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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我本小人》作者:易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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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8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假仁假义

 

  月满西楼,夜色漠漠。

  虽然颇有波折,但终于还是与陈国达成协议,同时独孤千秋身死,萧如故顿失强援,李无忧自是说不出的愉快。

  下了栖风楼,却看见先下楼的沈浪正与秦凤雏争执着什么,陈过在一旁作和事老,却似乎无济于事,秦凤雏指尖按剑,看似便要拔剑相向,而一干陈国侍卫弓箭上弦,严阵以待。

  见李无忧过来,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沈浪冷笑道:“李兄弟,我可真羡慕你有那么多忠心的手下,才一会不见,就担心起你的安全,这不,竟派人来接你了!好像我们陈国人都是豺狼饿虎,会将你连骨头吞下一样。”

  李无忧不明所以,忙陪笑道:“沈大哥这是说哪里话来?天下人谁不知道陈国都是像沈大哥一样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凤雏,还不过来给沈将军赔罪?”说时暗将一串珠宝塞到了沈浪手里。

  秦凤雏将半出的长剑还鞘,不卑不亢地朝沈浪陪了一礼:“末将冒失,请沈将军海涵。”

  沈浪既得了好处又得了面子,顿时眉开眼笑,轻轻数落了秦凤雏一句,此事终于揭过。

  出了栖风楼地界,陈过不好意思道:“李元帅,秦将军,沈将军是三皇子的人,向来骄横惯了,你们别见怪。”

  李无忧笑道:“陈将军过谦了。沈兄虽然有些傲气,却与陈将军一般爽直,不失为一名真汉子。”

  陈过这才松了口气,得知结盟之事顺利达成,也是大喜,便要留李无忧饮酒庆贺,后者婉言推拒,陈过无奈,将二人送至桥头这才折返。

  上桥之后,隔河便见对岸无忧军营中灯火通明,弓张剑出,寒光森然,士兵们紧张四望,一片肃杀。城头西琦军队也是层次紧然,一派如临大敌景象。

  李无忧先是一惊,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贺兰凝霜又变卦了吗?但他随即发现两支军队虽然都是如临大敌,却并非相对,奇道:“凤雏,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无能。叶姑娘刚被人劫走了!”

  “什么?”李无忧虎躯大震,但迅疾冷静下来,“什么人如此本事,居然能于我五万大军中劫人?”

  “一共有五个人,忽然从水底冒出来。都蒙脸,行动很有秩序,其中一男一女人两牵制住了若蝶姑娘,另有两人分别施展水火二系法术挡住了士兵的进攻,最后是一名女子负责抢人,我和唐姑娘联手,却依旧非那人一招之敌,叶姑娘最后被那人带走了。”

  李无忧一惊:“这人身手竟如此了得?你和唐思、叶秋儿三人联手竟都不是他对手?”

  “那女子出手又急又刁,我们三人的出手路数刹那间竟全被他封死。”秦凤雏点头,一脸惭愧。

  “哦,竟有这么厉害的女子?”李无忧应了一声,心念却已是电转:“这帮人选的时间如此之巧,不是陈羽做的,也多半和他脱不了关系。这厮倒也可恨,原来让我赴的居然是鸿门之会,暗地原是要执行这样一条牵制之计。”

  李无忧再未说话,在桥的中央停下了步伐,秦凤雏亦步亦趋,沉吟不敢语。

  明月清辉满涨,苍澜河静静东流,静影沉璧。水声寂寂,夹岸灯火刹时似都远了,几只水鸟忽然钻入河中,浮沉之间,带得那流动静月玉碎难全。

  秦凤雏见李无忧手抚栏杆,满脸愁色却再无下文,迟疑道:“元帅,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无忧蓦地转身,笑眯眯道:“据非正式统计,说完这句话的,十成十可以讲出自己想说的话。可以啊你,凤雏,才跟我几天,居然开始玩这些花样了。”

  他语声虽淡,却只将方才面对陈国千军万马淡然从容的秦凤雏吓出一身冷汗,手指不自觉便摸向剑柄,但拔剑出鞘之后,却道:“属下惶恐!”顺势朝自己脖子上一抹。

  “铛”地一声,不出秦凤雏意外,长剑已被李无忧一指弹飞,钉在桥上,摇晃不定,月色映照下,光华乱颤。

  李无忧看了看秦凤雏喉间淡淡血痕,深知自己这一指稍微出手慢些后者定然是假戏成真陨命当场了,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一脸诚挚道,“凤雏啊,大家都是好兄弟,而你现在可是我的亲信了,以后有话尽管说,别给老子拐弯抹角!”见秦凤雏一脸感激,点头如捣蒜,顽心顿起,忙补充道:“就算说错了,我最多当你放屁就是,而且不收你环境污染税。”

  “是,是是。”秦凤雏差点没被噎着,但却不敢笑,“以属下所见,那劫人的女子法术虽然极强,但之所以能劫走叶姑娘,谋定后动行动得宜固然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似乎认得来人,并未作什么反抗,就随那人走了。”

  “认得?那多半就是了!”李无忧微一沉吟,随即果断道,“这件事情你先暗自派人去核实一下,不过没有必要别跟对方起冲突,对军中的交代由我亲自来。”

  过桥之后,早有王定、寒士伦等一干人迎了上来。

  作为军中除李无忧之外的最高将领,王定横剑膝前,首先跪地请罪道:“末将无能,请元帅责罚。”

  “请元帅责罚!”众将齐唰唰跪倒,黑压压的一片。

  “扑通!”紧接着亦是一声重响,将跪地众人吓了一跳,微微抬头,却见李无忧已然重重跪倒在地,顿时吓了一跳,失声惊呼道:“元帅不可!”

  李无忧再抬头,却已是泪流满面,双目红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兵营,想说什么,唇齿互咬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得抱拳捶胸,嚎啕大哭。

  众人顿时又惊又疑,各自猜疑。

  有正经如王定者,立时感动:“元帅与叶姑娘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有阴险如秦凤雏与寒士伦者暗抹一把冷汗,暗想:“元帅一旦正经,那就是有人要遭殃!此时不过是丢了个小丫头,却如此悲伤,莫非又要玩什么诡计算人?我还是小心一点好!”

  有龌龊如玉蝴蝶者暗道:“也难怪元帅如此悲伤,定是尚未将叶姑娘采掉,此时被别的兄弟抢去拔了头筹,作为一个职业淫贼实在是一大耻辱,悲痛欲绝在所难免……”

  唯有冒失如唐鬼者立时大声惊呼:“元帅大人,叶姑娘不过是被人架走,丢去性命的机会只有一半,被人强奸的机会也只有一半,先奸后杀的几率也只有两成半,你大可不必如此悲伤……喂……死朱富,你干吗不要老子说话?”

  众人均是暗叹一声,望向唐鬼的眼神中已然尽是怜悯。

  却不料李无忧一语一泣道:“唐兄弟说得对,秋儿生死尚在半数之间,我原不该如此悲伤才是。”

  精乖的朱富立时吊着公鸭嗓子,很配合地问道:“那元帅大人你究竟所悲何事?”

  李无忧颤抖着站起身来,手指着前方兵营,泣不成声。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兵营前方有数辆马车,车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余条马革所裹的尸体。新楚习俗,凡阵亡将士,皆以马革裹尸而还,这些人自是刚刚一战所遗留的了。

  “元帅您……”众人想说什么,却被李无忧所打断:“你们不用劝我!各位兄弟啊,叶秋儿不过是一人而已,但为阻止她被劫走,却牺牲了十余条好兄弟的性命,叫我……我……叫我如何安心?想想他们都是父母所养,妻儿所亲,没有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却因为我的未婚妻而葬身敌人的暗算之下,叫无忧如何能不悲,如何不痛?”

  这一番痛哭,将心中内疚全数化成巨响发出,直让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如鬼哭狼嚎,只让夜风折腰,明月颤寒。他初时还是做作,随即想起叶秋儿生死成谜,慕容幽兰洒泪弃己,朱盼盼芳魂永诀,撕心裂肺,泣声渐渐成真,声传十里,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哭到后来,体内真气不由自主的散到全身,口中哭音迸出,即搞得飞沙走石,草木灰飞湮灭。

  一干无忧军将士感动得一塌糊涂不提,却说凭栏城头的西琦军队闻得哭声,均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想:“楚国果然是南朝风物,上国衣冠,连猪叫都能如此之长如此之亮,实非我国能及!”大起怯懦之心。

  隔河而望的陈国军队却从未领教过无忧军的厉害,见此又是轻蔑又是狂喜:“这些楚国人也真是逊,连杀一只猪都要杀如此之久,原来是刀钝人弱,南朝人果然还是废物居多,以此推之,萧西两国岂非尽是蠢材?我大陈一统大荒之机不远矣……”

  次日诸国大军撤走后,有百姓于山中发现有过路大雁啼血而坠,河中游鱼沉底而眠,争相传颂,若干年后,有书生著史,敷衍此事时说“无忧一哭,沉鱼落雁!圣人之大慈悲,虽鱼虫犹可及,况人乎”云云,一时传为美谈。

  而在当时,王定叹元帅大人爱兵如子,能不百战百胜才怪;朱富自然马屁狂拍,呼天抢地,说什么“天生圣人,悲怜所及,竟是一士一卒也在心头”云云;玉蝴蝶却觉大开眼界,原来淫贼作到极处,竟是可以从男到女的;唯有从栖凤楼一路装着闷葫芦的秦凤雏与寒士伦一起叩地拜倒,心中均是由敬而畏:作为一个真正的帅才,能因势利导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并无甚出奇,唯有当这个机会出现关系到心爱之人的生死他依然能冷静处之,利益明确,情感分明,那才是最可怕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完美哭秀的曲终人散却并非是完美的——李无忧哭得正酣畅,忽听唐鬼放声大笑:“元帅大人你误会了,那些士兵并非因为保护叶姑娘而死!先前库巢劳军的时候,这些几辈子没吃过肉的兔崽子像饿鬼投胎一样,每人抢了一只整羊,一个个都是吃多了撑死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9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兵出玉门

 

  大荒3865年七月十四,凭栏关议事厅。

  当夏夜的长风带着皎洁的月光透过轩窗,落在厅中诸人身上的时候,一个蓝衫少年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厅中众人陡然一惊,身体猛地半起,只是眼光撞到少年一如天上明月一般的双目,却都是一滞,纷纷生起无以为力的溃败感,各自呆若木鸡,纹丝不动。

  过了半晌,众人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对少年饱以老拳的冲动,缓缓坐下。一金甲将军颤声道:“元帅,属下耳力不太好,您能否再说一次?”

  李无忧扫了众人一眼,饮尽杯中残酒,嘻嘻笑道:“赵虎,不用怀疑,你没听错,我确实打算出兵玉门,并且是从方丈山脚下的正门路过!”

  “可是……可是元帅,关壁上有达摩亲刻的大悲禁武经,此路绝不可过啊!”赵虎忧心忡忡道。

  “对啊,对啊!不可过!”议事的将领几乎都附和起来。

  “哼!达摩很了不起吗?老子出兵乃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管他大魔还是小魔,反正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李无忧不屑哼道。

  “对!杀他娘的个鸟啊,怕他作甚?”此次出征的五大万骑长中,数张龙这家伙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立刻跟着起哄。

  众人齐齐皱眉。

  “元帅您法力通天,几可与创世神比肩,人所共知,我等一向也是极其佩服的,可是即便达摩不足惧,但若加上无名老僧的阿鼻咒语,连刀神蓝破天那样的绝代凶魔也难逃天谴的!虽然这依然伤不了您,但若是不小心因此掉了一根毫毛,即便灭了萧国,也是得不偿失的是不?”事关生死,朱富这贪生怕死的人自然没有理由不拼命扯后腿。

  除张龙撇嘴、寒士伦不语,王定、韩天猫、叶青松和赵虎众将都是暗骂了声无耻,却纷纷挤出笑脸,附和起来:“对,对,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靠!无名老僧!一个没有名字的老和尚,随便放个屁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他妈的,你们还是不是我李无忧的手下?……等等,禁武经?阿鼻咒?都到底是什么玩意?”

  “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大放獗词……”见李无忧茫然的神情不似假装,诸将齐齐抹了把冷汗,同时暗自倒竖起了拇指。

  王定解释道:“据《大荒地理图鉴》所载,方丈山高两千丈,南接流平,北连雷煌,东涉梧桐,一山双峰,分别为南方丈和北方丈,双峰隙间关隘天成,险恶惊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又因南方丈方圆三百里盛产一种名贵血玉,此关便称作玉门天关。此关乃是掐住了东西南北咽喉的致命所在,为上古兵家必争之地。只是当年达摩东渡,于北方丈开山立派时,曾用本身鲜血为墨,以无上神功于玉门绝壁上刻下三万六千八百字大悲禁武经,阻止一切杀戮灾祸从此门而过。荒人或慑于禅林武功,或为达摩慈悲所动,即便是绝顶高手经此,皆是双手捧剑,半躬而过,以示不愿启刀戈之意,更别说有兵马经此袭击他国的妄人了。”

  无暇理会“妄人”二字是否有指桑骂槐的嫌疑,李无忧赞道:“靠!见壁捧剑,半躬而过,真够牛的啊!奶奶的,老子将来不干这个元帅了,也去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开山立派,再搞个禁武壁,让他们也都捧剑而过,并且人人都得交十两,不,百两……千两过路税,哇哈哈,想想都他妈的爽……都瞪着老子干什么,没见过人做白日梦啊?靠!继续讲!”

  “元帅志存高远,我等佩服!”深怕被穿小鞋的一干人顿时谀辞如潮。

  王定干咳了一声,续道:“天下武功出禅林,禁武壁前,常年有禅林罗汉堂八百罗汉镇守,因是无人敢挫其锋,玉门关也渐渐失去其战略地位。这种情形持续了一千年,直到蓝破天这敢于指天骂地的狂人出现的时候,情形终于有了变化。”

  众人多数都知禁武经,却罕有知道这里竟然和蓝破天有牵连,听王定娓娓道来,除朱富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外,都是神情一紧,李无忧望了一眼朱富,露出了深思神色。

  王定缓缓道:“传说那年寒冬,大雪封山的时候,为了打击对手,蓝破天一面命手下带领主力惑敌,自己则亲率一支三万人的精锐部队,取道玉门关而出,却为一无名老僧所觉,二人激斗千招,老僧不敌,败退而去时道‘施主动武禅林,逆天造孽,必遭天谴,永坠阿鼻地狱’。

  蓝破天不语,率军出关,在关外百里处,放火烧林,两百万敌军烧死一半,余者皆降,蓝破天仰天狂笑,令人将那百万降卒在关前屠尽,直屠了三月,折了九千多柄上好钢刀,大火灭时方止。”

  “痛快!”听到此处,李无忧和张龙同时喝了声彩。

  王定微微皱眉,显是不快。他自幼受王天所教,听的都是仁义,对蓝破天这样漠视生死的态度很是不满,若非李无忧在他心中已如神般存在,又是他上司,而张龙虽受他节制,但官阶其实与他相平,他早已恶言相向了。饶是如此,后面的话却一时说不下去了。

  “痛快,痛快,今日之痛,何尝不是昨日之快!”一直默不作声的寒士伦叹了口气,接道,“据说当时惨叫呜咽声只如鬼哭狼嚎,千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玉门关外三百里地尽皆流赤,事后禅林高僧以大法力做法三年,方丈山顶依旧愁云惨淡不散。直到李太白游历归来,斩杀蓝破天于天河,阴云方散。但那百万军士的尸体此时已然全数尸变,尸毒渗入地脉,与血玉石发生作用后毒性激增,连南方丈山在内的玉门关外三百里,毒气纵横,寸草不生,人兽绝迹。那无名老僧带领劫后余生的禅林三千八百高僧做法九日夜,以无上佛法布下结界,这才阻隔了毒气向北方丈山蔓延,饶是如此,北方丈山邻近玉门关的十里之地也已然为毒气所侵蚀,变做一片裸山。”

  他语声缓慢平淡,但这千多年前的惨事,听在众人耳里,夏夜里,依旧是说不出的寒意逼人。

  一时月华如水,人静如雪。

  半晌,王定续道:“经此一大劫,玉门关的涵义已变做包裹南方丈山在内的关外三百里毒地。事后虽有禅林寺撤走八百罗汉,说再不过问兵戈之事,但即便是旧事渺渺,狂如轩辕乘龙、陈不风这样的绝代人杰,谁也不敢涉足玉门半步,而两百年来河西四国动兵也多是绕道过境,至于最为我国百姓所津津乐道的“玉门天关战役”,其实也只是发生在天关十里外罢了。”说到这里,他陡然单膝跪倒在李无忧面前,“元帅神人,对末将又有知遇之恩,您一声令下,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末将绝不敢有丝毫犹豫!只是这玉门关实是千古凶地,今虽有陈国解毒药膏,但那禁武经阿鼻咒却是绝不可犯,请元帅收回成命!”

  “请元帅收回成命!”除寒士伦与张龙外,众人纷纷跪倒附和。

  张龙大声道:“去他奶奶的,你们都是懦夫吗?”

  众将勃然色变,怒目相向。

  李无忧一笑,挥手制止了众人,道:“你们也都说了,阿鼻咒不过是千多年前的传说,既然是传说,以讹传讹,是真是假,谁又能真的见过?你!你!你……还是你?”

  众将为他手指轻轻一点,均是哑口无言,心头却不禁腹诽:“妈的,你真会说笑,都千多年前的事,老子要见过岂不是妖怪了吗?”

  王定皱眉道:“此事于一些古书上多有记载,并非空穴来风。”

  寒士伦笑道:“王将军,说到记载,属下倒是可以说点看法。前日猜到陈过可能兵出玉门逃走之后,区区很是想不通,既然千年来无人敢冒险通过玉门关,陈国又何以敢冒天下之大险?于是翻阅经典,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关于阿鼻咒的传说,记载只能追到大荒3665年,而且最早是出现在陈国的书籍中,将军是否觉得奇怪?”

  “有这种事?”众人一片哗然。

  “千真万确!”李无忧一改嬉皮笑脸,神色凝重起来,“自收到陈国可能出兵玉门的消息后,本帅也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寒先生的报告,心头隐隐有悟,却一直不得要领,诸位都是我军中人杰,不知能否为本帅指点一二?”

  诸将均知李无忧聪明绝顶,他都猜不出的问题,那绝不是如表面那么简单了,一时都露出深思神色,谁也没出声。

  沉吟一阵,却是朱富最先开口:“大人智慧通神,这个问题于我等虽是棘手之极,但大人怕早已然成竹在胸,大人如此作为,不过是一番启发提携下属之意,我等岂能不知?只是大人啊,您之智慧深如渊海,所思所想,岂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猜度?便是偶有巧合,在座诸位大人也无一不是我无忧军的俊杰,智慧见识也胜过区区千百倍,只是人人谦谦君子,虚怀如谷,不愿先发振聋发聩之言。好在属下深思良久,终有了一愚之得,元帅若不怪罪,末将愿先抛块砖,以期能引来在座诸位将军的良玉。”

  这番话谦卑异常,面面俱圆,众人明知朱富在拍自己马屁,却无一不觉得舒服之极,纷纷点头。

  李无忧奇道:“士别三人,当刮目相看。不想几日不见,你这厮非但拍马屁的功夫大进,连学问也是见长啊!不知是哪位师父的功劳啊?随风?江月?要不就是赵虎?”他连问三人,皆是无忧军中文采极好之辈,朱富却连连摇头,末了,却瞥见张龙一脸得意,大是诧异:“不会是张龙吧?”

  果然,张龙哈哈大笑道:“哈哈!说不得,正是鄙人了!”

  满座皆惊!这厮骰子牌九倒是样样精通,要说学问如何如何,那是打死也没人信的!

  赵虎笑道:“元帅,这还真是臭虫的功劳!这厮本就好赌成性,在库巢的时候,军师将阵营设在青楼惑敌开了风气之先,上行下效,每当轮值之后,就去外面的青楼赌馆赌赌上一回,后来积蓄花光了,他就老拽着朱富这冤大头去!您想啊,这些地方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这厮过耳不忘,呆得久了,这学问不涨才怪了,我看若是再让他呆个几年,状元也是做得的了!不过是房事状元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哄堂大笑。张龙、朱富二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前者洋洋得意,前者喜笑颜开,逐一作着四方揖。

  李无忧哭笑不得,道:“好好好,那咱们这位房事状元先说说你的高见!”

  “不敢不敢,低见得很,低见得很啊!”朱富又作了个四方揖,才清清嗓子,道,“属下觉得这一定是陈国的阴谋,而且是个大大的阴谋!”

  “恩,有见地!”李无忧先是愕然,随即轻轻击掌,“继续朝下说!”

  “是!”朱富顿时来了精神,“刚才寒先生说了,这最早的记载出现在3865年前的陈国。据属下所知,当时盗王陈不风为天师诸葛玄机所败,不得不退守玉门关,如果关于玉门天关阿鼻咒的传说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话,那事情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陈不风的阴谋!”张龙拍案而起。

  “着啊!”朱富也是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恨恨道,“陈不风这个奸贼,真是可恨,为了独占鹏朝景河皇帝留在大都的三千美女,居然散布谣言阻挠天师出兵玉门!”

  “都两百年前的事了,那些美女也都化作白骨了,你有什么好恨的?”张龙觉得这家伙太做作了。

  “这还不可恨?要不是因为他这个谣言,这两百年来,我大楚怎会不出玉门一步?老子又怎会连陈国美女的指头都没见过?须知淫贼界有句明言叫‘楚地胭脂,陈国佳丽’,又所谓“生平未与陈女眠,便称淫贼也枉然’,俺活了三十有二年,却连陈国美女的影子都无见过,何其痛也……哎哟……他妈的谁踹我?”却是话音未落,已然一招帅帅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跌出厅去。

  身后,李无忧收回凌空一脚,笑骂道:“近猪者吃,他妈的谁不好学,偏学那只死蝴蝶!滚你爷爷的蛋吧!”

  “大人虎脚一踹,属下顿觉全身气力充足,身轻如燕,仿似多练了三十年轻功一般……”落到厅外的朱富依旧哼哼唧唧,声音慢慢变小。

  众将一愕,随即大笑,李无忧亦是摇头苦笑,为了本次会议的严肃性,他特意将唐鬼和玉蝴蝶这两个活宝排除在外,没想到朱富这样的大好青年居然如此快就受了玉蝴蝶的毒害,并有青出于蓝之势。

  闹了一阵,王定道:“属下明白了!当年陈不风散布这个谣言并不仅仅是要阻挡诸葛玄机一时,且是为了陈国的长治久安!靠近玉门走廊的四国领土中,唯有陈国是关后无险。谣言一出,顿时熄了其余三国出兵玉门的念头。另一方面,他们自己则秘密地研制解药,以便攻我们三国一个措手不及!”

