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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我本小人》作者:易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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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2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七十二章 库巢攻防(下)

 

  是夜,库巢城内灯火通明,柳随风大犒三军,众将人人开怀,因制造箭牛火猪而在此役中立下奇功的段冶更是眉开眼笑,好不欢畅。正饮得酣畅,忽有探子慌慌张张奔进场中,大声道:“军师……军师大人,大事不好了!”

  柳随风笑道:“可是联军又攻来了?”

  “不是。秦将军她带本部兵马从西门冲出去了。”

  柳随风重重一拍石几,虎立而起,恨声道:“她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了?”

  石屑四溅,余声环绕。

  众将见那青玉石所做的石几竟为他一掌碎成粉末,都是骇然。柳随风与李无忧一般,都是俊美少年,平时于军中又也从不展露武功,众将多以为他是个精通计谋的文弱书生,万不料这一掌之威,竟至于斯,对这少年军师再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忙齐齐行礼道:“军师息怒。”

  吴明镜出列道:“秦将军年轻不懂事,希望军师饶恕她一回。”

  柳随风环顾一遍,见众人虽然神色惶恐,但举动齐整,心下立时了然,当即冷笑道:“你们以为乘此大胜,我定不会追究,就怂恿她不得军令而擅自出城,是也不是?”

  众将大骇,纷纷跪倒:“末将不敢!”

  “不敢么?”柳随风冷笑道,“我看你们是敢得很!以为罚不责众,你们这么多人参与,我就不会责罚吗?哼!一会你们自己去军法处交代清楚,这些你们都给我记下,将来再和你们一一计较。”语罢对身旁的武卫国道,“武将军,立即去北门,让赵虎将军带一万前往西门,北门战事交与劳署将军全权负责。吴将军,朱将军,令你二人立刻带本部人马前往西门,一切唯赵将军之令是从……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忽然之间,刚刚重新获得部下重新信任的无忧军军师,对于自己能否带领这样一支新军坚守到李无忧回来,充满了怀疑。

  吴明镜感激道:“军师,你派这么多人去对付燕儿,明镜是个粗人,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请受明镜一拜!”说时跪倒在地。

  柳随风也不阻止,只是看了他一眼,恨恨骂道:“救?救空气啊?东门那边从来就没人埋伏,从何救起?”

  “什么!没有人埋伏?”众将大惊,或不信,或不解,或大喜,或忧虑,或茫然,一时场中竟是静可闻针。

  “别一个个一副想吃了我的样子!之前虽然没有埋伏,但现在却一定是有了。”柳随风淡淡道,“赶快执行命令!再过片刻,秦将军定可安然归来。一会让她到帐中见我。”

  说完扔下一群呆头鹅样的部下,拂袖而去。

  片刻后,马蹄声响,秦江月果然怒气冲冲地带人回来了,眼尖的人却看见她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洋洋。只是她得意未毕,探子来报,萧未的十五万大军也已从另一个方向猛攻西门而来。

  众人不知道当时帐中柳随风和秦江月说了什么,只有巡逻的卫兵隐隐听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字眼,不过,她从帅帐中出来的虽是垂头丧气,整张脸都写着沮丧,却终于一声没吭。

  后来私下询问,众将这才恍然。西门本是贺兰凝霜一个巧妙的空城疑兵计。如果柳随风看不穿西门根本无西琦兵埋伏,同样会带人坚守此门,这便分散了兵力。如果柳随风看穿了西门根本是个诈术,就会从此地撤兵逃走,那却更遂了她的心意,因为那样一来,柳随风的十万无忧军若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到达潼关,就将被三国联军夹击而全歼。

  但柳随风其实早就看了出来,但他的应对方式,却是假装自己看不穿,暗自却将西门给空了出来,让贺兰凝霜搞不清楚他的兵力分布。如今秦江月这一圈转回来,无疑是告诉贺兰凝霜她的计策已被人识破,她不猛攻西门才怪。只是此时,已是悔之晚矣。

  经此一桩,众人对柳随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之后,令行禁止,再无他人敢违抗军令。

  ****

  但出乎柳随风预料的是,翌日联军竟忽然停止了进攻,以至于这一天的饭吃来格外的不踏实。

  黄昏时分从潼关的闪灵鸽传来的一封官文,告诉了他答案。官文上有一个好消息和若干坏消息。好消息自然是已经失踪近十日的李无忧昨晚忽然现身潼关,大败萧如故的十万大军,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但比之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接踵而来的一系列坏消息却来得让刚刚长出了一口气的无忧军军师倒吸了一口凉气:前日,马大刀攻破雅州,同时路上伏击了击溃前往增援潼关的赵符智五万大军,赵符智生死成谜,至此乱军已将青、扬、雅三州连成一片,兵锋直指苍、澜二州,东西威慑断州和潼关,而原本该支援潼关的二十万三州民兵却因这场激战而被冲散,潼关将面临不足两万军队死守无援的悲惨局面;雪上加霜的是,同在前日,天鹰借口黄州楚军包庇正气盟叛徒,出兵二十万猛攻黄州,而平罗国三千怒龙战舰南下天河,驶近渤海湾,出兵柳州,也已是早晚间事。

  望着随这封官文到达的李无忧密信上那行“沧海横流,能挽狂澜于既倒,方显英雄本色。当世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在大荒3865年的这个六月,百万大军压境,大楚王朝终于第一次真的四面楚歌的时候,柳随风不无苦涩地想:“谁人,又真能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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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3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七十三章 末将王定

 

  感慨万千的柳随风万万不会想到的是,李无忧写下“挽狂澜于既倒”这六个可使风雷变色的大字的时候,并不是豪气干云,而是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感慨,只差没潸然泪下:老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对于空间转移中为何会伴随着时间转移的问题,李无忧四人在前来潼关的路上已经思索了良久,便是最见多识广的若蝶也没有想法。在阿俊提出再次前往文殊洞重走封印通道的馊主意,而被众人一顿暴扁之后,四人各持不同态度接受了生命中多出半年时光这个事实。

  还没有想到“我此时回到北溟,会不会见到另一个自己”这样的尴尬问题,能提前半年返回大荒,慕容幽兰其实是非常开心的,因为这样的话,在今年的除夕,自己和老公的婚礼就能按时举行了。

  至于若蝶,这根本就不是人的家伙对世事很是淡然,只要李无忧这个转世庄梦蝶在身边,少半年和多个千年,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区别,出了封狼山,说是要补足千年没睡的觉,自躲进乾坤袋去了。

  阿俊虽然此事有着隆重的好奇心,但少年人都有一个好处,就是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久想无益,渐渐就忘了。

  所以,唯一郁闷的人只有李无忧。

  按他在北溟时的想法,半年已过,有军神王天在,三国联军此时即便不是像以往一样被打回老家,至少也该在东歇期休整,断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有人似乎嫌四国打架还嫌不过瘾,将天鹰和平罗也拉进来不算,硬是连新楚内部都还要搞出个马大刀来,还要不要老子活了?

  最要命的其实还是现在他还不能走!李无忧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大丈夫,也从来不介意别人骂他懦夫、缩头乌龟、胆小鬼之类,遇到这样的危险场面,哪有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

  但他并不想现在就结束自己的风光无限的大侠生涯和光明的政治前途,所以这个时候,作为十万无忧军的统帅,新楚朝廷的钦差大臣,整个前线的最高指挥官,在国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断断没有可能性躲到某个深山里去当缩头乌龟——至少慕容幽兰就不认为可能,当日封狼山下击退唐袍哥这帮马贼之后,了解了当今局势的李无忧曾小心翼翼地很技巧性地和她探讨过这个可能性,结果……他此后再也不敢提半个“逃”字。

  “有赌不为输,谁说这一把老子就输定了?实在打不过,城破之日,老子带着小兰逃就是,谁还能说老子半句不是?”

  为坚守潼关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新楚军的将士们,若是知道他们的新精神支柱边慷慨激昂、信心满满地给他们讲“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你们一定能彻底埋葬入侵的敌人,因为我,雷神李无忧与你们同在”的同时,一边作以上龌龊打算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好在天下间能窥探到他心意的法术还无人练成,所以,潼关大胜后翌日清晨,李无忧在潼关城中广场上的犒军演说是非常成功的。

  大胜之后,三军的士气本来就高涨得厉害,经他这一阵不负责任的煽动,人人都觉得自己得了雷神的保佑,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举手间就可生裂虎豹,以一当十,不,是以一当百,当千都不在话下!

  此时李无忧本人也已完全被神化,成为不败的象征,即使是全盛时期的王天怕也不过如此。

  在给柳随风写完那封豪气干云得很有些不负责任的密信之时,已经是斜阳满山,让慕容幽兰和阿俊去找石枯荣发出公文后,李无忧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顺便想想如何退敌致胜。

  独立城头,他东西张望,波哥达峰和单于山,巍巍峨峨,飞鸟难渡;向南回顾,一片开阔,沃野千里,晚风拂波,绿浪阵阵;极目向北,先是一片坦途,之后丘陵纵横,萧如故大军营帐便设在群山之下的一小湖畔,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若非远方偶尔响起捕猎的不和谐的弓弦声和城头的肃杀,这天下第一险关,竟是一处世外桃源。

  这一场仗,可真是难打啊!除了不足两万的残兵外,自己唯一的凭借,就是万气归元之后已可以连使三次的大仙位的大范围杀伤法术,但若无天候的配合,也不过是能多杀几百人而已,于整体战局其实并无裨益。

  小兰、白虎和阿俊的法力都还只是小仙位,若蝶倒也是大仙位,但强在单兵作战,要她像自己一样举手投足就毙敌上百,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库巢的十万(?)无忧军倒是如钉子般嵌入了敌军的势力范围,让他们有如芒刺在背,但它外面却围着三十三万虎狼之师,若无援军配合,怕也只能守到粮尽而溃,到时柳随风这着妙棋就成了死棋,徒惹天下人笑话了。

  反观联军方面,虽是新败,萧如故于潼关仍然保有五万大军的绝对力量优势,在库巢拥有绝对优势兵力之外,在梧州六郡还有陈过的十万陈国军和萧如带领的五万萧军精锐。

  更要命的还是己方内乱无援不说,马大刀这全无国家民族观念的混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从背后捅刀子,而联军却已同时得到了天鹰和平罗这两个想乘火打劫家伙的支援。

  “妈的!朝廷的人难道都是只会吃饭的?”李无忧想到恨处,不禁低低骂了起来,“什么三英六剑七文章,什么大楚三璧,天下英雄第一的司马青衫、狡狐耿云天,全都他妈的是废物。外交不行也就罢了,连内政也搞得一团糟,楚问,你还真是养了一群猪啊!”

