出乎意料的,我听到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接了一句:“花啊,我在你的心里呀。”

  也有人和我一样喜欢泰戈尔?

  那个男人就是民,说那句诗的时候,他居然还擎着一枝玫瑰。

  “送给你。”

  “哪来的?”

  他笑而不答。

  武很不甘心地被别人拉去打牌,我很自然地和民攀谈起来,没说几句,我又看到那个在洗手间碰到的女孩子,于是我示意他看,并笑着说了她看见我抽烟就落荒而逃的事。

  我悄悄地告诉民:“我不认识他,但我好讨厌她。”

  半晌,民才说了一句话:“她是我的未婚妻。”

  外篇·情归何处 ~(二)~

  那次生日会后我开始接触武的朋友们,参加一些无伤大雅的牌局,因为每次都有民在。

  我们在公开场合很少交谈,每个人都知道武很喜欢我,而我做他的女朋友也是迟早的事,这似乎是我和民在一起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大的心结。

  是的,爱情就这样来了。

  民的未婚妻是他父母为他挑选的,整天催着他们结婚。我曾经不可想象:“拜托,这是什么年代了!”直到武也跟我说了民的近况,我才相信二十一世纪也有“逼婚记”,有时候民和她一起来玩,我总是不看他们,或者早早地走掉,我想保持自尊和一贯的从容,尽管我从没对她有过歉疚感。

  唯一觉得不妥的,是如何面对武。民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概是因为短暂,所以那段时间里我和民的每次约会,每个小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幸福令人落泪。

  民的侧面象极了韩国影星张东建,尤其是那挺直的鼻子,我曾告诉他这一点,并且说张的鼻子是隆的,民笑着说:“对啊,他就是照着我的样子隆的!”我每每回忆到这段话,都感觉到一种尖锐的痛苦,尽管当时,我笑得倒在他的怀里。

  我想我那时的的确确爱上了这个长得象张东建的男人,这也为后来意想不到的波折埋下了不祥的种子。

  大概是老天的安排吧,民的未婚妻被单位派到苏州去培训半年,民送她上的火车,而我,则在候车厅隔着玻璃冷冷地看着他们。奇怪的是我没有丝毫的妒嫉和醋意,因为圈子里每个人都知道民不爱她,所以我从来没把她列为敌人。火车开走以后民回头朝我微笑,那是如释重负的笑,我绝对没看错。

  我们来到滨江大道上的一家肯德基,之所以去那家,因为那儿有留言板,用很可爱的布袋粘在玻璃上,里面插满了小纸条,挺别致的。。我们要了两份套餐,边吃边聊,我突然心血来潮,说:“民,你也给我留个言吧!”他笑了:“你人在这儿还留什么言?”我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闷头喝可乐,他把手伸进我口袋在里头直掏。

  “做贼哪你?”

  他已经掏出来我的烟,把里面剩的两支夹在耳朵上,把烟纸壳小心的铺开,抹平,拿出笔飞快地写了一行字。

  我抢着要看,他不让,说:“下次来再看,留点悬念嘛!”

  我们把纸条塞进印着KITTY猫图案的布袋,挽着手走出店门。

  傍晚六点多,我们各自回家。不,应该是他回家,我只是回到单位拨给我的一间宿舍。

  大概到晚上十点多钟,民突然来找我。

  “糟了!”他一进门就直跺脚,”我只向单位请了上午半天假,下午陪你逛街算旷工的。”

  我不以为然:“你不就在电脑公司给人打工嘛!搞得那么正儿八经的。”

  “哎呀!下午正好出了个事,老板很火!他问我为什么没来上班,我跟他说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送她去医院了,这不,你帮我签个字证明一下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挥舞着一张纸,催我快签。我看了一下内容,的确是说我病了,他送我去医院云云。虽然感到有点小题大做,但我还是签上我的名字。民的情绪这才和缓下来,我们说了几句他就回去了。

  外篇·情归何处 ~(三)~

  上了几天枯燥无味的班,我愈发地想念民。但是没有武和琴(民的未婚妻)~的掩护,我们找不到在一起的理由。我是个异乡人倒无所谓,民不同,这儿是他家乡,处处都有熟悉的眼睛。

  然而机会还是来了。快下班的时候武打电话约我,说要一起吃饭,然后去看电影,“《勇敢的心》哎!你最爱看的片子!”话筒彼端的他兴奋地说。

  哦,梅尔?;吉布森和苏非?;玛索主演的《勇敢的心》。不错,那是我酷爱的一部电影,可是,我已看过四遍了。

  “那就陪我看第五遍吧!”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也叫上民吧。”

  武有些意外:“叫上民吗?”

  “嗯。”我牵强地解释:“人多热闹点.”

  武似乎从未拂逆过我的意思,答应也叫上民。那一刻我突然有些不安,因为我利用一个男人对我的痴情,来和另一个男人堂而皇之地在一起,这对善良的武来说,未免有些残酷。

  晚上我们三人陆续来到“香香”酒家,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坐在武和民中间,听他们聊中学那会儿的趣事。酒过三旬,这时武起身说要去洗手间,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拐弯处,我和民的手便迫不及待地在桌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我们相视而笑。看到民的笑脸,我先前的不安和愧疚都一扫而空了。为了民,为了爱情,我变得自私而迟钝。

  民俯身在我耳边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笑着说:“那还不快交代!”突然民握着我的手一紧,我下意识地一抬头,看到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武,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瞪着我们。

  不用说,他一定看到我和民的手握在一起,也看到民在我耳边低语……

  本以为掩饰得很好的隐秘,突然暴露无遗,我的心一阵慌乱,不敢看武震惊而痛心的表情。

  武调头就往外冲,民赶紧起身去追他,两人一前一后跑出了酒店,只剩下我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机械地结了帐,我走出“香香”。

  买了张电影票,一个人去看第五遍《勇敢的心》。当片中苍凉幽远的苏格兰风笛响起来的时候,我终于泪流满面。

  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我有种直觉,我将同时失去武和民。

  外篇·情归何处 ~(四)~

  第二天中午,我意外地接到武的电话,约我谈谈。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如把牌摊开吧!我去见武之前,带着一种决然的心情,甚至设想了该如何应对武的责问。

  没想到武劈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对民了解多少?”

  我楞了一下,不甘示弱似地说:“我知道他在信达电脑公司上班,知道他和琴就要结婚了,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还知道,他爱我!”

  武神色凝重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民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债,你也知道吗?”

  我的心脏“咚”地一声极速下坠,但还是强笑道:“你在开玩笑吧?”

  武又摇摇头,说:“民以前是出租车司机,千禧年的那个冬夜,他的车撞倒了一辆人力车,车夫和后座上的一对母女都死了。”

  我定了定神,说:“那又怎样?只是交通意外,又不是杀人放火。”

  武苦笑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以为我在离间你和民。”

  我一时无言以对。

  武突然拉过我的双手,紧紧地攥着,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在你的生日会上……”

  武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他不相信地摇摇头:“可是,我认识你的时间更长,我对你不好吗?”

  我歉然道:“你对我很好,但爱情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武欲言又止,只是把脸埋在我的掌心。

  良久,他抬头问我:“你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还会爱民吗?”

  我迟疑了,真相?民的确向我隐瞒了这件事,但是,这种不光彩,又叫人伤心事何必挂在嘴边提呢?我的内心不断地交战,我想起民的一颦一笑,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他看着我时微笑的眼睛……

  于是我很坚决地回答武:“不管怎样,我都爱民。真的很抱歉,我爱他,没有办法,我爱他……”似乎也在说服自己,我反复地说着,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武脸上的表情变得好复杂,他盯着我,用一种我琢磨不透的语气点点头:“明白了。”他起身往门外走,快到门口时,他转身对我说:“晚晴,我爱你。我也没办法。”

  晚上回到我的小屋,点上三五烟,我开始整理纷乱的头绪。

  民没告诉我这件事,情理上似乎也说的过去,但是,我老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也许,我真的对民了解太少。

  外篇·情归何处 ~(五)~

  想了想,我决定还是弄清楚比较好。我先打电话给平时在一起玩过的民和武的朋友,尽量不露痕迹地打听民的那件事。然而大出意料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都认为民一直是从事IT工作,在各个电脑公司打工。

  难道武在骗我?不会,这不是开玩笑的。

  这时,我想到了大学的一个朋友,警官学院毕业的赵钢,我在他们学校选修刑侦时认识的。他就在交警部门工作,向他打听一起交通事故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我就向单位情了假,找到了赵钢。他从电脑里调出了相关资料:“只是一起平淡无奇的事故!”他用司空见惯的口吻说:“当时案发现场的责任判定比较模糊,因为在夜里。幸亏有个目击证人目睹了这一切。她的证言对判定这起事故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我问道:“现在不是有了各种高科技的手段吗?”

  小赵笑了:“你不是选修过刑侦嘛!新修订的刑法虽然规定只要形成证据锁链,光凭客观证据也可以定罪,但一个有力的证人证言也是很关键的!而且本案中的证人于双方都素不相识毫无关联,所以她的证言很有可信力和证据效力。她证明当时是那个人力车夫违反交通规则突然左转,才撞上桑塔那出租车的。”

  “哦……”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根本不怪民,这实在是个意外。

  在向小赵告辞的时候,我顺带扫了一眼证人的名字:“杨晓荃”。真的感谢这个人,是她站出来证明了一切,我深爱的民是无可指摘的。

  一切都该云消雾散了,我本来就不该怀疑什么。尽管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反而加重了,但事实证明了一切都是我神经过敏。

  这件事根本不是民的错,但对他打击也很大吧!他瞒着不告诉我,我何必耿耿于怀?

  外篇·情归何处 ~(六)~

  晚上我打电话给民:“民,我很想你。”

  “我也是。你今天怎么没上班?我打电话去你单位,他们说你请假了。”

  “哦,我感冒了,头痛。”

  “是吗?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放下话筒,我开始抽烟,考虑着该不该把这事告诉民。

  这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民!他买了一大包感冒药,气喘吁吁的。

  我心头一热,笑道:“拿药当饭吃吗?”

  他一边给我倒水,一边说:“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我忍不住说:“那你来照顾我不好吗?”

  民的神态一下子黯淡下来:“晚晴,我说过,我是身不由己,家里又在催我和琴结婚……”

  我也不知道哪里的怒火,说:“好啊!结吧,我也和武结婚算了,我们的喜事一块儿办!”

  民的情绪更加低落:“武……那天之后他一直回避我,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真对不起他。你最近见过他吗?”

  我说:“有。他告诉了我两千年你的那起事故。”

  民蓦地抓住我的肩膀,瞪着我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也许是错觉吧,我觉得民的表情竟有几分狰狞。

  我倔强的脾气上来了,冷冷地说:“责任又不在你,你紧张什么!你想捏碎我的骨头吗?”

  民的手松了很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那是场噩梦……”

  看到他伤心的样子,我又心软了。于是我搂住他的腰:“民,不管怎样,我都爱你,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没说话,只把我揽入怀中。

  我听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的体温,也许,这就是幸福。

  我根本不该庸人自扰,去探求什么真相,我唯一该做的就是抓住眼前这短暂的幸福。

  因为,琴就要回来了。

  我知道民爱我,每次追问他为什么不放弃那个毫无法律效力的婚约,他总是说,怕伤了父母的心,怕伤了无辜的琴

  “你和琴不是才认识并没多久吗?早点放弃才是为她好啊!而且我就该被牺牲吗?”

  民总是痛苦地猛抽烟:“晚晴,你别逼我……”

  一个男人的痛苦是伪装不来的,罢了,我既然爱他,又何必让他痛苦?

  外篇·情归何处 ~(七)~

  时间过得好快,琴已经从苏州回来了。我,武,民和琴在圈子里碰了几会面,气氛尴尬到极点。大概只有什么也不知道的琴最自然了。武仍然和我联系,只是我有些回避他,不是厌烦,而是内疚。

  周末,单位的一个女同事拉我逛商场,在帮她选化妆品的时候,她突然指着远处一个女孩子说:“哎呀这么巧,她是我的小学同学哎!”我顺眼一看,真的很巧,原来是琴。

  我的女同事兴奋地迎了过去:“荃,是我……”

  “荃!”

  我的脑子仿佛受到一记猛烈的撞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我是外地人,民,武和他们的朋友们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家乡话念“荃”字,就发成“琴”的音。而且他们当地人称呼朋友,都是称呼最后一个字。是以,我一直以为民的未婚妻叫“琴”。

  其实,她叫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民的那起交通事故里唯一的、也是最关键的目击证人也叫这个名字——“杨晓荃”

  不,这不是我苦苦追寻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来得竟这么简单。

  同事已经和琴在热烈地攀谈着,我匆匆和她们道了别。

  飞快地跑回住处,心仍狂跳不已,我不想相信这一切,但,唯有这个结果可以解释所以的疑团。

  民案发当晚的目击证人竟然是琴,而琴是力证民无罪的关键人物,两年后,她成了民的未婚妻……而且,她们也许早就认识,但对外人说是才认识半年多……

  这件事,武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他是民最好的朋友,总是维护民的利益的,所以,整件事是一个完美的阴谋。

  也许那晚根本不是车夫违反了交通规则,而是民。民的过失害死了三条人命。我一直爱的这个男人是个凶手!