  “啊!”在座的众将都是万骑长以上高官,都非糊涂之人,愕然之后,略一深思,都是深以为然,想起这条计竟是昔年陈不风兵败后所留,福泽绵延后世竟达两百年之久,都又是骇然又是佩服。

  “退敌仅凭三寸!陈不风这厮好深的心计,不愧是一代奇才。”李无忧赞叹了一声,扫了众人一眼,“阿鼻咒既不足论,以此而观,禁武经也不过是达摩禅师的一厢情愿的慈悲之心而已。古时兵家不渡玉门,其实是因为其时古人医术不精,玉门三百里毒地,实非人所能抗罢了。”

  众人深以为然。只是禁忌的问题解决了,战术上的问题却又来了。

  王定道:“撇开禁忌不谈,陈国之药可靠与否尚是未知,而桥头一会,天下皆知玉门再非天关,三国军中难保无萧国奸细,若飞鸽传书与萧国,煌州守将耶律楚材只需设一万人马于关外,我必全军覆没。”

  事实上张承宗并未攻下贴近玉门关的萧国煌州,设伏兵于关外不过是李无忧耍的唬人把戏而已,相反楚军却很害怕萧军在此设伏。

  李无忧没有说话,寒士伦笑道:“兵者,诡道也。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天下人都以为消息泄漏,玉门天关已是死关,我军必定不敢兵出玉门,我们便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不出奇,怎可制胜?”

  “但如果耶律楚材也如此想,不顾张元帅的威胁,不惜分兵伏击,事情就难办了!”赵虎的顾虑正是大多数人的顾虑。

  李无忧拍案喝道:“好栗火中取,大功险中求,诸位将军若总是像个懦夫一样畏首畏尾,如何可以成就不世大业?”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懦夫。

  翌日,吴明镜从库巢领兵马到达凭栏后,李无忧率领五万无忧军踏上北伐的征程。

  事隔千年,在陈与西琦撤出凭栏和梧州,两国打着“除暴安良,吊民伐罪”的旗号毫不掩饰地从西琦桂州朝萧国京城云州挺进后,倚天剑的传人李无忧出人意料地并未率军前往雷州与张承宗会合,而是在陈国讨得巨毒解药后,沿着破穹刀蓝破天的足迹,率五万无忧军强出百毒丛生的玉门天关。千年之后,倚天破穹又一次的相遇似乎就在眼前,只是历史的车轮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很多事,出人意料……

  ——百晓生《神兵谱。倚天破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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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如洗,流云泻蓝,两峰入云,遮天蔽日,隔云对峙。顺两峰而下,渐渐狭窄,雾岚如雪,莽莽苍苍。及至山底,却是双峰成缝,中间一线天光,光下一条窄道蜿蜒曲折。

  夹道两侧,白骨成丘,新陨的鸟尸兽首七零八落。绿云锁路,阴风吹来,寒彻肌骨。一队绿盔绿甲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在这条窄道上行进。透过迷雾俯视而下,直如一条慢慢蠕动的绿色长龙。

  “方丈山,大荒七大奇山之一,高两千丈,南接流平,北连雷煌,东涉梧桐。一山双峰,隙间成缝,玉门关势而天成,是以又称玉门天关。”长龙的尾端,朱富双目成缝,摇头晃脑,边走边将手中一册泛黄书卷击掌,直如一个老学究。

  “啪,啪!”忽地两声清脆掌声响起,一人谄媚道:“朱将军果然渊博,非但行军打仗战无不胜,连地理竟也精通如此,实是我无忧军中不可多得的奇才啊!”

  “呵呵,还是阿鬼你有见识啊!”朱富背卷回头,见是衰人唐鬼,登时趾高气扬,“不瞒你说,咱们无忧军中,论运筹帷幄行军打仗呢,元帅和军师大人是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但要说到对各国地理的熟悉,那本将军则是当仁不让地比他们高那么一点点。平时他们多要向我请教的。”

  “哇,这么牛?”唐鬼啧啧赞叹。

  “那是!本将军‘大荒指南针’的绰号难道是白叫的?”朱富说到这里,语声一低,脸色神秘得近乎诡异,“当日军师与军神凭栏一会,军师关于凭栏建关本是错误的高论你知道吧?”

  “恩,惊世之言!大大的发人省梦!”唐鬼对此自然是有所耳闻,由于柳随风大放厥词的翌日,军神王天战死,凭栏关被夺,便有人仔细思索柳随风的话,近日随着柳随风于库巢大破萧军而声望升至颠峰,水涨船高下,这一妖言般的论调更是甚嚣尘上。

  “不才,这条意见的始倡议者,正是区区!军师大人也是在头一天晚上咨询过本将军的意见后才敢在军神面前大放豪言。”

  “猪哥,我……我……”唐鬼泪水夺眶而出,双手合什,忽地虔诚拜倒,“非五体投地不足以表达俺对你的敬仰之情!你,你一定要收我做你的小弟!”

  “这又何必?痴儿!”朱富叹息,做哀叹状,“罢了,罢了,我的粉丝(fans)遍布大荒诸国,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粉丝?”

  “这是番话,不学无术了吧?”朱富恨铁不成钢似地狠狠敲了一下唐土包子的头,随即双眉紧锁,恢复酷酷状,仰天长叹道,“上天啊!想我朱富不过是智慧出众,比常人稍微帅那么一些,何以如此厚待我?”语声至此,已是一副痛不欲生状。

  唐鬼感同身受,点头不迭:“是啊,是啊,那么多粉丝哪年才吃得完啊!”

  “……”朱富顿时有了五体投地的冲动。

  “朱富,唐鬼,你们俩不好好赶路,在这搞什么飞机?”忽有一人轻喝道。

  “哪个混蛋敢直呼本将军的名讳?”朱富大怒,蓦然回头,本是拉长的脸顿时一宽,随即微笑如花绽放,“啊……哈,那个,原来元帅是您啊!您老不在前面带领兄弟们前进,专程跑到这来接见属下……这个,那个,属下真是何以敢当?”

  “拜托!”李无忧一脸和气,“别的部队都能跟上,就你这个万人队老是落在后面!大哥,我们这是去打仗,不是游山玩水,你给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属下惶恐,元帅恕罪!”朱富见李无忧居然如此和颜悦色,浑无半点杀气,顿时吓了一大跳,立即熟练地拱手跪倒。

  “恕罪,恕罪!你他妈好歹也是名万骑长,翻来覆去就会说这两个字,能不能换点词?”李无忧翻脸比翻书还快,抬腿就踢。

  “饶命!”朱富本能一躲,扑面劲风却蓦然止住。

  “什么玩意?方丈山,高千丈……东涉梧桐……这可不是失传两百余年的《大荒地理图鉴》么!你这小子哪里搞来的宝贝?”李无忧手抚一册发黄书卷,疑惑渐渐转为惊喜。

  朱富抬头见那书很是眼熟,这才觉出手中一空,急道:“这是俺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去世前留下的绝世好书,元帅你……”抬头撞到李无忧满脸笑意,手势顿时一顿,语声随之一滞,狠狠咬了咬牙,颤声道:“元帅你……您要是喜欢,尽管拿去!我这也算是为国捐……捐书,大大的光宗耀祖!”

  “这样啊……会不会太勉强了?”李无忧装模作样道。

  “不……不勉强……”朱富心在滴血,但慑于某人的淫威,“才怪”两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我勉为其难就代天下的百姓收下你这份厚礼了!”李无忧口头谦让,双手却没半点勉为其难的意思,老实不客气地将书收入怀中,扬长而去。

  反应过来的唐鬼手指直指刚刚还号称“大荒指南针”的某人的面门,大叫:“哦~~原来大哥你……”

  “老子怎么了?”朱富双拳怒握,目露凶光。

  “你……原来大荒最伟大的人就是大哥你啊!如此大公无私,精忠报国,正是国家栋梁朝廷柱石百姓福音,阿鬼自愧不如!”唐鬼虽直,毕竟不是白痴。

  “哼!”失去发飙理由的朱富重重哼了一声,转头戟指李无忧的背影,怒火冲天,“这个禽兽,连我三钱银子买的地摊货都不放过……”

  下一刻,唐鬼才一愕然,朱富已仰天狂哭:“呜呜!先是插图版《金瓶梅》,紧接着是绝版《玉蒲团》、中文完全破解版的《花花公子》,现在连《杏花天》这种没品位的垃圾也抢,李无忧,你还是不是人?”

  “再不快跟上,你藏在裤裆里的《龙虎豹》也保不住了!”一个声音远远传入耳来,“如果你能够赶在所有部队的前面,本帅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将绝世好书都还给你。”

  哭声立止,马蹄声铺天盖地……

  后人在评价李无忧的领兵方略时,常大跌眼镜,只因此人做事实是不循常理。譬如这次他领兵自凭栏关以来,出梧州,过苍澜河,借道断州,兵发玉门,一路顺风顺水,平安无事,唯有朱富这厮拍马既是高手,领兵便难免让人大失所望,所率领的第五万骑队总是慢其余四个骑兵队一拍,王定多次训话,这厮自恃李无忧宠,并不理会,王定无奈,报于李无忧,后者嘻嘻一笑,也不责罚,只是此后总在朱富浏览某些“绝世好书”的时候不适当的出现一下,却每每让朱富痛及心扉,伤心欲绝,从而奋发,此后他所率领的第五骑兵大队居然成为所有无忧军中作战最勇猛的部队,锐不可当,所向披靡,除李无忧外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这在以后渐渐成为无忧军的传统,将士出了错,罪不当诛的时候,棍刑类的处罚往往舍去,而是改作罚钱或收取其心爱之物——痛在心上,比痛在身上,效果似乎更好许多。

  ****

  “吁~~”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下,正自沉思的李无忧忙带住了丝缰,瘦黄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一撩,随即钉在原地。

  身后群马顿时也齐齐止步,纹丝不动。

  “奶奶的,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都不忘耍威风!”李无忧笑骂一声,拍了拍瘦黄马的头,随即却轻轻叹息了一声,看到这匹貌不出众的通灵神驹,他就想起了慕容幽兰。

  上次断州战役,他引动天雷,炸翻了万余萧骑,自己却也昏迷跌落马下,醒来的时候这马已跑了个无影无踪,这次他刚至梧州与断州的交界外,便听一声长嘶,群马窜动,这马竟又灵性十足地奔了回来!

  “报告元帅,前方士兵已到关下,却有一少年书生带了三百头牛拦路,三军无人可挡,王定将军请示是否使用无忧箭阵!”他正自沉吟,秦凤雏已回报过来。

  “一夫当关,万人莫敌?”李无忧大大地吃了一惊,张龙赵虎二人武功已然不俗,唐思本就武术双修,近几日经自己亲自指点后,实力更是暴增,绝对能排进妖魔榜前十了,这三人再加上万精锐士兵,居然挡不住一个少年?他转头看了一眼若蝶,后者点头,随即消失不见。

  “寒先生,事情有些麻烦了!”李无忧叹道。

  “呵,天下又有什么事能难倒李无忧的呢?”寒士伦轻描淡写地一笑,神情间却是说不出的自信。

  “他妈的,你现在好像比我自己对自己还有信心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李无忧喃喃嘟囔了一句,带马朝前方奔去。

  寒秦二人相视一笑,策马相随。

  从出梧州,踏入玉门地界开始,绿色的毒雾就一直笼罩着前进的路,但真的到了关前,那雾气反而淡了,二十丈内竟也可以见物。李无忧远远地即见两片绝壁成缝,壁上斗大红字历两千年风雨,早已斑驳不堪,但那深入石壁的银钩铁划却矫健纵横,隐隐有庄严不可亵渎之威,显然是那三万禁武经了。

  两壁间有一狭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而一着月白儒衫的俊俏少年正在缝前与若蝶恶战,场中剑气纵横,灵气激荡,唐思、张龙、赵虎和士兵们都退出五丈之外,按弓横剑,围了个近圆大弧,将二人圈在中央。

  在不远处是另一个更大的圈子,刚被李无忧狠批了一顿的朱富和唐鬼二人急于将功赎罪,正带着一帮手下捉牛捉得不亦乐乎。

  李无忧见那少年玉面朱唇,长发飘逸,虽是在与若蝶搏命,举止间却自有一种逍遥洒脱的风流态度,暗自摇头叹息:“这家伙武功虽然平平,但俊美已只比老子差那么一点点了,难怪唐思也不是他对手,若蝶半天拿他不下……”

  唐思自是没有发现某人的龌龊想法,见他过来,说道:“主人,这少年的剑法很有些怪异,似乎对法术有克制之效,你小心些!”

  李无忧冲唐思点点头,猛然运功暴喝道:“住手!”这一喝声音不大,落在无忧军众士兵耳中还不觉如何,但那三百牛听来,却不啻于一个霹雳,顿时被震得全数晕倒当场。若蝶与那少年闻得声音,手法剑势也都是微微一颤,然后各自倒翻三丈,退到一旁,二人方才缠斗所在,却降下一条金色闪电,在地上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巨坑。

  一喝之威,竟至于斯!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场中一片安静。

  那少年看了看那巨坑,回头瞥见那三百肥牛竟已全数晕倒,微微色变,随即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尝闻李无忧法力通神,断州一怒,万马齐喑,在下甚疑之。今见阁下临风一喝,群畜拜服,方知传言不虚。雷神阁下果于驯畜之技上有独到之秘!佩服佩服!”

  这话似褒实贬,一字脏话也无,却实是胜于任何毒语,非但将李无忧的法术贬得一钱不值,更连这五万无忧军也都骂了进去。此行无忧军多是痞子出生,与人斗嘴惯了的,如何听不出其弦外之意?闻之齐齐色变,勃然大怒,却不发一言,迅速移动阵形,张弓引箭,只待李无忧一声令下,便将这胆大包天的少年射成刺猬。

  少年本以为自己的话立刻会引来一番谩骂,却未料李无忧微笑不语,那五万痞子兵竟也是一点杂音也未发出,反是迅即地组成一个八卦阵形,用箭雨将自己彻底包围,暗自骇然这些人严明的纪律,迅捷的反应,面上却笑容不减,轻叹道:“夏虫不可与冰,畜生不可语理,古之人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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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0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章 儿须成名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李无忧轻轻挥手,五万人散开,收弓还剑,带出一声整齐的大响。落到对面那少年书生眼里,却又是一惊:这些人锋芒敛时,杀气竟又比刀剑出鞘时更胜三分,李无忧究竟是如何练成这支可怕军队的?

  却听李无忧笑道:“看阁下风尘仆仆,显然是好不辛苦才搞到解药,赶到玉门关吧?若肥牛当道,横剑夺路,阻挠我大军去向,仅仅是为了辱骂一下李某,逞一下口舌之利,哗众取宠,以求扬名天下的话,那李无忧这就认输,你目的已达,阁下这就请回吧!”

  江湖传闻李无忧利口如刀,绝无人能在与他斗口中占到便宜,少年再未想到他受辱之后,居然风平浪静如此,许多原本准备的尖锐用词顿时排不上用场,当即将长剑还鞘,整饬衣冠,躬身深施一礼,高声道:“萧国南院大王萧如旧麾下七羽将左秋参见李无忧元帅阁下。大王新闻阁下劳师原来,欲与陛下会猎煌州,甚感荣幸,只是山高路远,元帅深恐贵军师老兵疲,不能发挥战力,遗憾而归,特命末将率三百肥牛犒劳贵军,请李元帅笑纳!”

  “什么!”楚军大惊,李无忧与寒士伦、秦凤雏对视一眼,同时色变。

  萧国南院大王乃是萧如故的哥哥,又封摄政王,萧如故南征其间,国内一切军机国事都由他代理,这书生若是他所派,那此次李无忧兵出玉门奇袭煌州之计,便已然彻底泄漏。萧如旧送三百头肥牛,除了讥笑李无忧之外,更是示威,想让李无忧不战为退——萧国既然舍得给三百头牛服用解药,自然也能给三千以上的士兵装备;左秋无巧不巧地出现在此,自是萧如旧已将李无忧的行程算得八九不离十。有此两点,玉门关外有一支萧如旧的伏兵就顺理成章了。

  这件事情给人更深层的联想是,这么多的解药从何而来?萧如旧如何能准确侦知无忧军的行动?

  第一个可能是,陈国临阵再次倒戈,投降了萧如故。

  第二个可能是萧国也一直在研制破解玉门关之毒的解药,在此时或者更早之前已然成功,而萧如旧心计深沉,算到了李无忧要出兵玉门。

  第三个可能,无忧军内有内奸。

  无论是三个可能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致命的,无忧军不得不退兵了。

  “请李元帅笑纳!”左秋毕微微躬身,恭毕敬地又重复了一次。

  李无忧尚未说话,寒士伦忽冷冷道:“左将军,李元帅身负楚帝钦命,官阶又比你高数级,你竟只是半躬,萧帝是如此教你礼数的吗?”

  大荒惯例,各国使节会见异国国君时,都该双膝跪倒,李无忧身为楚问钦差,左秋只是萧国摄政王萧如旧的使臣,自非萧如故钦差,见了李无忧便如使节朝拜异国国君,当行跪拜大礼。

  却听左秋哈哈大笑道:“这位就是寒先生吧?听闻寒先生出身草莽,却学富五车,今日一见才知世上果有欺世盗名之徒!《礼经》云‘上国之宾,不折小国之君,是为礼也’,先生竟是不知,可笑啊可笑!”

  此言一出,寒士伦与王定、赵虎三人都是倏然变色,随即同时望向了李无忧。“上国之宾,不折小国之君,是为礼也”确出自《礼经》,但却是昔年忽必烈手下名将夜阑兵围雪兰城时,对出迎的古兰魔王古惜所说的傲慢之语。左秋此时引用,言下之意却是将楚国当作了当时弱小不堪的古兰魔族,萧国却成了大鹏王朝。这话小里说是狂生激愤之言,向大里说却是辱及国家尊严,是以众将都将眼光望向了李无忧。

  众目睽睽下,李无忧不发一语,翻身落下马来,缓缓朝左秋走去。他步履甚是轻缓,点尘不起,但落到左秋眼中,却是步步惊云,因为第一步方一踏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便紧紧将自己锁定,而之后李无忧每进一步那压力便暴增一倍。

  到李无忧踏到第七步时,左秋粉雕玉琢的脸上已然是汗痕累累,身躯微微摇晃,第八步时,更不得不长剑当胸一横,这才抵住那排山倒海的压力。

  李无忧第九步才跨出一半,左秋已然是双颊绯红,虽然运起全身功力相抗,身体依然一颤,足下退了半步。这个时候,李无忧忽然一笑,抬足落下,之前那无穷无尽的刚强压力忽然凭空消失了个干净,左秋收势不及,顿时向前跌出,正要运气平衡,双膝环跳同时一麻,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便跪。

  此时二人相距本已不过三尺,眼见左秋这一跪,正好便要落在李无忧双足之间,所有人都是一喜,不想前者笔直的身体猛然一挺,雪亮剑光已然朝李无忧咽喉封来。

  变生肘腋,李无忧猛地吸气吞声,足下龙鹤步一动,侧身一避,剑光贴脖而过,左秋手腕一抖,长剑刚出一半已由竖变横,平削而出。

  方才那一剑直刺,起得太过突兀,李无忧避得已很是狼狈,却不想这一剑刺出时竟留有余地,变招才如此之快如此之诡,如何再避得了?

  便在左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的时候,手中长剑猛然一重,剑速顿时慢了千百倍,撞到李无忧脖上,一片金石之声,随即一股巨力反弹而来,心念才一闪,那巨力忽然变得柔若细水,透过剑柄,顺着手心攻入经脉中来,大骇下便欲弃剑,足膝却同时一软,身不由己便要跪倒下去,而此时一道猛烈罡风正迎面打来。

  千钧一发之际,左秋心知自己若不屈膝低头,顿时便有脑浆迸裂之祸,但若是低头,在旁人看来却和跪了一跪无异,那先前自己所有言语就都将是一个笑话,当即一横心,不闪不避,将长剑猛朝地上插去。

  地上本是坚硬粗玉石,那知他这一剑刺去,却如中烂泥,回过神来时,惯性带领下,整个人已双膝着地,眼前蓝影一片……

  “师四公子,令姐蝶翼与我一见如故,阁下不必如此多礼,这就起来吧。”李无忧大笑声中,伸手虚虚一抬,呆若木鸡的左秋穴道已解,身子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这人竟是江湖四大世家之一的师家的四少师蝶秋?李无忧此言一出,只若石破天惊,除若蝶一脸茫然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惊得一颤,半晌缓不过神来,唯有寒士伦与秦凤雏微微一愕之后,都是点头不迭,满脸钦服。

  “左秋”大惊,却迅即恢复如常,大笑道:“哈哈!好,好,大哥和三姐都说李兄乃人中龙凤,蝶秋不信,今日才算是服了!只是小弟无论打扮做作都自认惟妙惟肖,与萧人并无二致,方才出招之际也并未使用本门武功,却不知李兄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

  李无忧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李某也有个问题,我自凭栏出发,出梧州,过苍澜河,入玉门,这一路行来,都是昼伏夜出,即便休息时也用结界封闭,行军痕迹也都为我用法术还原,自问极其谨慎,却不知于何处露了破绽,竟让你们师家知道我会兵出玉门?”

  师蝶秋扫了无忧军众人一眼,笑道:“元帅领兵谨慎,一路行来,更是大展移花接玉瞒天过海之计,您的霄泉系统也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师家虽有密集天下的情报网,却也是莫可奈何。只不过,呵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为了行军的快速保密,所带是清一色的轻骑,只携带了少量粮草……”

  “百密一疏!”李无忧望着寒士伦长长叹了口气,后者也是苦笑。

  由于粮草甚少,这两日的补给都是由秦凤雏带一百霄泉的人在各地秘密采集,五万人所需,如此大的量,即便是分散开来,也极是一个大数目,落到有心人眼里,顺藤摸瓜的详加追查,再综合其他情报加以分析,自然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可笑李无忧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军,早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而不自知。

  “好了!”师蝶秋拍拍手,“在下已释了元帅之疑,却不知李兄能否也说一说师某的破绽在何处?”

  李无忧道:“破绽就在你所带的牛了!”