  “报元帅,城下敌军来袭!”“元帅,南面有敌军来袭!”城头的了望兵和城下的快骑信兵几乎是同时出声打乱了李无忧的思绪。

  全军哗然。须知潼关虽然本身是一扼守南北的咽喉要道,但其工事向来是防外严而防内松,此时若有一支万人以上的敌军从背后袭来,两面夹攻之下,潼关必破。

  李无忧也是大吃一惊,回过神来,城下左方马蹄声响,果然是来了一支快骑,只是隔得太远,尚看不清楚是何方部队,登上了望台,运起天眼,朝南面城外望去,也是烟尘滚滚,云旗飞舞。

  “不要慌,两方都只是小队,城下有五百二十一人,南城的不足一千!”李无忧挥了挥手,镇定道,“你去通知石将军,让全军戒备。”

  士兵们见雷神隔了里许就将敌人的人数确认到了个位数,立时肃然起敬,军心大定。传令兵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快马去了。

  “这样就被老子唬住了?哈哈!真他妈一帮白痴。”李无忧暗自得意自己应变奇快的同时,对军队滞后的侦察能力第一次产生了不满。

  城下那支军队渐渐靠近,让人大惑不解的是他们的旗帜盔甲竟然都是楚军所有,主旗上写着“天威王”三个大字,有人失声道:“是天威将军!”

  “天威将军?”李无忧微愕。

  “回元帅,就是王元帅麾下的王定将军。”一个年轻的百夫长解释道。

  “哦!是他啊!”李无忧回过神来。

  “可不就是他?自作聪明,害得我们四万兄弟白白送命!哼!”一个中年千夫长恨恨接道。

  李无忧和那百夫丈同时皱眉。

  那支楚军到城下八百步即停下,一名清秀的年轻将军出列跪倒道:“末将王定,向李元帅麾下报道!”

  “扑”一声弦响,一支劲箭将王定头盔射落定在后面一根旗杆上,同时还有四支长箭分插在王定的前后左右,没地至羽。那千夫长大声喝道:“王定,你害得我四万大楚健儿白白丧命,还有脸回来吗?”

  众人一惊,随即彩声大作。李无忧也大大吃了一惊,军中弓弩手箭距在一百至三百步间,而三百步即已是强弩手,此人一弦五箭,尚能射出八百步还各箭准头不失,端的是神乎其技。

  众人受那千夫长所激,登时想起正是当时王定自作主张引来大军溃败,才搞得潼关兵微将寡,局势多艰,跟着大骂起王定来,有人更搭箭相射,但大多数人根本射不到如此之远,少数一二人射来又失去了准头。

  千夫所指,箭雨加身,王定只如不闻不见,坚定地跪在原地,双眼直视城头的李无忧。

  李无忧暗赞一声,表面却喝道:“王定,你好大的胆子,吃了如此大的败仗,竟然还敢回来?不怕本帅立刻砍了你脑袋吗?”

  “怕!但末将还是要来。”王定大声道,“因为末将深信李元帅不会是是非不分的人。不错,末将自作主张追击萧军,中计落败,累死四万同僚,百死不足以赎,本当自刎以谢天下,但末将前思后想,却发现末将不敢死。”

  千夫长刚要说话,见那百夫长目光示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无忧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自身边一个士兵身上接过一把长弓和一支长箭,看也不看,就朝城下就是一箭射去,箭速太快,众人只看到一道黄光闪过,那箭已经到了王定面门不过三尺,众人齐齐惊呼一声。

  千钧一发,那箭忽然从头到尾一分为四,呼啸一声,擦着王定两边鬓发掠过,稳稳没入方才那千夫长所留四箭的端末。

  众人一呆,随即彩声如雷,直震宵壤。那千夫长更是口长得老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无忧挥手止住众人彩声,对城下喝道:“王将军,何为不敢死?你且说个清楚明白,若是不然,不待你自己动手,本帅下一箭就直取你脑袋!”

  王定忽然站起,大踏步上前五步,慷慨道:“大丈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乃是最大荣耀,王定贱命一条,更不足惜。但此刻这条命却欠着另外四万战士的性命,断不能不敢也没资格就此一死可以了之。末将之所以没有逃罪,正是希望回来戴罪立功,保家杀敌,只待驱除外寇,手刃萧帝,便当一死以谢天下!元帅和诸位兄弟若不成全,就请一箭射死王定,定断不敢有任何怨言!”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全场将士都是为之一呆,王定却再不发一言,只是大步向城下走来,他身后五百残兵为其气势所感,也纷纷一一并上前。

  城上守城军士立时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望向李无忧。

  “难道你以为如此做作老子就不敢杀你吗?”那千夫长冷笑一声,拈弓搭箭就要五箭齐发,却被一旁那百夫丈一指点在独活穴,再也动弹不得。

  李无忧大笑道:“好!好!自古慷慨赴难易,从容就义难,王将军如此敢作敢当,置自身生死于度外,甘愿忍辱为国,不愧是军神门下!好……”

  话音未落,忽听胡笳悠悠,金鼓齐鸣,远方萧军阵营中忽然狼烟升起,大队兵马正朝这边杀将过来。

  那百夫长见李无忧已有意要放王定入关,微微变色道:“元帅,王将军来的时间未免有些蹊跷,此时放他入关,若是……”

  李无忧自然明白其弦外之音,淡淡笑道:“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末将愚见,不如守株以待兔。”

  “不妥,那是缘木而求鱼了。”

  “元帅恕罪。”

  “你叫什么名字?”

  “乔阳!”

  “是个好名字。”

  旁边人却不知这几句听来莫名其妙的对白间,王定和这百夫长的命却已都在鬼门关上转了几转。

  李无忧看了那百夫长一眼,后者会意,大声道:“兄弟们,敌军来袭,你们还不打开大门,放我大楚的好男儿进来吗?”

  吊桥缓缓放下,又收起。

  萧军只是派出一支游骑例行骚扰,不时撤了回去,毕竟此时对双方来说都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南门虽然也曾一度拔剑张驽,对干了一场,但最后证实这其实只是唐袍哥和寒士伦率领手下马贼前来投诚时,被误会后,有心给守城的军士一个下马威。可笑的是,寒士伦自己却差点被慕容幽兰给冻成冰块。

  不得不提的是,随同马贼而来的,还有当日那爱吹牛的少年夜梦书。

  在大荒3865年的六月二十七日,王定、乔阳、寒士伦和夜梦书,这让后世人津津乐道的无忧四杰悄然齐集潼关。

  巧合的是,后来风光无限的“无忧四诡”今日却都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入城时都狼狈不堪:王定虽然清秀不减往昔,却头盔坠地,蓬头散发,同时旧创发作,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袍;乔阳被李无忧一吓,汗湿重甲,心头惶恐比城门下的走过的王定有过之而无不及;满脸冰霜的寒士伦是裹着毯子进城的,这让他从此之后对慕容幽兰有了一种近乎天然的畏惧;至于夜梦书,他现在的工作是唐袍哥的马夫。

  同样的,四人都还名不显于天下,唯一天下知名的王定却只差没被唾沫淹死。

  英雄正自落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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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4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七十四章 西瓜计划(上)

 

  几不可见的下弦月如一抹残钩斜斜地挂在天际,夜凉如水。潼关地近塞外,昼夜温差极大,所以在内地闷热的夏夜,在潼关人看来,正是惬意凉爽的好时候。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的传统,也有渐渐由塞外南移之势。

  “不知道这算不算萧人在文化上的一种渗透呢?”这样的想法本来不该出现在石枯荣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脑中,但围着火炉吃着西瓜,想起石依依,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小妹的奇言怪行,“不知道他和柳随风相处得如何了!”

  “禀将军,李元帅请你去月华轩议事。”门外卫兵的话将他立时自回忆中拉了回来。

  “这么晚了……”石枯荣嘟囔了一声,但无论是出于这个两次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这个少年的崇拜和敬仰,还是对目前潼关最高军事长官的敬畏,他迅疾又干脆道,“你先回报元帅,我随后就到。”

  潼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过往名将帝王、文人骚客不计其数,是以名胜最多,斜依潼关东城山壁间的月华轩更是其中精华。

  轩前有一副对联是“采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传为昔年明荒开国皇帝轩辕乘龙亲笔所书,石依依曾评价说“笔笔矫健,铁划银钩,字如其文,有尽收天下才俊、廊扩宇内之霸气”,石枯荣虽然一直不以为然,但那字中的杀伐之意,却也大合他的脾胃,于是他初时也常喜选此地为和手下议论军事之所,只是后来石依依怕朝中御史有谋逆之讥,这才无奈改到他处。

  相对于表面的粗鲁无文,石枯荣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楚问委以重任镇守这新楚最后一道门户了,是以他前往月华轩的路上也充满了疑惑:“李元帅一来就改到此地议事,不知是投我所好,还是想借此告诉老子他甚至连我的过去都已了解,想给老子一个下马威呢?”

  轩中早已坐满了人。除开李无忧和慕容幽兰,尚有自己手下的两名万骑长蒙田、刘剑以及王定都不足为奇,但一名百夫长和新投靠的山贼军师寒士伦也赫然在列却让石枯荣大吃一惊。

  “哟!石将军人来就来了吧,还特意带个西瓜来犒劳大家,这个地主可是当得够尽责了。”李无忧微笑着,让他在自己下首坐下。

  经李无忧这一提醒,众人这才发现石枯荣怀里果然抱了个西瓜,不禁都是愕然:西瓜于此时的潼关又非罕物,此时商议军机大事,石将军却带了一个大瓜来,是何道理?莫非此瓜有非同寻常,足以影响战局胜败,还是说石将军借此暗示什么政治寓意?

  石枯荣这才想起刚才走的匆忙,怀抱大西瓜而不自知,当即尴尬一笑,说声“怕元帅辛苦,特来慰劳”,顺手将瓜放在李无忧面前的长几上。

  见众人情绪平复下来,李无忧沉声道:“今天商议军情之前,有件东西想给大家看一看!诸位,跪下接旨!”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跪下。

  李无忧拿出离京前楚问赐下的金牌和碧玉小剑,肃容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于金牌令箭外,特赐神电伯李无忧碧玉小剑一支,若凭栏关破,无论王天生死如何,一切前线军政大事皆可代朕便宜行事。钦此!”