  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既痛苦又愤怒,我拿出了平时烧菜用的白酒,不假思索地倒进嘴里。

  从舌头到胃象是一团火迅速地烧过,我痛苦的地痉挛起来,几乎站立不住。

  真是讽刺吧!在这个时候,我唯一能求助的只有武。

  他很快地赶来,打水给我洗脸,然后静静的听我说话。

  等我不说了,他才问:“你都知道了?”

  我强笑了一下:“对。我就是不知道琴当时认识民吗?”

  武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说:“认识。在车祸之前琴的叔叔介绍他们见过几次面。琴第一眼看到民就爱上了他。”

  我的心突然痛起来,琴甘愿为自己所爱的人作伪证,这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因此,她对民的感情超过了我的估计。

  武又说:“你和民的事,琴也风闻了一些,你得想清楚……”

  我凄然一笑:“是啊!民的命运掌握在琴手中,我和民在一起,只会害了民”。

  武道:“民是不会娶你的,他身不由己……”

  “我明白。”

  武勉强笑道:“你到底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我突然看着他说:“那你愿不愿意娶这个聪明的女孩子呢?”

  武吃惊地看着我,结舌道:“你……你开玩笑吧……”

  我点着了一支烟,默默地看着袅袅的青烟不说话

  外篇·情归何处 ~(八)~

  我打电话给琴,约她出来谈谈。我不知道这样做理不理智,但我总想了解点什么。

  我觉得自己象一只傻傻的小兽,当我发现笼子外的世界是那么陌生,我开始害怕。

  在冷清的咖啡厅里等了很久,店主反反复复地放莫文蔚的歌。《盛夏的果实》。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今天和琴的会面,我是不是也该放弃什么?

  然而事情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赴约的竟是民。

  他一见到我就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我一直压抑的情绪霎那间被点燃了,民变了,他最近总是这样对我,以前那个体贴风趣的民已经不在了。

  我冷笑着回他:“我约的是琴,你却跑来了,你们真是夫妻同心。”

  民用一种求援似的口气道:“晚晴,你别再搅和了,琴只是个无辜的女孩子……”

  我再也忍不住了:“是吗?她救过你的命对吗?”

  民的脸终于变色。

  我恨恨地说:“我都知道了。你非娶琴不可,因为她握着你的把柄。民,你不该瞒我。我一直以为,你真心爱的是我。可是,从发生的这一切看,你在拼命地保护着琴,就象她拼命地保护你一样。”

  “所以,”我长吸了一口气,“我退出。你是她的,我还给她。”

  民一言不发,我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我的心突然抽痛不已,也许我的退出正是他所希望的。

  我向他道别,因为我的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软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笑,因为开心。为了这个男人我放弃了很多,但是开心。

  只是离开的时候我竟掉眼泪,因为这个结果太突然。

  那以后的两个多月,我一直生活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之中。每一个表情对我来说都很空洞。有时下班经过我和民以前常去的那家小饭店,总会走神。

  我还经常去城市东郊的一座小山,因为那儿偏僻所以民总爱带我来。他骑摩托车带我,我总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他骑得很慢,我唱歌给他听。我的长发飞扬着,我们的心情也仿佛随风而舞……

  这一切,在我听到民和琴五?;一结婚的消息之后,全都变成了讽刺。

  所以我决定,把民彻底忘了。

  我不听武的劝告,经常喝酒。

  外篇·情归何处 ~(九)~

  这天下班的时候,意外地看到琴在楼下等我。

  她穿着一套运动装,背着双肩的背包,扎着马尾,象个朴素的女大学生。

  可我看出来她的运动装是“阿迪达斯”,她看似普通的包也是今季“百事”的新款。

  我默默地观察了她一番,才展开笑脸道:“琴!你来找我的吗?”

  她点点头,歉然地对我说:“上次你约我出来谈谈,我告诉民了,他怕我受刺激,所以不让我去……”

  她继续说:“五一我和民就要结婚了,你也来吧!”

  我心头一阵厌恶,这个女人未免可恨,已经嬴了,还要在失败者身上刺一刀。

  我定定地看着她,点点头:“好啊,我一定会去祝福你们夫妻。”说完,我掉头就走。

  琴追上来,说:“晚晴,你答应我,再也不和民来往了,求你,你放手把民还给我吧,我爱他。”

  我冷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和他就要结婚了,他选择的是你,他爱的也是你。”

  琴摇摇头:“不,民爱的是你。认识你以后,民买的都是U2的CD;到处搜集波兰斯基的电影;出去吃饭他总点炸猪排;买衣服总是挑蓝色,因为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我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到琴哭了,她说:“如果这不是爱,那是什么呢?民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久,可我的喜好他一无所知,也从没关心过。”

  顿了顿,她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种我琢磨不透的神色:“他离开你之后,每天都抽很多烟,而且,不是他一直抽了好几年的那种,而是,三五”。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在碎成一片片。直到从琴的口中说出来,我才知道民有多爱我。他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三个字,但是,他的心里一直有我。

  琴似乎一直在观察我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瓶葡萄酒,说:“民叫我带给你的,他叫你别喝那么多烈酒。你现在也知道民爱过你,你心头的死结想必已打开,就把这一切当成美好的回忆吧。你也说过,民终究选择了我,我们马上就成为夫妻。我会不顾一切地维护他。你若真为他好,就离开我们的世界吧!”

  事后我才知道,琴是个很不简单的女人,她把我的心理把握得分毫不差,知道该怎样打动我,让我彻底地死心放弃民。

  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被琴感动。我觉得她比我更爱民,而且还算通情达理。

  当晚回到家,我打开民送我的葡萄酒,对着瓶子喝了一口,入口感觉很苦涩,大概是空着肚子的缘故。我又喝了几口,头变得好沉好重,视线也模糊起来。

  今天为何喝了这么几口就醉了?我竭力想睁开眼睛,却全身不听使唤。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我依稀看到我的屋门被推开了,我看到了一个晃动的黑影,这个身影好熟悉啊,可是我怎么也看不清他(她)~是谁……

  外篇·情归何处 ~(十)~

  当我的意识回到我的身体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的父母。

  于是我更加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番,终于看到了武。

  从他嘴里,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第二天没去上班,而正巧那天轮我交接重要凭证,所以领导叫人去宿舍叫我。在门口就闻到很重的酒味,后来把门撞开,发现我“服安眠药自杀”,马上送来了医院。

  听他说完,我的脑子一下子全乱了。

  不对!不对!我怎么会自杀?而且,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让自己静下心来想想。

  半晌,我才问武:“那安眠药呢?”

  武说:“只剩个空瓶了,在桌上呢!一瓶酒也喝光了,砸在地上都是玻璃渣。幸亏发现的早……”

  我呆呆地听着,武拍拍脑袋又说:“噢,你还写了遗书的……….”

  他点点头,抬眼看着我,目中有关切,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我说:“单位里都知道了我自杀的事?”

  “嗯”,他为难地说:“这么大的事,领导也是关心你,现在谈恋爱想不开的事也多。领导怕你还转不过弯,所以赶紧打电话把你父母叫来了……”

  我打断他的话:“那遗书现在在哪?”

  武说:“当时我们怕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当时就急送到医院,看你没事就没报警,遗书在你爸妈那里。”

  我父母很是担心我,我好容易才劝他们回R市去。我向他们把我的“遗书”要了过来,并保证不会再傻了。临走的时候他们说,不能再让我一个人在外面了,一定想办法把我调回去。

  从医院回来,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好心的同事已经把我的屋子收拾好,地上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污渍都找不到了。

  也就是说,现场被破坏殆尽。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陷入了一个局,一个我不该涉足的局。

  我得让自己清醒。

  先是回忆,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琴来找我,她给我的酒,她说是民送的。我昏迷前看到的黑影。桌子上的空安眠药瓶。我喝的酒被连瓶砸碎。

  很高明。没有破绽。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为情自杀。

  当我把所谓的“遗书”摊开时,我几乎要惊呆了。

  上面只写着一个英文单词“Die”,而落款我的名字“穆晚晴”,竟的确是我的笔迹。

  一定是琴,她要让我名声扫地,不敢再找民,另外,武很可能是他的同谋。

  武想配我房间的钥匙实在太容易了,而且,他也一样希望我离开民。

  那民呢?他在这场闹剧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我的签名,又是如何得到的?

  是他们三个人联手布的这个局,应该是这样,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缺少了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行。

  民在葡萄酒里下药,琴送到我手上,武有我房间钥匙,而且,他要保证我服药时间不可过长,不能让我死。

  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决定彻底地放手,甚至准备跳槽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

  或者,他们不敢肯定,所以先下手为强,有了这件事,我如果说了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话,别人都会以为我是因爱生恨,恶意中伤,没人会信的。而且,我有“自杀史”,如果有一天要揭露千禧之夜关于那个车祸的秘密,如果有一天我上法庭作证,我很可能被指为“精神不正常”的人,高明的律师会令我的证词大打折扣、甚至无效。

  高明。简直连我都要佩服了,这真是个好法子,一箭双雕。

  我简直要用古龙小说里的句子来形容他们:“杀人于无形。”

  外篇·情归何处 ~(十一)~

  我要反击。

  记得一句话:“当他们要夺走你最珍贵的东西的时候,孩子,拿起上帝赐给你的每一件武器来还击他。”

  我已经放手了,他们却要夺走我的自尊。

  我要反击。

  第一个突破口,是当年那场事故,死者的家属。他们会有兴趣听到和当年的案情不一样的故事。

  我又一次打电话给交警队的赵钢,想知道死者家属的情况。他帮了我的忙。

  人力车夫是外地人,来本市打工的,好像没有什么亲属。那对母女,后来来办手续的是丈夫。赵钢给了我他的手机号。他姓周。

  我马上拨过去,但是,话筒里传来的是我最不愿听到的声音:“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我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抱着头,一时无计可施。

  我把整件事想了又想,知道问题出在民他们三个人身上,但我不想贸然行动。

  打蛇要打七寸。因为无知,我已经被他们咬了一口,不能再犯错。

  外篇·情归何处 ~(十二)~

  我决定今天去上班。因为我工作一直很勤恳,所以这件事并没给我的工作带来什么影响。

  踏进办公室门,我看到表情错愕的武。

  我笑着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武说:“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啦!想想自己是挺傻的……我想通了,以后要好好工作,好好谈恋爱,不开心的事再不去想了。”

  武很高兴地说:“啊,你想通了就好,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没拒绝,事实上,我正怕他不请我。

  民是我一直爱着的;琴,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我从没有明目张胆地针对她;武,是我最信赖的好朋友。他们很了解我,所以我轻易地落入了陷阱。

  可是,我又何尝不了解他们?

  我和武去了常去的那家饭店,要了个火锅。我和平时一样开朗地笑着,武递烟给我的时候,我摇摇头,他很吃惊:“你不抽烟了?”

  “嗯!我要戒掉。和民相爱一场,让我自己糊涂极了,居然自杀。”我苦笑着说道:“连安眠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我都记不得了,一定是喝昏了头,所以,我也要戒酒!”

  武的脸上有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说:“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很伤心的。”

  “伤心什么啊?我自杀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民都没来看我一眼,连我的死活都不管,我难道还不醒悟?”

  武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想想又没说。我装作没看到。

  事实上,从单位一个平时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口中,我知道那天其实民偷偷地来看过我,只是当时我昏迷了。后来我又向她证实此事,她肯定地说民来过,而且很难过的样子。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要试探武的反应。

  他果然让爱和占有欲蒙蔽了自己的良知。

  我找到他们三个合谋者的七寸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多年后回头想想,当时我何尝不是被报复心蒙蔽了自己的良知。

  外篇·情归何处 ~(十三)~

  我和武的关系这样自然地发展着,每个人都认为顺理成章,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民一直不动声色。我知道他没有别的路可选。因为那场事故,他这辈子恐怕也开不成车了,而且,他负有十几万元的民事债务,对他那个普通的家庭来说,不是笔小数目。

  琴一直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他们不能没有对方,只是,并不全为了爱情。这真是可悲,包括我在内。

  过完年,民和琴开始为结婚忙碌,我知道,是我亮相的时候了。

  我开始以武的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圈子里,我们从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和玩笑,但是,每个人都有理由相信我和武情深意笃。

  尽管民掩饰得很好,我还是捕捉到他不自然的眼神和愤怒的表情。这让我有小胜的快感,也让我的仇恨越发地占了上风。

  我仍然常常打那个死者丈夫的手机,只有一次通过,但没人接。再以后,就总是关机了,我已经快放弃这条路了。

  现在想想,我当时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恶毒。只想报复,只想让那些害我的人寝食难安。其实,那段时间我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计划外的事。

  单位有个培养年轻干部公派读研究生的名额,我们部门推荐了我,领导叫我准备材料,估计报上去的话没什么问题。

  我计算了一下日子,因为是全日制的学习,那么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两年半。好,我要在九月份开学前报复他们。

  我想了很多主意和方案,要让民过不上安稳日子。

  听武说,琴把民的CD、很多书都扔了,撕了,因为那都是我喜欢的。4月11日是民的生日,我要送他一样礼物,一定会激怒琴的:就是琴扔掉的那些书和CD,我再买了新的送给他。

  出事的那天雾很大,我骑自行车去上班的,前面的车篓里装的是准备送给民的书——《呼啸山庄》。

  不仅仅因为我一直很喜欢这本书,而且,我喜欢它的寓义:背弃了爱情的凯瑟琳始终生活在阴影里,至死也无法摆脱。而复仇的西斯科利夫也日日夜夜听到爱人的招唤。送给民,岂非再合适不过?