  “牛?”师蝶秋若有所悟,却不得要领。

  “很简单!塞外天气干燥,所产的牛与我关内相比汗孔更大,因此皮肤粗糙很多,脚蹄也厚实很多,因此我知道这批牛并非从关外带来,那阁下的身份便颇有可疑之处。”李无忧解释道。

  “元帅见闻既博,对这些卑微琐事又如此观察入微,难怪能有今日!”师蝶秋叹息了一声。

  无忧军众士兵也是一般高山仰止神情。

  他们却不知李无忧自小孤苦,落魄时和一个牛倌同给镇上的一个财主放了好几年的牛,常听那牛倌说各地牛群的差异,早已耳熟能详。

  “过奖!”李无忧老脸微红,续道,“我既然疑你为假,自然要揣测你是何人与你的目的。前一个问题比较难,但后一个问题就简单多了,我初时疑你与萧人有旧,领三百肥牛劳军,不过是想循弦高故事,唬我退兵。但观师兄剑法潇洒出尘,乃是人中君子,断不肯为此故弄玄虚之事。江湖人拦路劫道,无非财色,而阁下胆敢拦我五万大军去路的人,就只能是为财了。以此推之,那便再简单不过,你肥牛劳军,无非是想让我买自己出兵玉门这个消息。当今之世,有能力探得消息的寥寥可数,而在新楚境内依然能成此事者,便只有朝廷、禅林、慕容家和你师家,朝廷不提,禅林向来不插手国家纷争,可以略去,慕容家与我关系自不必说,那就只剩下你师家。师家人中有魄力有胆识行此大险的少年豪杰,舍师蝶秋,还能是谁?”

  师蝶秋先是怔怔不语,良久方叹道:“元帅神人,蝶秋服了!”

  “侥幸而已!”李无忧不忘谦逊。

  “你这人脸皮真是厚,我服的是你的武功,又没说你猜对了,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师蝶秋抢白了李无忧一句,随即诡异一笑,“其实想和你做买卖的是我大哥,却非是我。你敢不敢和我打赌,猜猜我到此却是为何?如是猜对了,这笔买卖我分文不取,猜错了则需要付我双倍价钱。你敢是不敢?”

  无忧军众人闻此都不禁宛尔,心想:“原来这少年先前的表现看似少年早熟,其实是有人所教,现在表现出的孩子气才是本性吧。”

  李无忧笑道:“好,成交!不过这个问题的两个答案都实在太简单,我手下人人都会回答,你要是不信随便挑个人问问?”

  “吹牛不要草稿!”师蝶秋刮了刮脸皮,朝人群中瞥了一眼,手指猛然指定一人。喜道,“就你……别看别人,说你呢,那位一身花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叔,出列!”

  众人暴笑声中,寒士伦微微皱眉,这个师蝶秋眼光倒是毒辣得狠,一眼就看出唐鬼是个草包,侧脸去看李无忧,后者微微一笑后,猛地抬腿,一脚将正神色茫然的唐鬼踹了出去。

  “你说说我到这里的第一个目的是什么?”师蝶秋双手叉腰,一副嚣张模样。

  可怜一贯自认风流潇洒的唐鬼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叔”有何干系,莫名其妙地被人一脚踹到场中,见眼前这个气焰嚣张的小白脸口沫飞溅地对自己吆喝,唯一抚平自己受伤的心灵和屁股的动作就只剩发呆了。

  “喂,你倒是回答本公子啊?”师蝶秋见唐鬼不语,对自己老辣的眼光颇有些骄傲,连问了唐鬼三遍。

  就在他要问第四次的时候,一直茫然的唐鬼眼睛忽然一亮,道:“要我说可以,但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得回答我们元帅一个问题!”

  “好,好!我还不信你这人头猪脑的家伙也能说对!”师蝶秋想当然地以为这家伙是以退为进,想也未想就应了。

  唐鬼张口便要说什么,忽然搔了搔头道:“没答问题之前,能不能请教公子一个问题,人头猪脑什么意思?你这是在骂俺吗?”

  众人只差没把大牙笑掉。

  师蝶秋脸憋得通红,认真道:“没有,没有!这句是大大的好话,我这是夸您和的脑袋和猪头一般可爱呢!”

  “哦!是夸我啊!”唐鬼恍然大悟,“原来俺师父那么疼俺,虽然总是对俺凶神恶煞的样子,原来张口闭口都要夸俺一句!呜呜,师父对不起啊,阿鬼一直误解您老人家的一片爱心了!”

  众人再次大笑。唐思与若蝶二人,前者一贯冷漠,后者对万事都是淡然,此时也不禁齐齐宛尔,师蝶秋更是捂着肚子,眼泪都笑了出来。

  “靠!老子的脸都他妈被你给丢光了!”眼见场面惨不忍睹,李无忧索性举手掩住了双眼。

  唯有王定铁青着脸喝道:“唐鬼,别那么多废话,赶快回答师公子的问题。”

  和无忧军中众人一样,从军以来,唐鬼最怕的人是看上去温和但处事极端严肃的大将军王定,而不是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军师柳随风,也不是一贯嬉皮笑脸的元帅李无忧,虽然二者其实比王定更可怕千万倍。听王定一喝,唐鬼虽然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错,顿时还是吓了一跳,忙正经道:“师公子,若我所料不差,阁下来此虽然是受令兄所托,但由于阁下自己是一位神功盖世,智慧超群,帅得一塌糊涂风靡万千少女的无敌大帅哥,所以您的第一个目的,就是想和李元帅比试一下,看看他是否真如传说的英明神武,武术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强大,与你相比,究竟是谁更帅一些,对是不对?”

  “恩,恩,对……对!”师蝶秋听得连连点头,末了嘴巴却张得老大,再也合不上,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猪头一般只知道哗众取宠的家伙居然真的一猜就中。

  李无忧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笑道:“既然我的人答对了,那请问师四公子,你们究竟是如何得到玉门天关剧毒的解药的?”

  不想师蝶秋却叹了口气道:“大哥没有说错,你果然会问这个问题。这么说吧,你们的解药是向陈国买的,而陈国的解药却是向我师家买的!”

  “啊!”无忧众将都是一惊,随即却又都点了点头,以师家的财力,确然是可以独立研制出解药。

  “好了,我得再找个人来回答第二个问题……”师蝶秋张望一遍,眼光最后落在正缩头藏尾的玉蝴蝶身上,顿时一亮,“就是你了,这位虽然衣冠楚楚,其实獐头鼠目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仁兄,麻烦你出列!”

  前淫贼公会的重量级干部折扇一摇,风度翩翩地走出列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师公子可能是对小生有些误会,小生衣冠楚楚不假,但其实英俊潇洒之极,头和眼与那两种引人恶心的东西并无半点血缘关系。舍此之外,小生一直致力于全大荒女性的身心解放运动,人品堪为全大荒青少年之表率,师公子却说小生是不良少年,试问公子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师家列祖列宗的公平正直的声誉,又如何对得起令兄对公子的一番信任,对得起大荒百姓……”

  师蝶秋无暇理会这厮是如何“致力于全大荒女性的身心解放运动的”,只是见他居然如此能说会道,头顿时大了数倍,心知和他纠缠下去必然无幸,忙干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个……这个……这位先生,我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什么的咱们以后再讨论,您还是先说说你的看法吧,我赶时间。”

  所有的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玉蝴蝶身上,虽然生平从来没在五万人面前发表过演讲,但淫贼公会的重要干部岂是浪得虚名?众目睽睽下,斯人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朗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到此的第二个目的是垂涎元帅身边几位绝世美女的美色,除了想一窥芳容外,尚有抢一人回去做媳妇的高尚想法,不知然否?”

  “没有,没有!”师蝶秋吓了一跳,否认不迭。

  “哎哟!都是年轻人嘛,装什么装嘛?”玉蝴蝶顿时对脸嫩的师四公子很有些看不起,“须知作为一个有前途的淫……英雄,首先就是要敢作敢当!”

  “可本公子真的无此想法……”

  “啧,啧,你这孩子太不老实,伯父伯母怎么教你……哎哟哪个混蛋打我的头?”因为头上凭空多了个大包,玉蝴蝶显得很是怒气勃发,蓦然回首,却见李无忧轻轻吹了一下右手中指,顿时百炼钢化作了饶指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才应该是元帅大人您施展弹指神通,凌空指点了一下属下的榆木脑袋,请问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李无忧扬了扬眉,道:“师公子的父母怎么教他管你什么事?你他妈赶快回答他的问题!”说到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吼了。

  “真的要我说?”玉蝴蝶却是一脸迟疑。

  “废话,不然叫你出来逛街啊?”

  “就在这里说?”玉蝴蝶一脸不确定。

  “当然是这里,不然您以为我们应该找个姑娘多的院子,喝着爱尔兰咖啡,听着弥漫着浪漫的小提琴,左拥右抱,您再娓娓道来?”李无忧觉得很无奈,自己怎么总是能遇到这种极品手下。

  “我有想过啊……哎哟!”这一次玉蝴蝶话音未落,已被一拳砸翻在地,头上又多了个大包并且直冒青烟的他刚想发飙,却立刻又静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耳边传来李无忧的声音:“靠,你他妈有完没完?快点把台词背完,大家早点收工!”

  “如果小弟没有猜错的话公子此来的第二个目的是想真的将元帅吓得退兵从而扬名天下从而满足您小小的虚荣心!”玉蝴蝶一口气毫不停顿,末了不肯定地望了望李无忧,“元帅,这样文不加点地说完应该可以了吧?”

  可以想见的是,可怜的某人头上立时又多了无数个大包,并且引来李无忧恨铁不成钢的长吁短叹:“文不加点?文不加点!文不加点是这个意思吗?妈的,还立志做淫贼呢!我靠!”

  师蝶秋却听明白了,微微一呆,随即仰天大笑三声,在众人一愕之际,猛然张手一抓,“嗡”地一声铮鸣,地上长剑落到手中,持剑一横,大笑道:“不错,儿须成名,师四到此确实有不顾大哥吩咐唬退李元帅的想法,却没想到元帅非但本人聪明绝顶,麾下也尽是人杰!今日一会,算师某自取其辱!”语罢再不看众人一眼,将袍袖一展,掉头扬长而去。

  “喂!还欠老子个问题没……”李无忧刚要掠身去追,眼前一道金光骤闪,不敢硬接,忙侧身一避,挥剑粘住,却是一张纯金打造的请帖。

  “留待下次吧!三姐邀元帅于闲暇时往黄州一行,还请赏光!”

  “哇!”无忧军众人眼睛顿时直了,传说中比师蝶舞还要美三分的师家三小姐当众的邀请,这里面的香艳浪漫几乎是谁都可以感觉得到!

  只是除了若蝶和唐思,谁也没有发现这场浪漫约会的男主角正低低念着师家大少爷的名字,一脸茫然:“师蝶云啊师蝶云,你究竟想和老子玩什么花样?”

  师蝶秋且行且远,一路放声高歌:“儿须成名,酒须醉,醉后吐露,是心言!儿须成名,酒须醉……”

  歌声听似慷慨豪迈,其中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刻骨苍凉,无忧军诸人闻之,均觉落寞萧瑟,眼见人影渐渺,歌声却在那玉门关内外回旋萦绕,无不怅然若失。

  大荒3865年七月十九,无忧军北伐,师蝶秋于玉门关三百肥牛劳军,不想反被大帝识破,一剑逼跪,并被唐鬼玉蝴蝶戏弄。虽然大帝禁止将此事宣扬,但待无忧军出玉门关的翌日,师蝶秋自己却将此事传扬,顿时天下侧目,大帝声名更著,日后名震天下的唐鬼、玉蝴蝶两位大人也因师蝶秋的评语“见识不凡,智慧超卓”而名噪一时,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只是后世人所不知晓的是,这两位后来在的大帝一生中书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传奇人物,此役之后得到的奖赏很是奇怪,除开大帝传自正气创派宗师文载道的三个爆头火栗外,还有一句我不知是赞扬还是批评的长叹:“就那么两句答案,老子传音给你们足足说了三次,差点还是复述不全,你们哥俩还真是有本事啊!”

  当时玉大人是惶恐地直接跪地谢恩,但日后以刚直闻名的唐鬼大人此时却据理力争道:“谁叫你学艺不精?搞得传音信号不好,严重失真,人家能分辨出来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样嘛?”

  眼见唐鬼大人说这话的时候从左右耳朵里掏出拳头大小的两团耳屎,大帝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李无忧贴身侍卫无忧军资深老兵李四《<萍踪帝影>补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1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因风皱眉

 

  师蝶秋走的潇洒,却给李无忧留下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从库巢出发,出凭栏,经梧州,过苍澜河,至玉门关,两日碾转千里,虽是有马代步,无忧军将士都已是颇为疲乏,更因为要隐藏行踪,一路上诸人也没有好好吃一顿,那三百头肥牛落入眼中时已不是牛而是香喷喷的红烧牛肉,双腿顿如灌铅,如何还能挪动半步?

  李无忧当然不希望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于是委婉规劝道:“我看姓师那小白脸阴险得很,若是他在这些牛里下了毒怎么办?毕竟我们这没有验毒专家……”

  唐鬼将军脸上当即换上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神情,大义凛然道:“世上本没有验毒专家,吃毒牛的人多了就有了验毒专家,为了全军将士的安危,请元帅让唐鬼成为吃毒牛的第一人吧!”

  “不不,唐将军德高望重,望重德高,乃我等典范军中柱石,如何可以冒此奇险?请将军将此重任交与在下吧!”众痞子都争先恐后慷慨激昂地表示愿意舍命换君子。

  “靠!你们这帮兔崽子……” 李无忧话音未落,众痞子已一溜烟跑了个干净——无忧军纪律严明果然不是盖的,连抢吃的都如此整齐一致……

  于是被毒雾笼罩了千年的玉门关下,终于有了烟火。尖叫欢呼声中,浓烟带着肉香腾空而起,引得高空的飞鸟纷纷寻觅而来,却刚近毒雾便中毒坠落下来,立刻引来阵阵更大的尖叫欢呼声。众痞子三五成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哼《十八摸》好不畅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从京师带来的歌舞团被柳随风强留在了潼关,但这并不妨碍众痞子的好心情,纷纷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在达摩亲书的禁武经壁下猜拳比赛画乌龟和跳钢管舞,玩了个不亦乐乎。昔年江湖中人“过路躬身,捧剑而前”的佛门圣地,被这一帮妄人搞得鸡飞狗跳,说不出的乌烟瘴气。

  对此李大元帅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不无自嘲地对寒士伦道:“前有蓝破天玉门关外点燃烽烟,屠杀百万降军;后有李无忧玉门关内点燃篝火,烹宰三百肥牛。将来的史书上少不得要如此浓墨重彩地给老子加上一笔吧!”

  寒士伦笑道:“元帅的意思学生明白,不过怕是过虑了。玉门关虽然处于人烟稠密的梧州和断州之间,但毒雾笼罩达三百方圆之巨,便是最近的北方丈禅林寺离此也有十余里,目力再好的人也无法发现此处。我们服的解药可支撑一天之久,让将士们在此吃肉休息,其实比之任何结界都安全,且不易暴露行踪。”

  “安全?嘿嘿……”李无忧话音未落,忽听一声悲天悯人的佛唱响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声音本不甚大,五万无忧军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本身也是仁慈平和,浑无半丝霸气,但落在诸人耳里却不啻晴空一个霹雳,头目为之一阵晕眩。

  “梵音佛唱!”

  李无忧一凛,随即右手一扬,大声喝道,“全军集合!”手指扬处,一道儿臂粗细的红光自掌心暴射而出,直冲而起,及至入空五丈处,忽地大亮,空中现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半透明金光壁罩,红光顿时散开,化作一群火鸦,撞到壁上,金电激闪,伴随着一声雷鸣般惊天动地的钝响,火鸦陨坠,那金色光照也变做绚烂如烟花的片片金碎,慢慢消失在虚空中。

  士兵们顿时清醒过来,齐齐使了个鲤鱼打挺的动作,将手中酒肉一掷,同时足尖一钩一挑,脚下兵刃顿时落入手中,仿佛是千万个绿点朝李无忧汇集。十息之后,五万人已整齐有序地站到李无忧身前丈外。

  下一刻,五万人齐吼出新楚军歌的第一句:“莽莽大荒,天河汤汤。百战百胜,唯我楚邦!”声音高亢如云,震天动地,玉门关上方丈山为之一颤。

  话音落下,场中鸦雀无声,人人肃穆。

  “有如此一支军队,老子倒要看看谁敢挡我北出玉门?”望着面前这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李无忧心中顿时涌起“一军在手,天下我有”,试问天下英雄谁与争锋的万丈豪情……

  “咦?”不经意地扫了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但已然是迟了——忽听身后一个公鸭似的尖锐嗓子神经兮兮地喊道:“何方秃驴胆敢在面相儒雅骨骼清奇的唐大将军面前装神弄鬼?有种出来和老子单挑!说好了,江湖规矩,一对一,谁也不许叫人帮忙……”

  “扑通!”无忧军众人皆倒。

  “我靠!这个白痴……”李无忧暗自抹了把冷汗,转过身来,果见三丈之外,一位五短身材的仁兄一柄大剑横胸,正一副嚣张加弱智的模样紧张地四处张望。

  而让李无忧和众将士差点没呕出几十两血的是,一位白眉白须的白衣老僧正笑眯眯地背对他而立,这个白痴却全然不知,反是张牙舞爪一步步朝玉门关外寻去。丢人能丢到这份上,除李无忧外,舍唐鬼其谁?

  眼见他便要进入关下,白衣老僧忽然僧袍一挥,唐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老和尚你对唐兄弟做了什么?”无忧军众人顿时拔剑引弓,对老僧怒目而视。唐鬼人虽丑,却笑料百出,憨厚可爱,在军中人缘极好,见他不明不白地摔倒,众人顿时急了。

  “没事,大师只是对他施了昏厥术!”李无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随即大踏步走了过去,眼见这僧衣如雪的老和尚独立路中,很潇洒地双手合十,袍袖无风自荡也就罢了,偏是面无表情,一副天下和尚我最酷的衰人样子,不禁有些恨恨,当即朗声道:“这位和尚,你明白不明白,你这般挡在大路中央,很是影响交通吗?”

  “施主你错了,来即是缘,过即是法,大路通南北,和尚在中间,过既是不过,不过既是过,善哉……”

  “砰!”

  “哎哟!施主,贫僧在和你讲道理,你怎么乱打人?”

  李无忧收回不小心放在老和尚脸上的拳头,微笑道:“和尚,你佛法如此精湛,难道连这点都领悟不了吗?这打既是不打,不打既是打。如今我虽然打了你一拳,但其实等于没有打你,而你虽没有打我,但已等于打了我一拳!咱们早扯平了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说道:“施主你这是曲解佛法真意,死后要下阿鼻地狱的!”

  “我靠!”李无忧一听就火了,“佛本无法,怎见得你的法才是真,我的就是曲?老和尚,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勾当,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蛮不讲理!大家虽然不是很熟,但有空没空,到法院虽然告你个形象丑陋,妨碍市容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老子和皇上关系那个铁,到时候罚你到皇宫内院当个死太监,一辈子见不得人,也不过举手之劳!你别老是摇头,我的话你究竟明白不明白?”

  老僧微苦笑一阵,合什唱了声佛,道:“施主佛法领悟别成一家,贫僧佩服!但方才施主虽然举手间便破了贫僧的梵音佛唱,又一眼看出贫僧对这位唐施主动的手脚,年轻轻轻,术法造诣却精深如此,贫僧很是佩服,只是有术无法,终究是左道旁门,难正菩提。”

  李无忧心头一凛,当即打开天眼,却发现这和尚说话之间,并无呼吸,身周一层淡淡金色光华环绕,竟似已将禅林护体法术菩提灵气炼至“金刚护体,百毒不侵”的极境,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听他如此说法,忙问道:“敢问老和尚,何为有术无法?”

  老僧笑道:“施主绝顶聪明之人,却也为尘垢所迷,明珠暗投,实是让人叹惋!天下人皆知这‘武功’二字,实是分指‘武’与‘功’,武为用,功为体,有谚曰‘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但却罕有人知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说习练武功,当以追求功为主,修身养性,追求天道,而非求武,追寻那杀生害命之技。同理,大多数人只知‘法术’,却不知这‘法’与‘术’其实也是两回事。‘法’指万物之根本,习武之人称之为天道,我佛门称之为‘佛’,道家名之曰‘元’;‘术’为‘术法’,乃指一切神通运用方便法门,世俗一切所谓杀生害命之‘法术’便是指此。其实这些术法技巧原不过是我等修法有成的附属之物,世人本末倒置,买椟还珠,也就罢了,李施主天生奇才,却也待兔守株,求鱼缘木,岂非悲哉?”

  这一席话老僧乃是运功说出,无忧军人人听得清楚。只是落在如寒士伦等大多数武术低微人耳中,都是不知所云;而在唐思、王定等一流高手人听来却不啻晨钟暮鼓,或豁然开朗,或隐然有悟,但众人虽觉快活,却都无法说出其中道理,古之所谓“莫名其妙”便是指此。

  若蝶却如遭醍醐灌顶,猛然顿悟,呆在当场。

  她自庄梦蝶的梦中修炼成精,千年之前便已抵达大仙之位,在天地烘炉中苦修千年之后,法力更是突飞猛进,无数法术神通都已然领悟,若非她出天地洪炉之前,那白衣人将她能力封印了大半,无倚天剑在手的李无忧也绝非其敌手,只是强悍如此,她的境界却一直都还停留在大仙位。

  听到老僧所说法术之别,她豁然顿悟之余,又是欢喜又是凄然:“若蝶啊若蝶,你竟是错了一千年啊!”

  唯有李无忧哈哈大笑道:“大师之论,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无忧受教了。不过大师若是借此劝我退兵平息干戈,那这番心机便算是白费了!”

  众人多是不解,寒士伦与秦凤雏却已反应过来。这老和尚凭空现身,说这一番武术至高境界的道理,当然不是爱心泛滥,或吃饱了撑的想来指点一下后辈的功夫,说理的背后其实却是希望李无忧能知难而退——能说出这番道理的老家伙本事如何不问可知。不战而屈人之兵。

  “阿弥陀佛!”果然老僧高宣一声佛号,面露怜悯之色,“李元帅,你还嫌自己一身杀孽不够么?断州一战,直接死于你所引天雷之下者已不下万人;月前潼关一会,毙敌两千;此外阁下麾下无忧军,库巢一月,杀人十万,前日潼关再战,又是五万人横尸荒野。如今萧人败退,天下百姓正当修养生息,元帅又何必再动干戈,徒增更多罪孽?”

  他声调不高,但温和的话音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慈悲力量,无忧军众将士闻此都是一黯,眼前无不出现战场血肉横飞,乡间孤儿寡母哭声断桥的惨况,霎时间斗志全消。

  李无忧觉察出不妙,一面无形精神力透出,欲将那老僧锁定,一面却发问散其注意:“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老僧将僧袍轻轻一抖,双手一合,宝相庄严,那菩提灵气顿时暴涨三尺,金光湛然,李无忧的天眼顿时发现自己那裹着杀气在其身周围绕的精神力顿时烟消云散,惊惶之间,却听一个慈厚声音道:“贫僧云浅!”

