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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之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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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6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七章 计连环(上)
 
  正午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丝毫没有秋天该有的气息。
  在一个不怎么大的小树林中,有一条小溪,正用「咚咚咚」的水声,吸引着附近的动物前来畅饮。
  忽然,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吓跑了几只在溪边喝水的梅花鹿。
  小鹿们并没有跑远,它们只是竖起了可爱的小耳朵,静静地听着马儿粗重的喘息声,变成了「呼噜呼噜」的灌水声。
  「嗨,最近好像有点不妙,其他队伍已经好久没有跟我们联络了。而最近想从我们这一区通过的利卡纳信使也好像多了很多。」一个身背大弓的莱卡骑士说道。
  「嘿嘿!说不定我们的信鸽跟利卡纳人的信鸽私奔了。」另一个骑士答话。
  「正经点,这事可不能马虎。我们好歹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小心驶得万年船。」
  「知道啦,下次我会让他们先把那些鬼信鸽全阉了。」
  「……不如把信鸽全拿来烧烤,这会更干净点。」第二个骑士赌气地说道。
  「好主意!就这么办!」
  「……」
  突然间,他们的哨兵策马飞奔过来,大喊:「西面三公里,有一千名利卡纳骑兵向我们冲过来。
  「这树林太小,藏不住……三公里,仍然在视线之内……快!我们向东面跑!」
  但他们策马冲出树林,没跑上一公里,就发现另一批利卡纳骑兵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夹过来。
  中计了!心中大骂的同时,莱卡弓骑兵开始施展他们的绝活──马上射箭!
  经过风系魔法加持的弓箭果然不同凡响,伴随着「登登登」的弓弦震动声,十几支利箭,以普通弓箭三倍的速度,向飞奔的骑士刺去。
  箭,快得连烈日都没能留下它们的影子,就这样串到了利卡纳骑士的面前。
  弓箭,洞穿了第一位骑士那穿着厚重盔甲的身躯,继续向后面第二、第三位骑士飞去。
  不过,可惜的是,一箭穿心这情况,仅仅发生在莱卡骑士的脑海里。
  实际上,那弓箭,碰上了同样受过风系魔法加护的盾牌,被弹飞了。
  不可能!所有莱卡人心里叫着同一句话。
  但事实就是事实,在莱卡人呆立的时候,利卡纳骑士依然没有停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转眼间,他们已经冲到了莱卡人的面前,高高举起了雪亮的宝剑……
  大地,又再次染上了一抹殷红。
  异乡人的血液,再次流淌于利卡纳的大地上。
  异乡人,到死,也无法闭上他们那充满不解的眼睛。
  这也难怪,如果,一样东西,总是能给人带来胜利。那么,当胜利多了,人就不免对其产生不应有的过分依赖。
  这,就是他们败的原因。
  「为什么人总是不能明白,当一样新武器诞生的时候,它的克星已经在孕育中呢?」站在尸体旁的女骑士是这样说的。
  「报告莉雅大人,根据情报,莱卡人的弓骑士已经肃清,共缴获特种长弓二百一十八把。」突如其来的报告声,打断了莉雅的思绪。
  「知道了。嗯……提醒其他人,情报和实际往往有出入,要继续提高警惕。另外,开始着手准备下一项任务。」
  「是!」骑士忽然发现,只要莉雅大人离开拉洛大人身边,总是会变得冷冰冰的。
  呜呜!拉洛大人真是个幸福的男人。内心自知无望的骑士先生是这样想的。
  但莉雅突然语气一缓:「还有……辛苦了。」
  「谢谢大人!」带着一丝小小的安慰,骑士欢喜地离去了。
  看着骑士离去的背影,莉雅偷偷吐了吐舌头,暗道:「男人果然是很好骗的动物……」
  如果,杰特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哀叹:最近狐狸好像多了很多! >>>
  第二天,在莱卡人控制区内的一个村庄里,有一个中队的莱卡人以征收粮食的名义,进行抢掠和奸淫妇女。
  「啊!不要!快放手!」一间房子中,一位妙龄少女正在拚命地抵抗一个莱卡士兵的侵犯。
  「嘿嘿!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你以后……」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掀起少女的裙子后发现,少女的裆部赫然穿着一条精铁做的「贞操带」,而带子上赫然装有一把蓄势待发的……弹弓?
  只见眼前黑影一晃……
  「啊──」凄厉无比的惨叫声,顿时从这间屋子里面传出。原来,一颗小小的弹子,准确无误地把他的左眼给干掉了。
  正捂着眼睛哭嚎的他忽然发现,少女的眼神变了,变得很犀利,这感觉,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柔弱的少女,而是从地狱中走来的女武神。
  下一秒钟,少女的一双玉腿轻轻地搭在他的双肩上。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品味这香风扑鼻,细滑圆润的美腿,就感到这双腿像剪刀一样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咔嚓」一声过后,就是永恒的黑暗……
  其他图谋不轨的莱卡士兵下场大多相似,不是被女人们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割断了喉咙,就是被躲藏在暗处的帮手敲碎了脑袋。
  利卡纳的女人都身怀绝技吗?连续不断的噩梦,让莱卡士兵在内心深处,把这个错误的答案认定为具有普遍性的事实。
  女人不能碰?那钱呢?
  一个刚从大户人家中抢到几千枚金币的莱卡军官,正高兴地擦着战利品的时候,忽然发现其中一枚金币好像有点特别。结果,他一碰,就发生了大爆炸。
  接二连三的钱币爆炸事件,让莱卡人对利卡纳的钱币畏如猛虎,退避三舍。
  直到后来,莱卡人碰巧抓到一个俘虏,经过一轮严刑逼供才知道,原来那些可怕的女人,其实是利卡纳女武神学院以及剑士学院的学生。
  至于那些会爆炸的金币,则是魔法学院的学徒们干的好事。
  不过,当他们明白这一事实后,还没来得及上报,就非常倒楣地碰上莉雅的游骑兵队。经过一番实力悬殊的所谓血战,这帮家伙被全宰了。而那个学生也被救了出来。
  结果,只有那个恐怖女人和爆炸金币的传说,传了出去。
  一时间,莱卡内部人心惶惶,没有人敢碰女人,没有人敢抢金币。甚至看到一个头上插着精铁发髻的八十岁老太太,也紧张得拔剑相向。而那些军官们,看到那些黄澄澄的金币,也不敢马上动手,非得要等到魔法师过来,用探知魔法查明上面是否有陷阱后,才敢碰。
  可是,由于每次施展魔法,那些法师们都可以敲诈一笔数目不菲的费用。所以有越来越多的法师跑出驻地,到各处赚外快。不过由于法师们的联手哄抬,所谓的鉴定费不但没有因竞争而降低,反而向上翻了好几倍。
  本着你敲我一笔,我诈你一圈的原则。那些被敲诈过的军官,开始心有不甘地怂恿那些负责当护卫的战士,向法师们收取高额保护费。
  而自恃高贵的法师当然不肯做出大幅度的让步。
  结果,随着战士与魔法师在金钱分配上的分歧越来越大,无可避免地,莱卡战士对法师的保护也越来越松懈了。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杰特下令:组了一次大规模的猎杀行动,目标就是那些整天跑来跑去、专门赚鉴定费的莱卡法师。
  出乎意料地,行动获得了空前成功。竟然有一千多名疏于保护的法师丧命于利卡纳弓箭手的利箭下,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多名法师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短期内无法上战场。
  同时,这次行动也让莱卡法师们产生了严重的后遗症,以后但凡听到弓弦振动的声音,他们都会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在知道这一情况后,莱卡的劳特林元帅一如杰特预想的那样:震怒不已,下令处分了大批军官和士兵,因此被砍头的,多达一千人。
  另一方面,由于莱卡人的补给线遭到破坏,所以在莱卡中下层军官,莱卡兵对占领区利卡纳民众的剥削和欺压日趋严重,从而导致了双方关系的进一步恶化。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农民们只要看到或者谎称看到利卡纳的骑兵队,就马上向莱卡人报告。因为这样做,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扛着镰刀等农具躲回城里面,从而达到合法怠工的目的。实际上,他们也很清楚,没有骑兵的莱卡人,是绝不敢出城应战的。
  所以,莱卡人的就地征粮计画,几乎完全停顿了。
  不过,莱卡人也有可爱的一面。
  一天,一个五岁的利卡纳小女孩把她的爷爷拉到一条小溪边,问:「爷爷,那些战士叔叔在干什么呢?」
  那爷爷看了不远处那些莱卡士兵一眼,突然,一张老脸变得像一个吹涨了的红气球般,通红通红的,他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些叔叔在洗手。」
  认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这话一点都没错。
  小女孩看了看,顿时被那些叔叔们的英姿迷住了。因为,她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做事情,竟然可以这么认真。
  只见那些莱卡兵一脸严肃地洗手,正搓、反搓,洗一阵子,又把手高高举起,在阳光底下慢慢地端详端详,然后再抹上香皂,不紧不慢地继续洗,每一个指甲缝,每一条褶皱,都不放过。
  他们非常非常认真,仿佛正在雕刻一件世界上最最完美的艺术品。
  可以看出,他们不在乎时间,他们不在乎金钱,他们更不在乎自己的手是否已经洗掉一层皮。他们想要的就是──干净。
  只有看到那晶莹剔透的水珠,顺滑地流过自己的手,他们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但是,小女孩看了很久,还是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叔叔要这么认真地洗手。所以,她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她的爷爷。
  爷爷很怪,他望了望那些莱卡兵,然后把孙女拉到一旁。只见他嘴角不住地抽动,似笑非笑地轻声说道:「这些叔叔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支持环保。」
  「环保?爷爷我不懂!」小女孩迷惑地眨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唉!还是告诉你吧!环保就是环境保护。这些莱卡叔叔为了节省纸张,所以发起了一次名为『支持环保,从我做起,用手指代替手纸』的环保运动。」
  看见小孙女仍然一脸茫然,爷爷只好哄她:「乖!你现在年纪还小。这种事,等你长大后,你就会懂的。」说完,强忍着难耐的笑意,爷爷带着孙女跑走了。
  说实在的,由于某人的关系,使得这位爷爷一直无法回答孙女的问题。他总不能告诉孙女,莱卡人如此认真地洗手,是因为某大将军命令:在所有提供给莱卡人的手纸中,都要加入最厉害的接触式泻药。
  结果,莱卡人在吃过几次苦头后,以后上完厕所,宁愿花半个小时来洗手,也不愿意用利卡纳人给的手纸。
  更糟的是,由于有莱卡人在抢掠的时候,指明要干净的手纸。所以,莱卡成为了全大陆有史以来,第一支抢手纸的军队,并载入史册。
  莱卡人的的确确被杰特整惨了。自从杰特发动骚扰行动以来,莱卡人可以说是没钱没女人,睡不好,吃不饱,连上厕所也不安稳。更糟糕的是,现在莱卡人又攻无可攻,退无可退。这样下去,谁都知道是自己的下场是战死他乡。
  因此,这些入侵者的士气一下子陷入了最低潮。
  相反的,在杰特的主力部队中,则是笑气如虹,到处都是爽朗的笑声,连教廷临时分会也不例外。
  「哈哈哈哈!」清脆悦耳的笑声,宛如心情最好的喜鹊在叽叽喳喳地歌唱。
  而这笑声的听众,却无法将眼前这个笑得花枝招展、前仰后翻、随时会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金发美女,和数天前那个满面严霜的冰美人联系在一起。
  「我再次郑重声明,这次的骚扰计画与我无关。是下面的人想出来,强加到我头上的。」杰特努力地板起脸,力图撇清自己和某种害虫之间的必然联系。
  但很可惜,在这个仿如智慧女神附身的美人的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哦?是吗?那么这条『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众人当,你们把责任给我扛了』的命令也不是你下的?」爱丽丝美目一转,眼睛眯成美丽的月牙形,以一种不知是笑还是假装嗔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杰特。
  铁证如山,连自己下达的命令,也被人搞到手,杰特真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在慨叹教廷势力庞大之余,杰特不由得担心起来。因为,自己完全猜不透爱丽丝想干什么。所以,他决定转移话题。
  「爱丽丝小姐,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那样说的。我……」
  只见爱丽丝轻轻地撩动她那迷人的金色秀发,弯弯的眼睫毛向上一翘,轻轻地说道:「哎!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小女子最近比较健忘,所以忘记了将军说过什么话,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烦请将军再提醒我一次,好吗?」说到最后,爱丽丝俏目再转,改为用一种像小女孩受委屈后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杰特。
  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是女人永远的利器。
  但是爱丽丝仅仅用了第一招的前半式,杰特那特意修筑起来的所谓铁石心肠就完蛋了。
  面对这种眼泪攻势,杰特真是毫无办法。人家都已经不想提了,自己还追问些什么。大概,她真的会忘记吧!