  如果不是大雾,如果我思绪没走神,我该看到红灯和那辆呼啸而来的车的。

  很可笑是不是?没隔多长时间,我又躺在医院里了。很幸运,我没什么大碍。

  也许是上天安排的这场车祸,让我清醒,让我有时间好好地想清楚发生的一切。

  4月11日。我默默地望着窗外有些燥热的风景,很想抽烟。我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

  外篇·情归何处 ~(十四)~

  “我想办法拿到了这个,是你打算送我的对不对?”

  我吃惊地回头,看到民。他手里举着沾了血的书。

  一时间,我想不到该说什么。我只觉得自己的软弱。

  “一切,都是琴想的,她做的。你房间的钥匙是她偷偷趁我不知道配的。武没告诉你我那天去看过你,是我求他不要说的。我明白的不比你早。我知道你不会自杀……”

  “是吗?你这么了解我,我却不大了解你。”

  民走近我,他的脸离我很近:“晚晴,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他阻止我的插话,继续说:“我不管你要怎样,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哪怕我结婚,哪怕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一个男人,身上有很多责任,我逃不掉的。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只能告诉你,我爱你。一直。”

  突然之间,我所有的计划都变得很可笑,包括我自己在内。

  我象个勇士一样还击的,竟是我的爱人,我的朋友。

  我伤害他们,是因为我以为他们不再爱我,所以我愤怒,所以我不甘心。

  并不是象别人劝说的“放下仇恨,会海阔天空”,而是,我根本就不该恨他们,因为他们没有背弃我。

  为什么,这个简单的道理我当时想不通。我该恨的,应该只有琴一个人。

  可是,当我知道民一直爱的只有我,我就知道,我不必恨她了。她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的,根本是一张名存实亡的婚姻合同。

  民走了,那天是他生日。他要走了那本书:“你喜欢的书,给我做个纪念”。

  我则在半年后去读研,到了那所大学所在的城市。

  那座城市很适合我,象我这样的罂粟,就该长在那种温暖而腐败的空气中。

  外篇·情归何处 ~(十五)~

  我喜欢搭地铁,我总以为,那是开往春天的地铁。

  地铁站有拉小提琴的老者,有卖花的少女,完全欧化的建筑背景,却有着古龙小说里的场景,散发着神秘的味道。

  这正符合我的心情:在回忆和遗忘之间徘徊。

  但我已经下了决心,忘掉民,忘掉武,忘掉以前那个城市所有的记忆。

  我的校园生活也非常安静。这所高校的图书馆很象我读大学的那一个,温暖,而且充满了年轻的、生动的脸。

  没课的时候,我就去不远的外国语大学去蹭课,漫无目的,只是喜欢那儿的阳光,可以让我静静地读泰戈尔的诗。

  武给过我电话,我们客套地聊了些事情。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他,我始终怀着愧疚的。

  外篇·情归何处 ~(十六)~

  手机响的时候是在某个下午,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看了看号码,第一感觉是紧张,因为那个区号是我工作的那个城市的。

  在迟疑了几秒钟后,我突然醒悟过来,这竟是我当时怎么也打不通的号码。

  是那个男人。车祸死难者的家人。

  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但心里已经盘算好不告诉他任何事,只说是我打错了。

  话筒彼端传来的声音却让我在一刹那乱了方寸。

  “你好!穆晚晴小姐。”

  因为措手不及,所以我至少停了三秒钟没有说话。

  对方似乎很满意看到我的反应,追着问了一句:“穆小姐是你吗?”

  我静了静答道:“周先生是我。”

  他说:“我正好也在S市,我们见个面吧。”

  我马上答应:“好,下午4点,北京东路上的日本料理见。”

  我故意没问他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和我的一切信息。他有点愕然,但也很快答应下来。

  挂掉手机,我感觉和这个不明来意的男人第一回合堪堪打了个平手。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他竟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

  下午我准时去了那家日本料理。店里很冷清,背对着门坐着一个男人。

  应该是他。我突然有种恐惧的感觉。通常第一次与人约见,自己先到了地方又背对着门口等对方的,心中必然成竹在胸。

  这点心理学我还是懂的。

  他听到侍应生的招呼声,转过头来看我,很自然地向我伸出手:“你好,穆小姐。”

  我像个老熟人似的和他握手,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这家店所有的食物,都用小木船乘着,在流水渠里缓缓流动。你喜欢哪些,伸手就可以从水渠中拿出来享用。

  一只用黄色小船乘着的寿司流过我身边,我把它拿了出来。

  他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这东西好吃吗?”

  “不好吃。”我冷冷地答道:“只是这吃法,你不觉得有禅的味道?”

  他微微皱了皱眉。我知道,他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他说道:“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的吗?”

  我慢慢地嚼着寿司:“没见到你之前非常想!但见到周先生你,就不太想知道了。”

  他脸上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道:“那么你应该是个好奇心不太重的女孩子吧?”

  我笑了笑:“与我无关的事,我的好奇心不是不重,而是根本没有。”

  他沉默。店里很静,似乎只有流水的声音。

  他突然说道:“非常好。这个世界太危险。有时候自己在想不到的情况下,就陷进某个漩涡里。”

  我很吃了一惊,但脸上仍然是很淡漠的表情。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威慑力,令我说每一句话都很小心:“周先生,我只是个失恋的女孩子,但我还年轻,我会很快爱上别人,忘掉过去。而且单位很器重我,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念书,好好的去结识一个好男人。”

  他追问了一句:“仅此而已?”

  我也很快的肯定:“仅此而已。”

  从他的表情,我知道我这番回答绝对超乎他的意外,使他本来想好的措辞都失去了用场,而且,也令他改变了来找我的初衷。

  他盘子里的东西几乎没动,我却已经吃得精光了,还哼起了歌。他又问我:“怎么,你喜欢这些流行的东西?”

  “没错。我是新新人类!又是双子座的,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美好的事情多着呢!总不能老活在回忆里吧?”。

  他起身,向我伸出手:“很好。再见,穆小姐。”

  他走了,开着他那辆漂亮的“火鸟色拉油”走了。

  那款跑车,在大陆市场非常少见,之所以被昵称为“色拉油”,是因为它开起来的时候象在油上滑行一样顺畅。当然,也价值不菲。

  这就更加证实了我的预感是对的。

  我今天所挑的地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是以前的教训让我谨慎。

  事后我想,大概就是这种谨慎,救了我的命。

  外篇·情归何处 ~(十七)~

  回到学校附近我租的房子,我开始抽烟。

  他开着这么昂贵的跑车,他的妻女却在一个雨夜搭一辆人力车回家。

  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吧!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我不敢再想下去。这个男人说得很对,人有时候踏到陷阱里,自己还不知道。或者说,我也许是别人眼里杀出来的“程咬金”,事先谁都预料不到。

  如果我不是和民相爱,如果不是武的妒嫉心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不是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者说,如果我笨一点,就不会有这些故事。

  而这些故事,已经很不好玩了。他们能找到我,知道我的一切,就能让我消失。

  所以,是给这些往事画上句号的时候了。但我得给自己留个筹码。

  这个筹码,也可以说是赌注,如果我输了,后果都不敢去想。

  第二天中午,我打通了周的手机,约他吃晚饭,他答应了。挂断电话,我的心仍然“砰砰”跳得好厉害,真不知道,我在悬崖边能走多久,稍有疏忽,就会粉身碎骨。

  这次我们约定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厅,因价格昂贵而冷僻,但,也有我想要的安静环境。这点很重要。

  他依然开着火鸟色拉油而来,不知道是疏忽,还是根本不在乎。坐定之后,我们各要了一份简餐。

  我开始注意这个男人,看到他穿着“阿玛尼”的风衣,得体而潇洒,脸上有三十多岁的男人特有的成熟和自信。但,他的眼睛非常冷酷。

  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简?;爱》里的罗切斯特。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怎么,穆小姐,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我说道:“上次你跟我说的,关于陷阱的话题,我有点不明白。”

  他突然抬起头瞪着我,眼睛里有了怒气:“哦?我还以为你很聪明!”

  我不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道:“我怕我太聪明了,想得太多,反被聪明误。”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玩着手里的刀叉,慢慢地说:“好奇心会害死人的。你聪明,但最好没有好奇心。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你知道的事情太多的话,也许会比别人死得早一些。”

  我的眼睛里有了恐惧——一定要让他看出来的恐惧。

  随后我吐了吐舌头:“明白了。你不会要发小李飞刀吧?”

  气氛缓缓下来,他也笑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里的刀:“暂时不会。我后天就要回H市了”

  我伸出手:“那祝你一路顺风!”

  他握住我的手,很用力也很霸道。然后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外篇·情归何处 ~(十八)~

  离开西餐厅,我打的直接回到了租住的小屋,心跳得非常厉害。

  回到屋里,似乎有了一些安全感,我急急忙忙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微型录音机。

  因为环境安静,所以录的效果相当不错。我听了几遍,很满意。

  其实第一次和他见面,我已经录了音,但他说的很含糊,这次,他的意思应该很明确,只要不是傻子,应该能听出来,他在威胁我,保守我知道的秘密。

  我吁了一口气,手心里满是冷汗。

  这是我的筹码,只是,我希望它永远也不要被用上,我只要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我把磁带复制了一份,考虑着该把它放在哪儿保管。我的亲人是绝对不能卷进来的,那么,该信任谁呢?

  思绪一下子乱起来,民当然是第一人选。其实到今天,我也从来没忘记过他。手机里都是他留的短信,隔这么久了我都舍不得删。可是,他背弃了我们的誓言,他是个懦夫——也许,他还是个冷酷无情的凶手!

  可是,这不就是一场赌博吗?或者?考虑再三,我终于决定该给谁了。

  东西寄出去3天,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我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似乎都能看到他瞬间变色的脸。

  良久,他问:“既然知道这个游戏危险,为什么不报警?”

  我说:“不行。一切都是我的推理,公安局不会立案的。”

  他急促地呼吸着:“这么重要的事,你信任我吗?在你的推测中,我不值得你信任?”

  我笑了:“也许。但在我最害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你。”

  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爱着的女孩子,我会把你的安危看成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事。我发誓。”

  挂掉电话,我的心仍然沉甸甸的。这个托付太重要了,真要到了那一天,它会决定我的生死。

  外篇·情归何处 ~(十九)~

  过了平静的两个月,我想,这件事终于过去了,一颗心也落了地。我接下了两个本科班的课,并组织他们搞一个辩论赛,日子充实而快乐。

  今天是周五,我上完了下午的两节课,和几个筹办辩论赛的同学一边讨论,一边走出教室。

  下到一楼,就听到汽车喇叭声,我不经意地望了过去,看到一辆火红色的“火鸟色拉油。”

  我的心脏仿佛被谁抽打了一下,一下子紧缩起来。

  周打开车门,笑盈盈地望着我:“晚晴,上车吧!”

  “晚晴”?谁给他的权力在我的学生面前这么亲热地叫我?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我的怒火一下子燃起来了。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他开着车子追过来,到我身边停下,以我想象不到的敏捷下了车,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臂,脸上却还是笑着的:“我只是要请你吃顿饭。怎么,要闹笑话吗?”

  他的力气很大,我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身边的同学和其他老师开始窃语,脸上有猜测和看热闹的神色。

  我权衡了一下,忍着怒火上了他的车。

  上了车,我又呆住了,这次给我的震撼,比我刚才看到周的车还要剧烈。

  民和琴,并肩坐在车子后座上。

  车子无声地飞驰在校园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尴尬到极点。

  我几次抑制住了自己从后视镜里观察民脸色的冲动。车子里在放孙燕姿的“天黑黑”,在唱到“我爱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的时候,我突然有很多的感慨。

  而这时候,我确信听到了后座传来的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分辨不出那是谁。也许是琴吧!她比我爱得更奋不顾身。

  车子停在漕宝路上的一家酒店,我们下了车。周走在前面,服务小姐看到他,马上微笑着迎了过来,领我们到了一个包厢显然是预订好的。

  民和琴交换了个询问和错愕的眼神。

  我观察到他们的表情,心里更加没底,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周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直到大家坐定,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周递给我一支“三五”。我没有接,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红双喜”:“我早就不抽那个了。”

  我悠然地点着了烟,看了民一眼:“你这个情报员给主子的情报可不准啊!”