  淡淡四字,落在无忧军众人耳里,却是字字惊雷,顿时双膝着地,口称活佛,殷勤跪拜。须知禅林领袖天下武林两千余年,在大荒各国的声望实是等于神之存在,而新楚朝廷更是奉佛教为国教,封历任禅林方丈为国师,禅林于楚国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甚至比楚问还大很多。禅林云海、云浅两位神僧,年龄都已在一百八九十岁之间,长年隐匿潜修,传其功力已臻至白日飞升之境界,连百晓生也难知二人深浅,排正气谱不敢收录其入榜,只是在补遗中说“疑与谢惊鸿伯仲间抑或更胜”。是以,二僧在荒人特别是楚人心目中已经是神之存在,民间多以活佛称之而不名。无忧军诸人虽是痞子出身,对鬼神半点敬畏都欠奉,却独独对天下武功所出的禅林寺不得不服。

  李无忧环顾一遍,场中除若蝶、唐思、秦凤雏、寒士伦与自己五人外尽皆跪倒,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暗叹道:“我不负人,奈何人常负我?”

  他一身所学,来自大荒四奇,与四大宗门的渊源之深,当世可说无出其右。下山以来,见到四宗弟子他也颇有一番亲近感,处处忍让,不然以其先前处处自利的性格,当日李家集外为救寒山碧,龙吟霄少不得已被他灭口,而文正在司马相府公然挑衅自己,也早被打成狗头,更弗论收其为徒,至于以陆可人冤枉自己偷盗四宗秘笈并出动十面埋伏对付自己的罪状,而以他今时今日的狠辣,臭丫头得到的绝对是先奸后杀之局。与其宽容相反的是,四大宗门的人却似人人都恨不得对自己的事插上一手,无不以能阻挠自己为快。

  心念电闪间,李无忧已知自己若不反击,不用出玉门,这支部队的斗志就要彻底散了,当即也不行礼,朗声笑道:“原来是云浅禅师,久仰了!但所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我自替天行道,吊民伐罪,报那毁家灭城的滔天血仇,如今大师却学那宵小蟊贼,拦路劫道,阻挠我大军北上替千万黎民讨回公道,是何道理?”

  李无忧这几句话亦是运功发出,而且连打带消,句句直指老僧要害,极是厉害,而他说这话时,劲力潜运足下,一式禅林正宗武功隔山打牛已然无声无息发出,云浅早已练成天眼通,这式暗袭自然难逃其法眼,眼见这少年居然用禅林本门功夫偷袭自己,好笑之余却也激满腔豪气,心念一动间,已在双足上施了个大力金刚术,存心要让这少年知难而退。

  但劲气攻到他腿上之时,真气却蓦然一变,由至阳转为至刚,才觉不好,已是不及,虽有大力金刚术贯注,双腿依然被震得一颤,人禁不住倒退半步,脑中蓦然闪过“浩然正气”四字,

  此情形落在不明真相的无忧军众人眼中,都是一惊,均想:“元帅义正词严,连云浅禅师都惭愧得倒退,原来北伐果然是顺天应命。禅师虽然慈悲,却终究是太迂腐了些!”刹时勇气重新回到身体。

  云浅吃了个暗亏,却也不点破,只是叹气:“贫僧原是一番好意,元帅何必如此冥顽不灵?冤冤相报无时了,元帅何不就此化干戈为玉帛?贫僧前日夜观天相,客星北进,但去势太快,近天狼时必成流星!元帅,此主阁下此次北伐将功亏于溃,何不及时收手,免得更多生灵涂炭,也免阁下一个大劫难。”

  此言一出,无忧军众军士都是一寒,各自面面相觑,垂头丧气起来。江湖传说,禅林寺中有大法力大神通的和尚和玄宗的老道们同有预知之能,但禅林的传统却是万法皆缘,轻易不泄天机。此时以云浅身份,却预言北伐将以失败告终,自然人心惶惶。

  李无忧见此暗自叹了口气,下山以来第一次有了无力感:“任我李无忧名震当世,百战百胜,却抵不过这些名门正派所谓得道高僧的只言片语!”他虽依旧在笑,眸子里却已隐隐透出寒意。

  寒士伦忽冷笑道:“老禅师真是胸襟广阔啊,居然装得下这天下苍生!只是不知当日十八连环垒中楚国士兵惨叫之时,大师身在何处?凭栏关外,四万楚兵被活活坑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大师又身在何处?”

  云浅叹了口气,道:“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眉。佛门虽广,却只渡有缘之人!贫僧曾发下宏远,长年于南方丈峰顶静修,对凭栏之事虽然遗憾,却鞭长莫及。萧施主自己种下的孽,自有他的果报。今日诸位施主携干戈而过,杀气冲天,兵锋迫眉,贫僧如何可以眼见苍生涂炭,却撒手世外?”

  “放屁!”寒士伦勃然大怒,右手食指遥点老僧脑门,“你们这些出家人,说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其实统统他妈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势利小人!你们知道萧如故是谢惊鸿的关门弟子,是冥神的主子,他要出兵,你们如何敢管?李无忧又是什么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还身怀偷窃四宗秘笈嫌疑的一个无名之辈!萧如故坑埋降兵视人命如草芥你就管不了,李无忧不过是从你家门口过一下道便惹了天下苍生!你食的是我大楚的粮,饮的是我大楚的水,国家有难,你们袖手旁观,朝廷出兵复仇,你们却来横加阻拦,如此恩将仇报,与禽兽何异?禅林,禅林,你们就是如此参的禅么?”

  他虽不会武功,但这番话义正词严,语声咄咄,掷地铿锵,挥袖抬指间,书生意气激扬,端的是神威凛凛,人莫敢视。此言一出,无忧军人人同仇敌忾,脸上尽是不平之色,有人已悄悄将手按在兵刃上,只待李无忧一声令下,便要对云浅群起而攻之了。

  云浅蚕眉一轩,道:“施主误会……”

  “误会?”寒士伦频频冷笑,“前日萧如故亲上方丈山,送给虚心方丈十万黄金的香火钱,难道也是误会吗?”

  “施主休得妄言!”云浅倏然动容,手指微微抬了一抬。

  “我属下亲眼所……”寒士伦冷笑着便要反驳,但话音却越来越小,才说一半,便只见嘴唇翕合,却无半丝声音发出。

  无忧军众人看上去,只如有人掐着他脖子,他使劲张着口想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息。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李无忧顿时变色,忙将左掌抵在寒士伦背心,右手戟指云浅,冷笑着质问道:“大师居然对一个丝毫不会武术的人使讷言咒,难道以为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讷言咒取自佛经“佛说三千世界,听者讷言”之意,朝简单里说,就是以大神通让人瞬间闭口,无法说话。昔年五祖慧能于方丈山顶讲法,有魔教众人生事,慧能微一掐指,众人皆哑口,下山十日方还原。是以无忧军众人多数听过这门禅林有名的法术,见寒士伦模样,都是愤而转怒。

  “贫僧什么时候……”云浅话音未落,李无忧已放开寒士伦,一道剑光已然直刺而来,口中还不忘大喝道,“大师手段如此卑劣,便怪不得李无忧手下无情了!”他心知今日一战,再所难免,不如先先手为强,而云浅法力通天,万不能给他可乘之机,是以一出手就是以御剑之术使出了落英十三剑。

  云浅见这一剑出招之后,连幻二十四剑,仿佛是二十四柄长剑,从自己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位袭来,不禁大吃一惊:“御剑有招!”

  御剑之术,本是以真气御剑,或载人飞行,或离手攻击。离手攻击之时,由于脱出了三尺之距,可于敌手身周任一位置角度出手攻击,本无定法,但若是达到高手境界,却能将寻常剑法中的攻守义理融入御剑术,此时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剑术了!至于之后在此反朴归真,达到御剑也彻底无招胜有招之境,那便是真正的无敌了。李无忧受功力所限,短时间内自然无法达到大荒四奇那种御剑无招之境,文载道便将这套晚年所创的落英十三剑加以改良,使之成为一套既适合持剑而舞也适合御剑所使的奇特剑法,威力之强,同样骇人听闻。

  云浅还想说什么,却见眼前剑光满天,而那纵横无匹的剑气中隐隐夹杂的专破天下法术的浩然正气虽非至高的第十一重,但依然是杀伤力惊人,心道罢了,蓦然袍袖一挥,同时向后倒飞而出。

  袍袖展处,金光乱射,阵阵金铁相击之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响声过后,李无忧已经收剑还鞘。云浅已飘至禁武壁下,方才立足之处,一地碎金粲然。

  “好哦!元帅你好帅哦!只是指头轻轻一动,就打得禅林老和尚屁滚尿流,不愧是我朱富的偶像,大荒百姓的救世主!”刚才同绝大多数士兵一样一直被云浅无形法力所压制的朱富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叫好,末了却小声问玉蝴蝶:“小玉,刚才我眼睛不小心进了几颗沙子,元帅和老和尚交手到底谁赢了?那地上的金光闪闪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猪将军,你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敢乱拍马屁,在下虽然也算是此道高手,但遇到你还是不得不写个‘服’字!”玉蝴蝶摇头苦笑。

  “好说,好说,有空大伙儿切磋切磋!”朱富这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个……麻烦玉兄解释一下,这个那个刚才的情形究竟如何?”

  “元帅使出了剑术至高的御剑术,但云浅禅师却使了个金系防御法术挡住了,二人胜负未分!地上那些金色的东西都是禅师从大地中召唤出的黄金!”

  “哇!不是吧?黄金!难怪人人都说禅林富可敌国,原来这些家伙随随便便就能召唤出一大堆黄金。妈的!战争结束后,老子这将军也不做了,改投禅林门下好好用功学习这门炼金术!一定大富大贵,哈哈,才对得起老子这个名字!”

  “晕!”玉蝴蝶没好气地白了这厮一眼,“你当是个禅林的人就能随便召唤黄金啊?禅林法术属性虽然是金,那说的却是他们可以御使天地间的金属之力,各人依照功力高低不同,分为金银铝铜铁五级,像云浅禅师这样能御使黄金之力的,禅林三千人中不出三十人,而像活佛这般顷刻可就的不出十人。而这些黄金召唤出来后,很快就会回归大地,施术人若是强留,轻则功力大损,重则有性命之危……你看,那些黄金是否慢慢消失了?”

  朱富抬眼看去,果然如玉蝴蝶所说,那地上的金碎已经化作金水,慢慢渗入地底,消失不见,不禁愤愤:“靠!原来是骗人的家伙!老子有空还是和元帅学剑吧,那样至少看着威风……”

  “不如还是和俺学做淫贼吧,随风潜入夜,采花细无声,多爽?”玉老师解惑的同时不忘传道。

  “切!没追求!等老子学剑有成,御剑在航州街头一转,无数的美眉争着投怀送抱,还用冒着被官府阉割的危险到处冒风险吗?”朱富不屑一顾。

  “嗟来之食哪有偷偷摸摸来得刺激?”

  “老子喜欢,你管得着吗?不服你扁我?”

  “……靠!你等着,等老子官阶比你高,看你再这么牛……”

  朱玉二人在这边唧唧歪歪的当儿,场中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方才二人虽是短短一招交手,但实已使出全身功力,硬拼之下,却是平分秋色,各自元气一滞,此时终于同时恢复。既已知道自己功力并不输于云浅,李无忧此时豪气倍增,长剑遥指云浅,朗声笑道:“禅师既想阻我千万人北伐之路,又何必躲躲藏藏,何妨爽快点,大家打完闪人岂不痛快?”

  “爽快点!爽快点!”眼前李无忧一剑逼退禅林神话云浅,无风尚且要起浪的无忧军众痞子顿时士气大涨,振臂高呼。

  云浅背负双手,僧衣如雪,闻言微微笑道:“李施主年纪轻轻,却神功盖世,剑法之精,已直追当世剑神谢惊鸿,更难得剑中隐有狂放刀意,显是得过刀狂厉笑天施主的传授,再加上对我四宗武术烂熟于心,身兼各家所长,所习任一绝技,无一不是震烁古今,更难得的是每能自出机杼,对所学再加创造,加以时日,必成天下第一高手。即便放眼今日江湖,怕也只有剑神、宋子瞻、贫僧师兄云海等有限几人可与你抗衡,老僧风烛残年,气力衰竭,凭此残躯如何能挡得了元帅手中神剑的?”

  这番话极尽嘉许推崇,无忧军众人惊讶之余,都只道云浅谦逊,李无忧自己却是头皮发麻,心道:“老秃驴好毒的眼睛!只是你却不知老子还学了庄梦蝶的梦蝶心法,古长天传的鹤冲天,此外尚有绝世神兵倚天剑……”表面却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装作大喜道:“禅师如此说,莫是肯撒手不管此间事了?”

  云浅摇了摇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便被元帅笑螳臂当车,为了天下苍生,贫僧少不得也要试一试?”

  自李无忧出剑后,若蝶就代替了他帮寒士伦救治,此时后者似已恢复过来,闻言当即冷笑道:“枉禅林寺领袖武林两千多年,阁下近两百岁的人了,欺负一个后辈,假意抬高其地位在前,说如此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后,你羞也不羞?”

  众皆哗然。其中朱富、玉蝴蝶等人更是带头大呼不公,骂禅林寺欺世盗名,应者如云。

  “为天下,贫僧一人荣辱何所道哉?禅林虚名又何足道哉?”云浅摇头苦笑一声,额头贴到面前禁武壁上,双手十指张开,以一个特殊的规律凌空虚划起来。

  张龙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即便你自知打不过我们老大,也不用羞愧得撞墙啊?”

  若蝶微微皱眉,对李无忧道:“公子,他似乎在使用一种极古老的召唤术。要不要阻止他?”

  李无忧摇头:“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云浅大吼一声,飘到壁后三丈处,大声道:“以达摩之名,令尔等降世!”

  禁武壁上三万六千斑驳的红字忽地大亮,赤黑的血迹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光阴,忽然鲜活起来,在绝壁上化作金色的流光折转,跳舞着,闪烁着。

  无忧军众人都快睁不开眼,那流动的光华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盛。最后,那千万道金光汇聚成一个大大的带发僧人像。

  “是达摩!”李无忧深深吸了口气。

  下一刻,那僧人像蓦然动了起来,双手缓缓合什。

  “阿弥陀佛!”一声排山倒海的巨响,金光盛至极限。无忧军除李无忧、唐思与若蝶外,只觉双目一阵刺痛,同时闭上了眼睛。

  他们再睁开眼时,金光虽已不再刺目,但依旧灿烂。云浅身后密密麻麻地站了无数全身全色的和尚。

  “这些人……这些人……难道就是……难道就是……”所有的人同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放眼过去,流金溢彩,八百尊金身罗汉,或静坐,或侧卧,或虎倨,或龙盘,或拈花微笑,或皱眉哀伤,或怒目而视,或面无表情……却均是保持一个或优雅或古拙的姿势,不动如山,若非一双眼睛炯炯放光,使人疑这八百人皆纯金所铸。

  八百人,便如八百道金光,将那天地一线的玉门天关塞满,浑不给旁人半丝缝隙。虽是没有近身,但五万无忧军士兵已然感觉到那仿佛是来自西方佛土的神圣之力,使人完全生不出半丝抗拒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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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2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八百罗汉

 

  恍惚之间,那八百人忽然动了起来,但这一动却仿如未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八百人已完成位置置换。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八百人围成三个大圆,而大圆内接小圆,圆中套圆,层层叠叠,次第交错,初看似有九个,细看却又似是十个,再一晃眼,却又觉成百上千,千千万万,无穷无尽。

  绝大多数人看了半刻,立觉一阵晕眩,不敢直视,李无忧等少数几人却越看越是倒吸凉气。

  云浅冰雪般清澈的眼光扫视众人,声音空灵一如秋山新雨:“两千二十一年之前,祖师达摩开山立派,于此壁前题下三万六千八百字大悲禁武经,并遣八百罗汉镇守。这八百罗汉坐化后,达摩祖师为其再铸金身,将其封于禁武经中,并传下召唤符咒,掌管召唤符的弟子认为苍生有紧急情形时,可召唤八百罗汉平息兵火……”

  “等……等等一下,你说这些人竟然都是两千年前已死了的鬼魂?”冰冷如唐思者,亦忍不住出言相询。

  李无忧众人亦是齐齐色变。且不说八百名达摩亲传的高手,以素与玄宗的无争剑阵并称为法阵双璧的禅林罗汉阵配合,究竟能产生多大的威力,光是想一想这八百人每一个都有两千年以上的修为,都足以让人窒息。

  此阵一出,谁与争锋?

  云浅先摇了摇头:“唐姑娘误会了。这些神僧并非鬼魂,而是两千年前即已坐化的高僧!”

  “坐化不就是挂了吗?”李无忧也糊涂了。

  “错了,这是一种特殊的境界!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云浅又摇了摇头,“李施主,贫僧自认功力虽不及阁下,但亦非生死不足以分胜负,云浅虽不惜此残躯,却不便妄动干戈,万一伤了施主,枉增罪孽。今召唤护寺八百罗汉布成罗汉阵,阁下若能破得此阵,那玉门关就任君通行,若是不然,便请阁下带兵返回。”

  “我靠!老秃驴你没有搞错吧?你让我挑战八百个修练了两千年的高手?亏你想得出来!”李无忧当即破口大骂。

  云浅微微一笑:“元帅绝顶聪明,又何必说这样小气的话?这些高僧被封闭两千年时间里,思维锁定,功力是不能提高的,所以他们现在的功力依旧与其坐化时同等。只是这依然足可以观,元帅破不破阵还请仔细。”

  “主人(公子)不可!”唐思与若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元帅三思!”王定与赵虎紧随二女之后。寒士伦与秦凤雏不发一语,只是看着李无忧;玉蝴蝶和朱富对视一眼,也没有表态。

  “妈呀,全都是黄金哦!元帅快灭了他们!我军就不缺军费了!”唯有张龙哇哇大叫了起来。

  “住口!”无忧军众将领齐声喝斥,同时狠狠瞪了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眼,只让后者全身发毛。

  朱富疾言厉色道:“什么叫灭了他们我军不缺军费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难道竟分不出轻重缓急吗?”

  “就是!”众人齐齐附和。

  “应该说灭了他们我们就不缺上窑子的钱了!真是的!”猪老师一脸的沉痛表情显示他确实是恨铁不成钢。

  众人汗,李无忧却一脸诧异:“我们的兄弟上窑子还交钱的吗?”

  众人再抹一把冷汗,玉蝴蝶却更诧异:“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有人坚持上窑子的传统?不是都改采花了吗?”

  众人皆倒。对面的云浅却只是微笑,而那八百罗汉却面无表情,不见喜怒。

  闹腾之间,李无忧已有计较,拔出无忧剑,大步上前,朗声道:“大丈夫在世,当轰轰烈烈,视死如归,即便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亦是寻常事耳!今日李无忧为拯国家于危难,解黎民之倒悬,虽千万人,吾往矣!禅林八百罗汉阵虽然威震天下,我李无忧也要溜之大吉!”

  “扑通!”众痞子听他越说越慷慨激昂,都是大声叫好,万不料说到最后一句居然无半点转折,让人一点感情酝酿都没有,就直钩钩地说出投降的话,顿时跌倒一大片。

  某无耻贱人却笑嘻嘻地拍拍屁股,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溜了回来,边走边道:“好了,好了,没事干了,大家回家抱老婆吧!”

  云浅高宣佛号,合什道:“李元帅大仁大义,贫僧代天下苍生谢……”语声未落,却听一个人大声道:“给老子射!”

  箭雨倾盆,上万支箭铺天盖地朝八百罗汉砸了下来,箭矢所带起的劲风直将薄薄的雾气扫了个干净。

  叮当之声不绝。

  “什么!?”箭雨过后,无忧军众人齐齐张大了嘴,上万支箭在八百罗汉身前身后插了一地,而那些人却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脸上表情都未改变过分毫。

  这些人居然全都刀枪不入!

  “啊哈,禅师不要误会!”李无忧回头眼见云浅脸色深沉,忙打哈哈,“晚辈不过是想检验一下经过两千多年的风雨,这些大师们的金身有否变质,哈,哈,事实证明这些黄金质量都能过关,恩,是消费者信得过产品,那个厂家还在不。改天我好奏请陛下给他们题个匾额,奖励一下?”

  “不用了,自家产品,见不得光!”云浅干笑了两声,说道,“元帅还有没别的事吗?”

  “没有,没有了!”李无忧连忙摆手,“我这就带人走!”语罢果然传下军令,整队带人离开。

  云浅轻轻叹了口气,念动咒语将八百罗汉收回禁武壁,同时默祝道:“但愿此后天下太平,再也不用劳动诸位高僧大驾!”

  李无忧见那八百罗汉十之七八已化作金光回到禁武经上,忽然勒马,回身一飘,拔剑出掌,大声道:“禅师,我忽然改变主意,决定回来破阵了!”

  王定号令军队停下,唐思与若蝶二女却身法展动,紧追李无忧而去。

  “也好!”云浅淡淡应了一声,僧袍一展,正自施展小虚空挪移激速飞掠的李无忧顿觉身周无数巨力压来,不得不压下身形,落到实地。

  二女紧随其后也落在他身边。

  眼前忽地金光大盛,三人已落到罗汉阵中央,而那些本已收进禁武壁的罗汉一个不少地围在他们四周。

  “靠!老秃驴你阴我!”本打算乘罗汉阵将收未收来拣便宜的李无忧才发现自己落入了老和尚的算计中,气得大叫起来。

  “元帅言重了!”云浅淡淡道,“罗汉阵初次召唤虽然颇费功夫,但以后却只须贫僧动念之际即可完成。令师精通我禅林武术,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当然没教过,不然老子怎至于此?”李无忧没好气道,话一出口,心头却是一阵狐疑:难道和尚二哥不想我与禅林为敌,故意不告诉我?以此推之,大哥他们会不会也有什么事情瞒我?

  其实这是李无忧小人之心了,禁武壁之秘,禅林历代都只有一人掌握,菩叶离寺之前虽于寺中地位最尊崇,却也不得听闻此秘。他以寻常召唤术来判断禁武壁上僧人的去留,自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元帅如此坚持,贫僧依你便是。你若能通过此阵到达禁武壁前,便算你破阵成功。贫僧这就到阵外观战了,离开前最后再提醒元帅一句,此阵一经运转,不破不停,阵成两千年,仅被人攻破两次,阁下若无十足把握,明智的法子是不要尝试,否则终身困于此阵,那便悔之晚矣!”云浅语罢念了声佛,展开御风术朝南方丈山,一升百丈,盘膝坐到了山间一处悬崖上。

  人隔五十丈外,便是有通天神通也是展不出来了,云浅此举乃是避嫌之意,不料李无忧却对着上方高声嚣张大叫:“大师果然是神仙放的屁,不同凡响啊!居然知道我绝世神功一经施展,必然惊天地泣鬼神,打得这帮臭秃驴哭爹喊娘,为免一会你也被吓得尿裤子太丢脸,躲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袖手旁观!恩,恩,果然是明智之举!哈哈哈!”笑声高亢,震得上空乱云飞渡。

  无忧军众人同时傻了。朱富问玉蝴蝶道:“我们元帅是吃撑的还是玩女人玩坏了脑子?三个人对抗八百罗汉还嫌不过瘾,非要再拉一个功力和他相差不远的云浅活佛?”