  可是很久以后,杰特才知道,女人所说的忘记,真正的意思就是:你给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要找你算帐!不过,等杰特知道时候,已经晚了……
  「爱丽丝小姐,你这次……」
  「我不是说过,叫我爱丽丝吗?」她嘴角轻抿,好像有点不高兴地纠正杰特。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毫无保留地力尽勾魂摄魄之能。
  「呃……」杰特吞了一口口水,但想起如果叫顺口了,以后不小心在公众场合还是这样叫,那么即使自己真的是蟑螂,有一千条命,一样会被这位大小姐的数万名爱慕者踩死。
  想了想,还是不要好了。
  杰特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尽量摆出一副军人模样,说道:「请小姐有话直说,本人公务缠身,时间比较紧。」
  「唉!我也知道将军公务繁忙,昨晚甚至加班到凌晨三点。将军真是军人的楷模啊!」爱丽丝幽幽地说道。
  军人楷模?想起昨晚跟丽和梦娜的胡天胡地,杰特那厚度媲美宾达要塞城墙的脸皮再也撑不住,终于红了起来。
  看见杰特挥汗如雨,爱丽丝竟有意无意地加上一句:「将军看起来脸色有点怪,大概是休息不好吧!要注意身体哦!」
  被这双天蓝色的含笑明眸直直地盯着,杰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当场捉到的小偷。
  她前世绝对是狐狸!是狐狸!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竟然遭到如此戏弄?杰特心中狂叫的同时,只能默默地承受这种字字如利箭,句句中靶心的攻击。可奇妙的是,尽管有着针芒在背的狼狈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憎恶感。
  欲哭无泪,大概,这就是杰特此刻心情的最佳形容吧!
  看到杰特一副彻底投降的颓废样,爱丽丝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下巴也不自觉地向上仰了仰。这是,她才姗姗然地说道:「哎!不知怎的,看着将军,心里就有一种开心的感觉。所以,说话都跑题了,真的非常抱歉。」说完,她向杰特行了一个贵族礼。
  看着笑意盈盈,但一脸诚恳的爱丽丝,杰特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气不起来。
  这就是爱丽丝的真正功力吗?明明是带毒刺的白玫瑰,却怎么看,都是高雅芬芳的君子兰。好可怕!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心底那种像长春藤一样缠在心上的甜蜜感,却怎么也去不掉。
  「将军,小女子有点不明白。依我看来将军明明可以用最光明正大的法子打败对手,为什么将军总喜欢用这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来对付敌人呢?」
  蓝色的星眸眨呀眨,仿佛眼睛可以在不停眨动的同时,放出一种无法抗拒的电波,直接撼动杰特的内心。
  杰特被她一问,马上像中了定身术般定住了。
  我为什么不用那些正规的战术战略,而非要搞这些没人用过的变态招数?杰特突然想起,那经常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
  那声音,很慈祥,也很模糊,但自己很清楚,每次当自己遇上困难,不知道这场仗如何打下去的时候,那仿如从无限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声音总能启迪那灵智之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出答案的杰特,马上把自己的思绪搭到另一行上。
  可是,大概是自己不喜欢约束吧!不自觉地,自己总喜欢在这条路的基础上,摸索出一套可行的方法,然后绕另一条路达到目的。但往往顺着这条新路子走下去,通常都会出现自己常用的歪招……
  可能,这就是倔强吧!杰特心中叹气的同时,却发现自己对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
  我,还是我吗?
  不过,爱丽丝惊奇地发现杰特竟然会被这种问题卡住之后,她也迷惑了。为什么杰特的作战方式这么奇特?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连问了自己两个为什么,但很快地,她醒悟到:妄图揣测那些连对方都没有想好的问题,这种做法是非常愚蠢的。她理智地判定──当局者迷!
  所以,她决定用说正事,来打断杰特的思路:「是这样的,听闻将军准备夺取我国失去的那两个军港,所以我特意联络教廷……」
  「有好消息吗?」听到爱丽丝的话,杰特马上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他很清楚,教廷拥有一支每年专门用作接送其他国家的信众前往教廷参拜的直属武装船队。他早就想动用这支船队了,不过碍于教廷在利卡纳的超然地位,一直无法开口。现在爱丽丝主动提出来,杰特当然是眼前一亮。
  不过,对于杰特的急,爱丽丝却报以一个「缓」字。只见她眨眨眼,对杰特报以阳光般的灿烂一笑,不置可否地说:「你说呢?」
  即使是杰特这种号称定力过人的家伙,也不免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爱丽丝那笑颦如花的玉容上。
  再吞一口不知是否存在的口水,杰特努力地定定神,然后,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拜向爱丽丝:「神啊!请你不要再让这个调皮的天使折磨我了,要嘛你放我走,要嘛你就给我个干脆吧!」说完,杰特露出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这样,杰特的调皮,理所当然地引发了一阵银铃般的咯咯笑。不过,笑声过后,那个天使中的恶魔终于转入正题:「我得到教廷的批准,准许你使用教廷的直属船队,合共六十艘大小战船。不过,只能用船,不能用教廷的水手。」
  听到这里,杰特却像被刺穿的皮球,一下子瘪了下去,心想:你叫我到哪去找这么多水手?
  但看见杰特这副萎靡不振的怪样,爱丽丝恰如其分地补上一句:「我指的是,那些水手不能穿着教廷的制服……」
  三分钟后,如获大赦的杰特,在两只眼皮同时狂跳的情况下,从教会中走了出来。
  没有人看过杰特这副样子。他,仿佛拖着灌铅的双腿,但脸上却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所以,没人能猜到他现在到底怎么了。
  但他并不知道,有两个躲在房屋夹层中的窥视者,正悄悄地谈论刚才发生的一切。
  「鹰鹰,你怎么看?」
  「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怎么,不应该让杰特来吗?」艾梨舞不解。
  「不是!我不应该让你来。」太鹰一脸坚定地说道。但他的坚定模样只维持了两秒钟,就被一个拳头给敲掉了。
  摸着后脑杓那圆圆的鼓起,太鹰苦在身,甜在心。起码,艾梨舞现在肯理会自己了。他轻轻搂过艾梨舞。她,没有拒绝。
  她轻声叹叹气,道:「好厉害的女人!」
  「她又怎么有我的小舞厉害?」太鹰甜言蜜语。
  「我说的是,她能够只凭一张嘴,就可以轻易地玩弄杰特的感情。她真的很厉害。」
  「玩蟑螂吗?我听说过,最近好像有不少人用玻璃瓶养蟑螂当宠物。」太鹰边说,边轻轻拨弄艾梨舞的秀发。
  「你少不正经了。」
  「我很正经!蟑螂,可以拿来吓唬人,把它放在可以随时看见的密封玻璃瓶里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艾梨舞转过头,凝视太鹰的同时,细细品味着刚才这番话的深意。
  「是了,小舞,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爱丽丝要把杰特弄得心烦意乱呢?」
  「水不混浊,又怎能摸鱼?」
  的确,稳定的感情,如果不起波澜的话,外人又怎能趁虚而入?但杰特会看不出来吗?爱丽丝到底想怎样呢?
  太鹰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一句被誉为经典的话:恋爱会让所有男女的智商大幅度下降。
  想到这里,太鹰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这预感,并不是针对杰特的……
  突然,太鹰的脑袋瓜,遭到狠狠一击的同时,耳边传来一声怒吼:「你这混蛋,手放哪了?」
  太鹰以一个沙袋的姿态,承受着女剑士那如暴风雨般的拳击。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痛苦地想起:人,在失神沉思的时候,总是会无意识地做他最想做,或者最常做的手势。结果,自己的手,就这样,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
  呜呜!都是杰特的错!
 
 
只看该作者 97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八章 计连环(中)
 
  在爱丽丝那里回来不久,杰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了希奇事。从来什么事情都不管的丽,竟然倚在会议室门口打瞌睡。
  杰特蹑手蹑脚地上前,左手毒蛇般飞窜而出,一下子捏住丽的小鼻子。
  呜!呼吸困难!睁开眼,看到了捏住自己鼻子的「凶徒」,丽马上不高兴了。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以惊人的速度,在自己双眼眼角上挂了两颗泪珠。
  但,这就够了。对丽毫无办法的杰特,马上举手投降。
  好不容易把丽给哄开心了,杰特才问道:「是了,你怎么睡在这?会着凉的。」说完,就想把丽抱回房间。
  但丽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杰特的手,像抽筋一样不停地颤抖了。那句话是:「丽娜姐和丝美姐在里面等你开会。」
  丽娜和丝美?开会?应该是……武斗大会吧!怎么我今天这么倒楣?豆大的汗滴,开始从杰特脸上滑落。
  而天真的丽还不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不停眨动着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杰特。
  有时候,无知就是幸福。杰特开始认可这句话了。
  他拉拉衣领,然后习惯性地吞了吞口水,准备好「慷慨赴义」了。
  推开门,走了进去……
  但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进去后,丽向他的背影吐了吐小舌头,然后飞快地关门,再挂上一张「内部装修,停业整顿」的牌子,最后放个消音魔法,就哼着歌,欢快地跑了……
  这边,入屋后的杰特,惊奇地发现,两女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一见面就打起来。反而是一人一边地对坐着,脸色阴沉地瞪着自己。
  情况不妙!危险指数很高!
  杰特搔搔头,不知说什么好:「呃……其实……我并不是那种负心……等等!」在充满惊恐的怪叫声中,杰特低头躲过了丝美似慢实快的一剑。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色鬼,竟然趁我不在,占有了丽娜妹妹。」只见丝美剑眉倒竖,样子十分可怕。
  等等,丽娜妹妹?莫非,她们已经联手?
  人在倒楣的时候,坏事总是接连而至的。杰特的不好预感,在下一秒钟得到了证实。
  丽娜果然紧接着挥剑攻上。
  但杰特最担心的,不是丽娜辛辣犀利的猛攻,而是丝美那飘中带稳的剑法。
  蓝色的细剑舞动起来,依然是那么飘逸、好看,但跟以往相比,单薄的剑上,多了一份沉稳。可怕的沉稳。
  剑法再飘逸,再虚无,还是有它固定的轨迹和模式的。只不过这些通常太复杂,旁人看不清而已。
  可若是剑法变得沉稳,这就完全不同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在毫无模式可言这种状态下,所产生的变化,可以是无穷尽的。
  而这,才是杰特真正害怕的。
  虽然,杰特还是相信,丝美不会真正伤害自己,但这高超的剑艺,无疑会影响到自己日后的地位。所以,这战怎么也得撑下去。
  美人如玉,剑如虹。
  大概,就是形容眼前这种状况吧!
  如果说,丽娜的炎剑和丝美的冰剑组成的,是一张火与冰的巨网,那么杰特就是一条总能从这网中逃脱的泥鳅。
  不知道是杰特太厉害,还是两女的剑法配合太生疏。总之,杰特总能从两人宝剑之间的缝隙中逃命。
  但基于君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原则,自知理亏的杰特跑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死命地闪躲。
  照理说,被两大高手围攻的杰特应该是险象环生、岌岌可危的。但实际上,两女谁也没动真工夫。如果说丝美还算认真,那么丽娜就是彻彻底底的叛徒。
  非常简单,双剑配合,讲究的是两人的配合。通常一个主攻,另一个就必须主守。丽娜利用她的火属性,毫不犹豫地使出破绽最大的攻势剑法,表面上是要让杰特好看,实际上把丝美的进攻节奏打乱,从而减少了对杰特的进攻威胁。
  不过,冰雪聪明的丝美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她突然明白到,这个所谓帮她讨回公道的姐妹,早已被杰特收买了。
  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剑光,突然消失了。
  丝美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一种哀怨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元凶和叛徒。
  「不打了!你们两个,早就串谋好了,净欺负我一个。」说完,竟然把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下子,杰特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在丝美眼中,闪动着盈盈的泪光。
  眼泪透明而真切……
  这,不是造作,不是耍性子。她真的……哭了!