  一语震惊四座,民的脸色变得惨白,周呆住了,琴已经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我看到她的手握住了玻璃酒杯。

  我马上说道:“杨晓琴,你告诉你,你不要惹我!”

  长久以来的气愤和委屈在那一刻都爆发出来,我指着她的鼻子开始骂:“你们装无辜!在H市的时候你们那样子逼我,现在我来S市读书你们还阴魂不散!我告诉你们狗东西,从我的生活里面滚出去,我再不想看见你们!男盗女娼!”

  说完,我跑出包厢,没走几步,就被民追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脸好像都变形了:“你干什么?为什么骂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甩开他的胳膊:“我一直都这样,我他妈的一直就是一泼妇!”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

  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民根本都拉不住我,一直跑到街的拐弯处,出了民的视线了,我才停下来。这条街我很熟悉,知道拐角的这家店有两个门。我迅速地从边门进去,站在一棵巴西木后面。透过橱窗,这个视角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刚才的那家酒店。

  民仍然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让我的心好痛——-那是一种空洞和绝望,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接着琴和周也出来了,琴摇着民的胳膊激动地在说着什么,民依然毫无反应。那一刻我想摆脱一切顾忌冲出去,我要告诉他们,我爱民,可以什么都不顾!

  我推开了门。

  这时,周走过去对民说了一句话,让我惊异的是民的表情刹那有了变化。

  民转头看琴,顺着他的视线,我才注意到琴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全身的血液好像要凝固了,头脑却异常地清醒,生和死,爱和恨,背叛和坚贞,这所有的一切,原来都不是我能掌控的。

  回到住处,我打开音乐。

  韦伯的《歌剧魅影》,男主角悲哀的声线,刺激了我想哭的冲动。

  可是我已经不再为民哭了。他背弃了我们的爱情。很多事情,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没有去争取。我现在才发现,民的软弱。

  手机响了,我没理会。但它一直顽强地响着,我看了一眼号码,是周。

  我按了接听键,周的声音很温柔:“穆小姐,你到家吗?”。

  我怕我一说话会忍不住哭出来,所以只默默地听着。

  周说:“穆小姐,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我打断他:“如果这是关于民的,那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不说话。我又说:“你告诉我,民到底爱没爱过我?现在呢?他还爱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说:“也许。”

  “但是,”他又说道:“一个要当父亲的男人,是没有权利去爱别的女人的。”

  我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再见了,周先生”

  他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在听什么?《歌剧魅影》对不对?”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说是。

  他笑了:“原来你也喜欢歌剧,下次我去上海大剧院可以携美同行了。”

  我不置可否。关掉手机,我恨自己的幼稚,那些爱不爱的话干吗要告诉他呢?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冷酷的周,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一)~

  第二天中午,我拨周的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我说想请周,民夫妇吃饭“以弥补我昨天的失态”。周答应了,时间地点都是我定的,他负责约人。

  在餐桌上的时候,我反而很平静。

  知道了某个真相,就再没有探究的勇气。

  琴先开口:“穆小姐,以前你和民的事情我想已经成为过去,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希望从此一笔勾销。哦,还有件事,到时候我们请你吃孩子的满月酒,你可要来哦!”

  民勃然变色,紧张地看着我。

  琴的口气依然很霸道,咄咄逼人,但我波澜不惊的表情想必让她颇失望。

  其实就算我事先不知道,也不会和一个孕妇斗嘴的。所以我只是笑了笑:“时间能冲淡一切,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说不定几年以后,我们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了。”

  琴冷笑了一下:“是吗?可是穆小姐的记性好像一直不错。”

  她在挑衅吗?我忍下了微微的怒气,没有理她。

  周突然说了一句:“穆小姐,我倒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我摇摇头:“有吗?即使有,我说过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周径自往下说道:“三年前的一场车祸,把我们四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扯在一起。其实,那只是场意外。可是穆小姐你却把它理解得太复杂.”

  我的手不禁握紧了酒杯,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周继续说道:“死去的是我的妻子女儿,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件事!”

  这时我奇怪地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是无法掩饰的愤怒,而非悲痛,或者阴沉。

  如果是他有心除掉了自己的妻女,脸上为什么有这样愤怒的表情?杀死自己的妻子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怕的是,一个人,会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知道我在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共进晚餐。

  连一向跋扈的琴,在周的面前都不敢插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举起酒杯:“好,这杯酒之后,这件事不会再提。”

  四人碰杯,把杯中猩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但愿真的能把这段回忆埋葬。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二)~

  这之后的一个月,我过得很平静。

  周五在上课的时候,导师急匆匆地对我说他要到H市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他要带我同去给他做助手。

  收拾好要带的资料,我和导师登上了开往H市的火车。

  我们连夜整理材料,准备演讲的课题和案例,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下火车的时候,大家都成了兔子眼。

  但演讲很成功,导师一向是这个领域举重若轻的人物,加上我们准备的还算充分,所以包括H市政法委系统的大小领导和专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那晚,我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已经十点多了。想到晚上有个为导师举办的自助晚宴,有一点小小的骄傲——毕竟这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功劳哦。

  这时候我想到了武,嗯,应该给他个惊喜。于是我拨通了他的手机:“武,你在干嘛?”

  他说:“当然是在宿舍睡觉,今天周末嘛!你在哪里?”

  我骗他说:“我在S市。”又扯了几句,我出门直奔他的宿舍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宿舍铁将军把门。

  再想到他接电话时的口气,似乎有些异样。

  我觉得有点不对头,于是打以前单位副总的电话。他说:“哦!武啊,他骑摩托车摔倒,在中医院住院,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我的心开始慌起来,急忙拦了一辆的,赶到中医院。

  问了护士,我找到武的病房,在门外,我已经看到他头上和两条胳膊都缠着绷带。

  来到他床边,我才看到他整个青肿的面部。

  他看到是我,显然是吃了一惊,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我问道:“怎么回事?”

  他勉强地笑了笑:“骑摩托车不小心摔倒了……晚晴,你怎么来H市了?”

  我已经控制着自己,但声音还是变了调:“摔的?谁会摔成这样?你的伤明明是被打的。你还骗我?”

  他想逗我笑:“哎呀,是啊,我怎么骗得过最最聪明的晚晴呢?……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已经扑在他怀中。

  他艰难地用受伤的胳膊搂着我,说:“我没事。”

  那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痛苦。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

  这种痛苦,我感同身受。第一次,我怀疑我和民之间的爱情是否真实的存在过。因为民,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武的情感和感受。而危险来临的时候,我唯一可信赖的居然是武。

  民已经背叛了我们相爱时的誓言,他变得我都不认得了。

  我推着武到医院的草地上散步,武说:“你放心,他们并不知道东西在我这里,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份东西。好像只是警告。”

  我苦笑道:“既是警告你,也是警告我。”

  我又和他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我握了一下他的手,说:“多保重!”。然后离开了医院。

  我没有回酒店,而是找了个茶馆坐下,拨了赵刚他们单位的电话:“喂?是交警大队吗?请问赵刚在不在?”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听我说找赵刚,似乎迟疑了几秒,反问到:“你哪位?找赵刚干什么?”

  我早想好措词:“哦!我是××家具公司的小林,年前我听小赵说想订一套家具……”

  对方生硬地打断我:“他不在!两个月前他被调派到别的地市去了!”说完“啪”地挂掉了电话。

  我征征地望着窗外,说不出话,仿佛也失去了思维。外面人群来往,艳阳高照,说不出的祥和。可我的心却被冰冷的恐惧所淹没。

  周力量之强大,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小聪明,在他的冷血和强权面前,简直就象小孩子拙劣的把戏。

  更可恨的是,他当面做人,背后做鬼。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三)~

  回到酒店已经是中午,陪导师在二楼餐厅吃饭。此次我们的食宿都是邀请方付了钱的。

  在饭桌上我们讨论了昨天研讨会上的情况。导师对我的欣赏和重视流露无遗,他希望我考博,继续师从于斯。我很高兴地答应他,实际上我确实想继续深造。

  这个社会太复杂,让我害怕。

  他告诉我晚上有个自助晚宴,要我也去。“都是政法系统的领导和市里一些头面人物,正好可以介绍你和他们认识,虽然咱们做学问的,不必要攀附权贵,但一线的案例和实践,对我们的课题是很有帮助的。”

  我心念一动,对导师说:“可是我好累,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不去啊?”

  导师笑了:“你这个丫头!是不是怕那些应酬场面啊?好吧,随便你吧!”

  吃完饭才一点钟,足够我上街采购我需要的东西。

  把自己关在浴室,对着镜子,我看着镜中那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子,平凡的脸,却有坚毅的表情。

  我把短发全部打上者哩膏,紧紧地贴在头皮上,然后戴上假发。

  我开始化妆,淡而不张扬,酒红色眼影和唇膏让我与平时素面朝天的形象很不一样。

  化好妆,戴上灰框平光眼镜。

  镜中的我,黑色长发披肩,黑色V领连衣裙,脖子上的项链只几十块而已,水钻却出奇地亮,衬得戴了眼镜的脸有了几分光彩。

  太寒碜或太艳丽,都会招人注意,我的打扮,是最安全的伪装。

  一切妥当,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

  我犹豫着该不该带上它。

  深呼吸,下了决心,我缓缓地把它握在手心里。在浴室的灯光下,它闪着金属的锐光,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把昂贵的匕首,锋利而小巧,意大利制造,专为女士设计,是我从不示人的收藏。

  我从来没想过,它会有一天派上用场。

  我把匕首插入精制的皮鞘,绑在我的吊袜带上。

  隔着鞘,我的大腿似乎感到它的寒意。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四)~

  晚宴设在市委下属的北城宾馆,我去的偏早,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我静静地坐着,盯着入口的方向。

  人群陆陆续续地到场,我的眼睛突然一亮,果然,周也来了。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神情阴郁,刚一进来,就被几个人围住了攀谈。

  我恨恨地盯着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如此帅气的男人,在那堆人中间,他显得那样风度不凡。

  我真想上去,把匕首插进他的胸膛,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极为荒谬和可笑的想法。

  他一边和众人闲聊,一边四下搜索,他的目光滑过我,没做丝毫的停留,显然没有认出我来。他的目光停住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原来看的是我的导师。

  他径直向我的导师走过去,上前搭话,然后似乎很自然地问道:“听说您这次还带了一个得意门生过来,今晚怎么没看到她?”

  导师笑答道:“哦!你说穆晚晴啊!小丫头身体不舒服,没来。”

  我紧紧盯着周,奇怪地发现,他一听说我没来,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难道对我还有所顾忌吗?不可能!他的手段我不是没见过。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名服务生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在周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周的表情一下沉重起来,他跟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我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悄悄地蹑在他后面。

  他走到西厅的会客室,回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我赶紧往柱子后面缩了缩,心怦怦直跳。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喀”地一声锁死。

  顾不上思索,我轻轻地来到门口,连大气也不敢出,把耳朵贴在门上。

  周一进门就说道:“你还想怎么样?”

  门里传来一把低沉的男声慢条斯理地说:“先坐下吧,小周。”

  此人竟称之为“小周”,可见其地位显然在周之上。会是什么人呢?

  会不会是市里的某位人物知道了周的罪迹,开始干涉此事了?

  我的心里隐隐有了希望。

  那把声音继续道:“我知道你恨我。”

  周:“我是恨你!不过,你今天叫我来不是讨论这个的吧?”

  那人笑了:“我是想问你,打算把那姑娘怎么办?”

  没有回答。

  那人的声音愈发柔和:“她很乖,是吗?”他的这句话,在我听来,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椅子“咣琅”一响,有人霍然而起,我吓了一跳,唯恐他推门出来,就急忙离开了西厅,回到宴客厅。

  在热闹的宴客厅,我的心才恢复了正常跳动,好像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不一回儿,周也回来了,他的面色很正常,根本看不出刚才那么愤怒激动。我不得不佩服他城府之深。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35楼 发表于: 2007-11-20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五)~

  我悄然离开宾馆,回到我住的酒店。关上门,我点着了烟,让自己冷静,再冷静。脑子却偏偏乱成一团麻。

  烦躁地想喝茶,水瓶里居然没有开水,我唤服务员过来,几乎要冲她发火。

  等了好久开水也没送来,在焦虑和惊恐中,我竟昏昏睡去。

  很冷,我发现自己掉入了水里,冰冷的水淹没了我的头,我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模模糊糊地,看到岸上有个人影,我挣扎出水面大声叫救我,可是那人只是冷笑。

  那是周的脸。

  我蓦然惊醒,才发现是一场梦。身上都是冷汗。初夏的夜很凉爽,微风把窗帘吹得轻轻地摆动,四周安静得出奇。

  我光着脚跑到洗手间,调了水洗澡。莲蓬头冲下的水珠冲去了我脸上的脂粉,也许,还有泪痕。

  我只穿了背心短裤,窝在床上,茫然地拿着遥控器调电视节目。

  门铃响了,该死的开水终于送来了。我跳下床开门,门拉开的那一刹,我不由地低声惊呼——门口站着的,是拿着一束黄玫瑰的周。

  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禁地也窘迫万分。

  我赶紧砰地关上门,忙不迭地穿上长裤和外套,再打开门时,周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他进屋,把花插进花瓶里。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到极点。

  我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自嘲地摇摇头:“今天真是亏大了。”

  他也笑了:“我也没占便宜,明天肯定眼睛要肿。”

  说完,我们同时放声大笑。

  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或者关系相当不错。有谁知道,一个小时前,我还打算杀了他。

  我把花瓶放在窗台上,说:“很美。”

  他问:“你为什么喜欢黄玫瑰?在我印象中,这种花代表友谊和歉意。”

  我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因为红玫瑰太热烈,这样的爱情我承受不起;白玫瑰太纯洁,这样的爱情我坚守不住。”

  “爱情本来就是空虚的东西。谁能在正确的时间,碰到一个正确的人?”