  玉蝴蝶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八百罗汉阵运行之时有自己的阵法,云浅活佛若是加入,看似实力增强了,但却乱了阵法,八百零一人反而不如八百人的威力了!这就好比采十个黄花大闺女,远远胜于采十一个非处女。”

  朱富本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答出来,呆了一呆,奇道:“一直以为你这小子就他妈一个色鬼,倒没想到你见识如此不凡。恩,看来你这小子将来一定能飞黄腾达!”

  “那还得将军你多提拔不是吗?”玉蝴蝶随口敷衍,心头却闪过一丝好笑,若是连这点见识都没有,我玉蝴蝶又怎能连续十年排入淫贼榜前三名,并领导淫贼公会新楚分会六年之久?

  果然,听李无忧笑声渐渐止息,云浅朗声笑道:“李元帅不必激将,贫僧既然置身绝壁,就不会再插手此事。你大可放心。”

  李无忧低低骂了声老狐狸,低头却见众罗汉脸色似乎更阴沉了,脸色顿时一变,满脸堆笑道:“小子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并无半点看不起诸位神僧的意思……啊哈,那个今天天气不错的说……各位高僧以前都在哪出家?一顿吃几餐饭啊?有没有娶小妾啊?”

  众罗汉不言不语,纹丝不动,李无忧却依旧满脸堆笑,朝最近的一人走去,边走边张开双臂,亲热道:“众位神僧果然与我辈凡夫俗子不同,耍帅居然可以耍到半个时辰都不动一下睫毛的地步,佩服啊佩服!不如由小弟做东,请各位好好吃顿全羊筵,再畅饮三十大碗秦淮芳?”

  他说时已走到那罗汉身边,热情拥抱了上去,但手指刚一贴近肌肤,那罗汉却扎下马步,左掌引弓式,右掌一扬,一招禅林须弥掌中的精妙招式须弥芥子使将出来。李无忧运劲足下,左掌一翻,变抱为引,同样一招须弥芥子顶了上去,口中不忘嘻笑道:“在下一番美意,这位神僧何以拒人千……”话音未落,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已自双掌相对处汹涌而来,心下惊骇,但熟知罗汉阵的他早已看出此人乃是此阵之眼,知不可撤手,当即一咬牙,右手背剑,左掌奋起全身劲力与之硬拼。

  “轰!”地一声闷响,双掌相接处金光乱迸,李无忧身体纹丝不动,但那罗汉却也仅是被这一掌推得身体倒退了三步而已。

  “好啊!”无忧军众人欢声雷动之时,李无忧却目瞪口呆,区区一人就有如此功力,那八百人相加,以几何级数相乘的威力,还不将自己碾成肉末?

  思绪电走间,罗汉大阵已然发动,而李无忧身形却无半丝停滞,身随剑走,匹练似的蓝色剑光直斩那倒退的罗汉脑门,希冀在罗汉大阵尚未完全发动之前,将这枢纽斩断。

  “铛!”地一声,凭借对禅林武术的烂熟于心,无忧剑以一个巧妙绝伦的角度击中那罗汉的胸膛,却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钝响,长剑弹回,后者却是毫发无损。

  “不是吧?”阵外观战诸人都是大惊失色,寻常箭矢射不穿也就罢了,连无忧剑这样无坚不摧的神兵都不能洞穿,这些人的功力难道真的都达到了金刚不坏境界?

  李无忧却暗自舒了口气,方才那一剑他只用了三成功力,看似没有建功,但却已在后者胸膛留下了一点浅浅的印痕,由此可见云浅之言不虚,这些人果然是达摩以无上佛法将其灵魂被贯注到了纯金所铸的身体里所成,虽然不惧寻常刀剑,但依然挡不住像无忧剑这样削铁如泥的神兵,刚才之所以未成功,却是那罗汉的护体罡气所至,唐思若能将内功全数贯注于长剑,还是能够重创这些家伙的,当即大喝道:“唐思,扬剑!”

  “是!”唐思毫不犹豫地将正攻向一名近身罗汉的长剑举了起来,同一时刻,李无忧右手食指一扬,一道耀眼红光暴射而出,激射在那罗汉攻来的左手掌心,反弹到唐思的剑上,整个剑身猛地腾起一道三尺的微带蓝色的火焰。

  那攻向唐思的罗汉先是身形一滞,随即被撞出三步之外,无忧军众人大声叫好。云浅在空中看的分明,那罗汉被那红光击中的左手掌心顿时融化了一小块,一滴纯金水坠落了土里,不禁大惊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天巫的三昧真火?这少年如此年纪轻轻,居然便有如此修为……佛祖,千年之后,我禅林的劫难果然还是要来吗?”

  忽听一个声音轻叹道:“能以正气法术如影附形将自身三昧真火转借他人使用,天下能有几人?今日若不能阻止此獠,遭劫的又岂止是你禅林啊!”

  云浅没有回头,菩提法眼展开,心镜皎皎,一个修长的灰衣蒙面人的形象映入灵台来,古井不波的心湖顿时颤了一颤,忙暗自掐佛诀,晋入无喜无悲之境,轻声问道:“贫僧一直有个问题,施主你究竟是凭何作此推断的?”

  “难道我的话,你也信不过?”灰衣人声音中微微露出一丝不悦。

  云浅呆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不错,是贫僧的不是了。自出道以来,你从来没有错过……只不过施主此次怕也是多虑了,虽有三昧真火之助,李无忧想破这八百罗汉阵,依然难比登天!”

  “嘿嘿,李无忧此人,若能以常理揣度,又岂能有今日成就?”灰衣人虽是在冷笑,不知为何落在云浅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淡淡倦怠。

  阵中。

  三对八百,这场仗如何打?

  李无忧猛地运起禅林狮子吼,一声巨喝,将近身的罗汉们喝得一滞,一边迅疾地运剑磕开近体的罡风,一边大声对阵外喊道:“兄弟们,快上来帮忙!”

  “这就来了!大家上啊!”喊声如雷,脚步声震得大地乱颤。

  “妈的!老子就不信我五万人还干不掉你八百头秃驴?”李无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叫老子破阵,可没规定多少人不是?五万匹马,任你是黄金所铸,也要被冲得大乱,到时候老子乘势发飙,随便砍翻你十几二十人,大阵自然……”正自得意,忽然发觉不对劲,怎么响了半天,那声响依然没有大那么一点?

  蓦然回首,万马奔腾,却都是在原地打转,并无一人上前。

  “元帅大人你先撑着,我们这就去搬救兵!”“张将军你真会说笑,元帅神功盖世,随便出一剑,这些死秃驴还都得落花流水?哪里还需我等帮忙?”“对对,雷神之名难道是白叫的吗?别说八百人,就是再来八千八万,雷神大人一动手指头,天空就降下十万八万的闪电,将这帮绝佳导体劈得淅沥哗啦……”众痞子大耍嘴皮子,就是不上前。明知对面是刀枪不入的怪物,白痴才会上前。

  “我靠!不是这么说的吧?好歹我还是个元帅呢,连这点威信都没有!”李无忧觉得悲哀。

  若蝶正用一招斗转星移,将一尊召唤金刚甩到了附近一名罗汉的拳头上,闻言笑道:“公子你也别怪他们!你没发现吗?我们现在少说身体四周被施加了近万斤的压力,阵外诸人所承受的压力少说也有千斤,能在五丈之外立足,舍王定赵虎等万骑长以上的高级将领外,便只有吴将军帮你训练的那五百法亲卫了。别的人没有立刻逃跑已经算得军纪严明了。”

  经若蝶一提醒,李无忧这才反应过来:“奶奶的,看来只能靠咱们自己了!唐思、若蝶,你们怕不怕?”

  若蝶不语,只是乘暇白了他一眼,而唐思一剑逼开一名罗汉,冷冷道:“怎么不怕?不过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便是地狱龙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无忧摇头苦笑,这个丫头啊,因为是小兰表姐的关系,明明是对自己爱得要死,却怎么也不肯承认对自己的感情,其实无论是小兰还是自己,根本不在乎多几个老婆呢,但此时却无暇说这些,只是喝道:“那好!唐思,你用剑攻他们的头!若蝶,用吸星大法!”

  “是!”二女同时答应。

  唐思使出朱如的成名绝技金风玉露剑法,霎时只见场中金风习习,玉露细细,一柄火剑仿似化作了一阵火风,铺天盖地一般吹向近身的罗汉。虽说真金不怕火炼,但作为天巫法术至高境界之一的三昧真火自然不在此列,而火系法术更是禅林金系法术的克星,顿时将众罗汉克得难受之极,凡被火风扫中处解是热气腾腾,流光溢彩,说不出的漂亮。

  若蝶已然亮出三千青丝,使出了吸星大法,每一根丝所到之处,不是掌风劲气被击飞,就是带起阵阵金芒,却是罗汉金身上的金子被她吸了过来。仿佛是一片镶了金边的绿色海洋。

  至于李无忧,则借神兵之利,展开了御剑术,刹时剑气纵横,空中仿佛有了千万支剑,如雨如雪,席卷了他身周三丈。

  三个人,成三角阵形,独挡一面,就这样对上了名震天下的禅林八百罗汉阵!

  风云变色。

  八百人,层层叠叠地围成内、中、外三个大圆。李无忧三人直接面对的是内层的三百人,这些人已尽得禅林拳脚器械功夫的精华,举手投足间,寻常一式,都有无穷威力,李无忧自己本对这些招式的破绽知之甚详,但三百人叠加配合之下,便是有三百个漏洞也给补了个天衣无缝,御剑术与四宗法术同施,也不过是将这些人勉强挡住而已。

  最糟糕的是来自中圈的法术攻击,这两百人的法力虽然比不得云浅,也无一个大仙级法师,但最低的都可以召唤白银,更有三十人达到了可以召唤黄金的小仙位,他虽然在三人身周都张出了火系防护结界,却因为三昧真火都借给了三人中实力最弱的唐思的缘故,威力大减,好在他在借给唐思三昧真火的同时还顺势给她种下了天巫的火眼金睛,能让后者看清楚穿透防护结界过来的各种暗法术,不至于中了暗算,他自己有天眼,若蝶有青丝,都无此顾虑。但饶是如此,依然将三人忙得手忙脚乱。

  但最难缠的还是外层的威胁,这些人发出的剑气罡风非但刚猛无匹,而且与法术一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其中甚至有数十人是使用隔山打牛,直接将拳头打在第二层法师身上,穿过两道人墙,威力骤然翻了两番,逼得三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大阵一发动,场外的无忧军众人已觉场中众人招式迅快无匹,看了半刻,已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再看盏茶功夫,眼前就只看到一片金色的海洋,海洋的中央,一红一绿一白三叶小舟随风摇摆不定,小舟的四周,却一直有各种颜色的烟花绚烂绽放。

  破阵之役,一直打到了黄昏。场外人固然眼花缭乱,场中三人竭尽全力,越打越是心惊。李无忧五年前就已能将十八罗汉阵融入剑法之中,八百罗汉阵人数虽多了数十倍,但原理机要一致,破阵本来不难,难的却是这些家伙人人皆是金身罗汉,刀枪不入,许多对人有效的武功法术攻击均不起任何作用,更糟糕的是,三人虽凭借绝世武术都能对其造成伤害,只是除开三昧真火和青丝的吸取效果外,即便是李无忧以无忧剑斩断其胳膊大腿,都只能起到一个延迟作用,伤处会很快复原。李无忧初时还以为这些人的要害在那双还像人的眼睛,但谁知被击中眼睛后,罗汉们似乎忽然变得更厉害了,力量暴增数倍,行动也迅疾了不少。

  打到现在,李无忧自己没什么事,唐思虽有三昧真火附剑,但功力却是三人中最弱的,此时身上早已挂了几处彩,白衣溅血,脸色红润妩媚;若蝶虽是经天地烘炉锻炼的灵体,对五行法术均有一定抵抗力,但这些罗汉皆是来自异大陆的宗师达摩用黄金亲铸身躯,以无上法力硬生生再造经脉,封印灵魂其中,是以这八百罗汉所发出的劲气也已不算五行之内,对其颇有杀伤力,虽然截止目前她并未受伤,却也累得香汗淋漓。

  若蝶乘隙传音道:“公子,这样打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不如你用三昧真火使出星火燎原,将这八百尊罗汉全数烧成金粉好了!”

  李无忧传音苦笑道:“别提了,我的三昧真火还未修练到家,能借给唐思那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再说了,罗汉阵的威力之一就是能化解任何元气。聚集这样一剑之火反倒无事,若真放出一片火海,不几下就会被化解得干干净净。”

  若蝶道:“那你出倚天剑吧,再这样打下去,我怕小思快撑不住了。”

  李无忧道:“要能出倚天剑,我早出了!关键是若再次使出倚天剑,我怕他们没躺下,我倒先躺下了。”

  “那道诣五式呢?禅意七剑?浩然正气?”若蝶是李无忧唯一没有隐瞒过自己出身的人,她非但知晓李无忧几乎所有的秘密,有时候李无忧甚至使出这些四宗的无上绝学与她过招。

  “你怎么就不明白?罗汉大阵,三圆轮回,圆中套圆,可以将八百人的力量集中起来,我们攻其一处,便是等于同时与八百人为敌。道诣五式与浩然正气一柔一刚,都是聚天地之大威力为己用,固然霸道无匹,但以一敌八百,能否强行将罗汉阵轰出一个缺口姑且不论,反是经大阵的运转反击之力,伤人一千,必定自损八百,到时先挂的反而是我们!禅意七剑虽有夺天地造化、鬼神莫测之妙,却是对活人才有效,这帮全身都是金属的家伙,完全不受影响的。”

  “那怎么办?放弃吗?”

  “你们先撑一下,老子今日不破此阵,誓不罢休!”李无忧一剑荡开近身的十八人,恨声道。

  百丈外的山崖上。

  云浅看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李无忧非但本人个天才,连手下也人才济济,饶是组阵的高僧皆被达摩祖师赐了金身,他们依然撑到了现在。若是假以时日,他自己一人也许都能破阵了呢!”

  灰衣人淡淡道:“你以为现在他就破不了么?”

  “现在?呵,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又能有……什么?是剑芒!”云浅说到后来,已经是惊得呻吟起来。

  却见场中李无忧已经收回御空乱飞的无忧剑,但剑一入手之后,五指一颤间,剑尖却猛然冒出一道长达三丈的夺目白光,光与剑合,方寸运劲,却纵横捭阖,腾挪间,方圆五丈内的罗汉触芒皆倒。

  剑芒是高强度的剑气汇集,但比之剑气,其威力实不是以道理计。传说江湖中仅有剑神谢惊鸿能使,却无人见过,万不料今日出现在李无忧剑下。

  那人亦是一惊,随即却大奇:“自古至刚易折,至盛难久,李无忧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怎么会逞强使出剑芒?”

  果然,剑芒虽然所向披靡,但在李无忧击倒近身的三十人后,迅速敛去,而李无忧本人也是支剑于地,气喘如牛。

  那倒地的三十人虽皆是被他以剑气之极的剑芒洞穿胸膛,一时三刻不能愈合,但罗汉大阵之妙却在于不受人数所限,八人成阵,十八人也成阵,如今虽然少了三十人,但剩余人却会迅疾将阵形补上,李无忧想乘势穿过大阵,到达禁武壁下,却依旧是痴人说梦。

  李无忧支剑半跪在内圆脱节点上喘息间,身前身后,两百多名罗汉气势汹汹地同时扑了上来。场内场外同时惊呼,唐思大惊下便要飞身去救,却被若蝶三千青丝所阻。

  “乓”“叮”地两声,身前身后两名罗汉不分先后地对上了李无忧左掌右剑,两罗汉迅疾被震退半步,李无忧龙鹤步一跨,如白驹过隙一般闪过众罗汉阵势缝隙,乘势扑向中圈那些法师罗汉,内圈罗汉纷纷扑上前来阻止,数百支带兵器或不带兵器的手掌不分先后地攻了过来。

  掌影如山,遮天蔽日。

  “万流归宗!”李无忧奋起神威,暴喝一声,左掌一圈,右剑一引,奇景乍生。天地仿佛同时一静,从李无忧身体左侧攻来的众罗汉百余手掌,无论呈何种姿势,却无一例外地静止在了他左掌三尺之外,而右侧,同样的百余兵刃被无忧剑封在三尺外。左右三尺间,无数条金色的闪电激烈奔走,李无忧的身体却渐渐变成金色,光芒万丈。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唐思也忘记了动手。

  “这……这……这是……”云浅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3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以阵对阵

 

  斜阳挂山头,残霞如血,关前雾气早已散尽,徒留一片肃杀。

  当是时,李无忧左立掌,右持剑,硬是凭一己之力,将近两百七十罗汉挡于身前身后,任电光激走,一动不能动。

  中圈外圈的罗汉没有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有了一种惶恐,几个刹那的惊诧之后,重新组成了阵形,同时向李无忧发动了攻击。

  唐思也回过神来,和若蝶一起站到了李无忧附近。若蝶的三千青丝正好织成一个青色的半圆,将三人与那八百罗汉包在中央,一任那阵外所有的人猛攻。这青丝本是若蝶在天地洪炉中修练千年而成,不属五行中任意一行,几可挡住所有大仙位以下法术攻击,此时一经织成圆球,端的是天下间最强韧的防护,除挡住了所有法师罗汉的明暗进攻外,尚屏蔽了大部分外围的剑气罡风,至于那些漏网之鱼,却被唐思凭借三昧真火剑一一剿灭。

  看着那个三丈方圆的绿色圆球内金光乱射,罡气激荡,所有观战的人虽都看得不明所以,却无一不是屏住了呼吸,紧张得手心趟汗。

  约莫过了盏茶光景,终于听得球内传来一声大笑:“八百罗汉,困龙缚虎,可进不可出。老子今日也让你们尝尝这被困滋味!”

  大笑声中,那三千青丝忽然消失了个干净,众人顿觉眼前巨亮,本能一闭眼,再睁开时,却只见李无忧身上金光已化作了灿烂无匹的七彩光华,那与之对峙的二百七十罗汉身上金光却黯了几分。

  “唐思、若蝶,闪开了!”李无忧大喝一声,左掌右剑同时喷出一道七彩光华,左右两侧罗汉同时被震得倒飞出去,东倒西歪地摔了一地。

  李无忧身形一展,一飞冲霄,直起三丈,忽然悬空,无忧剑凌空虚划,剑痕过处,金光成影,却是一座巍峨山峰。

  众罗汉见他悬空,顿时或飞身或使劈空掌劲攻了过来,李无忧左掌一扬,那金色山峰携带排山倒海之力压下,众罗汉骇然而退。

  罗汉们愣了一愣后,再次攻上,李无忧故计重施,连击出十八峰,每一峰落在十八个不同的方位,但整体看去,却正好组成一圆。

  “他这是要……是三千须弥阵!”山顶的云浅轻轻呻吟起来,“虽然须弥山的阵形略有变化,原来他竟然是禅林正宗!我必须去阻止这场争斗!”

  三千须弥阵深奥异常,禅林代代只能嫡传,而自达摩一下,除开一些佛法无边的高僧外,师父将此阵传给弟子后,他本人则已丧失使用此阵的能力,是以两千年来,会使本阵者最强时期亦不过十人,当今禅林算是人才鼎盛,但也不过寥寥五人,因此绝无非禅林弟子学成此阵的先例,会使本阵者当是禅林弟子无疑。

  “先别着急!他不可能是禅林正宗!我不会算错的!”灰衣人出手拦阻了云浅御风术的展开,但他随即却指着山下,声音颤抖起来,“等等……那不是玄宗的太极八卦阵吗?他怎么也会?”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若蝶和唐思的掩护下,李无忧身形如电,紧贴地面飞行,同时长剑蓝光乱颤,待他身形回到原地,须弥山所围成的圈内,一个大大的太极图雏形已然布成。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八卦既分,太极归一!”随着一声长吟,李无忧指尖一阵乱弹,手指起落间,八个卦形分别飞到了太极的八个角落。

  下一刻,他大喝道:“唐思,掷剑过来!”

  唐思想也不想,挽出八朵剑花击退身周五人和三道剑气后,顺手就将长剑掷了过来,李无忧左手一把抄过,右手五指一抹,附在剑身的三昧真火顿时落到了他右手食中二指上。

  将长剑掷回唐思后,李无忧左右手掌一合,再张开时,一群火鸟飞了出来,落到八卦方位,迅疾消失不见。

  “三千须弥、太极八卦、朱雀玄火,他凭什么能连布三阵?”山崖之上,云浅和灰衣人同时惊叫起来。

  这三个大阵分属禅林、玄宗和天巫,平时任一阵法布置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功力,除开三门中有数的几个绝顶高手,布阵之时都需要数人到数十人不等的合力方可完成,像李无忧这样凭一己之力连布三个阵法,实是震古烁今。

  但他不惜功力地将三阵归一,到底是想干什么?

  无忧军阵营。

  朱富谦逊问道:“那个……玉老弟啊,大哥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却知我们军中数你最见多识广,你说说元帅这一一阵折腾到底在作什么啊?”

  玉蝴蝶优雅地摸了摸下巴,胸有成竹道:“根据我泡妞多年的经验看来,元帅这是想在两位美女面前耍帅!”

  “不是吧?这样也行?这太危险了吧!”朱富觉得很不可思议。

  “土冒!”玉老师觉得这孩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你想啊,以元帅的武术造诣,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最安全的地方啊!而且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来显出英雄本色,让美女迷醉的不是?”

  “高见!”朱富的痴呆的眼神无疑显示他对玉老师确实崇拜得五体投地了,但勤奋好学如他者却还有很多问题,“那……那元帅现在为什么又开始吐血?”

  “傻了吧你!这叫苦肉计!泡妞常识哦!”

  “妙啊!”朱富赞叹不止,但随即却又大叫起来,“可是现在唐思姑娘为保护他受伤了耶!”

  “呆瓜,美女不受伤,怎么英雄救美?”

  “也是……等等!那……那个……连若蝶姑娘也受伤了耶!”

  “好事成双!”

  “可是……可是,现在他们三个似乎都不能动了!”

  “这不给我们机会救他们,显出义气深重……妈的,元帅都挂了,大伙快跑啊!”