  幽怨、哀愁、痛心、不忿,一大堆复杂的情感,透过那双变得混浊的眸子,明明白白地传到了杰特心里面。
  杰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人家丝美为了自己,出去苦练武功,但自己却一声不吭地背着她,跟别的女孩子好上了。
  虽然自己认识丽娜在前。
  虽然自己先跟丽娜互生情愫。
  虽然是丽娜自己送上门。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完全漠视丝美的感受。
  簇拥美女,大被同眠,这大概是所有男人的梦想。但这不等于是女孩子们的梦想。一次次的无奈,好比钉在墙上的一根根钉子。即使日后把钉子起了出来,墙上还是会留下一个个洞的。
  人心也是一样,受伤太多,是弥补不了的。
  布满伤痕的心,打再多的补丁也没用,终究会破碎的。
  重圆的破镜绝对比不上完好的新镜。
  同样的,补好的灰心绝对比不上完好的赤心。
  是时候,该珍惜身边的美好感情了。
  不知怎的,杰特,好像,突然想通了。
  好清澈、好温柔的眼神!他,就是我的杰特吗?看到杰特的眼睛突然从混浊变成清明,并绽放出无限的温柔和魅力,丝美愕立原地,不知所措,随之,连握剑的手也颤抖了。
  杰特笑了,他笑得并不灿烂,但很温柔。温柔的,像那春日里的暖阳,足以融化寒冬里的任何一块寒冰。
  男人的魅力,来自于他的笑容。
  发自内心的笑容,往往是勾魂摄魄的最佳武器。
  对于丝美来说,她可以无视杰特的道歉,无视杰特的退让,无视杰特的低头,但她不能无视杰特的真诚。
  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软了下来,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了,只是心中那口不满怨气,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和那表面的矜持。
  她,喃喃地说道:「杰特……请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好吗?我怕,我怕我以后会离不开你……」声音细微,字字如蚊,但却一字不漏地被杰特听进耳朵。
  灿烂的阳光,出现在杰特脸上,他,慢慢走到丝美身旁,抱住她,同样轻柔地说道:「你可以永远不离开我。」
  「呜呜!杰特──」丝美松开了长剑,准备跟杰特拥抱在一起。
  但,恐怖的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了。
  看到长剑跌落,杰特先是一喜,然后一惊。喜的是,丝美终于原谅自己了。惊的是,长剑,正向自己的裤裆削去。
  他正想躲避之时,丝美恰恰抱住了他。
  结果……
  「啊──」这是杰特的惨叫声。
  「亲爱的,你没事吧!」这是丝美和丽娜慌乱的询问声。
  十秒钟后……
  「好像没事,只是把裤子削出一个洞,没伤着……」杰特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一边擦汗,一边干笑的丝美,忽然开始担心另一件事了。
  果然,传说中的「小恶魔的微笑」再次呈现眼前。丝美非常清楚,这次倒楣的人,一定是自己。
  「呼呼!亲爱的,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丝美不敢正视穿着开裆裤的杰特,转身欲走。
  但杰特会就这样放过她吗?当然是……不会的。
  「喂喂喂!刚才谋杀亲夫未遂,还差点断了云菲尔德家的香火,这笔帐,该怎么算?」杰特一脸坏笑。
  「呃……有吗?」丝美想夺门而逃,但尚未起步,就被杰特搂住了腰部。
  「亲爱的,我刚回来,很累,这次放过我,好吗?」丝美开始低声下气求饶的同时,忽然发现,开裆裤非常适合杰特「行凶」。
  「嘿嘿!」杰特对待宰的羔羊,发出了胜利的奸笑。
  「不要……」反抗的声音像蚊子。
  「那我找希露来好了。」
  「……请慢用。」两个恶魔,二者挑其一,丝美非常明智地选择了杰特。
  「嗯!还有你,丽娜!」杰特叫住了不停把身子向门口方向挪动的丽娜。
  「是──」最后,丽娜有点不甘心地走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看着丝美和丽娜一人一边,满脸幸福地坐在杰特的大腿上,躲在暗处的太鹰气得直咬牙。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的完美计画,竟然就这样被杰特破解?我好不容易以修炼为名,支开丝美,然后挑起丽娜的争强好胜心,与丝美争夺杰特。就是为了看最后两女开打,一起找杰特麻烦的好戏。现在,怎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知不觉中,太鹰越叫越大声。
  忽然,想起这些东西是不能透露出去的,太鹰仿佛很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一会儿,才偷偷离去。
  强烈的心理不平衡,让太鹰决定把一个大胆的计画付诸实践……
  深夜,艾梨舞和杰妮的房间下方,地底下十米处,太鹰开始利用他的异术,慢慢向上浮。
  呵呵!小舞,小妮,你们今晚是我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想到这,太鹰不禁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眼看快到到达地面了,太鹰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突然,「匡!」地一声,太鹰只觉得眼冒金星,前额发痛。
  遁地,比潜水更可怕。一个弄不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埋。
  太鹰果然为经验丰富、功力深厚,在遭到重击后,仍然能果断地判断出,自己撞到了一种非土质的物体上,在保证法力的继续输出、稳住身形的前提下,他开始仔细地端详刚才自己撞倒的东西。
  这东西,很黑,很厚,仿佛就是一块……铁板?
  怎么回事?她们的房间怎么会拿铁板来当地板?迷惑不解的太鹰,忽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气息非常混乱,需要浮上地面调息。
  但,他浮上地面之时,就是惊恐来临之刻。
  他,刚上地面,就看到了手持宝剑,满脸怒容的艾梨舞和挥舞着一条三指粗藤蔓的杰妮。
  「晚上好,两位女士,今晚的月色不错!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赏月吗?」太鹰用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笑容,非常尴尬地说道。
  「今天你叫的东西,很有趣!」艾梨舞慢慢地说道。
  「是吗?过奖了……」
  于是……这天晚上,在艾梨舞住所附近的一棵三层楼高的大树上,多了一个被捆绑的倒吊男子,一整晚都在欣赏那一直躲在乌云后面的月亮。
  凌晨两点,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醒了在迷糊中的太鹰。
  「太鹰先生,你在干什么呢?」
  哦!是丽!看到丽的纯白身影,太鹰不禁对杰特有一丝溜溜的酸意。
  「没看到吗?我在赏月!赏月!」太鹰没好气地回答她。
  「月亮呢?」丽奇怪地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
  「你怎么这么没水准,月亮被我看得不好意思,所以跑啦!」太鹰心情不好,故意骗她。
  但是……
  「太鹰先生很厉害哦!竟然连月亮也可以弄走!」没有过多的心思,此时在丽心里面,只有单纯的崇拜。
  太鹰忽然发现,没水准的人是自己。对丽这种纯良的女孩子,有事还是直说为好。
  他决定转个话题。
  「是了,你这么晚跑出来干嘛?」
  「嗯!杰特哥帮丝美姐姐开欢迎会,吵得我睡不着,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真是让人羡慕啊!」太鹰叹气道。
  「羡慕?」
  「你不觉得他很让人羡慕吗?有那么多美女围着他转。」
  「这是因为待在杰特哥身边,大家会有一种很开心,很放心的感觉啊!」
  「这是因为杰特是媲美神魔的生命体!」太鹰突然纠正丽。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但丽似乎并没有留意太鹰的话,自顾自说道:「生命体?不懂!但我喜欢杰特哥,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啊!所以,太鹰先生你要注意,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是看他的心,不是看他的武功。如果你不敞开你的心,又怎能得到别人的心呢?」
  太鹰听到这话,全身猛烈地颤了一下。
  没想到,看似头脑简单的丽,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但是,我真的能向小舞和小妮敞开自己的心吗?我真的能向别人打开自己的心扉?可是……少有地,太鹰陷入了深沼一般的迷惘当中,连目光也呆滞起来了。
  「太鹰先生,太鹰先生!」叫了几声,看到太鹰都没有回答,丽奇怪地侧侧头,眨眨眼睛,认定太鹰是睡着了,所以就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天真的她,并不知道,正是她的这番话,对杰特和太鹰两人的未来,产生了无法估量的深远影响……
 
 
只看该作者 98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九章 计连环(下)
 
  十月,丰收的十月,诡异的十月。
  地面的战事,跟天上的风云一样──变幻莫测。
  开战以来,杰特率军的总体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交足了功课,而朝廷对此也还是满意的。
  但罗特尔就比较惨一点,只不过正值用人之时,谁也没有发作而已。而罗特尔也深知这一点,所以非常积极地配合杰特的行动,力图挽回自己的声誉。
  国王出奇地开明,杰特试了几次:请求所谓的指示。得到的,都是「将军办事朕放心,请视况而行。」这条让杰特开心不已的批示。
  西部战场还算顺利,但在那没有硝烟的政治战场上,利卡纳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先不说土之王国的不闻不问。
  由于希曼和谢尔斯达均陈兵二十五万在边境地区,利卡纳不得不把大量的兵力布置在附近,与之对峙。
  而使者过去质询,得到的答复都一致的:本国正在举行军事演习,此乃本国内务,不容外人干涉。
  虽然两国军队始终没有越过边境,但这无异于让利卡纳三线开战。说白了,两个国家都在看风使舵,只要杰特这边一输,利卡纳被迫调走部分兵力,那么他们就长驱直入,给利卡纳制造更大的混乱,当然,能彻底打败利卡纳就更理想。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利卡纳始终不敢把多余的兵力调配给杰特。
  看着那张「就地解决兵源问题」的军令,杰特很清楚,这已经是老头子国王所能给予的最优惠待遇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要人没有,要物总可以吧。杰特向上头要马车运粮。军部一下子批了五千辆下来,让杰特乐开了怀。
  马匹很多,杰特也不可能一下子训练几万骑兵出来。所以马匹更多的是用来运粮草。
  让莱卡人气极不已的是,明明看到一大群利卡纳运粮车从自己眼皮底下经过,却因为速度的问题,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睛。
  不过,形势,终于有了改变。
  莱卡人终于意识到,继续占着那些孤城也没有意义,所以连同海因斯侯爵的叛军在内,三个多军团,合共二十一万大军开始了战略性的撤退。
  而罗特尔在多次尝试偷袭失败,并赔上了二千多名骑士的性命后,开始把目标转向那些被莱卡人抛弃掉的空城上面。于是,在上报的功绩表上,罗特尔成为了收复八座大城市的大功臣。
  另一面,杰特提前放弃了重新占领的城市,在疏散所有民众,带走所有战略物资后,全军撤退,主动避免了跟莱卡主力的接触。
  对此,瑞普曾经有疑问。
  「为什么大人你老是要躲开莱卡人的主力呢?」
  「知道吗?所谓的猛将称号,实际上是对那些不知进退,只会向前冲的愚勇之人的无情嘲讽。真正的名将,恰恰是那些懂得如何逃跑,如何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之人。知难而退,莱卡的那个劳特林很不简单啊!」杰特叹气道。
  「不简单?」
  「罗特尔并不是笨蛋。但即使我提醒了他,他还输得这么惨!」
  「这也是……」
  「所以我在等!」
  「等?」
  「不错,我在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那样说来,大人你岂不是名将?」
  「名将?呵呵!不!我不是!对于我这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来说,鬼将这个名字更加适合我。」
  「大人,我并不这么认为,别人虽然说大人不要脸……」
  但杰特打断了瑞普的说话,一脸严肃地说到:「记住!『不要脸』这个名词是褒义词。在战场上,面子是最没用的东西,想好好活下去,就要尽早把这些没用的东西丢掉。」说完,杰特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月十一日,杰特的十五万大军来到了西南部海边的一个半军事港口──卡龙湾。
  在这里,杰特开始着手进行他的第二轮计画。
  不过,跟前几次会议不同的地方是:这次在杰特的强烈要求下,没有正式军职的太鹰,也以参谋的身分,列席会议。
  「这次,我们的目标就是被敌人占领的盖尔斯和龙帕特港!他们的战略地位,相信诸位都很清楚。现在莱卡的临海营地完蛋了,虽然还可以通过海滩运送物资,但在海岸线附近,可以囤积粮食装备、供应补给的,只剩下这两个港口了。」
  杰特顿了顿,继续说道:「封住这两个港口,等于掐住了莱卡人的脖子。失去这两个港口的莱卡人,好比被拖到陆地上的章鱼,哪怕它的触须再长,它的反击再厉害,也只有被宰的分。」
  瑞普提出了疑问:「先不说最难攻的盖尔斯港,单单是一个龙帕特港,就够我们头疼了。那港口是在一个悬崖下面,而悬崖上面是一个竖立在半岛型的要塞。不打下要塞,根本无法碰到港口。」
  说着说着,瑞普偷偷用眼角瞄了杰特一下,看到杰特没反应,才继续说下去:「但可恶的是,从外面只有一条宽度不足两百米的小路可以通往要塞。令人更头痛的是,这条小路上,还有很多半米到一米宽的大裂缝,根本不适合运送投石车。」
  「至于盖尔斯港就更糟,整个港口,就是一座被两座新月型大山环抱的要塞。对大陆这边,要塞只有五百米宽,两边是飞鸟难渡的悬崖。而另一边出海口也只有窄窄的两百米。但凡进入港口的船只,都意味着遭到十倍以上的敌船围攻。」
  瑞普刚说完,所有人的眼神都黯淡了。
  很明显,要塞之所以被称为要塞,必定是易守难攻,有其独到之处。要塞的地基,一定是打造在尸山骨海之上。
  莱卡的主力,在一星期内就会赶到。还有莱卡的援军呢?根据估算大概是八天以后才会到达。
  也就是说,要在一星期内,硬打下两个防守坚固的要塞……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奈克尔有点颓然地下了这个结论。
  其他人,都轻轻地点点头,以示同意。
  只有杰特,含笑不语。
  微笑,来源于自信。清楚这一点的哥亚鲁,决定不放过这个提升杰特名声的机会,即使很可能这次杰特用的,还是上次那种「蟑螂战术」。
  「看样子,我们的主帅可是成竹在胸呢!不要藏私了,把好东西拿出来瞧瞧。让我们安安心也好。」哥亚鲁非常轻松地笑问道。
  看见大家都是一副翘首期盼的样子,杰特也不再卖关子了。非常郑重地,用他那双杀敌无数的手,稳稳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纸包,放在桌子上。
  将军们的神情,是如此地专注。他们的视线焦点,是如此的吻合。
  聚焦的太阳光,可以令纸张起火。那聚焦的视线呢?将军们视线是如此地专注和炙热,那么,这张纸包,即使不起火,大概也会成为历史上,受到最多将军关注的纸包吧!