  他听我这样说,不由地怔住了,随即走到我身边道:“你这么年轻,却这么悲观。”

  我们离得很近,他有一米八多,高我一个头,他的肩膀也很宽。

  他身上有股清爽的味道,也许是剃须剂,但不是古龙水。

  不得不承认,他的外形气质无不出众,令人心折,只可惜,他是我的敌人,他是我和我的朋友最可怕的威胁。

  我转头看看窗台上的黄玫瑰,这一定是荷兰进口的那种,有个美丽的名字,叫“黄丝带”。

  我回过神来,发现周正在凝视我,我突然觉得有些狼狈,感觉他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来自很多方面。

  我忍不住打破这奇怪的局面:“你还没告诉我,这次来找我的目的。”

  他没有回答,慢慢走到窗边,把背影留给我,过了一会儿他说道:“穆小姐,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善恶吗?”

  我被他这句不着边际的话问得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我觉察到他今晚特别消沉,脸上没了平日里的自信和霸道,眼神里都是犹豫。

  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他被那个神秘的人物揭了老底,才惶恐不安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的是报应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其实,眼前未必是实,有的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有的事也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办得到的。”

  我的心一痛,他的这句话让我想到我曾对民说过的一句话:“爱情这东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的”。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很诚恳,可我实在猜不透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很奇怪的是,此刻我能感觉到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周抬腕看表,此刻已是十一点多钟了,他起身告辞,我送他到门口。他向楼梯处看了一眼,脸上突然有种很奇怪的表情,蓦地对我说:“我饿了,陪我到餐厅宵夜吧。”

  他的异样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迅速看往他身后,在左边的拐角处有一截人影,显然,是有人躲在墙后。

  周原来是要离开酒店的,但他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个人,才改口叫我去宵夜的。

  莫非是安排的,周故意引开我,好让那个家伙乘机搜查我的行李?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六)~

  没理由的,来不及细想,我一口答应了周,回屋拿了手机和房卡,在洗手间了补了一下妆,随后跟周出去。我走过拐弯处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

  出门口的时候,我拔下一根发丝,轻轻缠在我的行李箱的锁上。

  我边走边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如果要乘我不在搜我的东西,根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何必搞得这么明显,而且,周的样子不像做作,他看到那黑影确实是吃了一惊的。

  而他改变主意叫我去宵夜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我愈发地糊涂了。

  二楼餐厅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我还真是饿了,毫不客气地叫东西吃,反正周有的是不义之财。

  我们坐的靠窗的位子,里面的灯光很柔和,可以看到外面。好像变天了,树被风吹得剧烈地摆动着,街上有散步的人开始小跑起来。

  周抬头看看天,说:“好大的棉花糖啊!”

  “噗!”我险些儿将一口咖啡喷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周板着脸不笑,说道:“你干什么?”

  我笑道:“没想到你也看过《大话西游》,还把里面的台词用得如此绝妙。”

  周终于忍不住笑了,我们俩就这样捂着嘴笑啊,很是辛苦。

  周说:“看来幽默感也是需要知音的,如果我说给静宜听,她不但不会笑,还会很奇怪地问我在说什么。”

  “静宜”,听名字应该是女的,听口气,应该是周的……

  我不想想下去,甚至开始厌恶自己,和这样一个人一起吃饭还笑得这么开心,全然忘了我的危险,武受的伤以及赵钢的无故调职令都拜他所赐。

  周仿佛看出我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也换了一副漠然的口吻,问我吃饱了没有。我明白的他的意思,与他一起离座,走出餐厅。

  周坚持要送我回房间才走,我在窗边看到他走出酒店大堂,开着车绝尘而去。

  然后我打开柜子看着我的箱子,在扣锁处缠上的头发丝已经被扯断了,尽管此人很小心,但我还是能看出我的衣物被翻动过的痕迹。

  里面有我的日记本,但没有记什么重要的东西,全是我的情感发泄,有一页纸的正反两面都写满了民的名字,我翻到那一页,久久地看着那些字,在写他名字的时候,失望和愤怒远远大于对他的爱,我们残留的情感早已灰飞烟灭。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七)~

  那一夜,我根本无法入眠,我害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人来谋害我,我偷听到的神秘人物与周的对话,让我没来由地害怕,还有隐藏于墙角后的人影,周的态度,都令我陷入了重重迷障。

  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头很疼,意识也有些模糊。我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我本性挡住眼睛后退,窗台上的花还在,娇艳地开着。

  梳洗完毕后,我拨通了导师房间的电话,和他一起下楼吃早餐。

  导师心情很好的样子,看到我眼眶发黑,问我怎么回事,我随便支吾了几句。

  导师说:“看来我们这次在H市要逗留一阵子了。”

  我觉得很意外,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他。

  导师告诉我,H大法律系力邀他在H市停留一个月,做些学术交流工作,正好市检察院、市中级法院有几个案子很有代表性,他也想好好研究研究。而我肯定也暂时不能回校,给他当助手。

  我当然只有点头的份,此时的H市,对我来说是一座凶吉难卜的城市,但就算我选择了逃避,对方未必肯放得过我。

  既然躲不过,就直接面对吧。

  吃完早餐,我给武打了个电话,他那边一切正常,已经上班了,我才松了口气,那些录下周危胁的话的磁带,放在武那边应该是最安全的。

  考虑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应该跟琴好好谈一谈了。

  只有通过周找她了。拨周的手机,响了好一阵子都没人接,我正准备挂线,却又通了。

  我说:“周先生,你好……”周不发一言,我觉得好奇怪,这不象他,于是我又说道:“周先生?”

  话筒里是一个明显的女声:“Joe不在,你是哪位?”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很不客气,我的脑际灵光一闪,恶作剧地笑答道:“你是静宜?”

  对方“呀”了一声,显然是很惊讶。我慢条斯理地说:“周先生不在就算了,Bye。”

  挂掉电话,我猜测着她又惊又怒的样子。哈哈,周身边原来有这样一个爱吃醋的女人啊!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八)~

  导师去了H大,我则到图书馆给他找一些资料。背着大大的包,我穿了一件蓝格子棉布衬衫和牛仔裙,这样的学生打扮让我觉得自己还不是很老。

  大概在图书馆坐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我正在翻看一些图片,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光线,我疑惑地抬起头,等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禁苦笑道:“你真是阴魂不散!”

  民在我对面坐下,默默地看着我。

  我也望着他。此刻,我的心情很平静。

  我曾经为了他哭过,为了他心力交瘁,为了他卷入了一场可怕的阴谋,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

  时间只可以冲淡痛苦,但不能抹掉过去。

  他的侧面被阳光笼罩上一层金黄色的晕影,衬得他年轻的脸更加英俊。

  我突然颓然地想,当初为什么那么迷恋他,他比我小两岁,我们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扭过头来轻声说:“走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我收拾好东西,随他出了图书馆。

  他居然开了一辆奥迪,我惊讶的神色被民看在眼里,他笑笑说:“不是我的,我只是替别人开车的。”

  我注意了一下车牌,00010,好号码。

  他开车载我去“苏香园”,车无声地启动了。

  我问:“你怎么找到我的?找我又有什么事?”

  他不说话,却打开了音响。

  当颇有俄罗斯风味的吉他前奏响起来的时候,我的心开始震颤。

  Sting苍桑混厚的声音在吟唱。

  “I know the spades are the swords of a soldier.

  I know the clubs are weapons of war.”

  我知道黑桃是战士的剑。

  我知道梅花是战争的武器。

  这是我和民第一次见面时,酒店大堂里放的歌。

  在我和民相爱的时候,我曾告诉他,这首歌叫《我心的花色》。

  带着民族风情的吉他,低吟的男声,恍如隔世的街市,人群来来往往,聆听着这哀伤的音乐,我隔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街道,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一直到饭店里坐定,我都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民问我吃什么,我才缓过神来,说随便吧,他点了几个菜。

  喝了几杯酒后,我又一次问他为什么来找我。

  他说:“因为不想你身陷险境。”

  我的心一动,笑到:“哦?我还以为我已经脱险了。”

  民靠近我,低声说:“你是极少数知道我的历史的人之一,我以前只是个开出租车的,身上有案底和债务,又没有文凭,可是现在我已经是有正式工作的大好青年了!”

  我仍然笑道:“不仅是大好青年,还是大好家庭,民,我明白你的意思。”

  民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让你知道,这个人是一位只手可遮天的人物。我这样的人,他可以让我平步青云,也可以让我无处容身。”

  我笑了:“民,你变了。”

  他很想反驳我,可是不知为什么神色蓦地黯淡下去。他低头轻声说:“我爱过你。”

  我苦笑道:“对,但是那是过去,你从未珍惜过我们之间的感情。”

  民竟毫不辩解,他掏出烟来抽,一脸的烦躁。

  我说道:“你帮我约琴出来,我正好想约她出来谈谈。”

  他看着我,有些意外。

  我刻意让自己保持微笑:“可以吗?”

  民摇摇头:“你还想知道什么?你会死的!”

  我很吃了一惊,民这句毫不掩饰的话,让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可是,我复又冷笑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民终于忍不住了:“行了!晚晴,你别那么咄咄逼人了,你其实还在爱着我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在日记里写满我的名字?”

  我的心终于沉到了谷底,想必当时的脸色极为难看,连民都感到了失言。

  我拍着桌子站起来:“那你为什么要娶别人?而且周告诉我,琴怀孕了,你……”

  我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捂着嘴。

  这确实是我,任性而且脾气说来就来。

  民伸手过来抱住了我。因为在包厢里,又有酒精的作用,他变得很大胆,把我搂得那样紧,甚至低头在找我的嘴唇。

  我躲开了,把脸深埋在他的颈窝。

  我怎么能去亲吻这样一个男人?毫无疑问,那天躲在柱后,后来又摸进我房间偷看我日记的,就是民。

  民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真的!他们太可怕了,你如果不小心,会死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那就不能跟他们斗一斗吗?”

  民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仓惶地摇着头。

  我心头突然一阵厌恶,一把推开他,拿了椅子上的包和书,对民轻声说:“走了,民,少开车。”

  他一把抓住我:“你说什么?”