  众将三呼万岁站起,心头都是又喜又惊,喜的是原来皇上早料到军神有可能战败,而雷神正是他留下的后着,惊的是皇上竟然对他如此宠幸,金牌令箭不够,还特赐了一支向来只赐皇族的碧玉小剑。“一切前线军政大事皆可代朕便宜行事”在战时说来,权利之大,简直是绝不可想象的。皇上对其宠信程度,已可说是当世第一也绝不过分。

  李无忧看着诸人表情,不禁有些想笑:楚问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权利当然也是有节制的,柳随风那边负责监视自己的秦风雏手里一定都握着另一道罢免的圣旨。

  慕容幽兰道:“好啊,原来皇上竟赐了这好玩的东西给你,老公……”话说了一半,却见李无忧一个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射来,不知为何竟是吓了一跳,忙吐了吐舌头,乖乖住了口。

  众将只觉他眼锋如刀,全身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威势,都是震撼非常,其中寒士伦见到上次那熟悉的霸气现身,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狂跳。

  李无忧见已将众人威慑住,收回玄心大法,示意众人坐下,道:“在座的诸位将军大多久经沙场,吃的盐比在下吃的米还多,论资历论见识都比无忧高出甚多,但既然皇上将战事托付于我,在下虽然才疏学浅,却也要当仁不让,希望诸位无论是来自何处军团,从现在开始都听我号令,否则处死事小,耽误军情、误国误民这些帽子虽然很大,但我本帅却向来就不是吝啬之人,诸位可理会的?”

  众人都是心头雪亮,知道现在潼关这两万士兵棣属于不同的军团,其中王定和石枯荣更是平级,又因上次惨败生了嫌隙,军中已有不和。李无忧现在携大胜余威,又是金牌玉剑又是赤裸裸地威胁,就是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让诸人明确统帅,令行禁止。

  想通此节,众人很配合地忙不迭点头,表示愿意一切都听李帅吩咐——毕竟李无忧此时民族英雄、钦差大臣、最高统帅、军中之神甚至是大仙位高手这其中任意一个身份,都没人能惹得起,而当然也没有人会觉得死后被冠上一顶祸国殃民之类的大帽子是一件赏心悦事。

  李无忧很满意这个结果,紧接着就宣布了一系列军队整合和人事任命。目前两万残兵暂时合为一军,统称为救国军,自己出任主帅,石枯荣和王定任左右副帅,本部兵马分别成为左右军,蒙田和刘剑依然为左军万夫长,慕容幽兰依然为万骑长,但手下士兵需自己招募。唐袍哥部编入王定的右军,寒士伦为随军参谋,乔阳升任千夫长。

  众人除慕容幽兰小有意见外,皆无异议。

  李无忧笑道:“好了,军队的事大致就这么办,其他的细节你们看着办,没有大事就不必请示我了。现在我们说说现在的局势。目前的形势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一言以蔽之,内忧外患,局势多艰。撇开我们鞭长莫及的黄州柳州自有两处的军团抵御不提外,萧如故新败之后,依然有四万兵马驻扎在关前虎视眈眈,切断了我军和库巢的联系,另外马大刀也已成心腹之患,拿下雅州之后,兵锋已指向苍、澜二州,严重威胁到潼关和断州后路,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而我军除开被围困于库巢的无忧军外,就只有两万士兵,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石枯荣奇道:“元帅法术通神,何不大发神威,以神龙开道,雷电助威,带领我等直接杀退萧军?”

  李无忧只差没晕倒:“你以为我不想啊?但那种大范围的杀伤性法术虽然威风,其实很耗法力的,施展两次后就要极长时间才能回复过来!这段时间本帅就如同废人。”

  这话很有些不尽不实,大范围杀伤性法术的施展极耗灵气不假,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回复也不假,但以他今日的功力来说,即便是连续三次施展水龙吟都还尚有余力自保。不过想到三次和两次其实并无区别,除非在极为特殊的情形下,否则对战局的影响都可以忽略不计的,这样的情形下,隐藏实力就变得相当重要了。

  问题变得更加棘手了,众人沉吟起来,一时间竟谁也没有开口。

  “哼!要什么良策了?不过是水来土掩,兵来将当罢了!元帅你给我一万兵马,我立刻去将萧如故和马大刀的人头给你割下来下酒!”敢说这话的当然只能是慕容幽兰大将军。

  晕!真不知道她这个万骑长是不是慕容轩花钱给她买来的。

  李无忧气结,道:“好啊,慕容将军果然是好胆识,那你问问蒙将军和刘将军谁愿意把人马借给你?”

  见小丫头不怀好意的眸光描了过来,蒙田和刘剑这两名万骑长忙不迭道:“慕容将军虽然勇冠三军,但此事非同寻常,还是三思而后行,不可莽撞。”

  “切!一帮没胆鬼!”慕容幽兰失望道,“我自找若蝶姐姐玩去,懒得理你们!”说完轻轻在李无忧脸上一啄,扬长而去。

  众人齐傻,随即一阵偷笑!

  李无忧刚才煞费苦心营造的杀气,就这么被她这么一吻全灭了个干净。不过她这么一闹,场中气氛立时缓和了不少。

  刚刚被李无忧提拔为随军参谋的寒士伦缓缓道:“元帅,属下以为,马大刀虽然号称三十万,声势浩大,其实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民众暴动其实是因为苍澜河涨水粮食歉收,和不明真相受骗有关,只要元帅你登高一呼,朝廷又能派一廉吏彻查正国公一案,接济灾民粮食,马贼失去政治依托,势力必然大减。苍、澜二州又都有良将领军两万镇守,钳制其不能动弹,而断州的萧军毕竟只是起牵制作用的余部,张元帅用兵如神,自可很快摆脱牵制,抽调人马协助平寇,马大刀之乱必然可平。”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不禁对这山贼头领刮目相看。李无忧这个伯乐更是听得暗自点头,笑道:“所言有理,来,吃块西瓜继续说。”

  “谢元帅赏赐。”寒士伦受宠若惊地接过李无忧递来的西瓜,恭敬地放在面前几上,又道,“再说潼关。我军虽然只有两万士卒,但若无后顾之忧,凭借地势险要,粮草丰足,又有元帅你这样的名将镇守,萧如故即便以十倍、二十倍攻之,也绝不能破。”

  这话虽有拍马屁之嫌,但也并非全是胡言乱语,众将不好驳了李无忧的面子,除王定微微皱眉外,人人颔首点头。

  寒士伦顿了顿,又道:“如今唯一可虑者其实是库巢的十万大军。若是柳将军能顶住围攻,那么就可以使联军如芒在背,不得不尽快撤回凭栏关,我们将赢得宝贵的喘息机会。反之,则我军危矣。属下愚见,欲破敌,若循常规战法绝不可行。现有三策请元帅定夺!”

  众人多对目前局势一筹莫展,听他谈笑间已将局势剖析得一清二楚,轻描淡写间就化去了马大刀的威胁,转念就又已有了三策破敌,都是又是惊喜又是不信,李无忧忙道:“寒参谋快快说来。”

  “第一策,水策。如今联军占据的梧州、凭栏关以及凭栏潼关之间的土地,略过潼关和凭栏间的百里之地可以不提,梧州和凭栏关的地势……”寒士伦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在座诸人多是剔透之人,已被这个险恶的计划吓了一大跳。

  李无忧点了点头:“在苍澜河上游蓄水,淹没梧州和凭栏关,除了可以埋杀十五万联军外,尚可潼关和凭栏之间这四十万军马后路,粮草不济下,他们自然只有溃败。不过因此我国下游的扬柳二州怕也是难逃厄运,数百万军民也将流离失所,果然只是下策。你说中上两策吧!”

  “是!”寒士伦不见喜怒应道,“中策也是水策!如今柳州军被平罗水师牵引住,不敢妄动,属下以为元帅能让他们玩个空城计唬住对手,同时千里驰援,猛攻凭栏关。同时我军组织一支法师组成的奇兵,从南门出,翻过波哥达或者单于山,从旁配合夺取凭栏关。凭栏一旦重新夺得,就是关门打狗之局,大事可定。”

  此人所言无一不是胆大妄为,匪夷所思,却又绝对又可行性,诸人个个听得目瞪口呆之余,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识。

  李无忧动容道:“果然妙计!只是可惜凭栏一役,军神战死后,柳州军就由军神的十六岁的孙子王维统军,怕是难当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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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5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七十五章 西瓜计划(下)

 

  众人眼光落到王定身上,后者叹道:“可惜末将是连败之将,不足以服众,无法担此重任。”旋即似想起什么,又道,“元帅,王维将军虽然年幼,但也是少年英雄,其胆略非凡,已隐有一代名将风采,或许能当此任。末将愿望代传军令。”

  李无忧道:“此事不急,且听寒参谋说说第三策。”

  寒士伦又道:“自古有言,上兵伐谋,属下这第三策,其实是老生常谈,说穿了也就四个字:擒贼擒王!”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一语惊醒梦中人。

  ****

  同一时刻,库巢城外的联军阵营中正进行着另一场战略讨论。

  “十万刚刚成军的乌合之众,四堵矮墙围着的弹丸之地,竟然将二十万号称‘弓马天下之冠’的西琦铁骑牵制住了十天,说出去怕也无人相信吧?”说这话时,萧国八羽大将萧未一张清瘦的脸上不见喜怒,但讥诮不屑之意却在他淡淡语气中,尖锐地凸现出来,仿佛一根寒冷的冰锥毫不留情地插进他对面的贺兰凝霜二人的胸膛。

  贺兰凝霜冷笑道:“将军如此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笑我西琦无人呢,还是怀疑我军对此次出兵的诚意?”

  “女王多心了,在下什么意思都没有。”萧未淡淡道,“只是觉得大草原上的人本不该有妇人之仁,而勇敢矫健的雄鹰不该变成懦弱无能的白兔而已!”