  但刚打开,就听到了浅薄之人那低微的叹息声了。因为,在里面静静地躺着的,只是一块小石头,还有一团泥块。
  不过,在睿智之人的眼中,却升起了充满悟性的光芒。瑞普试探着说道:「难道,这就是……盖尔斯和龙帕特港?」
  「聪明!答对了!」看见吸引众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杰特也没有继续消磨众人的耐性,说了下去:「我从来都不喜欢那种把自己人的尸体累积到城头上,然后拿下要塞的攻城方式。在我眼中,失败者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不敢想象成功。既然这条路走下去,必定是跟失败者同一下场,那我们又为什么非要模仿失败者呢?」
  「不错!前人的失败经验是给我们借镜,不是给我们重复的。」哥亚鲁沉声答道。
  「嗯!在我看来,盖尔斯港就像这块硬梆梆的石头,只有它,才算得上真正的要塞。至于龙帕特港,只不过是一块小泥团而已。」
  「你打算……」众人眼中同时出现了期待的亮光。
  下毒?用蟑螂把泥团叼走?让苍蝇飞上去,让泥团发霉?由于杰特之前的丰功伟绩给人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此刻在众人脑海中尽是一些荒诞不已的怪念头。
  不过,这只是众人的想法。
  在太鹰的眼中,他却看到了跟以往不同的杰特。
  杰特的那种眼神,够狠,够犀利,而且,隐隐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霸气。
  这是什么回事?难道说,爱丽丝给杰特的刺激,真有这么大吗?太鹰没有想下去,因为,他看到杰特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铁掌落下,快如雷动。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杰特的右掌重重地轰在桌面上。
  但预期中的轰然巨响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跟先前声势毫不相称的「噗」一声闷响。
  在座的都是行家,最弱的也有大骑士称号。所有人都看得出,杰特隔着桌子把斗气传到了泥块上。
  泥块被炸得粉碎。这就是众人预想的结果。
  但,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泥块非但没有炸裂,反而「唰」地一声,变成一堆像沙子似的细土,向前散去。
  好精纯的斗气!好精准的控制!众人忽然间发现,眼前这个常常嘻笑怒骂、荒诞不经的主帅,拥有着与其外貌并不相称的实力。
  现在,在众人心里面,对杰特更多的是佩服。
  不过,现场中,只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块粉碎的泥土上。他就是太鹰,他用旁人无法听到的细小声音,悄悄说了一句:「好霸道的战术!」
  在众人的愕然中,杰特开始交代了他的下一步战术。
  但所谓的交代,只是轻轻地把那块代表盖尔斯港的石头夹起来,对众人晃了晃,再用一根点着的火柴把它熏黑,最后放下,宣布散会。
  杰特的做法极为抽象,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明了。不过,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将们都很清楚地了解到,他们年轻的主帅创造了一种霸道之极的战法,并且将付诸行动。
  没有人带头,但所有将军都无言地一起对这位年轻的主帅敬礼。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将会又一次领教他那无与伦比的鬼谋。
  不过,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杰特的计画有多恐怖……
  欲望,是行动的源动力。世间上,人们行事,多半要和金钱、权利、性等东西挂勾。
  当然,还有好奇心。
  只不过,好奇心可以划入求知欲罢了。
  当天下午,听说杰特要进行新一轮作战,一心想加深对杰特了解的爱丽丝,兴匆匆地偷跑到利卡纳西南部的须特港,这也是利卡纳西部海岸线上,没有被占领的民用港口之一。
  没有被占领的理由很简单,这些民用港都不是深水港,水很浅,而且防守薄弱、地理位置分散,随便找一个中队骑兵,都可以轻易把它夺回来。基于兵力相对集中的原则,莱卡人从头到尾都没碰过这些港口。
  为了听清楚杰特的战前动员演讲,爱丽丝早早地跑到港口广场上,找了一条搁在码头上的小艇,掀起上面的帆布,钻了进去。
  为什么爱丽丝要出此下策呢?说实在的,这也难怪,由于她并不属于军队,每次的军事会议都没她的分。所以为了得到关于杰特的第一手资料,她不得不这样做。
  时间过得好慢,虽然爱丽丝只是提前十五分钟钻进去,但感觉上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杰特开始发表演讲了。
  「弟兄们,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今晚,我们就要去攻打盖尔斯港。我们的敌人人数众多,战斗力很强。所以,伤亡是免不了的。凡是给我点到的家伙,今晚必死无疑。」
  他怎么能这样说?这样不但不能激起部下的战意,反而会打击士气的。爱丽丝糊涂了。
  只听见杰特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你!你!还有你们,全部都会死!所以,请准备好遗书。」
  「是──」非常惊奇地,爱丽丝听到的竟然是水手们的哄然应诺声。
  「你们死后,朝廷会安排你们的老婆统一分配,进行改嫁。」
  「好──」
  爱丽丝陷入了惊恐中。难道说,杰特用了什么邪术,让那些桀敖不驯的水手们,连这种事情都会答应。
  「还有,你们的船完蛋了,朝廷是一个铜币都不会赔的。」
  「没问题!」众水手的回答依然那么洪亮。
  听到这里,爱丽丝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掀开帆布,站起来,大声道:「我反对!」
  突然间,整个广场鸦雀无声,近千双眼睛齐齐盯着她。
  爱丽丝发现,所有人都对她报以一种奇特的笑容。
  这笑容,这眼神,他们,分明是……天啊!这是个陷阱!爱丽丝花容失色,她发现此刻的她,好比一个在杰特掌心上跳小丑舞的傻瓜。因为,她堕入了一个杰特精心设计的陷阱当中。
  只见杰特背后的大黑板上写着:「想看一条名叫爱丽丝的美人鱼吗?想看的话,无论我说什么,大家都答应?」
  然后,爱丽丝发现,在自己面前,赫然插着一个牌子,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自己的藏身之处,然后写着:「美人鱼藏身之所」
  可恶!被耍了!自己被彻彻底底地玩弄了。
  怪不得那些家伙说什么都答应,原来就是为了看我出丑。当众被耍的感觉绝不好受,特别是当着那些教友们的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愤,如同加压水柱般直冲头顶,并且毫无保留地像火山喷发般爆炸了。
  「死杰特!臭杰特!坏杰特!我恨死你!以后都不理你了!」在劈哩啪啦地吼完之后,爱丽丝半掩着脸,哭哭啼啼地从杰特的身边冲了过去。
  那感觉,活活脱脱是一对斗嘴的小情侣。
  所有观众的眼中,都露出了暧昧的眼神。
  不过,这些话听在杰特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糟!我这次真是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辩了,杰特对于爱丽丝的急智暗感心惊,同时也感到有点无奈,内心的深处还有点佩服。
  她故意用这种语气来攻击我的,让人以为她是为我而来。
  我很可能被误认为金屋藏娇的混蛋。
  我很可能因此被认定勾搭上爱丽丝。
  我很可能会被认定是拉兹一派的人。
  我回到帝都后很可能遭到贵族子弟的围攻。
  脑海中飞出了千万个可能性,但,这四条是最要命的。杰特忽然发现,真正被耍的人其实是自己。
  爱丽丝和杰特擦肩而过。
  就在爱丽丝冲过身旁的那一刹那,杰特在她半掩的脸上,看到了胜利的微笑。这笑容淡淡的、浅浅的、但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仿佛在说,来追我呀!
  杰特忽然发现,跟一个这么聪明的女人为敌,无疑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更糟的是:面对爱丽丝,吞口水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
  一股让人四肢无力的沮丧感,顿时涌上心头。
  看着爱丽丝那充满美感,曼妙无比的背影,杰特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不应有的迷离。
  暗叹一口气,杰特没好气地镇住那群不停吹口哨的家伙,开始宣布他的计画了……
  十月十二日夜晚,盖尔斯港口的外围海域突然间没由来地起了浓雾。
  「怎么回事,竟然在这时候起雾?」看着那逐渐逼近港口的浓雾,莱卡指挥官没了主意。不过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召回所有在外巡逻的船只。
  浓雾,的确是敌人偷袭的好时机。在浓雾中行船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很容易触礁沉船。
  但他也不是笨蛋,早早地招呼好手下:等所有己方的船入港后,只要看到有其他船只进入港口,马上展开围歼。
  夜深了,潮水开始涨起来了。
  莱卡人也开始紧张起来了。因为,趁着涨潮攻击港口,是最正统的战法。
  不久,预期中的敌人,来了。
  他们,穿过了朦胧的夜色,透过迷离的浓雾,悄然驶入港口。
  仿佛是害怕被人发现,整条船上,一个火把都没点,黑乎乎的。
  「攻击──」莱卡军官一声号令,数百条战船同时向这十多条不礼貌的入侵者发动了攻击。
  火箭、弩炮、投石,像飞蝗般打向这些孤单的侵略者。
  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可怜的入侵者,就这样,被流石飞矢的巨网给吞没了。
  船沉了,四周,也寂静了下来。
  是入侵者看到前锋被歼灭,不敢再进来吗?所有的莱卡人心中,都挂着一大堆问号。
  潮水,依然一浪接一浪地涌来。
  风,依然徐徐地吹拂着。
  但敌人,始终没有再来。
  突然,有听力比较敏锐的水手听到,在港口处传来了「咕咕咕」的响声。
  糟!利卡纳人要击沉船只,用沉船把港口封起来。判断出敌人的企图,莱卡军官惊恐了。所有人都知道,盖尔斯港的港口水深仅十米。如果把大型船只沉在港口,那么船上的桅杆是绝对可以起到木桩的作用的。
  他们很清楚,船只无法通过,会对莱卡的补给线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没有太多的犹豫,莱卡人顶着风浪,让船以「S」型前进,驶向港口,阻止利卡纳人的封港行动。
  但,对于那些本身就要沉的船,莱卡人的攻击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很明显的,算准了沉船速度的利卡纳人,早早地把船底凿穿,然后把船驶到港口附近的时候,再让船上的水手坐小艇离去。
  那么这些无主孤船,就顺着风和潮水,冲入港口。
  可怜的莱卡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一条的破船,在自己面前沉没。
  另一面,利卡纳军舰上,所有人都为封港成功而雀跃不已。
  「大人!成功了!」一个水手兴奋地向杰特叫道。
  「知道了,给所有船下令!实行第二步作战计画。」
  「是──」众水手轰然应道。
  面对成功,杰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在交代太鹰负责剩下的事情后,杰特就躲入了船舱中。
  他,并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为了显示他地位的超然,而是……
  「呃……呕……呕……呕……」一进舱门,杰特就飞快地拿起一个皮袋,开始呕吐起来。
  很明显,他晕船了!而且吐得七荤八素。
  对着这位连眼泪都流出来的、指挥几十万大军的统帅,梦娜她们也毫无办法,只能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呜!本来都没有这么惨,但那东西太难闻了。」
  梦娜很清楚,那东西,指的是什么……
  六、七百艘商船,开始分批有序地向海里倾倒一桶桶的油。半个小时后,一万多桶油被倒进了大海。
  油,在夜色和迷雾的掩护下,顺着大海的奔流,统统涌向盖尔斯港。
  它们,就像那潜藏在海水中的隐形杀手,带着令人不寒而颤的可怕威力,悄然来到了猎物的身旁。
  「放火!」太鹰一声令下,千百支火箭,顺着海风,带着夺目的光芒,划破夜空,坠到了海面上。
  海面,霎时间燃烧了起来。连绵的大火,以惊人的速度,延伸到海港里面。
  天,是红的。
  海,是红的。
  如果,水天一色指的是红色。那么,这红色,必定是血一般的鲜红。
  没有人知道海港里面的情况怎样了,只知道,里面的人,正在炽热的烈火地狱中苦苦挣扎着。
  港口方向不时传来阵阵像恶鬼怒号般的凄惨叫声,由于是逆风,听得不太真切,使这些声音,多了一份虚无飘渺的恐怖感。
  所有船都下了锚,船上的人,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对于利卡纳士兵来说,燎原之火并不是没看过。但燎海之火呢?在这片燃烧的海洋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生存下来?
  一种不期而至的冰冷感觉,充斥着所有人的心房。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计策是他们的拉洛大将军想出来的。大家对他的奇谋怪策早已见怪不怪了。但这次的计策完全不同,这次,很明显,计策是用最快、最残忍的方式,把敌人和自己的港口一并解决掉。
  照理说,能够以这种我方不损一兵一卒的战术取胜,大家应该高兴才对。但为什么大家都板着脸,高兴不起来呢?大概,也是因为太残忍了吧!
  如果说,在船上的利卡纳兵还算是观察者的话,那么,负责在陆地上包围盖尔斯港的维亚部队,就是体验者了。
  无法看到熊熊大火,但可以清楚地看到,被大火映得通红的天空。
  无法看到那些莱卡人是怎样在火堆里打滚、挣扎、死亡,但可以真真切切地从他们的哭喊声中感受到他们所承受的痛苦。
  在下风方向的他们,能够清楚地闻到那股难闻的焦味,能够呼吸到那股让人反胃的焦肉味。
  这可是人肉的味道啊!
  想到这里,有士兵难以自控地吐了起来。
  恐怖的大火,并没有波及到要塞。这点,从那些仍然坚守岗位的莱卡士兵身上就可以知道。但是,透过朦胧的月色,维亚他们还是可以隐约地感觉到,莱卡士兵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今天晚上,没有战斗。有的,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跟盖尔斯港的莱卡人相比,龙帕特港的莱卡人算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死得很快。
  有时候,死得快,也是一种幸福。
  同样凄厉的夜晚,同样凄惨的结果。
  连绵不断的火把,惊醒了龙帕特港的要塞守卫。
  此刻的他们,如果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命运,他们大概会哭嚎着向利卡纳人乞降吧!