  “……”

  阵中,若蝶就地一滚,躲开众罗汉的攻击,落到了身受重伤的唐思身边,抱起后者,将青丝舞成一片青幕,护住二人。

  李无忧倒地后身子贴地平平倒飞,手中无忧剑一招天地为心荡开身边众人,翻身站起,立足未稳,忽地大喝道:“若蝶,到我身边来!”

  若蝶不明所以,却依旧射出一根青丝,缠住李无忧的腰,微一借力,便将自己和唐思送到了李无忧身边。

  山顶,云浅狐疑道:“有罗汉阵在前,他所布三阵全不能发挥威力,此时他却又合三人之力于一处,到底是想做什么?”

  灰衣人道:“李无忧从不做无用功,也许他已经找到破阵之法了吧?嘿嘿,千年之后,终于有人再次破开这金身罗汉大阵!你禅林要名声扫地了!”他语声淡漠,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惶恐。

  “阿弥陀佛!”云浅轻宣了一声佛号,再无他语。

  无忧军阵营。王定对赵虎道:“元帅看来是要进行最后一搏了,你叫近卫团准备好无忧箭,元帅一旦失手,万箭齐发,务必要将他救出!”

  “无忧箭!”赵虎吓了一跳,“可是王将军,元帅曾经三令五申,不到万分危机关头,绝不可动用无忧箭,万一元帅怪罪下来……”

  无忧箭共有九百九十九支,乃是在北溟时,大鹏神为向李无忧赎罪,特向后者要了若蝶百根青丝,天地烘炉的三千怨魂中的一千,自出千斤北溟玄铁,展大神通费时百日所成,除可洞裂金石外,尚不惧任何法术,端的是当世瑰宝。李无忧此次出征,将吴明镜一直负责的近卫团调了过来,并扩充至九百九十九人,每人配发一支无忧箭,本是为自己不在时,士兵们对付独孤千秋等极品高手所用,之前对付师蝶秋,赵虎请示使用无忧箭,王定却犹豫不决,不想此时王定却一改老成持重,毅然决定要动用此箭。

  却听王定淡淡道:“可若是元帅死了,咱们无忧军立刻就会散了,那些箭又有何用?”

  “是!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赵虎这次二话不说,直接领命,但刚一转身,却呆若木鸡,不可置信道:“那个,那个……王将军,我……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也希望自己看错了……”王定抹了一把冷汗,目不忍视。

  “哇~~~”无忧军众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偶像!”玉蝴蝶和朱富同时发出一声赞叹,双膝着地,泪流满面。

  “啊~~”山崖上的云浅活佛发出了一声哀鸣,几乎没从崖上摔下来。

  “哼!”灰衣人轻轻哼了一声。

  罗汉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来听听一向不事夸张的王定将军事后的描述吧——众目睽睽下,全然不顾身周战火纷飞,伟大的李无忧元帅,居然和若蝶姑娘当众拥吻起来,吻得是如此之深,如此之坚定,直让观者垂泪,八百罗汉同时一呆,浑忘了出手……

  唐思在一旁呆若木鸡。

  过了半晌,四唇分开,若蝶满脸娇红,李无忧却朗声笑道:“不好意思各位观众,一点私事耽误了一下!”

  “没事,没事,继续!我们还没看够呢!”朱富振臂高呼,带头大叫。

  众人随声应和,群情激昂。

  李无忧大笑,转脸又向若蝶脸上吻了一口,后者娇羞地躲闪,他却不依不饶,追着非要吻到不可。

  如此严肃的一场比武,居然被这厮整个搞成了一打情骂俏。八百罗汉虽早已不受世情所扰,几达忘情之境,但终究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见此却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运行之后就从未一停的罗汉大阵,千年来第一次在未破状态下便停顿下来。山崖顶的云浅活佛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被李无忧剑芒扫倒的两百多名罗汉此时已尽数复原,一个个站起来,见同僚未动,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一名人在中圈似乎是领头的老罗汉皱眉喝道:“两位严肃点,咱们这还摆着阵呢!”质感的金属嗓音听来嗡嗡鸣响,仿似梵音佛唱,喧哗的无忧军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李无忧停下脚步,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嬉笑道:“老子就喜欢这样,你管得着吗?不服你扁我!”

  “阿弥陀佛!施主求仁得仁……摆阵扁人!”老和尚修养再好也忍耐不住,场面话刚说了半句就急不可耐地吩咐重启战端,八百罗汉回过神来,阵法再次发动。

  当是时,八百人,或出兵刃拳脚,或出金银双芒,或出剑气罡风,一起朝场中李无忧三人攻来。

  这一刹那,本与若蝶互追的李无忧忽然一个小虚空挪移到了唐思身边,然后使出一个水滴石穿,两个人同时化作了一道蓝光,千钧一发之际,从密密麻麻的刀锋罡气网内穿了出去,落到了内中两圆之间。

  李无忧朗声大笑道:“尔等中计了!”一把将唐思推给从另一方向穿出的若蝶,正个人忽然凌空飞起。

  刚飞起一丈,数百道银芒和无形罡风已飞扑而至,若是让人轻易从空中掠走,禅林罗汉阵就是浪得虚名了。

  但李无忧在空中仅仅停留了一刹那,人已凌空一划,御风术和小虚空挪移展出,已移到了内圈的上空,身体一个倒翻,头下脚上,大喝“浩然天地,借我正气”,长剑猛然一挫,刹那间攻出二十四剑,以无上功力荡开近身的二十四人,左掌一扬,掌心吐出无数道黄色光华,仿佛是一场光雨,铺天盖地,在人群的隙缝间落了下来。

  “他居然还能施展浩然正气!”云浅大吃一惊,“他倒地想做什么?”

  “莫非……”灰衣人沉吟之间,嗓音低沉得他自己也不信。

  下一刻,李无忧长笑一声,朝下方一名罗汉打了个飞吻,那罗汉尚未反应过来,一道应势而生的黑色的霹雳已当头打下,饶是有不坏金身,这一下依然将他打得晕头转向,人被劈得倒飞三丈,无巧不巧地落在内圈的正中心,双足下陷三尺不止。

  “哈哈,大功告成,亲个嘴儿!”李无忧哈哈大笑,飞身落到若蝶唐思身边,一张老脸直朝唐思凑去,后者重伤在身,想要避让,却哪里能够,顿时被亲了个小脸通红。

  “公子小心!”唐思正自心头一荡,蓦见一柄大刀朝李无忧身后砍来,不禁惊呼出声,同时身体一转,已挡到李无忧面前。

  眼见刀光如雪,近在唐思背颈而李无忧惊惶失措,许多无忧军将士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但很可惜,美女舍身、英雄哀绝的悲伤剧情在这里忽然卡壳。

  他们再睁开眼时,眼前景物已然发生了巨变。整座罗汉大阵的四周多了十八座丈许高的小山,像极了佛经中所说的须弥山的形状,而阵的上方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正不停地向下倾泻着成千上万的闪电,而大阵的八个角落上都燃起了大堆的赤红色火焰,阵中七彩的光华乱飞,罡风劲气激荡。

  李无忧正惬意地躺在大阵的某个角落,若蝶在替他捶背,而唐思个人则用剑半支着身体,惊奇地望着这一切,先前攻击李无忧的那名罗汉则横躺在不远处,不知死活。

  八百罗汉像是疯了一般,对着身周虚无的空间阵阵乱打,不时甚至发生两人面对面过了好几招,才发现对方居然是自己人的荒谬情形,而随着他们攻击的加剧,天上的闪电更加密集,劈在他们身上,立刻便遭重创。而他们一旦不小心碰上那八堆迎风见长的火堆,金身立时被烧去一大片,再难还原。

  “十面埋伏!”云浅和灰衣人同时惊呼出声,各自倒吸一口凉气。李无忧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在罗汉大阵中布成了十面埋伏大阵!

  据云浅所知,十面埋伏大阵,全称是十面埋伏九州聚气八荒六合五行四相三才阴阳归一必杀诛魔大阵,乃是昔年大荒四奇为对付魔族第一高手燕狂人所创,只是阵成之后,燕狂人已被陈不风所败,此阵并未派上用场,而自大荒四奇失踪后,仅有百年前一代奇才苏慕白曾向四宗掌门要得此阵秘法,合四宗高手之力,才布成此阵将魔骄古长天困于波哥达峰顶,而近百年来,四宗因为一些龌龊,门下弟子甚少一起出动,此阵几乎失传,直到月前他派遣龙吟霄联络四宗弟子一起下山,此阵才重现人间,万不料今日这少年却是凭借一己之力,布成此阵!想到此处,云浅叹道:“当日吟霄回报说此子精通四宗武术,极有可能是苏慕白的传人,贫僧犹自不信,今日观之,他之修为,竟更胜昔年苏慕白十倍。他若不是他的传人,还能是谁?”

  灰衣人冷冷道:“他绝对不是苏慕白的传人!天下也绝对无人能凭一己之力完成十面埋伏之阵,哼,我明白了,刚才他一人力敌二百七十人,乃是使了传说中的妖术吸星大法,借了这些人的力量为己有,这才能完成此阵!”

  “啊!贫僧明白了……没想到世上真有万气归元!“云浅修为见识之高,经灰衣人一指点,立时明白其中关键,“他所吸的虽皆是金系法力至阳真气,但他本身功力已达传说中的万气归元之境,自可转一切之气为任意五行阴阳所属。唉!此子真是天才啊!呵呵,再加上临阵对敌,居然还和女友亲热,谈笑风流,依稀正是昔年苏慕白的风采啊,不知你何以一致认定他就不是呢?”

  “风流?哼哼,那是假的!”灰衣人冷哼道,“刚才他表面是和那个贱妖精亲热,其实是向她借妖气。他本身虽然能转罗汉金系灵气为魔气,但怎如那妖精的同源妖气转化所得的纯洁?五行一旦齐备,十面埋伏阵下,便是金身罗汉也难抗其威。你还是收回他们吧,不然这八百罗汉就要残缺不全了!”

  “施主你要走?”

  “戏已看完,再不走难道留下来看你的笑话?”

  “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贫僧希望下次相逢,施主能带上关于李无忧身份的证明,否则……”

  “哼!信则信,不信则罢!你当真以为缺少了你禅林寺,我就对付不了李无忧?”

  “贫僧不是这……”

  “不必废话,告辞!”语声一落,人已瞬间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如此偏激的性情,希望阁下不要走入魔道才好!”云浅合什叹了一声,飞声落下崖去。

  此时李无忧已将十面埋伏大阵第七重威力发挥出来,大阵的地上凭空多了无数藤蔓,将八百罗汉全数裹成了一个个圆球,罗汉们越是挣扎,那藤蔓越是裹紧,同时天空那些闪电也渐渐变做赤红色,而那朱雀玄火也渐成燎原之势,许多罗汉的金身都已开始融化,金水流入大地,随即消失无踪。

  无忧军众人欢声如雷。

  云浅低低宣了声佛号,朗声道:“李施主,没想到你真是天纵奇才,竟然能在罗汉大阵中布成十面埋伏相抗,此时阵法已为你所破,贫僧认输。还请您手下留情,放了阵中高僧吧!”

  “你这是求我?”李无忧嘻嘻笑道。

  云浅一滞,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李无忧哈哈大笑,胸中一口恶气终于出了个干净,道:“好!要我放了他们也成,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元帅请说!”

  “禅林寺得将我苏慕白传人的身份公布天下,不得在诬蔑我偷盗你四宗秘笈,而从今往后,凡禅林中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干涉我以及我军队的行动!”

  云浅笑道:“本当如此。贫僧答应了。”

  李无忧身形一闪,凌空飞起十丈,云浅亦跟随飞到空中,两人于空击掌三次,各自飞回地上。

  下一刻,李无忧长剑一挥,闪电收敛,藤蔓没地,玄火熄灭,须弥山隐,云浅合掌默祝,阵中八百罗汉化作金光,飞回禁武壁上。

  李无忧道:“活佛,十面埋伏大阵虽暂时隐去,但根基仍在,希望禅林弟子没事不要乱闯,不然陷入阵中,本帅可没有时间来救他们。”

  云浅一愕,随即笑道:“如此也好。这玉门天关,以后除元帅外,再无他人可过,倒也少了许多杀孽,贫僧也不用每日费神看管了!好,今日相逢,贫僧实是得益良多,元帅何时有空可到方丈山做客,贫僧也好请教一二。”

  李无忧笑道:“我与禅林渊源极深,早晚会上山朝拜。只是希望来的时候,你别再搞个什么八千罗汉欢迎就是!”

  云浅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合什一礼,御风飞去。

  无忧军众人眼见李无忧大获全身,均是大喜,迎上来嘘长问短。

  喧闹声中,忽听一个公鸭嗓子大声道:“贼子人在何处?快快现身!看你家唐爷爷如何收拾你!”

  众人齐齐望去,禁武壁下,一人大剑横胸,神情诡异地东张西望,依稀唐鬼模样,尽皆失笑。

  大荒3865年,七月十九,李无忧联袂若蝶、唐思,于玉门关下,于八百金身罗汉大阵布下十面埋伏大阵,大破罗汉阵,声名之盛,一时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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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4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四章 鸟尽弓藏

 

  大荒3865年七月二十,黄昏近夜时分,一支打着李字大旗的楚国骑兵到达煌州城东门外。领头的一个少年将军明目张胆地要求守将耶律楚材赶快下马迎接援军入城,其嚣张的举动除了引来无数箭雨的招呼外,还引来了城头萧国守军的不安和焦躁。

  当日潼关告急,马大刀内乱时候,楚国断州军团元帅张承宗并未出兵驰援,反是甘冒奇险,出奇兵收复流平关,紧接着马不停蹄,乘南线萧军兵力空虚之际,连下萧国星越、谷瓶二城,之后又攻下曾经固若金汤的大城雷州,雷州守将萧田战死,十万守军或死或降,全军覆没,张承宗隔着鹏羽河与鹏羽城的萧国镇南元帅耶律楚材隔河而望。

  这个时候,萧如故出人意料地下令耶律楚材放弃鹏羽河天险,退守煌州与耶律豪歌会合。耶律楚材虽然不解,却依旧依令而行,次日听闻士兵回报说自己退兵之后不久,即有三百战舰从星越城逆水而上,仔细打听才知是马大刀的亲弟弟,已被新楚朝廷封为扬州王的马大力星夜从雅州调集来的水师,暗叫好险之余,对萧如故更加心悦诚服。是以,听闻萧如故兵败潼关之后,煌州五万守军士气不落反增,才在张承宗与马大力三十万大军围攻十余日后依然未曾陷落。

  此时,正在南门指挥军队作战的耶律楚材听到士兵汇报的消息,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冷静下来:“东门怎么会忽然也来了敌人……你确定他们是楚军吗?”

  “他们的军服和军旗显然是来自楚国,但带头的将领却坚持自称是摄政王麾下大将完颜破将军。”

  “荒唐!这些人欺我萧国人都是瞎子吗?完颜将军人在京师,怎么会带兵来此?不用问了,这一定是楚国人的奸计!”一旁的耶律豪歌冷冷哼了声,向耶律楚材请令道,“元帅,末将愿带一万兵马去灭了这个冒牌货!”

  “胡闹!”耶律楚材轻斥道,“自敌军围城以来,独留东门不攻,为何?因为东门紧邻百毒丛生的玉门天关!你难道以为楚人都是骷髅,能够穿越天关到达这里吗?再说了,真要是楚军从东门而来,那方兵力为我军最薄弱,为何不攻,反等着你去驰援?”

  “末将惶恐!”耶律豪歌满脸羞惭。

  “惶恐就够了吗?豪歌啊,须知为将者除了勇猛之外,尚要谨慎善断!你可是我萧国未来的希望,如何可以如此莽撞?”耶律楚材语重心长道。

  “末将受教了!”

  “这就对了!跟我……恩,东门的事全权交给你处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看了看城下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楚国军队,耶律楚材最后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毕竟如果来的真的是李无忧的部队的话,城破就在今日,谁去都是徒劳无功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留下来镇守南门,而在内心深处,老将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虽然他目前对完颜破是如何带兵穿越三百里玉门关到此依然有些怀疑。

  一刻钟后,耶律豪歌兴冲冲地跑了回来,随行地还有一位五花大绑的少年。

  “元帅,果然是完颜破将军来援!”耶律豪歌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边嚷道,“原来军部已经研制出破除玉门之毒的解药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耶律楚材和城头的萧军都是精神大振,谁都知道这意味着即使煌州保卫战失利,自己都可以从玉门关撤走了。

  “末将完颜破参见耶律元帅!”那少年倒头便拜。

  “完颜将军一路辛苦了!”耶律楚材一脸微笑,眼神却冷如刀锋,“将军千里驰援,很是辛苦。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不从北门与我夹击敌军,反是甘冒奇险穿越过玉门天关到城中来?”

  “元帅有所不知!”感觉到一股杀气已将自己锁定,完颜破头也不敢抬,忙解释道,“自西琦临阵倒戈后,陈国也于七月十四与楚国结盟,两国与李无忧合兵一处,已于七月十五从陈国境内出兵,攻陷了炖州,并对烟州和乌州形成了封锁。邀天之幸,军部对玉门之毒的解药终于提前制成,因此摄政王派末将乔装成楚军突破封锁线,经玉门关千里驰援煌州!”

  这番话迅疾让刚刚还沉浸于巨大喜悦中的耶律楚材的心沉入了谷底:“三国联兵,我军又各线都是溃败,你五万中央军虽是精英中的精英,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能济什么事?”

  完颜破笑道:“末将既能来到此处,元帅难道还没有破敌之策吗?”

  “你是说……对啊!玉门之毒!”耶律楚材顿时喜形于色,“如今解药在手,只要我们派法师去取出玉门毒雾……”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想起完颜破身上的绳索,一边亲自为去解缚,一边满脸寒霜地斥问耶律豪歌道,“完颜将军是我全军的救星,你将他绑住作甚?”

  耶律豪歌咧嘴笑道:“末将无法判断完颜将军的真假,完颜将军说他认识元帅,愿自缚……”话音未落,却只听见一声怒喝,眼前已是满天剑光。

  下一刻,剑光敛去,正气谱排名十八的耶律楚材一招未出,已然如一尊塑像般纹丝不动,而一柄雪亮的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

  望着那持剑少年笑容可掬的脸,耶律豪歌颓然软倒在女墙边,夏夜的女墙竟是全身冰凉。

  寂夜里一枚灿烂的烟花升空爆开,璀璨夺目,引来四门喊杀声震天,遥相呼应。

  大荒3865年七月二十,楚军攻陷煌州。只是,张承宗与马大力二人领三十万大军进城时候,迎接他们除了满地萧军俘虏、一座降城外,却只有一名随军参谋而已。

  马大力早就想见识一下李无忧究竟是如何三头六臂,当即便老实不客气地问李无忧和五万大军的去向,那参谋却大打机锋:“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张承宗微微皱眉,马大力却勃然大怒,拔刀便要砍下这厮狗头,谋士虚若无慌忙阻道:“王爷不可!”

  虽有一侧的夜梦书出刀一挡,但马大刀出刀太快,这一刀的刀气还是削下了那参谋的头冠,碎发散了一地。

  那参谋脸色惨白,冷笑三声,掉头而去。

  夜梦书叹了一声,道:“王爷,这次你可是惹下大祸了!此人便是李元帅心腹谋士寒士伦先生!”

  谁知马大力却满不在乎地大笑道:“哈哈!好笑,区区一个土匪帐房,本王怕他作甚!”

  张承宗与夜虚二人对望一眼,都是眉关紧锁。

  次日凌晨,天光尚未完全放亮的时候,烟州城外忽然来了十余残骑。眼见马上骑士虽然清一色的萧军打扮,但浑无半点临门止步的意思,守城的莫天奇根据惯例果断地令士卒放箭喝止。

  当先一名骑忽然人力而起,马上骑士凌空飞起,背上残缺披风一挥,在数十支箭被扫得四处飞溅。

  骑士将落回马上,披风一抛,右手一扬,一道金光猛朝城头射来,同时怒喝道:“镇南大元帅耶律楚材有紧急军情进京禀报,还不开门?”

  莫天奇抓住金光,却是一面金牌,上书“镇南耶律”四字,顿时吓了一跳,朝城下望去,骑士身后马上怒目横眉者却不是耶律楚材是谁?

  “开城!”莫天奇一声令下,打开了死神之门——门开之后,远方忽地烟尘滚滚,万马奔腾。

  七月二十一,李无忧挟持耶律楚材诈开烟州城门,楚军下烟州,莫天奇降。

  当夜李无忧于城内点将台大摆庆功酒,并盛情邀请耶律楚材入席,刚刚明白为何当日李无忧兵出玉门后并不强力攻城而是甘冒奇险计擒自己的老将军顿时大怒,将酒泼了李无忧一脸,掷杯于地,骂道:“李无忧你这不得好死的畜生,枉你身为三军主帅,竟然用此下三滥的手段骗城,就不嫌丢人吗?”

  众将顿时变色,张龙、唐鬼二人离席而起,便要对这老家伙饱以老拳,李无忧却挥手阻止,笑道:“兵不厌诈,老将军言重了吧。如果这也算是丢人的话,当日萧如故以内奸乱我凭栏,以卑鄙手段杀害王天元帅,又何以自处?莫非这天下就只准你萧国放火,不许我李无忧点灯的么?”

  耶律楚材立时无语。

  李无忧又道:“我倒要看看我就用你这张脸骗下整个萧国的时候,萧如故这缩头乌龟会做何感想!”

  “呸!你休想!”耶律楚材大怒,猛地朝舌头上咬去,却如中金石,一口牙齿几乎没被全数磕掉。显然是李无忧早已在他身上种下法术。

  李无忧摇头:“要是如此轻易就让你死了,我又怎会解开你的穴道?”

  耶律楚材露出绝望神色,双膝跪地道:“求你杀了我吧!”

  李无忧却又摇了摇头:“不,不,不,将军你于我楚国有大功,李无忧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我非但不会杀你,相反,我要放了你!”

  “什么?”所有的人都只怀疑自己听错了。

  “哼!你要放我?你就不怕我回来找你报仇吗?”耶律楚材冷笑道。

  “耶律将军,我很欣赏你,本想劝你投降,但我素来知道像你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死板得很,宁死不降的。另外,你肯定对此次战败很不服气,所以我打算给你个机会,正大光明的和你较量一次,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你和耶律豪歌将军回隧阳城吧,整顿兵马,咱们再战一场!你若输了,那时再降我不迟!”李无忧说时解开了耶律楚材身上的穴道和法术封印。

  “好!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耶律楚材冷笑着,大踏步而去。

  “元帅,你怎么纵虎归山?”张龙不解。

  “是纵虎归山吗?呵呵!我怎么不知道!”李无忧抹着脸上残酒,笑得意味深长。

  翌日夜,处理完善后事宜,李无忧正听秦凤雏汇报柳随风对凤舞军的训练情形,唐思忽然来报说寒士伦求见。

  李无忧顿时吃了一惊,他留寒士伦在煌州本是让其帮助善后,同时与张承宗和马大力接洽会合之意,按理最少该三日后才到此,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自惊疑,一名衣衫褴的中年人已闯入门来。那人进门之后,立即跪伏在地,痛哭道:“求元帅给世伦作主!”