  “嘿嘿!我们草原的男儿,虽然无能,但也不会以万对一还毫无还手之力吧?”贺兰凝霜尚未说话,哈赤已冷冷反击道。

  当日断州城下,李无忧以一人之力,大破萧军万人铁骑的偷袭,萧国七羽大将萧成毙命导致了萧军断州战役的失败,这正是当时的领军大将萧未的生平大辱。

  萧未果然脸色一青,但随即恢复如常,眼中燃烧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淡淡道:“李无忧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他不在库巢是他的运气!今夜我十三万萧国男儿,就要先让他的无忧军团从此除名!”

  “你是说这场战斗不需要我们帮忙?”哈赤又惊又怒。

  萧未道:“我们大漠的人有句古话叫‘没有爪牙的狼强不过温顺的绵羊’,今天晚上就请女王与哈将军作壁上观吧!”

  虽然万般不悦,但西琦国主依然皱眉提醒道:“柳随风诡计多端,将军还是小心些好。”

  萧未仿淡淡道:“女王难道以为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诡计吗?”

  贺兰凝霜一愣,随即不屑道:“你是说你们派了刺客进城?这么卑鄙的事,也做得出来!枉你们还好意思和陈国人争着当成吉思汗的子孙!”

  萧未冷冷道:“上兵伐谋,擒贼擒王!成吉思汗在大漠风雪中磨练出的胸襟手段,又岂是你们这些在温暖草原上长大的人所能明白的?”

  他拍了拍手,门无风自开,一个披着黑披风的阴森老者走了进来。

  “冥神!”哈赤大惊!

  “不!我是冥神的哥哥,我的名字叫独孤百年!”老者咧嘴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在红烛下冰冷地闪了闪光。

  贺兰凝霜,这个当今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半句意味深长的话:“既然如此,那祝君等好运……”

  ****

  残月如钩,淡淡的月光和着星光射到月华轩上,竟然也说不出的明亮,可见昔年轩辕乘龙说“采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并非全是隐指,月华轩建筑本身亦有巧夺天工之处。

  “此计不妥!”谁也不想,乔阳反对得甚是激烈。

  众人眼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寒士伦虽不发一语,眼中却也尽是疑惑之色。

  李无忧笑道:“乔将军有何高见?”

  乔阳道:“此计虽然是一劳永逸的做法,但有三不妥。李元帅法力通天,神功盖世,此为我等共知。但是萧如故本身武功已是相当可观,单打独斗当然非元帅之敌,但却并非一招可擒,而萧国皇室向来与魔道地狱门走得很近,身边极有可能有该门高手护卫,难以接近,此其一也。另外,萧如故即便被擒,萧国投鼠忌器,立刻撤兵当然是好事,但其兄辅政王萧如旧久有不臣之心,到时不顾其生死,举倾国之兵,煽动民众挟愤来伐,麻烦会更大。

  此外,此计虽然简捷,终究非是正道,得手尚且好说,失败的话,于元帅声誉……元帅实乃我军精神之所系,实在不必冒此奇险。”

  “这也有些道理。”众人除了寒士伦微微冷笑外,都是皱眉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无忧想起萧如故还是剑神弟子,也点了点头,递给乔阳一块西瓜,笑道:“那乔将军可有何高见?”

  乔阳忙起身接过,也放在几前,道:“高见不敢。末将愚见,马大刀一事和寒参谋所见略同,朝廷只要削弱了他的政治影响,再有一良将统一支兵马,此贼可平。只是库巢守军,末将以为不如……任其自生自灭!”

  “岂有此理!”石枯荣更是愤怒站起,大声斥责道,旁人均是城府深沉之人,心头虽是疑惑,表面却也对乔阳怒目而视。须知库巢十万无忧军非但是此战关键,可说是新楚国运之所系,而且还是李无忧的心血结晶,其中更有柳随风这个生平挚友在内,乔阳此议可谓胆大妄为之极。

  李无忧却不动声色,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且听乔将军把话说完。”

  乔阳不理周围欲吃人的眼光,谢了一句,继续道:“库巢自古就是我军粮草重地,城池虽不高,但其工事却并不逊色,联军虽然集结兵力达三十五万之众,但均是草原大漠骑兵,擅野战而不谐攻城,我军有十万新锐,又有柳将军那等名将统领,坚守数月甚至半年其实并不成问题。我军实在不必作什么救援,不一月,联军久攻不下,必然退兵!此时我军派兵前往,却正中萧如故围城打援之计。”

  说到这里,乔阳顿了一顿,所有人的眼光都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王定这个前车之鉴,后者却不动声色,只如未见。李无忧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头暗叹,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阴险,城府之深,丝毫不逊于朝中那些老狐狸,老子要驾驭他们,看来得多费些心神了。

  乔阳见众人没有反应,又道:“即便库巢被破,那也是数月之后的事了,到时我们已平定内乱,再联合周围兵马,同时发动梧州凭栏两地的民众,联军泥潭深陷,绝无胜理,到时驱除敌寇,直捣云州,攻下白云城,也是指日可待。”

  云州和白云城分别是萧国和西琦的国都,乔阳这话立时又引起强烈反响,众人均觉此计比之寒士伦的三大奇计更险,但也并非没有道理,除开石枯荣依旧悻悻外,都露出深思表情。

  寒士伦皱眉道:“乔将军这固然是长久之计,但如今五国同时来伐,就是不知道黄州和柳州能否顶到那个时候了!若是此两处有一处败亡,不是京城失守就是我军腹背受敌,甚至真正的四面楚歌,到时敌未退而我已亡,我等与此计便均成天下笑柄了。”

  乔阳道:“柳州和黄州都尚有十万兵马,进攻虽然不足,防守却是有余,又有天河之险,寒参谋多虑了!”

  寒士伦还想说什么,李无忧已道:“此计固然大妙,但若见部下被围而不救,本帅又于心何忍?”

  他说得委婉,众人多是明白人,立时明白过来,他若不救无忧军,自然会让人诟病不说,必然威望大损,以后难以服众。

  乔阳道:“末将素知元帅仁义,是以尚有一策上报。”

  “仁义个鸟!”李无忧笑骂道:“少拍马屁了,快说!”

  这句脏话一说出,方才凝重的气氛立时又变得缓和起来。

  乔阳笑道:“是。末将以为,其实马大刀既然打着‘除奸党,靖敌寇’的旗号,这奸党归我们,敌寇完全可以找他帮忙,元帅可以派一舌辩之士代表朝廷向其劝降,然后收编其军队为我用,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无伤大雅,反让其负上不顾民族大义的名声,自可更快加速其败亡。”

  “此计大好!”“不妥!”“万万不可!”同时开口的依次是寒士伦、王定和石枯荣。

  李无忧笑了笑,道:“王石二位将军可是觉得向叛军妥协有辱国体,为天下人和朝中大臣所诟病?”

  王石二人齐齐点头。

  李无忧淡然道:“如今国难当前,男儿当共赴国难才是。马大刀虽然因不明真相而聚众兵谏朝廷,不是造反,但终究是我大楚男儿,我们和他讲和,共御外敌,他日必定传为美谈,诸位不必介意!”

  王定虽然慷慨豪迈,但实是胸有城府,并非食古不化,听李无忧这个钦差说马大刀只是“聚众兵谏朝廷,不是造反”显然已经定下心意,当下也不再坚持,点头称是。

  石枯荣却是爽直汉子,生平功劳都是一刀一枪夺得,先前听闻诸人的阴谋诡计,无一不险,无一不是视友军或百姓人命如草芥,已经很是不悦,但碍于李无忧的面子,不敢发作,此时听闻连李无忧也竟要和马大刀这乱党讲和妥协,不禁更是怒气勃发,大声道:“元帅,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光明磊落。萧狗来犯,我们自当与其决一死战,马革裹尸而还也在所不惜,而对于马大刀这样的乱臣贼子,非比寒参谋那样劫富济贫的义士,心中全无纲常,断不可招安,否则今后人人仿效,外敌除,而内患不止啊!请元帅给我一万兵马,我这就出城杀死萧如故,掉头再去取下马逆的人头!”

  “晕!这块石头,还真是……”所有人都不禁暗自苦笑,寒士伦更是大窘,哭笑不得。

  李无忧笑了笑,道:“石将军,你宁死不降、视死如归的英勇表现我们大家有目共睹,而你不肯与奸贼同流合污的高风亮节,李某也是非常钦佩的。只是马大刀终究也是大楚子民,不过是一时糊涂,他若愿意迷途知返,何妨让他戴罪立功,为国效力?人非圣贤,知错能改,正是善莫大焉,你就忍心不给他一条自新之路?”

  见石枯荣被自己一句高风亮节捧得有些飘飘然,但兀自未能释怀,李无忧指着桌上被切成一块块的西瓜道:“石将军,你看桌上这些西瓜,若是合在一起,则异常坚硬,泥土不可侵,一旦分开,外面的灰尘流水便可以侵入。”见石枯荣一脸迷惑,指着一块上面略有溃烂的瓜,又道,“将军看这块瓜,明明已经长了虫,但若是刚才整个西瓜没有破开,谁又知道这瓜里面是坏的呢?”

  这回石枯荣终于有些领悟,呆呆地点了点头。李无忧语重心长道:“所以,虽然这块瓜已经有些溃烂,但我们对此都很不满意,但为了整个瓜的利益,还是要将他当成一块还没坏掉的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啊!我明白了!”石枯荣叫了起来。

  “孺子可教!”李无忧松了口气,但接着他被石枯荣的行动吓了一跳,“石将军,你在干什么?”

  “收瓜啊!”

  “为什么这么做?”

  “元帅不是说这瓜坏了不好吃吗?属下这就去给你重新换一个!”