  不过,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他们的敌人,并没有掩饰其行踪。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到了要塞前方一公里处,停了下来。
  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但,如果人是处在一种自认为安全的环境中,那么,他们的反应通常就是好奇。
  莱卡人也不例外。他们很好奇,想知道那些利卡纳人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借着利卡纳人的火把,他们清楚看到敌人的法师开始用魔法把他们身前的土地变成流沙。
  该不是想引诱我们冲出去,然后掉在这种小孩都能看到的陷阱里吧?有不少莱卡人开始发出了轻蔑的浅笑。
  难听的讪笑声像九流乐师弹奏的乐曲般在要塞城墙上此起彼落。不过,更多的莱卡人则是嗤之以鼻,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忙碌的利卡纳法师。
  但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利卡纳的法师们开始念同一个咒语。近两千人同时念出来的咒语声,是那么的嘹亮,甚至连远在一公里外的莱卡人,都可以清楚地听到。
  「是地动咒!」有莱卡法师叫道。
  但是,他的叫声,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
  原因很简单:一、本要塞的魔法防御系统至少可以抵御三千个法师的同时攻击。
  二、施法距离太远了。在各系魔法中,要数土系魔法的攻击距离最短。现在即使是一两千个法师同时发动咒语,产生的地震波即使到达要塞,对要塞造成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基于以上两个理由,谁也没有在乎这种程度的攻击。只有那些负责防卫的魔法师,忙于启动应对的防御系统。
  眼看土黄色的巨型光球慢慢地没入地面,利卡纳的法师们,也在最短的时间内爬上马车,飞快地逃了。只剩下那些莱卡人,在傻乎乎地盯着那片失去火把照明的黑土地。
  魔法终于发动了,但感觉上,震动并不明显。只有那片被变成沙子的地面,象征式地抖动了几下。
  雷声不大,雨点更小。
  看到这无聊的景象,莱卡人那恶意的讪笑变得更加热烈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咔嚓」声。
  「你听到什么了吗?」
  「好像有声音……」两个莱卡人的脸上开始流汗了。
  接着,又是一声低沉的「咔嚓」声,不过,这声音,比之前那声更为真切,几乎所有人都发觉到,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
  「轰隆……轰隆隆……」隆隆的巨响,开始由下而上,直通地面。
  一声、两声、三四声。
  很快地,巨响从单调的单音符,变成了连续的乐曲。
  直到此刻,莱卡人才意识到,现在大地正演奏着的,是死神奏鸣曲!
  伴随着强大的声响,大地开始震动起来,所有莱卡人都发现:脚下的地表产生剧烈的移动。
  「不──」
  「救命!」
  「不要!我不要死!」
  察觉到事态严重性的莱卡人,开始了四散奔逃。可惜,在盲目的惊恐驱使下,他们选择了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城墙……
  恐惧的乱流仿佛延伸到地面上,一道道裂缝,有如那久旱的大地,像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地面上。
  龟裂,开始蔓延。
  大地,在抖动、在挪移、在呼号。
  整座要塞,就像那用沙子砌成堡垒,在猛烈的震动下开始了崩溃、离析。感觉上,那些不停地从房子壁面上剥落的各式装饰物,就像那从跳舞的贵妇人脸上掉下来的浓厚脂粉。
  华丽尽褪,剩下的只是难看的内墙。
  但,没有人有心思欣赏这些,他们想到的,只是如何尽快地逃出去。
  不过,已经太迟了。
  随着最大的一声轰隆巨响,整个悬崖,连同偌大的一座城堡,就像那被大锤击碎的泥雕,彻底地溃散了。
  在悬崖底下的龙帕特港,人们,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走出屋外,就看见了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幕,也是他们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山崩地裂。
  巨大无比的悬崖,就这样,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他们压下来。
  充满了恐惧的凄厉惨叫声,连同它们的主人就这样,被永远地埋在了千万吨岩石之下。
  夜深了,柔和的海风,迎面拂来。
  海风中,没有血腥味,因为一切的血腥,已经成为了大地的一部分。
  新翻泥土的香味,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自然。但没有一个利卡纳人会觉得它好闻,因为这泥土中,包含着太多逝者的灵魂……
只看该作者 99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十章 赤潮
 
  没有人想到,十月十二日的一场大火和一场地震所造成的影响是如此巨大。利卡纳人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造就了莱卡人永远的恶梦。
  没有人想到,这一场火,不但烧掉了莱卡人几百条战船,而且燃起了利卡纳人的斗志。唤起了利卡纳人那久违了的自尊心。
  没有人想到,这一场地震,不但震塌了一座要塞,而且震惊了整个大陆,撼动了所有阴谋家的野心。要塞倒塌的震动余波,更是波及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有一颗名唤杰特·拉洛的璀璨将星,正从利卡纳的上空冉冉升起,它正散发出越来越迷人和日渐耀目的光辉。
  「奇才杰特」、「鬼术师杰特」、「战神杰特」等一系列新兴褒义词,在一夜之间流行于各个酒馆。无可避免地,杰特成为了人民在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
  更糟的是,由于杰特那种略带搞笑和恶心的作战方式实在太引人入胜,基于有市场就有供应的商业原则,连那些一向高傲的吟游诗人也不得不开始传颂他的事迹,只不过心有不甘的诗人们通常将杰特的形象加以丑化罢了。
  有人轻蔑地说:「杰特的胜利是运气。」
  但马上就有人反驳道:「如果一个人能够把他的运气无限延续下去,那么他靠的就是实力。」
  法官一锤定音:「运气只钟情于那些有实力的强者!」
  不管如何,我们的当事人非常清楚地知道,面对劳特林这种高手,名声这东西对自己毫无帮助,有时候,甚至是一种不必要的负累。
  在确认龙帕特港的毁灭,以及盖尔斯港的封锁之后,杰特开始着手铲除莱卡人的旁支势力,并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布置游骑兵以及用马车运载的弓箭手部队。
  三天后,在整个西部地区,除了劳特林的二十一万大军,失踪的狮人部队,以及杜法兰等几座中小城市的守军之外,莱卡原则上已经不存在所谓的大规模部队了。
  更幸运的,是杰特的部队,竟然把困守近一个月的第七军团给救了出来。
  于是,杰特手上的军队又多了四万,虽然,是充满疲惫的四万。
  另一方面,莱卡主力逼近海岸线的同时,杰特也接到报告,有大量的莱卡运输船在离海岸线不远的近海处游弋。
  很明显,一场决战即将爆发!
  对于莱卡来说,不胜,就是死!不除掉杰特这只拦路虎,那么即使不战死也必定会饿死。
  对于利卡纳来说,同样地,不胜,也是死!
  杰特无法想象,莱卡大军在大海上重新集结后,自己能否挡住他们的疯狂反扑。他对守住那条近二百公里长的海岸线并不抱多大期望。
  自古以来,决战场地大多是在对阵双方的默认下选出来的。
  但这次对于莱卡人来说,所谓的默认,就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劳特林毫不怀疑,杰特会在海岸线边上的沙滩对付自己。因为在那满是沙子的鬼地方,可以让自己弩炮和弩的威力降到最低限度。
  不过,后世的历史学家却把这场决战的开始,定在离海岸线八十公里的卡兹亚。原因很简单,莱卡人是在那里开始和利卡纳骑兵接触的。
  可这也是后世争论不休的地方,所谓接触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从十月十六日开始,连同一直尾随在莱卡主力右面的狮鹫军团,一共有三支骑兵团在莱卡人附近游弋。
  罗特尔军团居后,莉雅的游骑兵团在左前,奈克尔的骑兵队在右前,三支队伍,就像那保护重要人物的护卫团般,在跟莱卡人保持两公里距离的前提下,以同样的速度前进。
  有人说,护卫是拿来保命的。
  但利卡纳人同样宣称,他们也是来帮莱卡人保命的,只不过是保准要命而已。
  不再需要侦察系统对敌人的所在进行报告,视线之内的利卡纳大军,就足以使得莱卡全体将兵的心,都拉起心灵警报。
  对于莱卡人来说,存在,就是威胁。
  在不知不觉中,好似在那不可预见的朦胧虚空幻影中,灭魂摧魄的魔鬼在逐渐逼近。
  恐惧,紧紧抓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的心,长期处于高速跳动的状态。
  像郊游般的利卡纳骑兵,始终没有接近,连一次所谓的试探性进攻也没有。但劳特林知道,利卡纳人的利剑,已经悄然削弱了士兵们的士气。
  此刻的利卡纳人,好比那充满恶意的竖琴调音师,偷偷把莱卡人的心弦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调紧,等到弦调到不能再紧之刻,就是琴弦断掉之时。
  让我攻无可攻,守无可守。这就是你的实力吗?杰特·拉洛……劳特林忽然发现,一切,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控制。
  幸好,没有莱卡人发现,忧心的灰色,已经笼罩在他们的主帅眼睛上。
  但,过分的担忧,并不能解决现状。一天过去了,强烈的压迫感,依然在膨胀。无休止的紧张感,依然在高速地磨平莱卡人的意志,消耗他们的体力。
  察觉到,自己的大军正在全速向地狱进军,劳特林忽然意识到,时间,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同样地,自己现在打的,也是一场既快又慢的战争。
  慢,是要等到援军的到来。快,是要尽快摆脱困境。
  一念至此,劳特林下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命令──命令全军不需要保持阵势,在带齐所有装备物资的前提下,全速前进。
  于是,莱卡人由防御性的圆阵,变成了极为大胆的长蛇阵。蜿蜒的部队,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直连到了天边。
  他的判断没有错,一直以来,追求以最少的损失,取得最大胜利的杰特,的确不敢在部队未齐的情况底下,轻易地发动总攻。
  就这样,这三支骑兵队,成了名副其实的护卫。像跟在女王后面的仆人似的,把莱卡人护送到海边。
  十月十九日,莱卡人比杰特预期早两天到达了离海岸线五公里的地方。他们并没有立刻冲下沙滩,而是在陆地和沙滩的交界线附近扎营了。因为劳特林知道,沙滩,就是最后的战场。
  十月二十日,战事,终于降级到单纯的战术层面上了。
  后世把这次战役称之为「亚特湾会战」。参加会战兵力有利卡纳六个军团合共二十七万人,莱卡三个整编军团合共二十一万人。
  表面看来,利卡纳在形势和兵力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实际上,军团编制的残缺,部队配合的不足,以及各军团间实力的参差,消弭了他们的优势。
  但总体来说,由于杰特的一系列奇谋奏效,利卡纳人还是取得了主动权的。
  现在,摆在莱卡人面前的,右前方是整编的拉洛军团,左前方是阵容同样整齐的北方军团。在左方是兵力还算完好的狮鹫军团,右方则是奈克尔的西北军团以及由瑞普临时指挥的第四军团残部。至于正后方,就是加纳特的第七军团。
  无可置疑,现在所有莱卡人,处于利卡纳人的倒五角星包围网之中。
  要打开一个缺口!这是所有莱卡人共同的想法。
  但是,所有莱卡人都不认为,在拉洛军团和北方军团之间那块宽达八百米的空地是生路。
  由于事态是如此地严峻,所以当听到有莱卡军官把自己的心比作那颗即将被大象用脚踩碎的椰子时,一向严厉的劳特林竟然没有责罚这个军官。因为,现在的他们,的的确确需要找一个坚硬一点的椰子壳。
  莱卡的战术是单调的,但这也是劳特林所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战术很简单,让最精锐的莱卡第一、二军团分别攻击拉洛军团和北方军团,其余的,以圆阵防守,死命撑住来自其他方向的一切攻击。
  劳特林极目远眺,在视线中,看到了自己人的船队。但他无法开心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些运输船上,除了必要的水手,连一个多余的弓箭手也没有。
  莱卡大军踏入沙滩范围了,看着那湛蓝的海水,劳特林暗叹一口气。
  今天的潮水,必将被莱卡人的鲜血所染红。
  这是一场绝望的战争!劳特林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没有多余的前奏,随着劳特林高举的宝剑,猛然的砍下。
  「发射──」莱卡军官拖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应有的颤抖。
  随着军中所有弓箭和弩炮响起「登登」的弓弦震动声,十几万支利箭,犹如冲天的白鹤般,飞向了天际。
  几乎是同一时刻,利卡纳的阵型中,同样数目的弓箭,宛如长了翅膀的恶兽,冲破了束缚的栅栏,以逆天之势,冲向了太阳的最亮点。
  弓箭,在虚空中激进、爬升,在天空的最高点相遇了。无情的对杀,让相撞的彼此粉身碎骨。只有那些错身而过的仇敌,才能把彼此的怨恨,发泄在对方主人的身上。
  炸裂的巨响使战场充满了虚无的动感。箭头闪耀的光芒,紧紧攫住了胆敢抬头望天之人的视网膜。光影交错,狂箭乱射。
  开战不到五分钟,战场上的激热就达到了最高点。强烈的求生欲望,跟无比的爱国热情,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
  毫无保留地,莱卡人一开始就向拉洛、北方军团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莱卡人,就像那狂怒的公牛,赤红着眼,准备踏碎一切胆敢阻挠它、惹怒它的人物。
  前方,难以控制的乱流,让彼此的军队交合在一块,死命厮杀,难分难解。
  不过,相对于前方战事那种让死亡无限制增加的战法,后阵的战事则艺术得多。
  可惜,这只是单单属于莱卡人的艺术。
  在圆形的阵势,有千百道盾牌做成的小门在有规律地一张一合。这种精确的微操控,让莱卡的阵势中所谓的破绽,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绞肉机。
  冲进去的利卡纳战士,好比被吞到盲鳗嘴里的食物。要知道,这种没有颚和牙齿的深海动物,总是喜欢把食物吞进嘴里,然后再用口上面锉子般的「牙齿」,把食物磨碎。
  但,肉搏战上的优势,无法弥补魔法战上的损失。
  莱卡的魔法师本来就比利卡纳少,再加上杰特之前的偷袭战。现在两军的魔法师可以说是完全不成比例的。
  如果说,肉搏战所造成的伤害是一点杀伤的话,那么魔法造成的,就是全面杀伤了。
  天空,在魔法师的召唤下,无数个紫色的闪电,从那黑色的不祥之云中一跃而出,以破地之势,突破莱卡法师那脆弱的防御罩,炸落到莱卡人的阵型中,产生一个又一个焦黑的肉坑。
  魔法,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未知力量。当这种恐怖的力量把自己身边之人一个个送进地狱的时候,无可避免地,恐惧的暗流就开始演变为恐慌的乱流。
  眼看军心浮动,劳特林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把握时机,努力突进的狮鹫军团一点一滴地蚕食自己的阵地。
  该死的狮子!劳特林是这样咒骂这群无辜者的。