  李无忧细细一看,面前这人果然便是寒士伦,只是形容憔悴,满脸风尘,眉毛胡子都粘着疲惫,虽然是泪水纵横,但双眼间或闪烁的光芒却透着无穷的恨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道:“寒先生这是怎么了?”

  “马大力欺人太甚!求元帅作主!”寒士伦一抹鼻涕,哭得更加大声。

  “那个……寒先生,你有什么事起来再说成不?”李无忧一面温言安慰,一面示意秦唐二人离开。

  房中顿时只剩李无忧与寒士伦二人,寒士伦抹去眼泪,一洗悲容,淡淡道:“元帅,马大力不诛,北伐难成。”

  李无忧不语,站起身来,默默走到窗前。

  窗外,灯火阑珊,寒蛩在士兵们整齐地操练声外低低鸣叫,天空半缺的下弦月,看上去冰冰凉凉。

  良久,他终于慢慢转过身来,悠悠道:“先生,你甘愿替我背黑锅,也要我下决心灭掉马大刀,这份情无忧记下了。只是先生,如今外患未平,却除异己,当真合适吗?”

  “世伦何尝不知其中凶险,只是马大力带马家军主力在外,正是千载难逢之机,错过此次,时不再来。世人毁誉,且随他去吧!”

  李无忧沉默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寒士伦大喜,从袖中掏出一只信鸽,走到窗边放飞。

  看着信鸽消失在夜色里,李无忧忽然淡淡道:“先生饱读诗书,不知有没有听过‘过犹不及’这句话?”

  这莫名其妙地一句话却让寒士伦顿时脸色惨白,屈膝跪倒:“属下再无下次!”

  两日后,张承宗与马大力率部到达烟州,李无忧难得地穿上了一身戎装,率部出城相迎。有鉴于朱富、玉蝴蝶和唐鬼这三大活宝以往的“出色”表现,李无忧特奖赏三人留在营中,而免去了劳顿之苦。

  三军见面,张承宗与马大力翻身便拜。

  自断州一别,张承宗与李无忧已是数月不见,而眨眼间,两人身份已经异地而处,见张承宗拜倒,李无忧嘻嘻一笑,并不谦让,只让本是做势的老狐狸不得不咬着牙单膝着地行了个全礼。末了,李无忧却附耳笑道:“张元帅当日殚精竭虑,非要让小子立于庙堂之上,可曾想过有今日?”

  张承宗闻言只能苦笑。

  李无忧看也没看屈膝半跪在一旁的马大力一眼,径直走到张承宗身侧的夜梦书身前,笑道:“这不是梦书吗?这次和马大王达成和议,你功劳甚著,本帅很是满意。但你前阵传书不是说要径直回潼关吗?怎么跑到此处来了?”

  夜梦书回道:“末将本要即刻返回潼关,却听军师说元帅已然领军北伐,因思慕元帅,特改道随马王爷来此,盼能在元帅帐下为国效力。”

  “好,很好,难得你有此为国之心……”李无忧频频点头,随即却猛地一声大喝,“赵虎!把他给我拖下去,责打一百军棍,不得留情,否则唯你是问!”

  “元帅这不公平!”张龙怒道。

  李无忧狠狠瞪他一眼,大声道:“赵虎,加张龙三十军棍!”

  “元帅手下留情!”一众将官纷纷跪倒请命。

  赵虎见张龙还想说什么,忙一手掩住嘴,陪笑道:“元英明鉴,夜将军有大功于国,如此不赏反罚,岂不让人心寒?”

  李无忧叹道:“夜梦书于国有功,本帅岂能不知?我早已上表向皇上为他请封!但今日他未经我许可,便擅自改变行动,乃是违反军规,若非念及他一路立功不小,又是初犯,早已推出去斩首,哪里还有如此多的废话?”

  众将这才心服口服,夜梦书、张龙也无话可说,被赵虎带下去从事军法。

  “元帅军法严明,马大力深为佩服!”一直半跪的马大力忽然说道。

  却不想李无忧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搭腔,径直朝张承宗身后走去,马大力热脸贴到冷屁股,当即勃然大怒,便要站起,却被虚若无一个眼色制止,方悻悻继续跪倒。

  李无忧走到宋义面前,笑道:“这位莫非就是因收复流平关而让萧军闻风丧胆的宋义将军?恩!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很好,很好,本帅一定要奏请皇上好好为你请功!”

  宋义比自凭栏失踪的断州军将领宋真只长一岁,今年二十三,比李无忧却大了五岁之多,听后者老气横秋地说什么“英雄出少年”,心下暗暗好笑,却不敢反驳,只是谦逊道:“破流平定计是元帅您,调度是张元帅,末将只是依令行事,不敢居功!”

  李无忧微笑颔首:“很好,很好!少年人居功不傲,不像某些人身居高位,还那么不知进退,真是难得。”

  “元帅所言甚是!”一旁的寒士伦附和道。

  马大力再也忍耐不住,猛然站起,指着李无忧大声道:“李无忧,你他妈少在那里装腔作势!冷言冷语的指桑骂槐做什么?不就是你想替那土匪帐房出气吗?尽管放马过来!老子麾下三十万士兵怕过谁来?”说时,腰刀出鞘,退到马家军阵营之前,举刀向天,身后军士立时手按弓刀。

  无忧军将士齐齐色变,各自后撤,王定微一抬手,军士们纷纷剑拔弩张。

  张承宗倏然变色,令本在无忧军与马家军中间的二十万断州军后撤,手指两军中间的开阔地带,冷喝道:“断州军听令,任谁先跨入此地,杀无赦!”

  断州军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前锋立时一字排开,三千张劲弩引弓搭箭,对准了中间。

  李无忧蓦然变色,冷喝道:“张元帅,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嫌不够乱吗?我令你立刻下令断州军放下兵刃。”

  张承宗当仁不让地与李无忧对视,大步向前道:“李元帅,值此北伐成败之秋,还望元帅莫以私谊而坏了公义!”

  李无忧冷笑道:“好,好,好,张承宗,你这是抗令不遵了?”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张承宗虽与李无忧一般同为军团级的元帅,但后者却是楚问的钦差大臣,非但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同时还总揽西北军务,是以才出现先前凭张承宗的老资格向李无忧拜倒行礼的一幕。此时李无忧给张承宗扣下一顶“抗令不遵”的大帽子,那就是找到了借口,就地诛杀后者也无人能为其出头。

  眼见李无忧眼光似刀,满是寒气,宋义等数名断州军将领都是一惊,齐齐护到张承宗身边。

  张承宗喝令诸人退下,大步走到李无忧身前丈许,手中大刀遥指寒士伦,李无忧微微皱眉,若蝶、唐思二女不动声色地侧跨半步,隐隐护住了寒士伦。

  却见张承宗猛地将大刀掼地,一膝跪倒,再抬头时已是双眼含泪,大声道:“承宗一人生死不足惧,但请元帅诛此搬弄是非之徒,免寒三军之心!”

  李无忧冷笑道:“张元帅果然是精忠为国,却不知收了马大力多少银子?几名美女呢?”

  “小鬼奸诈!你这是想置老夫于死地吗?”张承宗心头暗骂,表面却是一副义烈神色,横刀颈前,朗声道:“属下为扬州王说话,全是一片公心。元帅若是不信,属下这就自刎在此。”

  李无忧只是冷笑,不在言语。

  马家军军师虚若无忽地忙快步走到李无忧身前,复又拜倒,道:“张元帅确属一片公心,元帅明鉴。马将军年少气盛,一时冲动胡言乱语,冒犯了寒参谋与元帅阁下,若无在此向两位陪个不是,两位大人大量,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夏日的空气,炎热而沉闷,场中几乎每个人的手心都满已是汗。

  虚若无话已说完,三方军队的将士都望向李无忧,只要他稍有异动,立时此地便要血流成河。只是当事人对此周遭一切似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只是望着虚若无,微微诧异道:“这位先生是?”

  张承宗见事有缓和,忙道:“元帅,这位就是马大王手下第一谋士虚若无先生,向来颇有谋略,此次我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鹏羽城,便多赖他智计!”

  李无忧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位就是虚先生啊!失敬失敬!”

  “装模做样!”马大力冷冷哼了一声。此言一出,场中空气似又是一紧,舍李无忧外,人人色变,无忧军和断州军诸人都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恨不能生吞之。便是马家军中人,也有暗自愤恨其不识大体者。

  李无忧却不甩他,只是过去搀扶起虚若无,笑道:“在下闻虚先生之名久矣,不想今日方得相见!来来来,陪无忧去喝几杯,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说时竟再不理场中三路大军僵持,拉着虚若无的手便朝城内走去。

  军将士眼见二人竟真的就此入城,都是面面相觑,尽皆呆住。

  寒士伦遥指着马大力冷声道:“算你狗运!”也径直入城。

  “我呸!”马大力重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道,“死山贼,当老子怕你么?”

  张承宗虽是眉关紧锁,此时却也暗自松了口气。此时谁对谁错已然不重要了,关键是一旦真的打起来,三军损失必然惨重,此次北伐必然就此终结。起身站起,才发现汗已湿透重甲。

  李无忧三人方走至城门口,忽听西北方向一声炮响,喊杀声铺天盖地一般掩了过来。虚若无才觉手中一空,再抬眼时,李无忧人已回到无忧军阵前,他刚想说什么,寒士伦已然伸手过来,笑道:“估计是隧阳城那边又来攻城了,有李元帅在,一切皆可放心,虚先生先随我入城吧!”

  虚若无还想说什么时,寒士伦已然带他进入城内,城门蓦地落了下来。

  前方烟尘滚滚,蹄声如雷,一面上书一个大大“萧”字的大旗倏然而近。眼见敌军来犯,张承宗忙令断州军转换箭头方向对准西北方向,而无忧军则和马家军依旧僵持。

  一骑渐近,秦凤雏落马,报道:“禀报元帅,萧国耶律楚材率十万大军来攻!”

  三军将士齐齐哗然,又惊又忧。惊的是,此时新楚三路大军会师于此,耶律楚材竟然胆敢只率十万大军来攻;忧的是此时三军各自有立场,敌军此时来攻,能否团结迎敌尚是未知。

  李无忧拿出御赐金牌令箭,遥示向马大力,朗声道:“敌军来袭,还请马将军先放下成见,与无忧一起抗敌,战事过后再论对错如何?”

  马大力迟疑起来,一直到现在李无忧的态度都还很不明朗,表面是偏向袒护寒士伦,对自己态度傲慢,但似乎对自己却是恐吓居多,而并无杀意。但安知此时他此时所为不是形势所逼,萧军退后他再和我秋后算帐?

  李无忧见他犹豫,手指盔上红樱,诚挚道:“李某愿用项上顶戴担保,马将军若能捐弃前嫌,我与寒参谋,在场诸位将士都会将马将军之前的无礼忘得一干二净。”

  此次他暗中运上了玄心大法,落在众人耳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真诚,但马大力听来却没来由的心情一乱,当即冷哼道:“项上顶戴?你项上顶戴又能担保什么?”说时尚不觉如何,话一出口却猛地警醒过来。

  果然,断州、无忧两军同时色变,望向他的眼睛中顿时充满了寒光,而马家军却都露出惶恐神色。

  便在此时,远方旌旗飘扬,萧国大军已然近在二十丈开外,却忽地停下,一个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马大力,你这狗贼和你那反复无常的大哥一般言而无信!明明说好我们里应外合擒杀李无忧,为何我人马已到,你却还无动静?”

  “是耶律豪歌!”有无忧军将士认得那怒吼的萧国领军将领,叫出声来。

  断州、无忧两军同时哗然。自当日马大力带兵协助张承宗轻松拿下鹏羽城后,天下早有传言说马大刀是萧如故一手扶植起来的人,此时不过假意归顺新楚,早晚要反。消息传到潼关,李无忧当时正与萧如故对峙,当即下令将报信的人杖责三十,放于城外示众三日,传言立止。万不料此时,马家军刚抵达烟州,耶律楚材便率军来此,并当众责问马大力。

  楚军虽惊不乱,张承宗令断州军列阵迎敌,而王定手一扬,无忧军数万张弓已然一起对上了马大力。马家军却是自马大力以下,一片惶恐,浑不知如何是好。

  李无忧望着马大力也不言语,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马大力又惊又恐,大声道:“李元帅,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什么人在哪里胡言乱语,有胆上前……”他最后一句责问本是指着那萧军将领发问,但话才说一半,眼前已是一亮,紧接着人事不知。

  马大力近身将领只觉眼前一片寒气闪过,紧接着便见一片血光冲天而起,再定睛时,却只见那血光是从一具无头尸中冒出!

  尸身旁边,李无忧左手正提住一颗人头,右手无忧剑上血迹犹烫,呼呼向外冒着热气。

  饶是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之辈,却兀自觉得惊醒动魄,李无忧杀气腾腾,神威凛然,人莫敢视。

  惊魂未定,李无忧忽将马大力人头举起,朗声喝道:“马大力图谋叛变,已被本帅一剑诛杀!首恶既除,余者附逆,一概不究!”

  马家军众人多是贫民出身,少受任何正规训练,此时马大力死,虚若无又不在,正是群龙无首,而李无忧雷神之名早已天下皆知,眼见他一剑便将马大力诛杀,神威盖世,都是莫敢与争,听他说“一概不究”哪里还敢抵抗?三十万大军,齐齐将兵刃掷地,跪下求饶。

  那边,耶律豪歌似是才知晓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错误,恨恨不已,带军离去。楚军内乱方平,不敢追赶,各自收队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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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35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当时蝶舞

 

  “烟州自古繁华。十三朝古都,人物风流,雄关险城。但萧国的开国皇帝萧峰连下烟云十八州后,并未选择此处作为国都,而是选了另一座名城云州,即便是到今天,天下人仍以为萧峰是疯子,你怎么看?”李无忧淡淡问这话的时候,一袭蓝衫便服,正立于烟州城头观看下方王定和张承宗对马家军的善后整编。夏夜的凉风和墙头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斜斜的延展,落在他身后的夜梦书眼里,分外的孤傲不群。

  沉吟半晌,夜梦书答道:“萧峰此人,极有魄力,敢于创新,但太过好强。他选云州,不是不喜烟州奢华,而是一心想另建一处新都,将此地比下去。”

  李无忧点点头,道:“他就是凭借那争强好胜之心,才在那乱世开辟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只是他一心想将烟州比下去,却没想到,两百年后,云州果然超过了烟州,但这大片国土却已落入我大楚囊中。有时候啊,人太好强了,未必是好事。”

  夜梦书一叹:“元帅所言甚是!”

  李无忧笑道:“呵,你嘴里这么说。心头一定在怪我刚才打你太重了?”

  夜梦书摇头道:“元帅如此说,未免太小觑梦书了。自接到你的密令让我随马大力北来,我便料到你可能会对付他,那个时候就有了随时丧命的觉悟,一点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当日被你从捉月楼中推下来让满街父老毒打,全无法运功抵抗,那次所受的伤可比这次重多了!”

  “哈哈!你倒记得清楚。”想起那次的事,李无忧也不禁大笑,末了,却又正色道:“你嘴上不说,心里是不是在怪我不讲信义,如此对付马大力?”

  夜梦书诧异道:“不是马大力谋反在前,元帅平乱而已,怎么是元帅你不讲信义了?”

  “妈的!你小子就给老子装傻吧!”李无忧笑骂道,“我大军之中,知道我策划这出戏的有两人,而能看出这场戏的,有三个……恩,或者是三个半人,你却算是其中一人!”

  夜梦书这次却真的诧异起来:“末将只知道寒参谋是一定知道你策划的,而能看出的有张元帅和我,另一策划之人和一个半看破的人又是谁?”

  李无忧笑道:“这出戏,自然是我和寒参谋策划的,但那具体执行却是我新任命的霄泉统领秦凤雏。”

  “就是单骑来报信的那位?”夜梦书恍然,脸上露出佩服神色,“耶律豪歌直来直去,不过是个蠢材,要赚他来配合倒并非什么难事。难的却是如何将信送入隧阳城而不被耶律楚材发觉,并在耶律豪歌出征之前将耶律楚材调走。短短两日间,此人便能成功,倒是一个奇才!”

  李无忧点了点头,淡淡道:“奇才是奇才,但仅找人扮刺客引开耶律楚材这一项行动,就耗去我刚放进去没几天的数名好手……不过好在成功了,不然我得亲自找人去假扮耶律豪歌,事后被揭穿的可能性倒是大得多了!”

  夜梦书听到此处,已经开始为耶律豪歌默哀了,隧阳城下之日,耶律楚材或者可以活命,而这位勇猛的豪歌将军则已被李无忧判了死刑。但夜梦书就是夜梦书,这点他也不揭破,只是岔开话题道:“那元帅所说能看破的另外一个半人是谁?”

  “王定不事张扬,看似迂腐,其实却聪明内敛。当时没有发觉,事后却一定会看破的!”李无忧微微皱眉,心头却在想如何向这位手下大将交代才好,“另外半个人嘛,却是原张承宗麾下的赵虎。这个人是舍你与王定之外,我军中第一将才。我猜他也多半能看透,只是此人也是内敛得很,即便看穿也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算半个人吧!”说到此处,他转过身来,却见夜梦书满脸皆是敬畏,不禁失笑,复道:“说了半天,你对我如此对付马大刀,到底是怎么看的?”

  夜梦书字斟句酌道:“马大刀狼子野心,早晚会再次谋逆,元帅要对付他,那也没什么。”

  李无忧盯着夜梦书眼睛,道:“那不过是你的臆测!没有任何证据,你怎就知道他会谋逆?但若他马大刀就此安分,不再谋逆呢?我是不是就不该对付他?”

  夜梦书为之一滞,一时无语。才短短二十余日不见,李无忧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莫名气势似乎又增强了不少,他自不知道这是后者功力精进之故。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自古‘飞鸟尽,良弓藏’。即便我今日不对付他,翌日皇上依旧会对付他!皇上不会喜欢一个人坐拥三州,带甲数十万之众,更何况这人曾经还是揭竿而起的乱贼。只不过他的手段,也许会比我现在柔和些,更君子些!嘿嘿,杯酒释兵权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今,我冒不起这个险啊!若我不能在进攻云州前让马大刀彻底消失战斗力,三军将士,如何能睡得安稳?”

  夜梦书点头无语。李无忧仰起了头,看那满天星斗。

  静夜的长风,拂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服,两个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梦书忽道:“元帅,此次北伐若成功,你功劳之高,当世罕见,却不知功成之后你何以自处?”

  李无忧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点你放心,我不是楚问。”

  这句话答得风马牛不相及,但夜梦书却听懂了,欣然之外略起悲伤之意。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秦凤雏拾级而上,见到夜梦书,微微愣了一愣。李无忧笑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便是这么一句话,秦夜二人立时确认对方果然都是李无忧的心腹,各自对望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见左右再无他人,秦凤雏以仅三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道:“三条消息。一,潼关那边,军师回话说,他已准备妥当!”

  “恩!”李无忧点头。

  “下一条却是个坏消息,手下人刚刚截获一只信鸽,请元帅过目!”

  李无忧接过,一眼扫去,面色顿时变了,随即却慢慢缓和,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冷峭:“看来马大力的人也不尽是吃白饭的!”

  秦凤雏点头道:“这只信鸽只是三只中的一只,马大力叛乱一事,想必已通过马家军军中的奸细传了过去,最迟明晨马大刀就能得到消息,而按之前我们和军师约定的那个时候他正领兵到雅州城外,马大力虽然带出了马家军主力,雅州带甲却依旧有五万之众……这样一来,形势大大不妙。”

  李无忧皱了皱眉,果断道:“给他调集附近几州兵马的权力,如此若还不能三日内给我拿下雅州,就给我一兵不动,围而不歼!”

  听到这两个极端的处理方式,秦夜二人都是一惊,随即却都露出了佩服神色。秦凤雏又道:“第三个却是个好消息,我刚收到慕容国师的传书,说是慕容小姐已由他安全带回慕容山庄,一切不必忧虑!”

  “小兰回家了?”李无忧先是一惊,随即大喜,但随即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点了点头。

  秦凤雏与夜梦书对望一眼,都是一叹:英雄无奈是多情啊!元帅什么都好,就是太儿女情长了些。

  李无忧迅即恢复正常,复问道:“国师还说别的了吗?”

  “国师还说,希望你派个干练的手下,到潼关外,与波哥达峰相连的苍澜河边去看一看,因为潼关夜战的当日那里曾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事?”李无忧不禁皱了皱眉。这个老家伙,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还非要叫我派人去看一下!

  “梦书,这件事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吧,别的人去我不放心。”

  夜梦书面露难色:“元帅,我跑一趟那是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小子武功低微,路上要是随便碰到个山贼什么的,丢了性命是小,影响到元帅的大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是不?”

  “滚你妈的吧!你武功低微?武功低微你敢在马大刀朝堂之上装疯卖傻?敢劫持戏弄别人手下谋士?”李无忧笑骂道。

  夜梦书嘻嘻一笑,没再说话,心头却已翻起滔天巨浪。自己回报当日出使议和事宜,只是淡淡一句“成了”,却不想李无忧人不在却一切仿如目睹,不禁又惊又佩。

  李无忧见他不语,便道:“你放心去吧,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

  “靠!又是这句……”

  “呵呵!那这样吧,我派若蝶保护你去一趟。这总行了吧?”李无忧见空头支票终究难以骗得这厮成行,最后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若蝶法力之高,军中人人皆知,有她随行,自然胜过千军万马。谁知夜梦书沉吟良久,末了却道:“算了,若蝶姑娘留在元帅身边助力更大,波哥达峰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这么爽快?”李无忧大奇。

  “嘿嘿!当然没那么便宜!”夜梦书忽然笑得很诡诈,“听说正气盟的文少侠都曾拜您为师,梦书不想让其专美于前,也想效仿一二!请师父成全!”