  “……”

  ****

  大荒3865年六月二十七日夜,救国军第一次军事会议胜利召开,出席人物计有:钦差大臣李无忧,潼关总督石枯荣,柳州军团天威将军王定,万骑长蒙田和刘剑,潼关守军百夫长乔阳、新降山贼军师寒士伦以及在会议开始阶段就退席的断州军团火凤军万骑长慕容幽兰。

  无论石枯荣理解不理解,愿意不愿意,在这届会议上,李无忧最终还是定下了“西瓜计划”。但即使是当事人早有明悟,却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计划最后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夜梦书《男儿如酒,玉人如花——闲话铁马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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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6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七十六章 擒贼擒王

 

  夜黑风高,残月无踪,已经是后半夜了。

  连续三次小虚空挪移,纵跨了十丈之距,消耗的真气极巨,以至于以李无忧的修为,也不得不躲到一间帐篷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也因此,三座专门针对法师和武学高手的反隐灯塔也已被他全数闪过,而萧如故曾骄傲地宣称“披风不透,泼水不进”的铁打营盘此刻却也如同一个脱光衣服的裸女,任他蹂躏。

  萧如故的军营布置呈九宫八卦格局,同时各个阵眼配以反隐灯塔,每个关键阵角还有狙击箭手,各个阴暗角落也是陷阱埋伏不断,非但让试图袭营的敌军法师即便施展隐身术也无所藏身,同时也能让任何试图以绝世轻功深入的武者死得很难看。

  这一切都大大增加了李无忧夜袭的难度,但对于一个几乎已经完全精通四大宗门武功法术的大仙位高手、圣人级武者,这虽然依然有些难度,但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在施展天眼探测的同时,他将龙鹤身法和小虚空挪移这两种绝世身法配使用的效果只有四个字:神出鬼没。

  三十丈的距离他甚至只需要轻轻点了点地,没有衣袂破风声,没有留下任何与周围空气不符的气息,甚至是真灵二气的波动也因万气归元后与周围的环境完全和谐地统一了起来,他整个人像极了鬼魅,壁垒森严已变做了无人之境。

  “普天之下,怕再也没有老子不能去的地方了吧?”他这样想时已隐身移动到帅帐之外,随即他便听见萧如故久违的好听声音道:“擒贼擒王?师父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你不明白,有人明白就是。”声音微微一高,“更深露中,李少侠若不嫌弃,就请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不了,不了,外面凉快!”李无忧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出口拒绝。

  “来时容易,去时怕就难了!看剑!”那人话音未落,李无忧已有了个躲避的意识,但他话音才一落,一道惊艳光华已近在眉间咫尺,这个时候李无忧才刚将小虚空挪移和龙鹤身法同时展开。

  “惊鸿照影!你是谢惊鸿!”间不容发间,李无忧以断掉一截衣袂的代价险险避过这当世第一快剑后,脱口而出。

  随着剑光掠出帐篷的谢惊鸿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身形便立时滞了一滞,而到他掠出帐的时候,李无忧的人影已在五尺开外。

  这救命的五尺之距!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当今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不禁朗笑了一声,白袍一撩,名动天下的惊鸿过眼身法使出,紧步而上。

  慢谢惊鸿一步出帐的萧如故,只能看到两道光在黑夜里闪了一闪,想追时却已消失不见,不禁骇然:“天下竟有人的身法能与师父并驾齐驱?”

  望着脖子上明晃晃的长剑和长剑主人一脸诡异的笑,满身狗血的地狱门新掌门独孤百年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衰到家了。

  上次的断州战役,自己费了数月的功夫才将一万萧国铁骑转移到断州后方,明明已经胜券在握,谁也料不到忽然天降大雨,白白帮李无忧成名不说,还搞得自己的绝世好计成了大荒诸国的笑柄。

  更倒霉的其实是今晚。先是该死的库巢城,那破破的土墙不知为何竟然有如铜墙铁壁,自己的穿墙术屡次失灵,好在自己还有一招遁土术,虽然被地下的石头撞得鼻青脸肿,好歹还算是进城来了。

  问出柳随风的住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接近并最终干掉柳随风。

  世上其实无难事——当然,如果没有将铁棒磨成针的功夫,那就另当别论了。于是,非常合乎情理的,根本没有时间在此穷耗的地狱门新任掌门,很理智地放弃了扮成小厮下人或者死人,硬闯进义庄的打算——天知道柳随风这小子为什么没有选怡红院,而是选了这样一个死人成堆的地方做“临死指挥部”。他最后选择了故技重施,以土遁术直接从重重守卫的义庄外围朝里面潜。

  库巢街上的石板有些太硬,他头不小心又被撞了好几个包,并且很是有几处擦伤,一些淤血。他的运气终于不再那么坏了,这次终于很顺利地钻进了义庄。

  不过他的好运到此为止,他第一次冒出头来的地方正是一个茅坑……回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用过消夜……第二次冒出来的地方却是后花园的一个蛇洞,于是他出现的时候,头上就顶了一条巨大的黑赤线。被蛇咬了一口的独孤掌门不小心大叫了一声,于是立刻就吸引来了无数的守卫……当然这他根本是不放在眼里的,事到如今,豁出去了,老子还不信就凭你们这帮蠢货能抵得住冥神的哥哥,好歹老子也是小仙级法师,虽然是最菜的,因为你们城里根本没有仙级法师,不然贺兰凝霜大发雌威的时候就不会当锁头乌龟了!哈哈,哈哈……啊!你们骗我!为什么会有?没天理的啊……

  事实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后独孤百年这个也许该叫独孤白痴更合适的家伙很快被小仙位高手韩天猫和柳随风给生擒了。

  “江湖险恶啊!门主下次出门前记得一定要带伞!”听到将剑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少年语重心长地叮咛了一句,感同身受的独孤百年刚刚升起一种糊涂的感动,“哗”地一声,一股腥臭伴随着那桶黑狗血已当头淋下。

  法师乃是以本身灵气引导天地间五行元素克敌,被狗血淋过后,除开仙位法师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法力减弱外,普通法师最少要十天以上的不能施法。是以江湖上曾有出门在外的武者随身携带一瓶狗血的搞笑现象,只是随着仙级法师的大幅度出现以及专门对付狗血的破血符的热卖,这种现象才得以消失。

  “这样一来,这家伙的法力应该最多还剩下一层了吧?”柳随风隔空点了独孤百年穴道后,长剑还鞘,拍了拍手道。

  韩天猫适时请示道:“军师,我们是将他和昨天那人一样囚禁在地牢里,还是像前天那人一样砍成花肥?”

  “什么?前几天也有刺客来过吗?”独孤百年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妈的!贺兰凝霜那婆娘竟然不告诉老子一声……”

  独孤百年老人没有时间咒骂和后悔了,因为他真的快百年了——柳随风笑道:“还是做花肥吧,我那盆鬼木兰已好几天没吃饱了……”话说了一半,手中长剑毫无征兆地划出一道弧线斩向独孤百年的双臂。

  “当!”地一声钝响,柳随风的剑仿佛劈在了坚石上,再看时,眼前的独孤百年化作了一堆假山,这一剑不过削下了假山一肢。

  “借物代形法!”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后一道冷风已袭来,低头一让,同时身形一旋,长剑回刺,然后他就看见了两个独孤百年。

  “独孤千秋!你竟然真的还没有死!”柳随风的表情和话语恰到好处地诠释了什么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似乎告诉独孤千秋兄弟他其实早知道冥神未死,今天特地在此等他,不过见到真人还是有些诧异而已。

  “兄弟,他们似乎在等你呢!”一身狗血的独孤百年吃惊道。

  独孤千秋很没有语言地看了自己的宝贝大哥一眼,恨声道:“你没看出来这家伙是在耍诈吗?臭小子,即使你反应再快,但也别想逃出厄运!今天就是你和无忧军的死期!”

  仿佛为了佐证他的话,巨大的喊杀声从北门传来,显然是联军又开始攻城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独孤千秋见此心头微微一乱,冷笑道:“你以为你天赋异常,不惧任何暗法术就很嚣张吗?本冥神今天就让你知道明法术一样可以杀掉你!”

  所谓法术免疫,其实是指任何例如隐身等幻术和移花接木这样的暗法术的免疫,在柳随风以及一些会特殊武功的人眼里完全等同于失效,但明法术其实并不会失效,譬如一个火球射来,人若不动,一样会烧成烤人,不过修炼到可以法术免疫的高手,对于明法术大多可以凭本身武功化解,这才有法术免疫一说。柳随风却是天生奇才,根本不用修炼任何武功,暗法术就对他无用。

  听见独孤千秋说出这个大秘密,柳随风依旧高深莫测地一笑。

  独孤千秋冷笑一声,双掌一扬,两道碧绿地火之箭朝柳随风激射而出,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武学名家。

  这一招土系密传法术双飞魔蛇正是独孤千秋生平绝技之一,出手之后仿如有灵性一般,不遇对手绝对死不罢休,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死在这一招下。独孤千秋见柳随风依旧无动于衷,不禁更加狐疑,这小子武功根本不像到了圣人级,为何一副笃定的样子?难道他有什么秘技能够化解我这招必杀技?

  出了萧军大营,李无忧将身法展至极限,一路疾驰,谢惊鸿哈哈大笑,如影随形地尾随其后。

  漆黑的夜里,开始还能看到两道流光,慢慢地,连光也不见了,只有偶尔的两个黑点在夜色里一千一后地闪一下。

  李无忧启动极快,又早了谢惊鸿一步,是以一开始的时候二人的距离是两丈,但出营的时候,已相隔不到一丈,又奔三里,已不过五尺。李无忧道声罢了,只好将御风术和龙鹤身法与小虚空挪移同时使用,速度立时快了一倍,这一下立时就将谢惊鸿甩出一丈,但不久后,后者又跟了上来,两人的距离终于保持在一丈,再无变化。

  “喂!老不死的,你能不能别追了!”见前方已是单于山,李无忧不禁骂了一声。

  “哈哈!小不死的,你能不能别逃了?”谢惊鸿大笑回击道。

  李无忧再也想不到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是这样有趣的一个人,不禁笑道:“好了,我不逃,你也别追了,如何?”

  “早该如此了!”谢惊鸿先停了下来,开始大口地喘气。

  李无忧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也是气喘如牛,却赞道:“行啊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了,体力还这么好!我们这么一盏茶的功夫,至少跑了上百里吧,奶奶的,京城要是举行长跑比赛,老子肯定能破纪录了!”

  谢惊鸿喘了几口气,恢复过来,笑道:“你也不错啊,小不死的!年纪轻轻可以避开我刚才那一剑,而且还有如此好的轻功和御风术!呵呵,我开始相信江湖中说你身兼四大宗门之长的传言了!”

  李无忧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道:“什么四大宗门之长?”

  “你还装什么装,你刚才用的身法我虽然不认识,但轻功却明明是玄宗的行云流水,其间还糅合有禅林小虚空挪移,同时施展的御风术具有很强的正气盟飘影御风的特点!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谢惊鸿笑道。

  李无忧竖起大拇指,佩服道:“老小子,好眼力!天下第一高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你也不错,很不错,非常不错!”谢惊鸿大笑道,“身兼四家之长不过是因为你天赋异常,际遇巧合,但能创出属于自己的身法和同时施展好几种武功法术的心法,这才最是难能可贵!看来我这天下第一高手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算了,别扯了!老小子,你追我这么远,既然不是要杀我,当然也不会是为了表达你对我的敬仰之情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不是来杀你的?”谢惊鸿大笑。

  “你要杀我,一路上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动手!”李无忧笑道。

  “哈哈!刚才果然是你这臭小子引诱我上钩的,不过不是三次,是四次才对吧?”