  我冷笑道:“他们能制造一起车祸,就能制造第二起。”

  外篇·情归何处 ~(二十九)~

  在回酒店的路上我都有着莫名的快感,民到底年轻,没城府,如果玩心理游戏,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如此之好,一步步逼出了民的真话,表演得还是那么情真意切。

  每个女人都有演戏的天赋,而我是属于可以拿“金马奖”的那种。

  这时,手机响了,接通之后,听到民的声音,急迫而紧张:“晚晴,我有事要告诉你,你就在少年宫那站下车,我马上过去找你!”还没等我答腔,电话就断了。

  我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却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因为民今天晚上的情绪有些不对头,说不定他真要告诉我什么。

  三分钟后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H市的公交车到晚上八点半就停了,少年宫是很偏僻的一站,甚至连出租车都很难拦到。

  我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一会儿,我看到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雪亮的车灯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本能地,我当即转头狂奔。车辆无情地碾过我刚才站过的位置,车手打了个漂亮的侧弯,朝着我的方向追来,我只能朝窄小的巷子里跑,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这个城市的旧区到处都是这种窄窄的巷子,追赶人被迫下了车,我的奔跑声和后面两个人的追赶声在这静夜中显得分外紧张。突然我发觉后面的人只剩下一个了。

  不好,另一个家伙一定是从另一个方向包抄了。

  想到这里,我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故意放慢了脚步,后面的追赶者见我慢了下来,以为我已力竭,更加快了脚步。

  我们的距离越缩越小,我猛然停住了,后面的人也赶紧停了下来,不远处另一个男人也从巷子的那头向我跑来后来的那个男人伸手来抓我。

  我像吓傻了一样地呆立不动,那个男人粗壮的手臂已经到了我的眼前,我已经看到了他脸上凶狠的表情。

  时候到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顺势反扭,另一只手狠狠地把他的肘关节向下按,纵然他是个壮实男子,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我将手反扭到背后。

  我刚才已经看到墙边有一堆碎砖石,我一只手扭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了一块砖头,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脑上。

  这个壮汉闷哼了一声就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我就是要快,因为如果让这两个人包抄到我的话,我根本没有一点的胜算。

  从巷子另一边跑来的男人也跑近了,他显然看到了我把他的同伙打倒在地的一连串动作,这个人想必已经不敢轻敌。

  他在我面前停下,冷冷地瞪着我,我注意到,他双手都套着黑色的皮手套。他冷笑了一下,挥拳向我打来。

  我轻松地躲过了这一击,悄悄地拔出了一直贴身携带的匕首,在夜色中,我仿佛看到它划出的一道幽蓝的弧光。

  接着是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渐到我身上。

  我并不想杀人,所以刺中了他的胳膊,他负痛咒骂了一句,捂住了滴着血的胳膊。

  我将匕首平举,凝神静气,摆了副柔道中的“守”势。

  受伤的男人眼睛一寒,他肯定已看出我身手不错,刚才倒下的第一个男人和这势正宗的“守”,就代表着我的实力。

  他向前逼进一步,未受伤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弹簧刀,“啪”地一声,锋利的刀身弹了出来,我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他出手了,凶狠而迅速,我凭着当年在大学里选修了三年的柔道身手,竭力地抵御着。

  但我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刀刺中了我的腰部,一种尖锐的痛楚从伤口处向身体的四处蔓延着,衬衫下摆都被血浸湿了。我靠在墙上,急促地喘息着,并努力不让自己的怯意流露出来。

  如果不是我会一点功夫又有武器,凭眼前这两个男人,完全能把我杀死很多次。

  他们绝非一般的流氓混混,而是有经验的杀手。

  我们紧张地对视着,大家都受了伤,他对我竟也有几分忌惮。但我知道,我在体力和耐力上绝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伤在腰部。

  这时,巷子口突然传来了嬉笑的声音,是的,是一个女孩子含混不清的笑声。

  我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拼命往巷子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救命!”

  那个男人赶紧追过来,低喝道:“想跑!?”

  巷子口一片寂静。天,莫不是那个女孩子吓得躲开了?

  一念如斯,我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不禁喊了出来:“不,不要杀我!”

  不用回头,我仿佛看到那个男人脸上得意的狞笑。

  这时,巷子口出现了人影,四五个十八九岁学生模样的少年,有男有女,正迷惑地朝这边张望。

  我感激得几乎要流泪,大声呼救:“救救我!”

  追在后面的男人很果断地停止追击,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的力气也已用尽,一下子失去了支撑,那几个年轻人七手八脚地扶住了我,其中两个女孩子惊呼起来:“呀,血!”

  我向他们强笑了一下:“没事,应该没伤到内脏的,请你们送我去医院行吗?”

  其中一个男生骑自行车到附近拦了一辆出租车,他们扶着我进了车,这才顾得上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被人打劫了,还被刺了一刀。“幸亏你们救了我。”

  他们年轻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嘿嘿”地有些不好意思。

  腰间的剧痛让我连挤出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年轻真好,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了这样似乎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感觉。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

  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急诊室,做了检查和伤口处理,在上出租车的时候我已经把衬衫脱下来给自己止血,加上没有伤到内脏,所以没什么大碍,医生嘱我多休息,就让我回去了。

  我在缝针的时候,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但强忍着不出声,不停和那几个年轻人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原来他们都是H大的学生,晚上出来玩经过那边,谁想这么巧碰到了我。

  其中一个男生问道:“要不要报案?”

  我说道:“要的,我先回家通知我的家人,让他们陪我去。”

  他们很热心地把我送上了出租车,挥手和我道别。

  车向酒店方向驰去,我浑身不停地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既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恐惧。

  如果不是这几个年轻人的意外出现,我很可能会死在那个僻静的巷子里。

  学习法律的这五六年来,我接触过无数刑事案件,见过各种各样的死者,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差点成为这些死于非命者中的一员。

  到了酒店,我急急忙忙地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乘电梯的时候,我惊疑地偷看着身边的人,害怕他们中间会有想杀我的杀手。

  我的手扣在绑在吊袜带上的匕首上不敢移开,似乎有些神经质。

  进了房间后,我发疯般地把所有的锁、插扣都锁死,甚至拉开窗帘看后面有没有藏人。

  直到确信房间这里安全后,我才虚脱般地倒在床上。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用紧张得变了调的声音问道:“谁?”

  传来导师慈祥的声音:“晚晴。”

  我擦掉残留的泪痕,打开了门。

  导师看着我的眼睛,说:“怎么了,你哭了?”

  我支支吾吾地否认,说只是身体不舒服。

  导师慈爱地看着我,说:“你这孩子,最近很不对头,那天的晚宴你明明去了,但你做了伪装。晚晴,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就像我自己的女儿一样,你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不妨和我说说。”

  我惊愕地瞪着导师足有一分钟,之后才泄气地说:“对,您是犯罪学方面的专家,而且在S市公安局刑侦一处工作过十三年。”

  我考虑再三,仍然不打算把这一切告诉导师。

  这件事不能再伤及无辜了,尤其是我一向敬爱的老师。

  他明白我的决定,拍拍我的肩膀,说:“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一切,因为你聪明,而且勇敢。”

  临出房门的时候,他郑重地对我说:“我不能帮你什么,但我至少在某些领域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弟子。谁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把他绳之于法。”

  我很认真地向他鞠了个躬,说:“谢谢!”

  导师走了,我的心变得很平静,不再因为恐惧而哭泣,而颤抖,因为这个世界有恶就有善,有阴谋,也必然有正义。

  穆晚晴,你是勇敢的。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一)~

  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还有,要重新审度民在这场阴谋里所扮演的角色,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他纳入敌人名单。

  今天的被袭,很显然证明了我的疏忽是多么的致命。

  是民打我的手机,让我在那一站下车的,也只有他知道我在那里。

  他的电话和那两个杀手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似乎唯一的解释就是民诱骗我前去,然后通知杀手来杀人。

  不,不对。我发现自己也没有把握。我摇摇头,努力地理清思绪,突然灵光一现,天!电话!电话!我怎么遗忘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我赶紧掏出手机,找到民的那个号码——是个固定电话,我把它牢牢地记住了。

  我想着晚上在苏香园民对我说的话,“你会死的!”

  他的害怕绝非假装。没理由他在警告我之后马上就有杀我之心,不会,这不合理,一般只会在警告无效,或者威胁加重的情况下人才会铤而走险,而我暂时没有那么大的危险性啊。

  真的是民吗?会是他吗?

  对人性的卑下和阴暗,我实在是不敢去猜测。

  想了想,我打通了民的手机:“民,你在哪里?”

  民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急匆匆地嚷起来:“我正要问你在哪里!我现在在少年宫站台这里,等你半个多小时了,不是叫你在那里下车等我的吗?”

  我慢慢地说:“我早到了,没等到你就先回来了。”

  民抱怨道:“那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吗!害我担心。本来我是可以很快赶去的,谁知道琴她突然肚子疼,非要我送她去妇幼保健院检查,这么一耽误就去晚了。”

  我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却象是改变了主意,说没事,然后就挂了线。

  我放下手机,不由地冷笑了一生气勃勃。

  这就对了,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东西,使得我对刚才的推理有一处断裂,使得前因后果连接不上。

  这个断裂被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补上了:杨晓琴。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二)~

  第二天一早,我戴上大大的墨镜去了电信局,要求查询那个电话号码的费用清单。

  “请输入查询密码!”柜台内的小姐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按了六个“1”,心里好紧张,不一会儿,打印机开始“吱吱”地打印,我才暗中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部电话一定是民申报的,而他喜欢用六个“1”作为密码的习惯也至今没变。

  长长的明细单打出来了,户主果然是程建民,我猜对了,这是他家里的电话。

  我面带微笑走出了电信局大门。

  昨天接到民的电话是晚上8点46分,清单是确实有这一记录,然后就十分有趣了,在接下来的四分钟内,连续三次打了同一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打了两分多钟,后两个都只在半分钟内。

  10:12分,又打了民的手机一次。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是否可以这样设想:在确信我在少年宫那站下车之后,有人马上意识到这是杀我的大好机会,于是把这一情况向某人通知,或者请求,或者命令?在订好计划之后,又打了两通电话确认,然后就上演了昨天晚上那一幕。

  这个人,完全有可能是民或者是琴,肯定是二者其一。

  家里的电话,一般都有分机,那么琴是通过分机偷听到民约我在某地碰头也不无可能。

  但10:12分的那通电话,让我可以肯定,这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是谁。

  10点钟左右,民说他在少年宫那里等我,我对这个城市很熟悉,12分钟之内他不可能赶回家里。

  而且,他干嘛要打自己的手机,并通话46秒?

  他们万万不会想到我会来电信局查号码的清单,就象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练过柔道,而且刀不离身一样。

  所以这份清单是非常可信的证据,机械的几个数字和时间,在我脑海里已串成了生动的画面:民确实约了我有事想告诉我,在家打电话被琴偷听到,她马上制订下计划,再三确认之后,佯装腹痛,非要民送她去妇幼保健院,避免节生枝,然后估计事成了,再打民的手机问他在哪儿,以确认我在不在那里。

  一切,都象两年前她设计制造的我为情自杀的风波一样,完美、毒辣。

  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只会并到抢劫杀人的无头卷宗里去,在公安局的档案柜里呆上不知多少年的光阴。

  因为就算武拿出了我录下的录音带为我申诉,我也很怀疑它能起多大的作用,这场黑金的内幕,强大得可怕。

  当然,我没有算上导师的力量,如果他想追踪一个案子,他一定会找到凶手,而且,以他在朝在野的特殊地位,象周这一级别的富商,未必是导师的对手。

  但就算把周枪毙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一个二十五岁豆蔻年华的女研究生,师从最著名的法律界名师,前途无量,就那样被人谋杀,死在城北偏僻阴冷的小巷子里。

  杨晓琴,周蓝,你们的心肠真的好毒啊!

  好,那我们就正大光明地斗一斗吧,哪怕两败俱伤,我也要你们这些凶手陪葬。

  我准备告诉武,把那些录音带给我,然后写一份材料,明天一起送到H市检察院去。

  当我救不了自己的时候我应该寻求国家暴力机关的公力救济了。

  在此之前,我想再确认一下,事发当晚那个三次拨打的电话,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周家里,或者办公室的电话。

  不料打114查询,小姐告诉我无此号码。

  这怎么可能呢?没有这个号码又怎么会有通话记录?莫非这个号码没有登记到信息中心的数据库里去?

  这也许并不代表什么吧!手头上的东西,已经足以证明周蓝和杨晓琴策划了这一切。

  但,要证据,多点证据,就多一分扳倒他们的把握。

  看来我不得不求助于导师了。

  查一个号码,对导师来说并非难事。他给市局打了个电话,不多久就有了回音。

  导师告诉我说:“这个号码是一条保密的专线,它的使用人是分管政法的副市长云海楼。”

  这个消息令我大为错愕,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冒出个专线,又是什么副市长?怎么会这样?这竟然不是周的电话!

  我的脑子彻底乱了,原先认为天衣无缝的推理被全盘打乱,使我一时间像陷入了重重的迷雾。

  这时,导师拍拍头说:“说到这个副市长,后天我要到H大讲课,他好象也会去作个什么演讲什么的。”

  “是吗!”我机械地回答着,还是很茫然的样子。

  送走导师,我觉得腰有一点痛,于是捂着腰躺到了床上。

  无论我怎么想,也找不出问题的关联所在,头却痛了起来。干脆拿被子蒙住了头,强迫自己睡觉。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三)~

  两天后陪导师到H大讲课,见到这位云副市长,年纪在五十开外,头发微白,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颇具学者之风,我一下子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我和导师因为日程安排,没有听到他的演讲,但我相信他的学识一定不错。

  后来离开H大的时候,我和导师上了云副市长的车,我坐副驾的位子,他们俩坐在后面,这位副市长似乎并不爱说话,上车以后一直沉默不语。

  为了打破僵局,我回过头来对云海楼说:“云副市长,您的名字是否出自李白的那首诗:‘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您是荆州人吗?”

  他抬眼看看我,脸上有一点诧异和一点赞许:“呵,小姑娘倒是读了不少诗书啊!你倒还是第一个能准确说出我名字出处的年轻人哩!……咦,你怎么了?”

  相必我当时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得可怕,才令他有此疑惑。

  我竭力让自己微笑:“哦,还是第一次这么大的领导夸我呢,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云副市长和导师对望一眼,都笑了。

  可我,我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他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他是谁了,那次在庆功晚宴上,我偷听到和周对话的那个神秘男人,原来就是他,云海楼副市长!