  他并不知道,那口中那些该死的狮子们,也差不多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离亚特湾五公里处,急急忙忙赶来救援的狮族兽人,非常有意义地见证了什么是「风吹草低现牛羊」。
  一阵风吹过,近半米高的长草歪倒了。现出了那些躲藏在草丛里面的牛头怪和羊头人。
  由于遭到杰特的长期毒害,那些牛羊竟然在开打之前,集体模仿杰特的「小恶魔的微笑」。由于先天不足,加上后天努力不够,再加上受到「笑不露齿」的白痴思想影响,结果,所有牛羊都拚命禁闭上下唇,力图拉长嘴角增强笑容。但实际上狮人看到的,一大群表情古怪,露出黑色蛀牙的牛羊,在对着自己做鬼脸。
  但搞笑的是,没有狮人被吓倒,反而真的有狮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于是,在自我价值无法得到肯定,以及强烈的心理不平衡下,一场比例悬殊的群殴开始了,一万二千牛羊对四千狮子。
  结果,狮子大败,只有五百头逃跑了。
  另一边,哥亚鲁越来越佩服杰特了。他完全没有料到,一直以来,擅长鬼谋作战的拉洛军团,竟然有如此强韧的防御力。跟自己那铁桶似的防守相比,杰特的阵势更为灵活,更为坚韧。
  纵深十数层的防御体系,竟然像十数张交织在一起的渔网。防御,好像是一层,又好像是无数层。既有坚固的外壳,又有柔韧的内壁。整个阵线,连绵不断,仿似一捆没有尽头的丝线。
  更可怕的是,这个阵势竟然可以像海底的珊瑚般,随着莱卡那如同海潮般的攻势,不停地张缩涌动。只不过,每次涌动过后,都要留下大批的莱卡人尸体。
  这就是拉洛军团的伤亡,远比自己军团要少的原因吗?想不到,杰特年纪轻轻也可以使出这么沉稳厚实的战术。看着杰特军团那堪称为艺术的作战方式,哥亚鲁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可惜,他并不知道,此刻在拉洛军团中,负责防御的指挥官名叫哥夫亚。而且在日后,这个哥夫亚更被誉为继尼亚哥夫之后,最出色的防御指挥官。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每当有人提起这件事,拉洛军团的会议室内总会传出一阵古怪的笑声。而且当晚的清洁工通常不用拖地板,根据一个有三十年清洁经验的女工判断,一定是有一些人形物体曾经在地上面打滚……
  最激情的狂热,不可能永远。
  劳特林深明这个道理。疲惫的莱卡人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必须在崩溃前打开一个突破口。
  不得已,劳特林只好下令发动总攻。
  绝望的攻击,下场就是绝望。
  坚如盘石的两个利卡纳军团,依然如两座大山矗立在莱卡人的面前。一种颓然的绝望感,开始在莱卡人心中疯狂地滋长。
  而在此时,莱卡的后阵开始了收缩。不过,与其说是收缩,不如说是溃败。因为罗特尔的骑兵团,已经成功地在敌阵中绕了个圈,把好大一块莱卡兵给割裂了出来。
  分割、包围、聚歼……死亡的方程式,一遍又一遍地演算着。每一次计算的结果,都是数倍于利卡纳人的外乡战士,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鲜血,汇聚成溪流,而血色的百川,则把湛蓝的海潮,变成了赤红色。
  完了吗?这里就是我的天涯海角?劳特林彻底绝望了。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就是:天涯海角过后,就是海阔天空!
  奇迹般,莱卡人竟然看到了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情。
  近百条军舰,竟然顺着潮涌和海风,不顾一切地冲上沙滩。这壮观的景象,就像那为了救幼鲸而不惜强行冲上海岸的鲸群。
  望着这比犀牛还要大五十倍的庞然巨物,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过来,利卡纳人的勇气完完全全被压碎了,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逃!
  黄沙飞溅,四散奔逃。
  拉洛军团和北方军团,就像那被海水冲垮的沙堡,在一瞬间崩散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利卡纳人发现,那连绵的登陆船队,竟然在顷刻间构筑成一堵巨型木墙。
  更糟的是,藉助船高五米以上的战船掩护,莱卡人开始了大规模的撤退。一批又一批的莱卡人,登上了那代表生存的小艇,飞快地划向运输船。
  而船与船之间的缝隙,被莱卡人的敢死队堵住了。至于船身,更不是刀剑所能破坏的。即使是身怀绝技的圣骑士,也仅能在船身上开个不大不小的洞。
  而船只的结构又不同于墙壁,破坏了外壳,里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船舱挡着你。
  这一切,让杰特明白到,幸运的莱卡人,已经躲进了一个非自己能破坏的龟壳里面。
  没有办法,杰特只能下令把弓箭和魔法射到这条用船只围成的逃亡之路上,在最大程度上,杀伤莱卡人。
  眼看可以让九成莱卡人永远留在这个海滩上,突然,从大后方传来了嘹亮的号角声。
  然后,密密麻麻的黑点,开始涌出地平线。
  这是……
  「莱卡援军!」杰特铁青着脸,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前后夹击?恐惧之神的祝福,吹拂过整支利卡纳大军……
  请继续期待霸王之枪第九集
  下期预告:
  利卡纳的王位之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战友的离去,族人的误会,让杰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分产生了疑惑。
  到底我是谁?我想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战斗?杰特,陷入了泥沼般的迷惘当中。
  云飞小语:
  霸王,已经写了一半左右,前后风格大概转了三次。但可以说,直到现在,我才完成了对霸王真谛的探索。
  从下面几集开始,我会告诉大家:什么是「霸王之枪」?
  我认为,真正的霸王,不是征战天下的绝世枭雄,不是心狠手辣的铁血大帝!
  真的霸王,应该是那种拥有鄙视群伦世俗之心,真正勇于缔造梦想世界的旷世英雄!
  朋友啊!跟我来!我将为您揭示真真正正的霸王丰姿!
  ──鲜鲜文化版权所有翻印必究──
 
 
只看该作者 100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一章 迷思(上)
 
  夜,萧冷的午夜。
  寂静的空气中,荡漾着一股落叶般的垂暮感。使人感到的不是秋天的清爽,而更像是初冬的冰寒。
  「好冷啊!这就是我的秋天吗?」老人哆嗦了一下身子,轻轻把脖子上绕了三圈的羊毛围巾再裹紧一点。他撩了撩火炉中熊熊燃烧的木头,令它们重新构立,拓宽各自的窘迫空间,好让那炽热的火焰,燃烧得更猛烈一点。
  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暖意进入自己的肺腑,老人闭上眼,惬意地继续躺在他那张华丽宽大的摇椅上。
  过了一会儿,老人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开始用半睡半醒的双眼,环视着眼前这片美丽精致的小小领地。
  不知是火光太猛烈,还是金碧辉煌的房间太耀眼。感觉上,整个屋内似乎飘泛着一层又一层微微发黄的轻雾。
  依旧是黄色,只不过昨日辉煌的金碧,已伴随着历史的漫漫长路而逐渐黯淡了。
  「景随心变吗?咳!咳!咳!」随着老人不住的咳嗽,他脸上那老树般的皮肤也波浪式地涌动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迟暮、苍凉,犹像那退潮的大海,难掀风浪。
  历史也好,人也好,不也像是那浩瀚无际的大海一样,不断地重复演绎着高潮与低回的乐章?
  仿佛是听到了这吓人的咳嗽声,一个侍从悄然打开门,在门口处先跪下,然后垂手而立。
  「陛下,天气渐寒,要不要吃点滋补的东西?」侍从恭敬地低声说道。
  但,老人的手,像个生锈的钟摆似地慢慢摆了摆。
  「物换星移,日月轮回,生老病死,谁也不能违背自然的法则。那些东西,留给下任利卡纳国王吧!」
  「陛下,您现在正值盛年,起码还可以……」
  「够了!」老人的厉喝,等于在侍从的嘴巴上拉上了一条无形的拉链。老人根本就不想在这些问题上浪费任何的时间。他内心十分清楚,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会很多了……
  侍从立即噤若寒蝉,龟缩在一旁,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空气,再一次充满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也似乎为这尴尬的场面而羁留。
  「大概,我再也看不到那盎然的春意了……」老国王用无人能闻的低声叨念道。
  忽然,眼角瞥到侍从还未退下,老国王那被灰意遮盖的黑眼珠里泛起一丝异样。「怎么了?」
  「陛下,拿克大人好像有要事禀告。不知是否……」说到后面,侍从的声音低了下去。
  「……叫他进来吧!如果是好消息,今晚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是!」
  十几秒钟后,并不响亮的脚步声,开始越来越近了。忽然间,老人发现,这熟悉的脚步声中,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似的……
  短暂的思量,让老人惊觉到,少的,是一份年轻人的昂扬感。
  哦!大概是岁月的脚镣,让我们的脚步变得拖沓吧!可是,连老国王自己也没想到,在昔日的诗情画意不复存在的今天,那依旧丰富的想象力,会给心中黯然的自己,带来如此之多的哀思。
  门开了,看到那鬓白的发影,老国王暗叹了一口气。「拿克,你跟我多少年了?」
  面对这不着边际的问话,拿克先是一呆,然后恭谨地回答:「四十五年了,我的陛下!」
  「……看来,我们都老啦!」老国王若有所思地长叹了一口气。眼睛的余光瞥到拿克脸上那阴晴不定的神色,老国王再次开口了。「有话直说好了,我的心脏还可以……拉洛败了吗?」
  尽管拿克的神色给自己带来不好的预感,老人还是决定直接面对这一切。
  拿克稍微犹豫了一下。「不是!」
  看到他的神色,老人更奇怪了。「大胜?」
  「也不是!」拿克的语气依然是那么的恭敬。
  但这下子,国王反而糊涂了。一种奇怪的不祥之兆,让他努力地支起身子,发出了令拿克难以想象的怒吼。
  「有话直说!」
  充满振动感的声音,闪电般击中了拿克的耳朵。他整个人好像被千万根牛毛细针扎到似的,忽然猛烈地哆嗦起来。他很清楚,历史上绝大多数胆敢冒死直谏的忠臣大多下场凄惨。真正能体会到什么叫做忠言逆耳的君王并不多。
  而他的陛下,并不包含在其中……
  在脑海里谨慎地挑出词汇之后,拿克说到:「总体来说,拉洛胜了。不过,陛下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
  「难道……」在老国王的诧异声中,拿克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凝固起来了。
  一天前的傍晚,亚特湾。
  「砰!砰!砰!」一个又一个的红色烟火,在赤红色的海滩上绽放。美丽,但血腥。就像那些指向地狱之门的路标,给人一种触目心惊的恐惧感。
  所有利卡纳人都知道,这是代表求援的魔法信号弹。
  「部队损失严重,战线无法维持,请求后撤。」
  「僧侣,我们要僧侣。」
  「增援,请求增援!」
  这些是最早一批传令兵给杰特带来的话,不过,这些传令兵回去后,再也没能回来了。
  察觉到利卡纳军的窘况,劳特林果断地留下了两万部队,摆出坚阵,死死地拖住拉洛军团和北方军团。这部队,仿似钉在利卡纳人胸口上的木楔,挥之不去、除之不却,又不能放之不管,让杰特气得直咬牙。
  另一面,后方的第七军团则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在莱卡狼群的疯狂撕咬下,纷纷变成了淋漓的血片。
  本来顾虑到第七军团疲惫不堪、伤员众多,杰特才特意将其配置到后方。谁知道,战况瞬息万变,正应验了一句千古名言──最安全的地方最不安全。
  如果说,莱卡援军注入利卡纳人心里面的是恐惧的涟漪,那么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说,第七军团就是把这涟漪扩展为狂澜的罪魁祸首。
  一支兵疲将寡的散弱之师,战斗力本已有限,加上人人以为战事胜负已定,指挥官安排他们在队伍的最后面,轮到他们打硬仗的机会不很大,现在却突然遭遇生龙活虎、战斗欲望强烈的生力军,其后果可想而知。
  用「一击即溃」、「兵败如山倒」来形容第七军团现时情景是再贴切不过了,他们的溃散把友军的队形也冲得七零八落,其混乱的状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眼看四处逃窜的友军被凶猛的敌人迅速剿杀,利卡纳人的士气几乎是呈直线往下掉。
  更糟的是,出于爱惜兵力的私心,罗特尔竟然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刻,让部队横向退出战场重编,使得所有的压力,落到了莉雅以及瑞普的肩上。
  但是,轻装骑兵的冲击,根本无法阻挡住莱卡钢铁大军的步伐,他们的拚死冲击,犹如蚍蜉撼树,只是徒增无谓的伤亡罢了。
  莱卡人的攻势,就像那凭借着疾劲的烈风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迅速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两军的差距本来并没有这么大。只不过战斗持续到现在,在利卡纳军身心开始疲惫之时,碰上了无论是士气还是精力都处于顶峰的莱卡援军,加上莱卡军采取了最有效的快速突袭战法,才能一瞬间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战争讲究的是一个「势」字,胜利的一方就像那决堤的洪水,会迅速地席卷一切。
  看着胜利的天平,飞快地向莱卡倾倒,杰特不禁哀叹胜利女神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其实,从第一眼看到莱卡援军蜂拥而至,杰特就知道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敌军能在最不该出现的时间、地点大量涌现,无疑已经牢牢掌握了胜利的契机。
  杰特很想安慰自己:能够预测到所有事情的,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但是,他做不到,这似乎应验了:人算不如天算。其实就此次战役来说,应该叫天算不如人算才正确。莱卡援军指挥官的天才创意与准确无误的正确指挥,再加上极精确地把握了突袭的时间,莱卡人的胜利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他早就预测到:莱卡援军登陆的方式不外有两种。
  最简单的,是从近二百公里长的海滩登陆。虽然可以让我军无法防守,但由于大船无法靠岸,要通过小艇的多次往返才能把十几万大军运到岸上,所以登陆速度缓慢,而且必定会被我方侦察兵得知。
  而最快的方法,莫过于从盖尔斯和龙帕特这两个深水军港登陆。但自己针对这点,早已毁灭了整个龙帕特港,然后用沉船把盖尔斯港的港口封死了,最后,还让维亚带两万大军封锁通往盖尔斯港的陆上通道。
  照理说,应该不会发生这种被敌人绕到背后偷袭,而懵然不知的事情。
  但想不到,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布置,还是出现了纰漏,而且是致命的那种。
  现在看来,大概是莱卡人通过某种方法,快速穿越了被封锁的港口,然后集结兵马,在一瞬间击溃了维亚部队,最后快速绕到我军背后……
  实际上,杰特猜对了,不过,他过了很久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战争的胜利法则往往体现在奇、诡、快、妙上,真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杰特的内心也许低估了莱卡人的智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自己可以堵塞港口,人家为甚么不可以重新打通水道?