  “那次是我不小心踩到狗屎上滑了一下,纯属意外!”

  “……”谢惊鸿无语。

  “好了!别闹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剑神老大!”

  “我要向你下战书!时间定在这次战役之后,地点在萧国落日城,你敢不敢答应?”谢惊鸿正色道。

  “好!”李无忧闻弦歌而知雅意,苦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就先放过你那宝贝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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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弄巧成拙(上)

 

  蛇须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柳随风终于使出了他的压箱底绝招——突然大吼:“破衣服!你再不出来,老子要喂蛇了!”

  “嗤”“嗤”两声剑气破空轻响,迅疾封住了两蛇所有后路,以拙破巧地正中其七寸。

  双蛇坠落于地,原是两条蛇形土块。

  场中,一个淡黄女衫的蒙面女子持剑背立,倩影依依,宛如仙子。

  “采菊东篱……归去来兮剑法?你是菊斋的人!你就是程素衣!”独孤千秋嘴张得老大,连作了一系列推断。

  “素衣见过独孤前辈。”石依依转过身来,浅浅施礼道。

  独孤千秋点头回礼毕,道:“程姑娘不必多礼。令师她一向可好?”

  石依依恭敬道:“谢前辈关怀,家师一切安好。她老人家常在素衣面前提起前辈,说对前辈昔年对她的义助,一刻也未曾忘怀。”

  “她太客气了!其实是我受她大恩未报才是!”独孤千秋竟有了些局促,他干干地笑了笑,又道,“菊斋已有两百年只问江湖不管天下,程姑娘在此地出现……不知菊斋是否对此次四国交兵有什么看法吗?”

  石依依笑道:“菊斋的传统是不会变的,素衣在此也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不过家师一向主张‘江湖事江湖了,沙场事沙场了’,想必独孤前辈也是清楚的。所以,今后刺杀放毒这类的卑鄙行径,素衣实在不想看到,希望前辈明白。”

  独孤千秋想也不想道:“好!这场仗结束之前,我和地狱门的人不会再来找李无忧和柳随风的麻烦!不过也希望仙子转告他们不要来惹事!”

  石依依道:“多谢前辈成全,这个人情素衣记下了。”

  独孤千秋带着他的宝贝大哥飘然而去。

  “好走,不送了!”柳随风哈哈大笑,转头对石依依道,“依依,你可真是聪明,无忧那臭小子昨天下午才将这三招剑法附在密信后送来,不过短短一日,你竟能将菊斋剑法使得有模有样!哈哈,差点连我都把你当作程素衣了!”

  石依依也笑了笑,忽道:“说起来,李元帅可真是个秘样的人。身负玄宗、禅林、正气三门的武功法术也还罢了,竟然连圣地菊斋的剑法也会!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柳随风愕然,露出深思表情。

  ****

  生擒萧如故的计划受阻,李无忧怏怏而返,郁闷无处发泄,借口对“西瓜计划”又有新的补充,连夜惨无人道地把熟睡的众将从温暖被窝中拖了出来。

  半梦半醒间,众人见元帅大人蓬头乱发,灰尘满面,好似丧家之犬而全无往日的风流样貌,很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但当他们听完计划补充后,却彻底明白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梦。不是新计划太过匪夷所思,也不是凶险得不近人情,而是……

  最后还是寒士伦小心道:“元帅,难道你半夜三更地把我们召集来,除了告诉我们,本来就只作为第九补充方案的斩首行动将永不启用外,再没有别的?”

  “呵呵!老寒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厚颜无耻的某人说这话时的表情绝对是很欠揍。

  众人勃然大怒,立时有了举拳向猪头的冲动,但想想冲动的惩罚,最后扔下一句“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子早将你揍得你妈妈的儿子都不认得你”,各自继续春秋大梦去了。

  李无忧自哼着《十八摸》,从月华轩溜回到设在石枯荣总督府的临时帅府。已是三更天了,由于被他临走时点了睡穴,慕容幽兰睡得正甜。和衣躺下,却并无睡意。

  想起谢惊鸿这老王八横插一杠,明里是要切磋武功,暗里却是阻止自己以江湖手段解决两军战事,他就愤愤不平:“萧如故这臭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人没老子帅,名头没老子响,武功又差,坑埋活人的丑事都做得出来,为什么独孤千秋和谢惊鸿这两个黑白两道的领袖却都站在了他那边?冰炭都可同炉,难道所谓的是非黑白其实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公理正义,果然全他妈是放狗屁的东西!”

  再想起方才分别的时候,那强得变态的老不死竟然说,割下自己衣袂那一剑旨在试探自己深浅,仅仅用了三成功力,他更是头皮阵阵发麻。

  下山以来,他所遇高手不少,其中慕容轩狡诈,独孤千秋毒辣,任冷阴狠,独孤羽坚忍,冷锋的雇主冷静,但现在他才知道,这些人加到一起,也比不上一个谢惊鸿。如果说这些人都是精擅心计之辈,如流速缓慢的江河,表面波澜不兴,实则暗流汹涌,诡谲难防,那么谢惊鸿则行事堂堂正正,像云雾缥缈间的高峰,虽然可见,却不可攀越——武功到了他那个境界,又哪里还需要诡计算人?

  “罢了!约会定在明年三月,还早得很呢!再说了,实在打不过你,老子还不会脚底抹油吗?反正老子身法不比你慢!”想通这一节,他心情为之一松,合上了眼睛。

  但心头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让他难以成眠。披衣坐起,在房中留下一个保护结界后,悄然出了石府,去月华轩散心。

  月华轩斜倚潼关东边的单于山壁上,作为潼关最高的建筑,若在白日,可俯瞰整个潼关,是以古来英雄豪杰、迁客骚人,最喜登临此处揽胜。

  夜色深沉,天黑无月。星斗满天,山间雾岚一空,晚风如波,如温润玉手抚摸在脸上,痒痒的,很是舒服,李无忧心情一畅,打开天眼,刹时山下百丈景物尽收眼底,而三十丈内的人物动静更是巨细无遗地尽上心来。

  街上除了巡逻的卫队,再不见别的人影,除开城心的元帅府,整座城就只有捉月楼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之音穿破夜色传来,其余一片安静。离月华轩不过三十丈远的军营也井然而有序,全无战云压城的紧张。

  想起当日孙武、轩辕乘龙、忽必烈、诸葛玄机、苏慕白这一干乱世风流人物也曾在某个大战后的月夜,洗尽征尘,如自己这般俯视着面前这千年雄关,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泼墨挥毫,评说古今英雄,李无忧不禁心情激荡。

  两次大挫萧军而挽狂澜于既倒,自己如今也算名震大荒,只是比之这些传诵千秋万世的豪杰风流,却依旧是萤火之光,根本不足与这些皓月们争辉。

  只是,即便我真如他们一般,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最后也终究只会如他们一般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吧?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但人若死了,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都已不知道了,留不留名究竟又有什么意思?

  虚名若是不计,那人活一世,究竟又当如何?

  四姐说“人生在世,不过是快意恩仇,为所欲为”最合我心意,只是三哥老叫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二哥也常说“苍生为重,慈悲为怀”,他们又是对是错?只有大哥从来不和我说什么大道理,说起人生所求,也只有“顺其自然”四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来还是四姐说得最对,像忽必烈、诸葛玄机这些当时俊杰,在世时固然无一不是只手遮天之辈,呼风唤雨,颠倒乾坤,莫不如意,只是他们心中装的不是所谓的皇图霸业就是劳甚子的苍生黎民,肩挑风雨,一生坎坷,真正快活的时候又有多少?

  天地烘炉中那白衣前辈虽然神功盖世,见识却未免太差,叫我多想苍生,少想自己,不是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吗?不过算了,如果造福苍生的同时不危及老子自己的身家性命并且大有赚头的话,倒不妨卖他个面子,偶尔为之吧。

  东南方向的空气中忽然有了一丝异常波动,天眼“看”到一个淡淡人影自军营中高速掠出,李无忧心中一动,忙收拾信马由缰的情怀,敛去气息,隐身追去。

  那人轻功极佳,更精通藏身匿迹之术,李无忧如非已将精神力提至天眼境界,夜幕之中,根本不能发现,但此时既被他跟上,除非是谢惊鸿亦或宋子瞻亲至,那就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了,几息之间,他与那人已不过三丈之距,用天眼小心将其真灵气波动锁定,再不提速,远远尾随。

  却见那人一路疾掠向西而并非预料中的北边,李无忧正自一愣,军营的极南和极北又同时有两条人影出现天眼“视野”内,其移动速度之快,竟与当前这人不相伯仲,当即了然,暗自冷笑:“兵分三路,这样就能难倒老子?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当下他自乾坤袋中摸出一段寸长青色丝线,十指一合,便要念诀,忽又想起什么,阴笑一声,在那青丝上快速虚划了个符,才念动灵诀,道声“疾”,青丝融入夜空,下一刻已无声无息地粘在那人身上,消失不见。

  “嘿嘿,天巫追踪妙法‘情丝万缕’加上玄宗门的如影随形符,任你小子其奸似鬼,也逃不出老子的手心!”李无忧得意一笑,撇下那人不顾,折转身形疾飞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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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8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七十八章 弄巧成拙(下)

 

  南方的夜行人,李无忧很快追上,在他身上如法炮制地种下青丝后,全力展开身法追向北方。

  北溟之旅,阴差阳错地服了玉鲸胆,之后又误打误撞地练成万气归元,他功力暴增三倍,得以迈进武圣之境,自创的心有千千结也因此更进一步,此时他以此为根基,将御风术、龙鹤身法和小虚空挪移三门绝技同时施展,身法之快已与当世第一高手谢惊鸿的惊鸿过眼不相伯仲,是以虽然起步较晚,但也不过盏茶功夫,已追上先前那道虚影。

  这人在三人中身法最快,并且还用了隐身术,虽然不是武术同施,每掠十丈必须再次施法一次维持隐身效果,但武术切换之际配合得天衣无缝,端的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但逼近那人三丈时,李无忧却暗骂自己是猪。