  ****

  同一时间,雅州正细雨飞丝。

  东大街上灯火通明,细雨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风韵。

  一名白衣长衫的书生,正潇洒地伫立在雅州的大街的一侧,手中无伞,折扇轻摇,一任那烟雨侵犯,并不时地向大街上那些纸伞弄衣的美女微笑致意,若非身后斜抗着一面写着“知天改命”的大旗,怎么看怎么像一翩翩佳公子。

  “这位先生,生得太笨并不是你的错,无知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但你就这么站在我们府门站着,妨碍交通达一个时辰之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书生转身,一名红衣俏婢映入眼眶,灿烂星眸中却不无讥讽,婢女的身后,朱漆大门正自洞开,两名侍卫中间,一名中年贵妇正抿嘴微笑,妇人的上方,是一面大大的匾额,匾上两个金漆大字,苍劲雄浑,在阴沉的天气下,看来依旧是金光粲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华贵之气。

  “失礼,失礼!”书生玉面一红,俯身冲俏婢陪了个礼,但下面的话,却让她莫名惊诧,“学生只顾欣赏对街上的依依垂柳,漠漠雨色,却连姐姐这般佳人的绝色却都未曾顾及,真是惭愧,惭愧!”

  “呸!油嘴滑舌!”那俏婢正是少女怀春年纪,听书生如此说,惊诧之余却是一喜,当即啐了一口,眉宇间却已满是悦色。

  这个时候,那妇人轻摇莲步,婀娜多姿地行了过来,书生礼毕抬头,眼光正撞到那妇人如水眸光,顿时一滞,再也动不得分毫。

  “呆子!魂魄都被勾走了吧?”俏婢促狭道。

  “没有!三魂虽丢了,七魄却还留着聆听姐姐和夫人的教诲呢!”书生忙坦白。

  “噗哧!”那妇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末了却道:“看先生一袭书生长衫,却抗了这么一面大旗,莫非竟还精通相理?”

  书生似这才记起自己的另一身份,傲然道:“学生自幼研习八卦易理之术,于此道本已颇有研究,五年前更是得蒙当世高人太虚子老神仙指点,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与人祸福吉凶,未尝不准。”

  那主仆二人见他虽然法螺吹得溜溜转,但眼光却闪烁不定,呼吸断续无律,显然是底气不足,均是宛尔,那俏婢本要取笑两句,但被那少妇一瞪,顿时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却听那妇人道:“先生既然如此神准,不妨算一算本夫人这是要向何处?”

  书生装模作样看了半晌,却终于叹了口气:“夫人天姿国色,本是仙子临凡,学生虽然能洞悉人世种种,却独独难以揣测夫人之心。惭愧,惭愧!这便告辞!”

  “呵,你这小鬼,算命的本事马马虎虎,一张小嘴倒是如抹了蜜一般!好吧,看在你这么会说话,就赏你点东西,跟红儿进来吧!”妇人说完这句话,风情万种地看了书生一眼,朝府门走去,临进门时候,对两名侍卫道:“那位先生精通算术,本夫人请他入府问话,不可为难!知道吗?”

  “可是夫人,王爷严令不得让闲人入府,您这不是让小的难做吗?”一名侍卫为难道。

  妇人咦了一声,随即淡淡道:“好,好,很好。你们眼里只有王爷,已经没有我这个王妃了!果然纪律严明,尽忠职守啊!”

  “属下不敢!”两名侍卫被吓了一跳。一人精乖道:“夫人但请无妨,令表兄属下一定会好好看待!”

  妇人满意点头,回眸看了那书生一眼,自进府去了。

  “呆子,看什么看?走了!”俏婢红儿嗔骂道,伸手去抓那书生的手。

  “哦!哦……”被红儿纤手一碰,书生如遭电噬,回过神来,便要提手甩开,却终究不舍,半推半就间,被红儿强牵着进了那扇朱漆大门。

  两名守卫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各自对望一眼,摇头苦笑。见三人已走远,一人骂道:“奶奶的,这些当主子的还要不要老子活了。一个说坚决不许闲人入内,另一个死活要朝里面领人,只是为难老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另一人神秘笑道:“你就没看出点明堂?”

  “你……你是说……”

  “嘿!得了吧哥们!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装什么雏啊?王妃叶三娘,嘿,哪是什么人?未嫁给大王之前,江湖人送绰号‘绿娘子’,那是专给老公戴绿帽子的主!嫁给我们大王后,是收敛了不少,装了几天节妇,但如今那小白脸相士自己送上门来,王爷正出去办差了,这样的天赐良机如不好好把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却不识相,这不自讨苦吃吗?”

  “哦~~”骂的那人至此总算是恍然大悟,本想再戏谑几句,神情猛变严肃,目光平视前方。

  脚步声响,雨幕里,一人气冲冲扑进门来,行动之间,蟒袍激荡,玉带牵风。

  转朱阁,低绮户,穿回廊,书生眼见府中建筑美轮美奂,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禁吓得直哆嗦,问红儿道:“红儿姐姐,敢问贵府主人是哪位啊?”

  “嘻嘻,怕了?”

  “才……才不是,学生只是见贵府气派堂堂,非富即贵,有些好奇而已!”

  “嘿,实话告诉你吧,我家主上就是当今雅州王,这里就是王府了。”

  “什么?雅州王!”书生吓了一大跳,“难怪,难怪,那匾上的‘马府’两字,原来说的就是雅州马大王啊!啊,红儿姐姐,赏赐我先不要了,学生这就告辞!”当即转身欲走,却被红儿一把抓住,后者嘻嘻笑道:“小骗子,何必那么着急?进去领完赏再走不迟!”说时手上用力一推,书生身不由己地朝一间厢房撞去,眼见就要撞到大门,门霍地洞开,身子方投入一个绵软所在,那两扇门却已无风自闭。

  “啊!”他轻轻叫了一声,一团温润已封住他的嘴。抵死缠绵,销魂滋味。良久唇分,一只凝脂般的玉手已自衣襟插入,摸上胸膛,仿佛是明镜的水面荡了个淡淡的圈,却舒痒进了骨子里,阵阵酥麻,正自一荡,点点湿润已雨点般落了下来,胸潮几乎没有决堤,阵阵呢喃自唇肤相触处传来:“冤家,你……你叫什么?”

  “学生柳……”话说一半,唇再次被封上,同一时间一只手已然摸进裆下,那不羁之物顿时被紧紧握住……

  “啊!”两个人同时惊叫一声。

  “好大啊,冤家!会让人欲仙欲死的……”女人颤声说了一句,忽地双掌叫劲,书生立时飞了起来,落下时候已在一张铺了软绵绵的鹅绒毯的大床上。

  那女人如影随形一般粘过来时已是赤裸羔羊,运指如飞,几乎是刹那间剥落了书生最后一丝遮羞布,两个人便这么坦诚相见了。

  两尊肉体一接触,只如一场梦,书生呻吟起来:“不……不……这样不好,你会后悔的!”

  “老娘后悔没早遇到你!”女人恨恨时,身体已套了上去。

  “啊!”两个人同时惊呼。

  “哐档”一声,门猛地开了。

  “奸夫淫妇!”一硕大暗器朝二人砸了过来,同一时间,刀光一闪,一名蟒袍玉带的汉子破进门来。

  女人侧身一逼,身形前欺,一道雪亮光华朝刀光迎去。腥风刺鼻,书生如梦方醒,就床一个狼狈打滚,险险避开那暗器,仓惶中侧身回顾,却吓得惊叫一声,昏死过去——哪里是什么暗器?却是那俏婢红儿的人头!

  屋中顿时罡风激烈,刀光霍霍。

  “王爷,且听奴家解释!”妇人边打边求饶。

  “贱人!你之前乘我不在就去外面勾引汉子,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引狼入室,你当真以为老子杀不了你吗?”那汉子却寸步不让,一柄五尺长的大刀在这狭小空间内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却浑无半丝不畅,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妇人虽然功力不弱,但比之这汉子却终究是相去甚远,不几合已然浑身是伤,血渍满亵衣,落在那汉子眼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香艳,却也心神更加激荡,刀势更涨。

  妇人被逼得急了,怒道:“马大刀,拿刀砍人你比谁都凶,在床上你怎么就凶不起来了?如果不是你玩意不行,老娘又怎么会去偷人?”

  “你……你……”汉子又怒又恨,一时语塞。

  这后进来的蟒袍玉带的汉子却正是绝代枭雄楚问御封的雅州王马大刀,而妇人自然就是王妃叶三娘,听到叶三娘的指责,马大刀顿时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刀法随之一乱,被叶三娘脱出刀气笼罩之外。

  见马大刀不再进攻,脸色惨白的叶三娘倚墙喘气,口中却不忘讥讽:“老娘是天性淫荡,喜欢给你戴绿帽子,哪又怎样?嘿嘿,你不是有绝世霸刀吗?有种就杀了老娘!”

  马大刀怒恨交集,须眉皆张,猛地一扬手,大刀如电朝叶三娘射去,刀来得又快又狠,后者闪避不及,只道必死,冷笑合眼,却只觉脸颊一片冰凉,耳际已是一片嗡嗡巨响,睁眼却见左颊边一张满是血迹的脸正对自己冷笑不止,定神时,才发觉那人正是自己。

  却是马大刀一刀自她脸旁射过,深深钉入墙壁,刀气却已然划过她护体真气,在脸颊划出一道血痕,而刀光如镜,鉴人眉发,自是看得清楚。

  大刀颤抖一阵,渐渐细微,终于止息。屋内打斗激烈,门外却一片寂然,并无人敢来张望。一时屋内无外都是静寂,呼吸可闻。

  良久之后,马大刀迎上叶三娘睥睨眼光,一步步上前,蹲下身来,轻抚后者脸颊,柔声道:“三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学那霸刀之术。你且多忍耐一时,我答应你,待三年之后,大事抵定,我便费去功力,与你长厢厮守!”

  “三年?哈哈!又是一个三年!”叶三娘频频冷笑,“我自跟你时,便是三年,之后三年,你说要起事,又是一个三年,转眼已是九年,如今起事成功,却已是十年过去,你……你却还要我再等三年,马大刀,女人的青春有几个三年?”

  马大刀看了看面前伊人的脸,未留意间,红颜流逝,昔日小儿女模样依稀宛在,却已几多沧桑,眼眶微微湿润:“三娘,我……”

  “我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想终老于江湖,自嫁与你后,我千方百计的帮你,为你操心,却从无怨言。但现在你已是一州之王,手握数十万雄兵,难道还不够么?你还怕什么?还留着你的霸刀做什么?怕朝廷会对付你?嘿嘿,说句不客气的话!你那点微末功夫,在我一个妇道人家面前自可逞威,但能对付得了李无忧还是慕容轩?”

  马大刀一滞,随即却是一叹:“三娘,你说得没错!他们我谁也对付不了,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一分本领,便多一分求存之机,不是么?”

  “借口!都他妈的是借口!”叶三娘蓦地大怒,一个耳光狠狠自马大刀脸上甩了过去,“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我叶三娘不是节妇,但自嫁你以来,我却为你足足守了十年活寡,这是怎么的八年啊……每一次午夜梦回,搂着身边男人,却等于抱着一块干木头,哪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你明白吗?你人前人后的宠我,似乎事事都由着我,但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痛苦,这些,你又都明白吗?”

  她初时还是愤然不平,说到后来,却已是语带哭腔,潸然泪下。

  马大刀手足失措,忙柔声安慰。

  哭了一阵,叶三娘忽地止声,一把抹干眼泪,冷笑道:“姓马的,你少给老娘惺惺作态,你现在做个决定吧!要不现在就废了霸刀功力,要不就放我和他走,今日之后咱们各不相干!”

  马大刀不屑地看了看依旧昏迷的书生一眼,不无悲伤道:“三娘,咱们十年夫妻情分,难道竟抵不过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脓包?”

  “他见血就晕,是个脓包没错!若是以前,老娘也看他不上,但现在,我却觉得他比你好百倍千倍。哈哈,至少他还算个男人!”叶三娘蓦地一把将马大刀推开,放声大笑,“而这一切,一切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马大刀颓然坐地,望着披头散发的叶三娘狂笑不止,心头一片冰凉。他一直不愿去触两人之间的隔膜,只道自己大业得成,功力废去,便有千般冰雪也当一笑消融,却不想那层薄薄的隔膜却已在不知觉间长成一面厚厚的冰墙,他虽不想去触,那墙却自己压了过来。一时之间,绝代之枭雄软如烂泥,喃喃问道:“三娘,三娘,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吗?”

  叶三娘冷笑道:“覆水难收!”

  “你……你走吧!”马大刀说出这话时似苍老了十岁,卧倒在地,抬头望那天花板,却泪眼婆娑,入目尽是苍凉。

  叶三娘冷笑三声,直起身来,颤颤危危朝床走去。

  “啊!”刀光闪处,忽地一声惨哼,叶三娘捂着胸口,血自指缝间渗了出来,转身过来,望向手持大刀的马大刀,眼神中满是不能置信:“御刀术!你……你竟然早已炼成御刀术?”

  却是她转身之际,墙上大刀于瞬间脱落,化作一片刀光自她奇经八脉间穿了过去,稳稳落到了马大刀手里。

  马大刀轻轻拭去刀上血迹,叹了口气,道:“两年前我就已练至御刀之境,炼气还虚之下,已能人道。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能为我牺牲一切,我就想试试你究竟能坚持多久,这两年来你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对我,我心存感激,本打算就是今夜向你公开一切,谁知你却终究等不了这一刻,就差这么一刻……不过不要紧,我现在废了你的武功,从今往后,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了,永远不会……”

  “哈哈哈!马大刀,马大刀,你他妈是猪……是猪……哈哈,哈……”叶三娘越笑越是大声,马大刀才觉不妥时,却已迟了,面前一热,随即一股巨力传来,只将他推出丈许开外,惊愕下凝目,却见叶三娘全身已是火焰熊熊,大笑面容说不出的狰狞须臾,笑声止息,活生活色的叶三娘已化作一地灰烬。

  “三娘!”马大刀凄呼一声,泪如雨下。但刚哭三声,蓦然胸口一紧,狂呕出一口鲜血来,“落叶知秋!叶三娘,你……你这个婊子,居然对我下毒!”他终于明白叶三娘死前为何说自己是猪了,愤恨之余,一拳狠狠砸下,拳风激荡,地上余灰满室飞舞,仿似一只只黑蝴蝶。

  “能使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激烈的自杀招法,叶三娘如此烈性的女子,大王你如此骂他,不嫌太轻慢了么?”一个声音悠悠响起,顿将马大刀的心神从悲息间拉了回来,蓦然回首,那昏迷的书生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正手摇折扇长吁短叹。

  “你说三娘用的自尽功法就是失传已久的冲冠一怒……你究竟是谁?”马大刀终究是马大刀,很快从巨大的懊悔、悲痛、愤恨中清醒过来,但这份镇定冷静落在他对面那书生的眼里却又成了他的一个罪状:“遭此巨变,居然冷冷静如斯,难怪无忧要除你而后快了!”

  “你是李无忧派来杀我的人?来的竟是这么的快……”马大刀恍然大悟,“我就奇怪了,今天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个小孩来通知我说家中有大事发生,原来是你计谋的一部分!你假装勾引三娘,故意遣人来告诉我,事到临头,却假装晕倒,让我二人两败俱伤,再坐收渔人之利!你要对付不我,却不从战场上来,却耍这样的阴谋诡计,你……你们真是一群卑鄙小人!”

  “过奖,过奖!你竟不知道吗?卑鄙是我的本名,无耻是我的外号!”书生笑容可掬地回应,直将马大刀气得七窍生烟,末了才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那个了点。我本意不是要搞得你们两败俱伤,只是希望通过三娘接近你,趁你妒火攻心擒下你,瓦解了雅州的马家军便算成功。却没想到你们夫妻居然有此一段恩怨,三娘下手也够狠的,居然不知觉间居然用上了江湖奇毒‘落叶知秋’。唉!作鬼到了阎王那里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娶了这么个好妻子却不懂珍惜呢!”

  “哼哼,说起来你倒是一番好意,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了?”

  “可不就是?我原来也想,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朝廷也不会动你,大家都拖到萧国灭亡之后,大家喝喝酒,你将兵权交出来,皇上赏你几千顷肥田,交代下场面就行了!只是很可惜,有人昨天就将你弟弟今天将临阵叛国与萧人勾结的消息传了过来,要我带兵设计灭了你雅州城内的马家军。你也知道了,我这人慈悲惯了,最是见不得兵火连绵。当即决定私人解决此事,澡都没洗就从潼关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一路上累死了好几匹千里马。恩,待会走的时候得顺手捎带点珠玉宝石什么的走,这点小事你不会介意吧?”

  “鸟尽弓藏,鸟尽弓藏,没想到鸟未尽,你们却已开始藏弓,是我棋差一招……你是柳随风?”马大刀顿悟懊悔之余,却终于猜出眼前这人是谁来。

  “呵呵,不才正是区区!”柳随风展颜一笑,仿如春风绿江,说不出的动人,但落在马大刀眼里却不啻蚩尤的微笑。他宁愿独自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意直接对上李无忧和眼前这人。

  “柳兄!”中了叶三娘落叶知秋剧毒的马大刀狂吐鲜血,声音断断续续,并渐渐低沉,“我……我即将远去,你……你能否答……答应我一件事?”

  “先说来大家研究研究!”柳随风从来不轻易承诺什么。

  “我……我有一私生女,住在扬州瘦西湖东岸,这十多年来,我忙于江湖事务,一直没有来得及去照看她,你……你能否帮我照顾她?作为报酬,我愿意将我这几年所得倾囊相……相赠……你……你可答应?”

  柳随风轻轻叹息道:“你明明命不久矣,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吃奶的劲,也明知与我交易不啻与虎谋皮,却不泯最后一念,坚持要得到我一个也许永远也兑现不了的承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罢,罢,罢,我答应你!你说那些东西你都收藏在何处吧?”

  他说到此处,轻轻走到马大刀身边,俯耳倾听后者细弱游丝的声音。

  “那……那些东西……就……就在东花园的……的……”马大刀张大着嘴,努力想说清楚什么,但这最后一句话却终于没有说完,头一偏,再无声息。

  “靠!不是吧,话都没有说完你好意思就这么挂了?”眼前已经金光乱晃的柳随风不禁大怒,使劲踢了马大刀几脚,后者却已然死透,浑做不出任何回应。

  “奶奶的,难道老子这次要做亏本生意了吗?”柳随风踢了几脚没有相应,气势顿时衰竭,“罢了罢了,老子就去东花园找找,凭我的绝世才智,不定能找到也不定……”语声至此,足下却猛地一转,身形一折,已然瞬间移动到三尺之外,亮光闪处,一柄飞刀齐柄没入墙壁。

  马大刀的“尸体”跃了起来,见本该是一具死尸的柳随风正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摇着扇子和自己打招呼,顿时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心脏却是一阵痉挛,巨大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软倒在地。

  “马大刀,生得太笨并不是你的错,无知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但要是想和我斗,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柳随风眼角瞥见小红的人头,叹了口气,“‘落叶知秋’毒性剧烈无匹,中毒之后狂喷鲜血也不错,但你老人家张口就是一大堆,也太夸张了吧?再说了,装弥留然后阴人这招确实阴险,而你连详细的地址都说出来了一半来乱我心神,但这招我三岁就不用了,你和我玩这招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话说回来,三娘真是个好妻子,人家既然肯替你守了八年的活寡,又怎么会轻易害你?你却还是先入为主的以为‘落叶知秋’是人家给你下的呢?”

  “你……你说‘落叶知秋’是你下的?”马大刀狂吐鲜血,不过这次不是运功假装出来的了。

  “就是这样了!呵,你也知道我这人了,人家都叫我军师的,用脑子当然多过用手的,杀人这种粗活怎么适合我做呢?刚才我和三娘亲热时,顺势将那玩意混了点缓冲毒性的药剂夜夜香抹到了她手心,本是想借此一会好控制她。唉,我本是不想一番好意,但谁叫你们夫妻情深,非要靠她那么近呢?”说到后来,柳随风摊手,一脸无奈。

  “原来你方才一直在看戏,只等我毒发……枉我还在那自以为得计,只不过是徒惹人笑话!”明白原委的马大刀至此终于心服口服。

  “呵呵,既然明白了一切,那你放心去吧!我也不打算给你解毒了。明日自然有人说雅州王因撞破王妃的奸情而杀妻斩婢,而自己则死于妻子临死反击下。呵呵,虽然奸夫最后脱逃,但证据确凿,雅州总督也可以省不少麻烦的。王爷,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你真不是人!”马大刀最后虽然是在骂人,但却已全无恨意,自己素来以智计自负,原来比起眼前这少年,其实不过是一个懵懂孩童而已。但他绝不会就此放弃,悲凉道:“只是柳兄弟,今日君来送我命,他日送君知是谁?鸟尽弓藏,今日你如此对我,翌日李无忧会不会如此对你,他日楚问会不会如此对李无忧?不如你与我合作,共创一番新天地,不用仰仗他人鼻息,岂非更好?”

  “夏虫不可语冰!这点不劳阁下操心,自请上路吧!”柳随风潇洒一笑,轻轻弹去白衣上的血迹,潇洒一笑,穿窗而去。

  窗外细雨已停,月色满池,亭台楼阁间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次日天方破晓,李无忧送夜梦书出城。两个恶棍,正自依依惜别,各洒潇潇泪水对苍茫,说不尽的肉麻,道不尽的恶心,秦凤雏策马前来,递上柳随风一纸法术加密的飞鸽传书。

  李无忧看罢破口大骂:“这个混蛋,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我了!”末了却不无遗憾,“早知如此简单,老子就把潼关那五万人也直接带过来了,闲着也识浪费……”

  由于是绝密中的绝密,秦凤雏先前也未曾私启,见李无忧递来,接过看罢却是一脸惊愕,对李无忧道:“元帅,知己交心,军师却可性命相托了!”

  夜梦书接过,轻吸一口凉气:“好个柳随风!”看罢随手一抛,纸碎成粉,随风而舞,墨迹淡淡,犹有余香:昨夜喜降好雨,雅州涤清,君可北行无忧矣!

  七月二十二,夜梦书去后,李无忧开始整编那三十万马家军,那虚若无也是识时务之的智者,见事已至此,其余无益,便很配合,不三日大军整顿完毕,去芜存精,尚有十五万人,除拨了五万予张承宗补充断州军的损失外,另外十万人全数编入无忧军中。这十万人,李无忧又择其中五万训练稍好的精卒,充入原来无忧军的五个万人队中,归原来万骑长管辖,另外五万人却拨给王定,令其与虚若无一起留守烟州,一面与雷州、鹏羽等城遥相呼应,确保北伐军后方安慰,一面安抚民情,做好占领区的民众思想工作,王定虽略微遗憾不能冲锋陷阵,但有鉴于目前无忧军中确实只有自己能胜任此职,识大体的他当即应允。

  次日陈西两国方面又有消息传来,陈国方面,自七月十六日打下梦州之后,陈过次日出兵梦州前线嘉鱼城,六日不克,遂转战成与之成犄角之势的楼兰城,三日下之,遂回师嘉鱼,同日即下,兵锋直指云州北面屏障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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