  车很快就到了酒店,我和导师下了车,云海楼亲自下车与导师握手道别,并提到了程少功的名字,我知道,那是我师兄,也是导师极钟爱的弟子,现在是省高级人民法院的院长。

  在等电梯的时候,导师若有所思地问我:“你觉得云副市长人怎么样?”

  我愕然道:“……我对他一无所知啊!”

  导师笑道:“他出身书香门第,原来也是一名学者,后来一步步坐到了今天的位置,谈吐倒是不俗。”

  我想了想说:“我不喜欢他!”

  导师显然对我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他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我说:“他这个人给人城府很深的感觉,而且……可能是一种女性的直觉吧,我觉得他身上有种邪气。”

  导师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这并不代表他生气了,而是代表他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也有同感。晚晴,我发现你是个很不寻常的女孩子。”

  我苦笑不答,因为个中原因,只有我知道,若不是那次意外地偷听到云与周的对话,我肯定被云的气质和谈吐折服。

  导师继续说:“我的弟子中,你可算是最聪明的一个。”

  我连连摆手,说:“什么呀,好多师兄师姐比我优秀百倍呢!”

  导师摇头道:“我不是指学术,也不是仕途。的确,有的人做学问非常有天份,有的人当官当得很顺心,而你,是一种很奇怪的智慧。”

  “晚晴,我相信你最近碰上了棘手的事了,人生的路由你去选,但是要慎重,而且,有时候不妨笨一点。”

  我耍起了女孩子的小性子,说:“老师,我本来就够笨的了,再笨,你还要我这个学生吗!?”

  导师被我逗乐了,我也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四)~

  我其实是挺笨的,什么事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一根筋通到底,就好象对周的看法,从来就是认定了是他做的,才去推理。现在云海楼的出现,大大推翻了我的很多推论,所有的头绪都乱了,理也理不清了。

  想了想,我用手机拨了民的电话,我故意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他,我受伤了,很严重。他大为吃惊,连忙问我怎么一回事。我告诉他,就是他约我下车之后没多久,就有两个人来杀我。“我被刺中了三刀,有一刀更是危险,今天为了不让导师怀疑,我强撑着去了H大,现在终于撑不住了,伤口都绽开了……”

  民在话筒那边低呼了一声,说道:“天呐,一定是她……”

  我追问道:“是谁?”

  他忙改口道:“哦,是……是他们,我说过他们心狠手辣的……”

  我明白他醒悟过来是琴搞的鬼,故意怒道:“可是那地方只有你知道啊!”

  民急了,迭声道:“晚晴,你要相信我,我再没用,我再坏,也不会去害你啊!晚晴……”

  我柔声道:“我相信你,民,我们相爱过,对吗?”

  民不说话,但我能想象得到他凄然的神色。

  我之所以这么样,是让他对琴有所警觉,这样可以借民来看着琴,不会让她再有类似的机会来害我。

  过了一会,他说道:“我对不起你。”

  我的心一痛,还是忍住了告诉他一切的冲动,挂掉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我问了一句:“谁?”

  门外传来的竟是周的声音:“是我,周蓝。”

  大出我意外,但还是去开了门,果然是周,捧着一大束“黄丝带”。

  他进来关上房门,眉宇间有焦虑之色:“你受伤了,是吗?”

  我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

  “民告诉我的,伤得怎样?”

  我指指腰部,“这儿中了一刀。”

  他面无表情地说:“让我看一下伤口。”

  “哎!”我不争气地脸红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身边,掀起我的衬衫下摆,揭开一层层的纱布,看到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

  突然他骂了一句:“畜生!”

  我微笑道:“错了,畜生怎么会想到借刀杀人呢?”

  周愣了愣,随即眉头紧锁,不说话。

  我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那盘东西就会被公开出来,那么最大的牺牲品就是你。”

  周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霍”地站了起来,烦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我苦笑着说:“我真傻,以前你对我的警告,令我对你恨之入骨,一心认定你是策划这一切的元凶,现在想想,原来你是为了保护我。”

  周吃惊地看着我,他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我到底对整件事情了解多少。

  周定定地看着我:“穆晚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机智过人,你……”

  我突然大声喊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们每个人都说我聪明!聪明!可是,我宁可我自己是个笨蛋。我很聪明吗?其实我很失败,很可怜!没有人爱我,我爱的人背叛了我,放弃了我,我一无所有,除了你们所谓的聪明!”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长时间积压的失望、恐惧和悲哀象大山一样爆发出来,令我易怒而敏感。

  周默默地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我纤细的手于是便窝在他温暖的掌心。

  没有语言,没有亲呢,可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他的衬衫被风吹拂起,轻轻触着我的脸颊。刹那间我有种错觉,仿佛幸福触手可及。那一刻我确信,我爱上了周。

  其实,就在以为他是敌人的那段时间里,我已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情绪,只是一直用理智控制着,现在,我几乎可以断定,周先前做的一切,一定另有隐情。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我的手,破天荒地点着了一支烟。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到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我默默地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周,我听你的,你如果想让这件事成为永久的秘密,我会从此缄口的!”

  周摇摇头道:“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而且,他们已经对你动过一次手了,你现在首先要自保。”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明晚我来接你,我们去吃饭,然后去‘镜子之家。’”

  我愕然道:“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吃喝玩乐!

  周掐灭烟蒂:“以逸待劳,我们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他们自然乱了阵脚。”

  他拂掉裤子上的一点烟灰:“我走了,记得明晚。”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五)~

  第二天整整一天,我都处在不正常的一种亢奋中,我猜想着我们一起吃晚餐时,周会对我说什么,去那家著名的酒吧时会发生什么浪漫的情节。

  我对周的爱在突然之间爆发到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程度,他的气质、思想无不令我心折,而且,我喜欢他的高大稳健,让我非常有安全感。而且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比如歌剧,比如“大话“。

  路过酒店的购物中心,忍不住进去流连,看到蜜雪儿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很淡雅,也不是很贵,500多元,还可以承受,穿上一试,整个人似乎轻盈地要飞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猜想着,周应该也会很喜欢。

  晚上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窗边守望着,终于看到他的车在酒店门口出现。

  他打我的手机叫我下去,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对自己说:“晚晴,今晚就告诉他,你喜欢他!”

  搭电梯到一楼,周已在大厅等我,我远远地便看到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衬衫,在和一位个子颇高的女士谈着什么,想必是碰上了熟人。

  我微笑着走过去,叫了一声“周”。

  周转过身来看到我,他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赞赏。我真的很开心。这时周对我说了一句话:“晚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静宜。”

  我呆了一呆,怎么,周并不是和我一起去?而且,他带了静宜。她个子很高,大概超过一米七,长发,谈不上特别漂亮,但感觉还不错。我的心开始忐忑。

  周说:“走,上车吧!”接着,我看到静宜挽住了周的胳膊。

  我的手袋从胳膊上滑落,无力地垂在手腕处,至少呆立了有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餐饭,我食不知味,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我真后悔当时就该借故告辞,面对现实,那以后的事都不会发生了。可是,我一向都那么要强,那么自负,我倒要看看,周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吃完饭,我们去“镜子之家”。这是H市最著名的一间酒吧,名字应该出自三岛由纪夫的小说——《镜子之家》,而它的主人显然也在努力营造出那种迷幻、伤感又奇妙的气氛,使得“镜子之家”俨然成为H市上流社会首选的休闲去处。

  我们三人坐下,静宜小鸟依人般地始终挽着周的手臂,我笑了一下问道:“周,想必林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吧!”

  周和静宜对视一笑,周点点头。我清楚地看到他看着静宜时眼里流露出的温柔。那一刻,我听到我的心碎裂的声音。

  周围的嘈杂都与我无关,我的眼里只看到周和静宜,和他们之间的亲昵。这是我做梦也没有预料到的。

  面对如其来的情感变故,我的智商降到了0。车祸、谋杀和放逐,这些仿佛都与我无关。我腰部的伤口甚至没愈合,但我的心伤得更重。

  静宜去了洗手间,我再也忍不住了,抓住周的胳膊问道:“为什么?周,我喜欢你,你一定知道,为什么是静宜,为什么不是我?”

  周愣了愣,显然在考虑措词。

  我接着说,速度很快:“我们都爱看歌剧,都那么聪明,甚至在这场阴谋中亦敌亦友地一路走来……周,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喜欢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我?”因为极度地失望,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周一直保持沉默,过了半晌,他说:“我不是个好人,不值得你爱。”

  我苦笑,为什么在民和周的眼里,我都是被舍弃的“鱼”?周给了我太多的错觉:大束的黄玫瑰,凝望的眼神,温暖的握手,甚至当时误会重重时惺惺相惜地斗智。

  周轻声问我:“那么你呢?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依然在笑:“你想知道原因吗?”我转身走到音乐台跟伴奏的乐手轻语几句,他们商量了一下,点头同意。

  我回到我们的座位,静宜已经回来了,她的眉宇间隐隐的有些不快。

  我没有顾及到她,盯着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马上就告诉你原因。”我快步走上音乐吧,拿起了话筒。

  周和静宜惊讶地望着我,有点紧张,不知道我会干什么。

  后面的乐手弹起了吉他,舒缓而忧伤的音乐轻轻地流淌出来,我开始唱:

  One and one is two,

  I fall in love simply。

  No reason, no grey。

  All my life is so lonely,

  You come and ease my pain.Flame will grow。

  I love you just like.One and one is two……

  眼泪从我眼眶中无声地滑落,周问我爱他的理由,我只能告诉他,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象1+1=2那么简单。

  “我的生命如此孤独,你来了,抚平我的创痛。”周,你不知道么?我爱你,就象1+1=2那么简单啊!

  台下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停下了闲谈或嬉笑,静静地听我唱着。我有一副无懈可击的好嗓子,再加上真情流露,使得The Beatles的的这首歌充满了打动人心的感染力。每个爱过或正在爱的人,都会为它感动。

  泪水让我视线模糊,看不清周脸上的表情。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镜子之家”。身后有不少掌声,可听在我耳里,没有任何意义。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可是不爱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对吗?在回酒店的路上,我心里有种象火药一样的情绪,让我焦躁而易怒。我很想杀人,很想毁灭这个世界。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六)~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我躲进浴室,反锁上门。

  手机突然响了,我几乎被吓了一跳,原来是导师,他告诉我,我的一篇关于证据痕迹学的论文在国家级的论文大赛上得了一等奖。

  导师很高兴:“祝贺你,晚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却有种滑稽的感觉,那种奇怪的情绪又潮水般地涌上来,令我想抱头痛哭。越有才华的人,其实越脆弱,作为一个双子座的女人,我从不怀疑我的才智,尽管我不信星座,但我信心理学,一切的一切,让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人格分裂激化了。是的,至今我都这么认为,人的命运常常被莫名其妙地改写。

  对着镜子,我看到两个我的影像,一张脸在哭泣,一张脸在冷笑。

  我开始搜集一切有关云海楼的情报和消息,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做,有武的帮忙,他常常来找我,而我也不再回避。

  我们不放过任何一条有关云海楼的消息,市图书馆的报纸成了最好的来源。我们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一直以来,云海楼和周似乎有种颇为奇妙的联系,周的财力帮助云的仕途,云也对周关照有加,这种无间的合作关系维系到了两千年的时候,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有种直觉,云和周都不干净。但最关键的是,谁害死了周的妻子、女儿?谁想杀我?最后我决定,把这一切告诉导师。

  当听完我说一切后,导师一言不发。过了良久,他叹了口气:“晚晴,我们去市检吧。”

  在市检察院,我们向丛检察长说明了来龙去脉,他说道:“这对我们可能有帮助,因为我们正在调查云海楼的经济问题,是一封匿名检举信引发的。这个来信检举的人似乎对云海楼比较熟悉,很可能是他身边的人。

  不知为什么我的第一感觉,这个人是民。

  只是没由来的一种感觉,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确定是他

  但是目前的形势很不乐观,除非有更直接的证据来指证云海楼。

  经导师和学校领导说明了情况,让我留在市协助此案的调查。

  这段时间我都和武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有种很安全和很沉稳的感觉。我始终不敢确定这是否市爱情,但我下了决心再也不离开他。

  和武的感情,像四月的物语,平淡得几乎体会不出甜蜜。每次去图书馆找资料,都是他骑自行车带我,我坐在后座上,仿佛回到了无忧的少年时光。如果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那一定是纯洁的白色。

  我们和赵刚也联系上了,大家常常通电话讨论这件事,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自从知道周和静宜的事,我就再没有和他联系过,我不能想象,看到他们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我始终没办法坦然地面对。

  和武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偶尔想到周,心会象针扎了一下,痛得迅速而突然,自己珍爱的东西,竟不能拥有,这种感觉,总会让人黯然神伤吧。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七)~

  而正在这个时候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在一次网上追逃行动中,北京警方抓住了一名六年前杀人逃窜的罪犯,他交代出了远远超出警方想象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关于云海楼的情况。而这个在逃犯,就是那次追杀我的两个杀手之一。他们为云工作三年了,常常联手作案。圈子里的人称他们为“大成/小成”

  被抓的是小成,他的证词给云海楼一案带来柳暗花明的局面,而我,也成了本案的当事人。

  他被押送到市公安局审讯的时候,我在场,他的交代和我的推测分毫不差。他最后说了一句:“本来以为你是必死无疑的”

  尽管当时有好几个警察在场,我仍出了一身冷汗。

  那晚我一直没由来的紧张,这个案子基本处在收网状态,云是跑不了的,周也有经济问题。似乎可以画上句号了。可是小成的话总在我耳边萦绕。

  武看出了我的不安,一直安慰我。我突然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武楞了楞,佯装生气道:“不许瞎说,什么死不死的!”