  原来先前那人出现的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一直不安:谢惊鸿正好在萧军中自然是巧合,但能好整以暇地在帅帐中恭候自己大驾,却必然是因为萧如故得到了楚军中内奸的通风报信。但先前开会商议时,自己只说了个西瓜计划的大概,而擒贼擒王的斩首行动更是被自己宣布为补充计划,这人却立刻猜到自己会今夜就会去行刺,并连夜通知了萧如故,见识胆识都是非凡,身边藏了这样一个人,自己当然是睡不安寝。

  西瓜计划关系重大,实施与不实施,完全是两个相反的结果,现在李无忧一旦宣布明日起即执行计划,这个内奸才连夜出城向萧军传递消息。

  只是没想到内奸竟然还有帮手。现在追的这人在三人中修为最高,是以李无忧想当然地以为他就是主事之人,这才舍了其余两人追来,但到得近前,才发现这人身形凹凸有致,起落间姿势扭捏,显然是个女子。先前定计时在场的都是男人,他当然是误中副车了。

  此时再回头去追先前那两人已是不及,好在自己已在二人身上种下青丝,明日一查便知内奸是谁,现在倒不妨追着这女子去看看,虽然只是个小卒,多少还是会有些所获吧。

  夜色里,李无忧和那女子都隐蔽了身形,无声无息地在潼关城里游动,仿佛两个鬼魅。

  那女子到北门后果然折返,继而向西,接着在城里兜转了好几圈,极尽躲藏匿迹之能事,终于确认无人跟踪后,这才直线向东扑去。

  李无忧见她去的方向竟是捉月楼,不禁大是狐疑,奶奶的,她一个娘们怎么跑这来了,难道她也有那种爱好?

  捉月楼是除月华轩外,潼关另一处知名景观。相传原是三百年前一世家公子秦五为纪念其爱妻捉月所建的群楼院落,楼成后不久,秦五郁郁而终。到百年前,秦家家道破落,被迫将此楼廉价卖于一个师姓富商,后者得楼翌日,即将这天下有数的名楼改成一座青楼。

  此举大煞风景,自然遭来天下人一片唾骂声,便连新楚朝廷听闻此事,也下旨借口说“有辱国体”,让其关门。谁知那富商却引用前朝一位诗人的名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振振有辞地反击说“潼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草民此举正是想让将士们日日都听《后庭花》,提醒自己不要做亡国奴,乃是一片拳拳报国心,‘有辱国体’又从何谈起?”时任宰相的苏慕白听闻此事,大加赞赏,请得特旨准许其重新开张,一时传为佳话。

  《后庭花》本是靡靡之音,楚军将士们想到的是国家兴亡还是给那些妓女后庭开花,谁也说不清楚,但师姓富商却借这股东风,不几年竟将这捉月楼的连锁分店开遍全国。事隔百年,如今的师家已富可敌国,江湖中流传着“凡有青楼处,皆可见师家人”的说法,虽然夸张,但可看出师家势力已根植于大荒诸国,而与青州的慕容世家、天鹰唐门和平罗的正气盟文家共称大荒四大世家,就一点也不为过了。

  虽然师家的总部早已南迁至黄州,但潼关的捉月楼却依旧在家族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繁华不减旧时。师家和朝廷关系向来良好,李无忧本打算明日就亲去拜访这里的当家师七,不想今夜却不得不先探访一番了。

  夜风渐渐变大。

  穿过笙歌绵绵、浪声不绝的前院,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守卫森严的捉月群楼后院。李无忧见那女子轻车熟路,轻易绕过房上房下的护卫,很快到了建筑精美的主楼捉月楼前,不禁头疼起来:“看这丫头进这就像自己家一样,难道说内奸竟和师家有关系?”

  那女子忽然收敛了隐身术,飞身落到楼门前,守在楼外的九名持剑少女中早有一人迎了上来,前者自怀中亮出一块翠绿的半月形玉佩,那少女忙恭敬行礼,让到一旁。

  李无忧看出那主楼建筑中藏有反隐格局,那九名少女整体站位呈九宫之形,每三人一组,又暗合三才之数,封住了从任意角度偷进入楼的可能性,当即不敢妄动,隔着十丈躲在了一片假山后。

  可惜天眼虽然最远能看到三十丈外,但要穿墙过屋清晰“看”到房内动静,却绝不能超过一丈。虽然没有证据,但楼周围十丈的土里多半也埋有专门对付土系法师的闷雷,自己土系法术因无明师传授,本来就是最烂,更不敢尝试从地下入楼,莫非老子今夜当真要空手而返了?

  捉月楼的西侧丈外倒是斜倚着一棵枝叶茂密的波罗树,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里面定有人设下了极厉害的禁制,而树的对面也定有箭手暗自埋伏,看来用青木诀躲进树里偷听的美妙想法又一次成空。靠!难道硬闯吗?

  豆大的雨点自空中砸了下来,夜风忽然转急,刮得波罗树一阵簌簌发抖,树叶乱飞,一片落叶无巧不巧地掉在李无忧的脚下。

  “天助我也!”李无忧大喜,抓起了那片树叶。

  天空似乎破了个窟窿,大雨倾盆而下,捉月群楼都笼罩在雨幕中。

  李无忧咬破左手食指,朝地上的雨水里滴了一滴血,同时灵气传到右手,掌中树叶全身立时放出淡淡绿光。下一刻,他意念转动,一层淡淡蓝光已包在绿光外围,低低叫了声“疾”,将树叶放在地上雨水中,奇景立现——那片树叶居然变做了一面水镜,将捉月楼中景象一一照了出来。

  “以玄宗的‘一衣带水’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雨水做成媒介,把波罗树和树叶连接起来,同时施展正气盟的‘同气连枝’,让二者变成一体,再将精神力透入树叶中,这样一来就等于老子躲在波罗树的树叶中用天眼注视楼门。哈哈!这都被你想到了,李无忧你简直他妈的是天才中的天才!”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李无忧不禁暗自狠夸了自己一句,但得意的念头刚刚转过,天眼已找到生命活动的迹象,镜中景物一变,他眼神立时变直,再不能移动分毫。

  热气腾腾的一池香汤旁,一个身材修长的全裸女子背对他而立,正将手中罗衣亵裤轻轻丢到床上。虽然是从背侧看去,但光滑如锦的肌肤和美妙匀称的身材已是一览无遗,峰峦起伏、萋萋芳草也是隐然可见,春光无限。

  “哇!美人入浴!大哥,三哥,你们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小弟今日要看美女,足足教了我半年,硬是非要逼我学会‘一衣带水’和‘同气连枝’不可,哈哈,多谢多谢,小弟一定不负两位哥哥的厚望,定会以此神技看遍天下美女!”李无忧心头大笑。

  忘机谷中,文载道和青虚子同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我要看正面!”几乎是在李无忧心中大叫并打算付诸实践的同时,那女子已然毫不给面子的抓起床上的衣服,下一刻,他精神力刚调整好角度,伊人已闪电般穿戴整齐,落在水镜中的除了裹得严严实实的魔鬼身材,还有一张让人惊心动魄,堪称旷古绝今的……绝世丑脸!

  后来有人问起师蝶翼的脸究竟有多丑,李无忧并未正面描述,而是打了个比方:“如果没有人承认你是帅哥,你可以雇佣唐鬼作保镖;如果没人承认你是美女,你可以找师蝶翼做伴娘。”唐鬼就是当年将李无忧逼入忘机谷,而被李无忧赠以“天下第一丑”雅号的中年男子。李无忧说这话的时候,见过师蝶翼真面目的唐鬼正好在他身边,并且立时抗议道:“小道士,你再将我和她相提并论!我就和你绝交!”问话的人不解,一旁的柳随风解释道:“这么说吧,如果让师蝶翼和一头老母猪比赛选美,胜负为一九之数,其中那个“一”还是考虑了母猪发挥失常而评委有种族歧视的因素在内。”

  这都是后话,在此刻,李无忧是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凄厉的响声划破夜空,有如惨遭蹂躏的少女无助的呼喊。

  有两名持剑少女如飞纵跃过来,同时警钟大作,“抓刺客”的呼声此起彼伏。

  有人落荒而逃……

  回到石府,天已朦朦亮。李无忧估摸着那个内奸应该早已回到军中,立时召集众将开会,诸人果然悉数到齐。他暗自施出情丝万缕的追踪法时,却惊奇地发现没收到任何回应,回头再试召唤如影随形符,也是同样效果,惊愕下细细一想,猛然一拍大腿大声道:“老子真是猪!”

  原来天巫的“情丝万缕”和玄宗的如影随形符都是追踪的无上妙法,他二者同施,是为加强效果,却不想这二者一属火一属火,各自克制抵消,弄巧成拙下,本可各自维持两天的法力效果估计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消耗了个干净。

  众人自不知李元帅和猪有什么亲缘关系,或目瞪口呆,或故作镇定,或面面相觑,但眼神中都是不解。

  李无忧暗自好笑,干咳了两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道:“告诉大家一个我刚刚知道的好消息,在座诸位中,好像有个人是萧国的内奸!”

  静了片刻。

  “操他娘,到底哪个孙子是内奸,快给爷爷站出来!”石枯荣拔刀怒吼,眼神却已瞄上了寒士伦,后者坦然自若,甚至连脸上笑容也不减一分。

  刘剑恨声道:“请元帅告知末将这人是谁,我一定将他乱刀分尸!”

  蒙田皱眉道:“元帅,这事……会不会有错?”

  王定和乔阳二人却都是不动声色。

  李无忧喝令石枯荣将刀收了起来,笑道:“这人是谁,我现在还不知道,大家也不用乱猜。在真相未查清之前,你们都有嫌疑,也都是清白的。”

  王定屈膝道:“末将败军之将,嫌疑最大,愿首先接受元帅的调查。”

  李无忧将他搀扶起来,道:“王将军大可放心,我李无忧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的。”说时顿了一顿,瞥了一直未出声的寒士伦和乔阳二人一眼,才又道,“虽然目前这个人的身份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昨天晚上却已查知他的一个手下是谁”,众人一惊之际,他语声陡然一高,喝道,“乔阳!”

  众目睽睽,都似要择己而噬,石枯荣甚至又已拔刀相向,乔阳却面无表情:“末将在!”