  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初杰特想出封港妙计时,起码花费了一个星期,而莱卡人似乎只是即兴之作,就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杰特的「千古棋局」。
  那晚的大火,的确毁掉了大半个盖尔斯港,里面的船只也全数被毁。可是,在莱卡人的努力下,大火并没有波及到岸上,藏在岸上马棚里的三万匹马只是有点受惊,却没有损失。 >>>
  第二天,莱卡援军就赶到了,一方面用快船消灭了杰特留在附近海域的哨船,另一方面,以两艘大船的搁浅为代价,发现了港口被封锁这个事实。
  在发现利卡纳人的沉船桅杆上绑满了利刃、完全无法打捞船只之后,莱卡援军指挥官──撒兰妮下了一个极具创意的命令:首先耗尽所有法师的法力,把那些沉船全部冻成跟海平面等高的冰块;然后用小艇进入港口,拿来几百桶食油,浇在冰块上;最后,利用涨潮,一下子冲过封锁线。
  在挤满整个港口之后,撒兰妮把那些无法出来的运输船用铁环连起来,造成一条宽两条船、长三十条船的巨型浮桥,一直连到港口外面。至于冰块那段,只好找了几条船当牺牲品,固定在上面当桥梁了。
  就这样,在放弃所有重型武器的前提下,撒兰妮仅用了一天,就把十四万大军运到了岸上。而就在第二天清晨,维亚的部队,就被这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给冲垮了。
  有人说,骄傲是失败的起点,维亚部队的失败,是因为身为主帅的杰特太成功了。他的成功,几乎抹杀了莱卡人一切来犯的可能性。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维亚部队上上下下在精神上都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垮。他们内心认定杰特的安排,只是把他们作为后备力量使用。
  事实上,谁也没有料到,从这个并不算大的港口中,竟然可以冲出十几万大军。所以,维亚从一开始就采用了错误的战术──坚守。
  在发现敌方部队的数目远远超过预期之时,几天来努力修筑的防线已经崩溃了。
  如果不是维亚部队拥有超乎寻常的防御力,那么这两万人就会完完全全地成为这只莱卡恶兽的早点。毫无办法之下,维亚只能一边收缩防线,一边慢慢地退向南方。
  大错通常是由无数小错组成的。如果,杰特或者维亚能谨慎一点,像在海岸线布置警哨一样,在盖尔斯港附近布置哨所,那么,莱卡人的攻击就会在最短时间内被杰特得知。
  战争就是这样──在最安全的地域,发生了最危险的事情!
  不过,事实上,由于一切来得过于突然,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维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派出的传令兵被莱卡人射下马,看着自己派出的信鸽成为莱卡恶鹰的食粮,甚至连那些绕大圈子赶去报信的骑士也无法幸免于难。
  于是,在弓骑士的开路下,利卡纳哨兵被有计画地清除掉。
  莱卡大军得以成功地瞒过了杰特的主力部队,来到了后方……
  惨烈的战事,仍在继续。
  飞溅的鲜血此起彼伏,前一波飞血尚未落下,后一波热血已经腾空而起。战场上,形成了一团团久久不散的血雾。
  如果,刚才的莱卡人是绞肉机下的碎肉,那么现在的莱卡人就是疯狂的割草机。只不过,他们割的是人头,而不是草……
  忘我战斗的勇士可以以一挡十,忙于逃命的士兵十不当一;莱卡人就像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洪水猛兽,利卡纳士兵却像那被狮群疯狂捕杀的斑马羚羊。
  这样下去,所有人全都会被莱卡人赶下大海喂鱼的。心里想扎稳阵脚,但实际上,在面对莱卡的冲锋之前,首先要面对自己人的冲击。
  人在求生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此刻,也是这样。那些逃兵们,以比冲锋还要快的速度,飞一般地撞向杰特的方阵,完全无视军法队士兵手上那随时会砍下来的刀剑。
  宁愿乞求在未知的恐惧中能够苟延残喘,也不愿直接面对确定的死亡。这,大概就是那些逃兵们此刻的心理写照吧!
  杰特是多么希望,自己是那些能够随随便便地召唤成千上万的泥人士兵,来为自己作战的古代超级大法师。这样子,就可以不用面对那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但此刻,他只能无奈地看着整支利卡纳大军在混乱、在离析、在消亡。
  要动用她们吗?就在这最危急的时候,黑暗魔女那曼妙如罂粟花的身影,闪进了杰特的脑海。
  吟唱着有如海上女妖般悦耳诱人的咒文,召唤着来自幽暗地狱深渊的恐怖力量,千百个身材玲珑浮突的魔女,在风系魔法的推动下冉冉升起。
  战场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血色的天空,静静地看着这些千娇百媚的死亡女神,用最壮丽的咒语,对自己进行最无情的宣判。
  没有怜悯,没有感伤,有的,只是最妖艳的死亡诱惑。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死亡的力量。
  想象到魔女们,把心中的无穷力量,化作毁灭一切的利剑,消灭眼前的敌人。杰特心中,却没由来地一阵惊颤。
  这力量,太可怕了!不能用……但不用,又没有胜利的可能。全力施为的她们,必然会马上暴露真实的身分,其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怎么办?用还是不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过,也在一分一秒地撞击、吞噬着杰特那无比矛盾的心。
  不过,心底对力量的强烈渴望,犹如诱人犯罪的恶魔,巧妙地用它高贵的手,阻止了杰特把这个念头掐灭。
  如果是她们只用七成功力,大概可以在压制黑暗力量外泄的前提下,发动三轮连攻。那么,这应该足以击溃莱卡人了。
  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杰特开始慢慢举起了他的手。
  忽然间,他又犹豫了。
  如果,被人发现呢?如果被人知道,我用恶魔的力量拯救了整个利卡纳,那利卡纳人民会如何看待我呢?仍然视我为英雄?
  不会!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不会,即使我得到绝大多数人同情,贵族们依然会以勾结魔族罪把我处死。
  那么,悲惨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但一定会被人发现吗?机会不大吧!现在战场上,所有法师都在拚命放魔法抵御莱卡人,哪里会留意魔女们的魔法中是否有黑暗气息的泄漏?
  脑海中千百个火花,在翻腾的思绪海洋中闪耀着。相互对立的理由,为着不同的目的,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用?还是不用?杰特第一次,对力量,产生了迷惘。他,在那条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高空钢丝面前犹豫了。
  然而,随着凄烈无比的惨叫声不断传入耳中,杰特那猛烈跳动的心跳指针,慢慢指向了「用」……
  手,好沉,像年事已高的老人般,微微颤抖着,好久,才举了起来,开始打出那个只有黑暗魔女才能看懂的神秘手势。
  不过,战场总是一个充满意外的地方。
  就在杰特准备踏上那条充满危险的钢丝之时,一只坚定的手,像鹰爪般抓住了他的手腕,把杰特的手给拉了下来。
  「太鹰?你……」杰特惊讶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位目光锐利的参谋。
  只见太鹰轻轻地摇摇头,道:「走钢丝是需要勇气的,没有勇气的人,下场不是粉身碎骨,就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没有需要,更没有必要。」
  杰特糊涂了。但下一秒钟,他就知道了,什么是没有需要。
  天籁般的美妙歌声,在刹那间,传遍了整支利卡纳军队。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像歌声般美妙的祝福声。
  在爱丽丝的带领下,在拉洛军团主阵中的近千名僧侣,开始诵出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的「神之祝福」。
  从僧侣团中冉冉向上升起的乳白色光团,宛如提前来到天空中报到的圆月,非常美丽、祥和。接着,光团在僧侣们的魔法牵引下,变形了,成了一张柔白的天幕,堪堪罩在半个战场上。
  在里面的每个人,都仿如被一双硕大无比的天使之翼轻轻包裹住,轻轻的、柔柔的、那种感觉就像还是小孩子的自己被妈妈抱在怀里一样,非常舒服、非常安全。
  不知何时,心里的恐惧,就在这乳白色的丽辉下,彻底地消融了。
  逃兵们,开始冷静下来,更有的,开始听指挥转移到拉洛军团的北方军团的两翼,辅助防守了。而原来的士兵,则忘却了自己的疲惫,战意更加高昂了。
  很可惜,由于这是无差别辅助魔法,而且还是在两军陷入混战之后使用。所以,无论是对利卡纳人,还是对莱卡人,效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它制止了逃兵的疯狂溃败,让杰特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重整的机会。
  在战场上,这往往意味着可以死里逃生和绝地大反击……
  但杰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此时,战场上的事情自有太鹰他们处理。
  「爱丽丝──」
  人未到,声先至。在爱丽丝身旁的僧侣们,刚听到一声如雷暴喝,就感到有一股猛烈的旋风,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看到的,竟然是她们的拉洛军团长,抱住了摇晃欲倒的爱丽丝高级神官。
  令人佩服的是,这些明明是魔力透支的僧侣们,竟然还可以在此时此刻发表长篇大论。
  「拉洛大人喜欢爱丽丝神官?」
  「爱丽丝小姐的爱慕者足足有一个整编军团那么多。加一个拉洛并不奇怪吧!」
  「但爱丽丝神官不是喜欢三殿……」
  「嘘!不要给拉洛大人听到。」实际上,由于音量太大,方圆十米范围内,没有听不到的人。
  结果……
  「糟了!拉洛大人好像发怒了,看到了吗?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呢!」
  「还是快跑,不然等大人认得我们就糟了。」最后,附近一众好事僧侣,在杰特这所谓的发怒前兆的威吓下,飞一般逃掉了。
  但实际情况却是,爱丽丝在晕倒前对杰特的一番话,让杰特震惊得难以自控。
 
 
只看该作者 101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二章 迷思(下)
 
  时间回到半分钟前。
  「爱丽丝!爱丽丝!你没事吧!」杰特在轻声叫唤着。
  感觉,非常不妙。从前那具丰润嫩滑的女体,现在仿似变成了一块冰寒的万年坚冰。红润的血色尽数退去,剩下的只是一张比雪还白晰的脸。而那近乎紫色的嘴唇,更让杰特担心不已。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需要强行透支自己的魔力。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是杰特略为哽咽的语气唤醒了爱丽丝,还是他温暖的胸膛滋润了爱丽丝的心灵,本应失去知觉的爱丽丝竟然转醒了。
  不过,她醒来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足以让杰特的下巴吓得掉在地上了:「这下子,你就不用出动那些女孩子了。」
  威力无穷的心灵巨锤,一下子敲碎了杰特的内心防线。
  「什……么……」杰特还未发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直到刚才你举起手,让那些女孩子开始积蓄力量,我才看出来。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然连她们也……」从那轻启的冰唇中吐出来的每一字,都让杰特心惊胆颤,眼皮狂跳。
  冷汗……冷汗……还是冷汗!