  我着急了:“我是说真的!”

  他抬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认真:“那么,我会把一把折成两截的梳子放一截到你的墓里。”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他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因为断梳代表结发。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如果你真的离我而去,我一样把你当成我的发妻。”

  眼泪不知不觉地涌出眼眶,我紧紧地抱住了武,说:“我们结婚吧!”

  武惊异地看着我,知道确认我不是开玩笑,才欣慰地笑了,他温柔地揽我入怀。

  他的怀很温暖。

  网每天都在抽紧,市里的公检各机关都派出精锐的成员来合力侦破这个案子,省检和省纪委也很重视。

  我渐渐地淡出了此事,一心筹办和武的婚礼,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已没有兴趣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民没有杀人,周也没有杀人,真正的凶手是云和琴两个人。

  所以后来在知道琴是云海楼的侄女时,我一点都不奇怪。他们有着同样冷酷的血液。只不过一个为了权势,一个为了所谓的爱情。

  琴第一眼看到民,就爱上了他,不可自拔。

  她一步步把民诱进了精心安排好的陷阱,在恰好的时机,“意外”地撞死了周的妻女。

  民从此被琴牢牢地攥在手心。更不幸的是,他爱上了我,于是我成了“自杀风波”的女主角。一连串的事,仿佛发生在昨天,这是个多么完美无缺的阴谋。

  唯一的意外,是所有的人都低估了我的智慧,也低估了我的导师的影响力和在司法界的地位。

  整件事,我已经了如指掌。

  但我始终猜不透,周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妻子和女儿被云害死了,他居然能隐忍不发,而且,她俩为什么要被杀呢?

  我全然不想探究这一切,我决定收拾心情,以后好好地跟武过日子,结婚以后,一样可以完成学业,而H市和S市隔得并不太远。

  我象每一个待嫁的女孩子一样,夜晚兴奋地失眠。

  嫁给武,他一定会给我幸福。在我感到威胁的时候,我把录音带交给他保管,而他,从开始到现在,从没有停止爱我。

  我却被民的英俊年少所吸引,不惜伤害武来得到这份原本不属于我的爱情。结果是身心的伤痕累累。

  我不再想周,因为我不敢确定我对他是否已忘情。

  案子的侦破到了最后阶段,周的一些产业被查封,有些户头也被冻结了,云也被“双规”。

  那个写匿名举报信的人,确实是民。

  我后来觉得一切都是很可笑——我已不爱民,却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八)~

  整个暑假我都往返于H市和S市之间,一边协助导师,一边完成学业。

  珍惜每一个和武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大半年才毕业,我们结婚后还要忍受大半年的分离之苦。

  可是,这对于整个下半辈子的幸福,是多么地短暂呢!

  婚期定在国庆节,九月底,我特地请了假回到H市。

  我刻意不去打听那件案子,但有一天上午,周来找我。

  见到他,我吃了一惊,短短的几个月,他似乎憔悴了许多,但他的身躯仍是那么伟岸,握我的手时依然是那么霸道有力。

  头一句话,就是:“我决定自首!”

  我吃惊地望着他,过了一会说道:“可能会判多少年?”

  他面无表情地说:“问过律师了,大概是十五年吧。”

  我的心象被谁揪了一把,十五年,对于已近四十的周来说,这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他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我时刻在等这一天,也许这反而是种解脱。我干了不少坏事,老天也给了我惩罚,至今仍孑然一身……”

  我强笑道:“十五年也不是很久,会减刑的,而且,你有静宜啊!”

  他回避我的目光,并不回答。

  周向专案组提出要和云海楼会面,专案组正为云的死硬和狡猾而头痛不已,周却向他们保证,他有办法让云开口说话。

  专案组同意安排他们一次单独会面,周提出的另一个要求就是我也在一旁旁听,经领导同意后,我们三个人在审讯室里见面了。

  看到云,我没由来地紧张起来,他曾经可以轻易地取走我的性命。

  周和他相对而坐,室内寂静无声。

  周先打破了沉默:“云海楼,我决定自首,你也供认了吧!”

  云冷笑不答。

  周又说道:“你心存侥幸,不错,很多罪证都被你毁去了,如果按眼下的情形,你甚至比我判得还要轻。”

  云依然冷笑,眼神中甚至有种轻蔑。

  我很想跳起来打云海楼的耳光,喝令他说话。我想今天是白来了,专案组那么多审讯专家都不能让云开口,何况周。

  周似乎没看到云的蔑视,缓缓地说:“今天来,还想给你说个故事。”

  “六年前,一个副市长,当年是公路局的局长,他为了利用一个商人的财力帮他往上爬,一步步诱导拉拢这个商人,甚至把自己的情人介绍给他当女朋友,后来还撮合他们结了婚。”

  云脸上依然毫无表情,象听着别人的故事般地冷漠。“但这个女人很痴情,她为了这个想当高官的男人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她直到临死,心里也只爱着她以前的情人。”

  云海楼的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但仍没说话。

  “这个商人得知这个女人不爱他,又伤心又愤怒,对她也很不好。这个女人知道很多她的情人的秘密,她希望和商人离婚,重回情人的身边,但这个情人现在已经权倾一时,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于是她以抖露出一切来威胁,这可能是她慌不择言时的一时之语,可那个情人却感到了自己官运的威胁和动摇。

  “于是在一个雨夜,这个人策划了一起谋杀,却制造得象一场车辆意外,永远地除掉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周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你怎么能下得了手?你不知道静舒有多爱你?而孩子也是无辜的!”

  云仰天大笑了一声,冷酷地对周说:“这个故事很精彩,可惜我听不出来和我与你的见面有什么关系。”

  周继续说:“你以此陷害了民,让他乖乖听命于琴和你。可是你又发现了晚晴的存在,也想除掉他。”

  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手心紧张地出了汗,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云海楼杀了周的妻子和女儿,也是他自己的情人。

  周点点头,道:“听不明白就算了。晚晴,今天叫上你就是给你解释一切的谜团。我们走吧。”云的嘴角露出了胜利而冷酷的笑容。

  临出审讯室的时候,周转过身,望着云海楼说道:“最后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孩子死的时候五岁了,而五年前我和静舒刚结婚,那一年多,她都拒绝与我同房。”

  云勃然变色,不可思议地瞪着周。周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悲愤:“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云海楼,你害死的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周拖着我走出审讯室,没走几步,叫听到审讯室里一声野兽般的嚎叫,那声音如此撕心裂肺,让我在多年以后都记忆犹新。

  外篇·情归何处 ~(三十九)~

  真相终于大白了,可是太残酷,以至于我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周半扶半抱着我上了出租车。

  到了他的住处,我仍然不能恢复,心乱如麻。

  周给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葡萄酒,柔声说道:“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晚晴。”

  我抬眼望着他:“你到S市找我,对我所说的所做的,都是怕云海楼杀我,对不对?”

  周不说话,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我摇头苦笑:“我却自诩聪明,一直敌视你,把你当成杀人凶手。”

  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不说话。我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那一刻我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忘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嫁给武,成为武的新娘。可是,我爱的是周。

  周也紧紧地抱住了我,他的体温蔓延到我身上,那是令我心碎的幸福。

  周喃喃地说:“你……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聪明。”

  我哽咽着说:“别再说了!记得简?;爱说过吗?如果上天赐我美貌和财富,我一定令你离不开我,就象我离不开你一样!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到了罗切斯特,可是,我不是简?;爱,你爱的是静宜。”

  周凄然道:“静宜是静舒唯一的妹妹,她们姐妹俩都是孤儿。”

  我掩住了他的口,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我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把头埋在我的胸前,象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那一夜,我没有回酒店。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的脑子依然很乱,心里更是难受,因为这么做,太对不起武。可是,现在已经不能去探究是对是错了,至少昨夜,我没有后悔。

  周已经穿戴好,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问:“你爱我吗?”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回答,而是说:“我要去市检了。”

  我知道他决定自首,突如其来的痛苦几乎要令我窒息,我翕动嘴唇竭力想说点宽慰他的话,眼泪却卟卟地流下来。

  他温柔地看着我,俯身在我唇边吻了一下。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他的身影从我视线中消失,我知道,这一别已成永诀。

  外篇·情归何处 ~(四十)~

  我怀着负罪的心情筹备着婚礼。

  有时候看着忙忙碌碌但整天乐呵呵的武,我会忍不住说:“武,我以后一定好好爱你!”

  他会在我脸上轻拍一下,说:“那当然了,傻丫头,你是我老婆嘛!”

  但我心里已确定,把关于周的一切回忆都埋葬,要用自己后半生来好好地爱他,待他,永远不离不弃。

  婚礼定在“十?;一”,那天亲朋好友都来了,单位领导和导师也来了,大家都真诚地祝福我们。而我和武历经磨难走到一起,也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披上婚纱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的心里被一种喜悦充盈着,呵,我马上要成为他的新娘了,我们一定会厮守到老,因为,他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

  早上接亲,中午婚宴,下午到公园拍照,到傍晚五点多的时候,我和武几乎被朋友们折腾疲了。

  下午拍照的时候,我们每一张都双手相握。这一刻我体味到一种感觉,就是“相濡以沫”。

  在起哄的人群中,我突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以前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他戴着墨镜,表情阴沉,和这气氛很不相称,但我也没多在意。

  几个年轻人起哄要武背我,推推搡搡间,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也移到了我身边。

  我突然想起来了,他是那晚用刀刺伤我的那个杀手。当我反应过来并看到他手里的刀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和呼救了。

  电光火石间,我被大力推开,然后是听到锋利的刀刃刺到肉体里短促而沉闷的声响。再后来,我看到武的腹部血象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人群慌乱开,有几个小伙子去追逃走的凶手,有的打手机报警,叫救护车,有些女宾在惊声尖叫。

  我的脑子象被重重地击了一下,一片空白,一向冷静的我变得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武,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面乱乱的人群撞了我一下,我才醒悟过来,是武替我挨了一刀。

  我跪在地上,抱起武的上半身,哭道:“你怎么样?……别吓我……武,别丢下我!”

  我竭力用手去堵喷血的伤口,可是无济于事,这一刀刺得太深了,血迅速染红了武的上半身和我的手,一瞬间,我洁白的婚纱也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我无助地哭喊着,喊着武的名字。武微笑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我也一边哭一边阻止他说话:“别说话,我都明白,武,我爱你,我爱你,你一定要坚持住,你答应要爱我一辈子的!……”

  武的眼神渐渐焕散,黯淡下去。在听到救护车尖锐的呼啸声之前,武已经离开了我。

  我在H市工作的时候,每天武都会帮我倒水。他陪我去看电影,我开心的时候他笑,我伤心的时候他沉默。发现我和民的关系,他绝望而悲伤的眼神。他被打伤,缠着绷带的手温柔地搂着我。他说永远爱我时,脸上的表情……

  我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外篇·情归何处 ~(四十一)~

  后来那个凶手被抓住了,是“二成”中的“大成”,是来找我报仇的。

  下葬的时候,我把一把折断的木梳放在他的骨灰盒里,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在安排武的后事之前,我就决定了,一切办妥后就随他而去。只有结束自己的生命,才能结束这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没想到的是,那个月我的生理周期没有来,抱着万分之一的疑虑,我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我怀孕了。

  一定是上天惩罚我,让我不能一了百了,而要艰难地活下去。

  九个月后,我生了个女儿,这个孩子作为武的遗腹子,得到了双方家人无比的疼爱,但我一直坚持独自抚养这个孩子。

  不久,报上也以醒目的头条报道了云海楼、周蓝一案。云被判了死刑,周判了十二年,民判了三年,琴被判死缓,由于正处于分娩期,被保外就医。

  一切都结束了,不也许没有真正的结束。我在日日夜夜地等待,等待周出来的那一天。我等了八年,度日如年的八年。

  写到这里,我的故事已经快要结束了,大家一定以为我还爱着周,所以要等他出来跟他在一起。

  不,亲爱的读者,我的心在武死去的时刻就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所谓的爱和恨了。我等周出来,是为了了结我的最后一个心愿。

  我的孩子跟我姓穆,叫穆晓青,只因为她的父亲叫周蓝。我要把女儿还给周。他和苦等了他八年的静宜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而我,要完成八年前未完成的心愿。另外那半截断梳我一直带在身边,它和我一样会找到彼此的另一半,不离不弃。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快乐。

  《红尘有梦》外篇 情归何处(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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