  “那人现就在寒参谋的营中,你现在就去将他给我抓回来,我要好好审问。”李无忧不见喜怒道。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脸上的时候,夜梦书正躺在救国军的某个马棚里,沉睡正酣。一丝亮晶晶的细线粘在他的嘴角,细线的另一端,是一小块干干的马粪。

  似乎是梦到什么美妙的事,少年无声地笑了。那线本就细如纤丝,嘴角牵引下,立时断为等长的两截。

  一柄雪亮的大刀,缓缓朝他眉宇间落下,慢而无声。

  少年似没有感应到潜在的危机,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

  蓦然,刀锋陡然转快,化作一道刺目的闪电,直劈少年眉心。少年就地一滚,脱出刀光笼罩,同时双手猛地一扬,两团黑漆漆的暗器怒射而出。

  持刀者闻到一阵腥风扑面,知道有毒,不敢硬接,侧身后翻。但那暗器出手之后却如天女散花炸开,星星点点,整个马棚都被笼罩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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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9楼 发表于: 2007-12-08
第七十九章 金风楼主(上)

 

  “乓”地一声,马棚的墙破了个大洞,持刀者连人带土顺势倒飞出棚外。只是他躲得虽快,护心镜却依然被一小块毒器所碎,细看时,却又是骇然又是想哭——哪里是什么带毒暗器,不过是些马粪而已。

  夜梦书紧随其后掠出,才看清那偷袭者是名身披重恺的千夫长,正自狐疑,却听一个声音钻入他耳来:“乔阳,夜梦书,你们先去洗个澡,一会到捉月楼来找我!”极目四顾,十余丈外的辎重楼顶,一个蓝衫人影迎风伫立,忙躬身应了声是,再抬头时,那人已消失不见。

  “隔了十丈,居然可以同时传音给两人,元帅好深厚的内力!”夜梦书咋舌之余,仔细打量起那名千夫长。

  面前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岁,貌不出众,除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外,全身上下一无所取,整个人很好地注解了什么是“平平无奇”。

  “夜兄好身手啊!呵呵,在下乔阳,方才奉命行事,得罪之处,多多见谅。”那人一笑,果是人如其名,像阳光一般灿烂,但夜梦书却莫名地全身一冷:这人的微笑的样子怎么竟和那寒士伦很有几分类似?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是展颜一笑,亲热道:“原来是乔大哥,小弟真是久仰了……”

  二人热情拥抱,形同故交,如非夜梦书额头还有一道血痕,乔阳护心镜上的马粪尚在,谁也不会相信刚才这两个恶棍方才曾生死相搏。

  ****

  半个时辰后,捉月楼中暖香阁。

  见乔夜二人掀开珠帘从前门进来,李无忧让他们坐下,拍拍手让歌女舞姬散去,伸手捏了捏唯一留下的捉月楼头牌苏容的小脸,才笑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男儿快事,莫过于此’,这几句话最为昔年轩辕乘龙所称道,不知你们两位以为如何?”

  “啊!”饶是乔夜二人定力过人,也同时身躯一震。这话是当日轩辕乘龙攻下潼关之后,在月华轩中所说,之后果然遂了心愿,攻下长安,登基称帝。“醉卧美人膝”还好说,这“醒掌天下权”却是大逆不道之语,元帅问自己感想,是旨在试探什么吗?

  “奴家认为这两句话非但潇洒快意之极,其间还有种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概,用到爵爷你身上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玉体横陈在李无忧怀里的苏容柔声道。

  李无忧伸手在她丰臀上狠狠拍了一掌,半真半假地笑骂道:“小妮子,再说这样目无君父的话,小心我打你屁股。”

  苏容媚眼如丝,嗔道:“你现在可不就在打吗?”

  夜梦书字斟句酌道:“不知元帅是想听新楚救国军右军第五千人队下辖第九百人队第三什队马夫夜梦书的意见,还是想听大荒百姓夜梦书的意见?”

  李无忧不置可否,目光射向乔阳,后者淡淡道:“此乃大逆不道之言……”语声至此,心头警兆蓦现,大凛下便要后跃倒翻,但这个美妙想法却被坚毅的意志给迅即压了下去。下一刻,锋锐的剑尖已不出意外地顶在了他咽喉,只是出剑的人却非李无忧而是苏容。

  李无忧喝了一杯血红的葡萄酒,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耳朵不大好,乔将军刚才说什么,能否再说一次?”

  乔阳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慷慨激昂的话刚说了半句,已被苏容手中长剑刺穿喉咙,说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咕嘟的血流声。

  殷红鲜血顺着血槽缓缓流了出来,苏容拔出长剑,退到李无忧身旁。乔阳却尚未命绝,踉跄两步,趴在一张椅子上,哑声道:“我自问行事小心,并无破绽,你是怎么知道关内有内奸,又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李无忧看了正拭去剑上血迹的苏容一眼,淡淡道:“昨夜我们定计的时候,你所献几策,都是极险,听上去似乎都有出奇制胜的道理,但实际上却狗屁不通。这也罢了。但之后我去萧国军营的时候,本已要将萧如故生擒,但你们猜我遇到了谁?嘿嘿,说出来怕你们都不信,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已在营中摆酒恭候多时!这个面子够大了吧?有剑神提醒,老子若再不怀疑潼关有内奸,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一番好意?”

  “啊!”其余三人同时轻呼了一声,苏容与夜梦书更是诧异,谢惊鸿是正道神话,怎么会帮向来与魔道地狱门靠近的萧国皇室?李无忧又凭什么全身而退?

  “没想到大王真是剑神传人……但昨晚参加会议的那么多人,你怎么这么快就怀疑到了我头上?”乔阳已满嘴是血,上气不接下气。

  李无忧摇头:“你错了。我不是只怀疑你,所有的人我都怀疑。刚才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入伍已有五年,期间在断州、黄州军团也分别待过一年,历大战十三次,小战二十八回,以你的才干,绝不该直到现在还屈居百夫长!这或者还可解释为怀才不遇,但昨日在城头,你立刻在我面前显露了不凡之处,让我注意你,未免太急了些吧?再者,容容刚才出剑之前,我明明用法术让你产生警兆,你能避而不避,不是问心无愧,就是心内有鬼,但你显然不是前者。当然,这依然不能说明你就是内奸,但加上刚才我让你去试夜梦书的时候,你武功本和他在伯仲之间,却故意藏拙,让马粪污身……这点点滴滴,加到一起,还不够吗?”

  “我虽知你让我试夜梦书,其实是在试我,但没有想到问我对轩辕乘龙话的看法,也是在试我!无论我怎么做怎么答,其实根本无关紧要,你要做的其实是要分我心神,让我自己露出破绽?”乔阳恍然大悟。

  “又错了!你猜对了后面,却猜错了前面。”李无忧摇头道。

  乔阳一愣,却随即苦笑一声“高明”,嘴角一歪,终于死去。

  这一系列变故,只让夜梦书目瞪口呆,终于明白李无忧能爬上今时今日的位置,绝非幸至,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李无忧吐了口气,露出微笑,道:“梦书,没把你吓着吧?”

  夜梦书摇了摇头,心头忽然一亮:“元帅方才说乔将……嘿……乔贼猜错了前半部分,是不是说你让他试探我,其实也是在试寒参谋?”

  李无忧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接着却是一阵喜悦,笑道:“不错。整个潼关军中,我看得上眼的人物,就只有寒参谋、乔阳和王定……现在怕是要加上你了,但内奸也必定是你四人之一。寒参谋若是内奸,因为他初来乍到,会受到更多监视,亲自行动自然多有不便,必定要交由得力手下去办,而你却是个难得的人才……这一点封狼山下我就知道了。”

  夜梦书又惊又喜:“元帅你当时竟然注意到了我?”

  李无忧笑道:“明珠即便是埋在泥沙里,也终有一日会放出光华,当时整个场中没有下跪的人除了寒参谋,就只有你和那颇有风骨的王老者……不说这个了,我现在有件很重要但也非常危险的事,想交给你去办,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了?”

  夜梦书感激得只想哭,一躬到底道:“元帅请吩咐,即便是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小卒我也在所不辞!”

  李无忧笑骂道:“少给老子耍花枪,粉身碎骨赴汤蹈火这么便宜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老子让你做的这件事,稍有不慎,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帅请吩咐!梦书若说半个‘不’字,就不是大楚儿郎!”

  “好!够爽快!那么你觉得苏容姑娘漂不漂亮?”

  “国色天香!元帅你眼光不错。”能同时拍两个人的马屁,夜梦书哪里还不大拍特拍。

  “那好!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和她上床!”

  “好……啊不……”夜梦书微微一愣时,李无忧已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他胸口,前者当即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撞破花窗,跌到楼下街上。

  伴随着他落地的重响,是探出窗户的李无忧怒气勃发的脸,和大声的咒骂:“奶奶个熊,敢和老子抢女人,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敢抢雷神的女人,这小子是不想活了吗?满街行人怒火冲天,捡起砖头瓦块扁担茶鸡蛋什么的,蜂拥而上,对这狂妄之徒就是一阵狠揍,边打还边问候他老妈祖宗什么的。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仗义出手,不过记得给他留口气,免得别人说我公报私仇。”李无忧适时提醒道。

  “雷神大人放心,一切交给我们。您别浪费时间,继续泡妞吧!”众人齐声道,随即又是拳如雨下。

  李无忧转回楼中,见苏容手中的长剑已不见踪迹,不禁赞道:“金风玉露楼的人果然有些门道,那么长的一柄剑藏在身上,竟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苏容媚声道:“谁叫奴家生得一副好剑鞘呢?”

  听出话中的挑逗意味,李无忧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们楼主可真是位不世奇才,竟然能想出这个刺中藏针的方法,我若不是昨夜探府的时候偶然留意到你房门外的树上有个细小的记号,还真想不到捉月楼的头牌姑娘竟然还是金风楼主的二弟子。”

  苏容自不知李无忧的苦衷,见这位俊俏少年看似风流多情,言笑无忌,但一旦说到上床真刀真枪的厮杀,便顾左右而言他,暗暗好笑,道:“可终究还不是被你这色鬼给发现了?并借大师姐的名义死缠烂打,让我帮你演戏,却连一点报酬都没有,可真是没天理之极。”

  李无忧在她脸颊香了,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当我先欠你一次好了。”

  “君子一言?”

  “给你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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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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