  短短几句话,就让杰特冷汗直冒,连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慢着,你……」
  「我会保密的,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利卡纳……」话说到一半,已经气若游丝的她,再次晕倒了。
  「怎么办?怎么办?」心乱如麻的杰特在轻声低喃着。
  突然,一句恐怖程度直逼冰点的寒言冷语,传入杰特耳中。
  「杀人灭口!」
  杰特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看见的,却是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秀一、太鹰、以及希露。至于那些僧侣们,似乎早就被扶了下去。附近,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而整个军团,依然在尼亚哥夫的指挥下,进行着有条不紊的攻守战。
  但外面怎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面对一脸铁霜的秀一。
  冰冷的杀机,让人犹如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冰雪大陆,整个身心感受到的,只有那无尽的冰寒。
  面对涌动而至的浩瀚杀意,杰特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爱丽丝。当然,这一微小的动作,也尽数落入三人的眼中。
  于是,一个近乎荒唐的折衷方案被太鹰提了出来。
  「其实也不一定要灭口,反正现在兵荒马乱,等会儿撤退的时候,谎称她被莱卡人干掉就行了。至于怎么处理,可以先把她藏起来,然后交由希露负责……」太鹰说到这里,希露连忙像吸水鸟般点头,只差没有流口水了。
  杰特当然明白太鹰指的是什么,其他的不说,最低限度,爱丽丝也会丧失一切记忆。当然,杰特是绝不愿意看到一个充满智慧与灵性的美人,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木偶。
  可是,秀一根本没有让步,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三人的思绪。
  「失忆魔法并不保险。在人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闪亮的双瞳中,流动着的依然是冷酷的杀意。
  「我拒绝!」没有由来的,杰特以更为强硬的语气,把秀一的提议顶了回去。
  突然,秀一面无表情地踏前一步。一股难受的寒意往杰特直逼而去。「大人!请弄清楚我们的处境!」
  这句貌似提醒的话语,像钢针般扎在杰特的胸口上。
  但一向随和的杰特这次竟出乎秀一预料地倔强。「我很清楚我们的处境!」杰特强调道。
  「那你更应该下手!」这次,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命令好了。秀一的话语中,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不过,杰特依然拒绝,双眼毫不犹豫地回逼秀一的冷瞳:「不!我不是滥杀无辜的屠夫。」
  「是吗?」假如,秀一真的这样反讽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场面绝对是难以收拾的。但秀一没有,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心慈手软之人,没有资格作横扫天下的霸者。」
  杰特忽然发现,跟以往的秀一不同,这次秀一的眼中,竟然首次有了冷酷和杀意以外的感情──蔑视。
  极度的蔑视,让杰特极度不舒服。如果刚才秀一的话,是扎到心里的一根钢针,那么他现在的眼神,就是千万根钢针。
  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拳,铁青的脸,炽烈的瞳,无一不充斥着杰特的愤怒!终于,他咆哮了:「秀一,这事我什么时候问过你的意见了!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现在,到底谁才是头?回答我!」
  「……」
  沉默,有时候可能是最好的回答,但沉默并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
  「秀一!」
  「是!」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语气,斩钉截铁。
  「……我是那位纵横天下的修罗王──杰夫·云菲尔德的忠实部下。」
  「你……」杰特的眼睛半眯了起来,但眼中神光的亮度,却呈几何级数般增加。
  忽然,杰特身上爆发出自失去嗜血斗气以来,最为凌厉的气势。这气势,强烈但纯粹,竟然有如一股突然爆发的无形无相的狂烈飓风,把秀一等三人同时逼退了两步。
  好厉害!好强烈的气势!这……是杰特吗?三人的眼里,同时泛出异样的神采。
  杰特没有理会脸色犹如风云变幻的三人,无言地抱起爱丽丝,转身径自离去。
  在正常的主从情况下,刚才秀一的话,等于在两人关系上刻上一条巨型的裂缝。而杰特后来的一连串举动,应该无异于把这条裂缝,扩大为永远无法缝合的峡谷。
  但是,凡事都可能有例外。从来没发生过矛盾的他们,这次会怎样呢?
  另一面,返回到指挥岗位的杰特,在安置好爱丽丝之后,开始尽可能冷静地分析此刻的情况。
  现在,兵力以及体力上的差距,依然明显。对于不是剑术高手的普通士兵来说,即使精神如何强劲,也是无法忽视肉体上的疲累的。
  表面看来,战况依旧激烈异常。但利卡纳军虽有拚死决战之心,奈何已筋疲力尽、溃不成军,在步步紧逼的莱卡军面前招架乏力。这情况就如一根只剩半截的蜡烛与一根新点的蜡烛相比较,即使此刻的火势一样猛烈,到最后先熄灭的,仍然是那根名唤利卡纳的半截蜡烛。
  再不做点什么,蜡烛就会化成水一般的蜡液融入大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别无选择,杰特下了一个痛苦的命令:让各军团自行有序撤离,拉洛军团断后。
  在听到这个命令后,所有指挥官都知道,杰特把希望留给了他们,把危险留给了自己。
  可是,所谓的绝望,仅限于拉洛军团的普通战士。
  如果是那只蟑螂的话,多来几十万人,可能会逃不掉。几乎所有上层指挥官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世事难料。
  绝望的谷底,往往就是希望的起源。在战场上,能熬过最凶险的时刻就意味着生存!
  就在利卡纳军在绝望与希望的分界线上苦苦挣扎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缥缈迷茫的乐声。
  这乐声,神圣、庄重、典雅而不失雄壮,简直是世间上最美妙的乐曲。仿佛大家听到的,是来自天界的梵音。
  这感觉太美妙了。就像是千万个天使,同时在吟唱那最最动听的天诗。士兵们快要枯竭的心灵之泉,就在这天仙幻境一般的乐声激发下,再次产生出力量的泉水。
  翘首企盼,一心等待。
  利卡纳士兵的渴望,很快变成了现实。
  天边,终于出现了一道纯白的亮光。这光,很洁,很亮,宛如缠绕在天使身上的圣光,不停地向四周散发、辉耀着,给人一种想向其顶礼膜拜的感觉。
  利卡纳人的心立即由冰寒转化为温暖。
  天,是血红色的。地,也是血红色的。一切,混混沌沌的。
  但这亮光,仿如斩破混沌的秩序之剑,一出现,就把血红色的天地完完整整地剖开了。
  亮光,越来越近了,而且笔直地冲向莱卡人。
  不可避免地,在他们当中,产生一阵水波似的骚动。
  不过很快,骚动就平息了。一队五千人的骑士,被分了出去,迎向这亮光。因为,他们发现,这亮光,其实来源于那近千个骑在白色快马上的骑士盔甲。
  明显地,这并不是太阳的反光。
  而且,令莱卡人觉得恐怖的是,那些白色快马的速度真的……很快。几乎有正常马匹的三倍速度。
  不!这不可能!所有莱卡人都这样嘶叫着。
  但事实就是事实,转眼间,那些浑身纯白的骑士,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他们的面前,并高高地举起了雪亮如银的宝剑……
  苛烈狂野的砍杀,如怒涛排壑般粉碎了莱卡人的抵抗。剑光与剑光的互相冲击,结果只是单方面的炫目的血彩漩涡涌起又碎落。劲弩所射出的锋利狂箭飞刺在白甲骑士的盔甲上,却连那么小小的一个黑痕也无法留下。溅飞到白色盔甲上的血肉,就像扔到瀑布上的小石子,一下子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冲飞了。
  反而,以疾角度袭来的雪色宝剑,则把一波又一波的莱卡人送进了死亡的无底洞。
  没有莱卡人知道,这队白色的骑士来自何方,只知道,他们就像一股无可匹敌的可怕龙卷风,把附近的一切一切,都卷到风暴中彻底毁灭。
  在莱卡人中,恐惧、惊慌、歇斯底里,几乎是人类所能想象到的负面情绪,像一颗巨大无比的魔法爆弹,在刹那间被白色骑士引爆了。
  「他们不是人!」
  「妈呀!我不想死!」
  「连天神都来帮助利卡纳了。天亡我莱卡!」
  哭喊声,怒骂声,祈祷声,兵器交击声,重物落地声,一切声音,杂乱成一团。
  机会,往往转瞬则逝。抓住机会,同时也抓住了胜利。
  这边,杰特毫不犹豫地命令利卡纳军趁势展开反击。
  在交代哥亚鲁军团继续清理在沙滩上死战的莱卡人之后,杰特让尼亚哥夫带领半个拉洛军团连同其他军团,一同参与反击。
  看样子,能活着回到盖尔斯港的莱卡人,能够有五万之数就不错了。
  也趁着这一机会,松一口气的梦娜等众女,把工作丢给部下或者同僚后,一起来到杰特休息的独立小帐篷里。
  透过帐篷那不大不小的开口,看着英勇无匹的骑士们,梦娜揶揄他道:「这就是教廷骑士团吗?好厉害哦!竟然可以用加速术,把马匹的速度提升三倍,然后对所有骑士进行风系防护魔法加持。面对普通士兵,几乎可以算是刀枪不入了。」
  但是,杰特却露出一副怅然的表情。
  「亲爱的,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被这些骑士吓怕了吧?」丝美轻声问道。
  「别开玩笑了,我怎会怕他们?」不自觉地,杰特想起了当年单枪匹马闯入教廷,把教廷杀得人仰马翻,搞得天翻地覆的英雄场面。同时,不知怎么的,对那滔天的力量,好像又有了一点羡慕感。
  「我还记得杰特哥当年在教廷很威风地干了一仗。你还记得你当年独力干掉了多少名圣骑士吗?」丽忽然一脸好奇地问道。
  不过,杰特给了丽一个很绝妙的答案:「你认为,一头发疯的大象,在狂飙的时候会在意自己踩死了多少只蚂蚁吗?」
  「哈哈哈哈哈!」不约而同,众女同时被这风趣但辛辣的隐喻给笑破了肚皮。
  看见爱人们笑得花枝招展,杰特心中涌起一股温馨感,不过,这感觉,很快地被随之而来的淡淡哀郁给抹掉了。
  如果,黑暗魔女、秀一的魔族身分、黑炎的黑暗妖精身分、还有我的多种族血统,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暴露在阳光下,那么,我今天所拥有的幸福生活,是否还可以延续呢?
  过去的我,还可以凭一己之力,用无双的力量解决一切事情,但现在的我呢?
  现在的我,虽然拥有大将军这个高位,但这种东西,有如镜花水月,并不能保证什么。我网罗这么一群天下少有的精英分子,就是单纯为了保护我和我的爱人?
  杰特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自己是一个从来没有梦想的人,但自己的人生,却好像沿着一条无形的轨迹姗姗而行……
  自己的生活,可以说是一部被驱赶史。小时候被外族兽人追杀,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碰上被人屠村这血海深仇。终于大仇得报了,自己又浑浑噩噩地被马场老板等人赶上了战场,一直混到现在。
  那么,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想过些什么生活?
  突然!「杰特!杰特!你怎么了?」梦娜甜美但略带着急的呼唤声,把神游在外的杰特唤醒。
  「哦!我没事。」话虽这么说,但杰特刚才那涣散的瞳孔,依然让众女担心不已。
  「杰特哥,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呢?你的样子好可怕哦!」丽上前,用双手轻轻捧起杰特的大脸,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直直地望着杰特。这是一双多么温柔、美丽、单纯、忠诚的眼睛啊!
  看到那流光闪烁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之情,杰特心软了,轻轻道:「没有,我刚才想到了好多事情……算了,直接问你们好了。到底,你们想过些什么生活?」杰特郑重地,用殷切的目光,扫过每一位爱人:丽、梦娜、莉雅、丝美、丽娜、还有希露。
  「跟杰特哥永远住在一间会发光的房子里……嗯!没有黄金和宝石的话,玻璃也可以。」毫无原则可言的丽,马上被众女评为「本世纪最没有原则的笨龙」。
  不过,对于杰特来说,清丽、纯洁、毫无机心、但又勇敢坚强的柔情「笨龙」,实在远胜那些混身珠光宝气、娇娆美艳的绝世美人。
  所以,杰特报以温柔的一笑。
  「我吗?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梦娜抬起微微泛着红潮的俏脸,做出了以上回答,而跟着点头的,还有莉雅。
  杰特忽然觉得自己开战以来,一直暗存心中的担心是多余的。自己竟然担心,梦娜看到自己的同僚和友人,会抛弃自己走掉。真是太可笑了。
  「理论上,你应该是我的仇人才对。但我……但我……呜呜!」说着说着,艾丝美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然后几乎完全没有征兆地哗啦一声,说哭就哭。最后,伏在梦娜肩膀上的她,抛出一句让杰特几乎为之气绝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报仇!跟你生一大堆孩子,烦死你!」
  至于丽娜,她望了丝美一眼,幽幽地说道:「我不知道啊!本来我想为爸爸报仇的。但后来我发现,这,就是战争。无论是爸爸还是你,都不希望我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所以我会遵照爸爸的遗言:一切听你的!」说到最后,丽娜的爽朗本性又出来了,向杰特报以充满阳光的一笑。
  最后,杰特决定把希露的话忽略不计,因为希露说的是:「我没所谓啊!只要跟主人的夫人们在一起就好。」同时,一双媚眼不住在众女身上乱转。
  面对这种近乎无耻的女色狼式的回答,杰特白了她一眼,给出一个「今晚给你好看」的眼色。
  只不过,希露的回应是:用她充满诱惑力的丁香小舌,妩媚地舔了舔自己鲜嫩的红唇。
  有种的放马过来!希露的神态是这样说的。
  灿烂的金、高贵的紫、温柔的蓝、火热的红、清新的银,五种不同的颜色,六种不同的性格。被六个仙女般的女子簇拥着的杰特,仿若古代最有艳福的帝王。
  不过,大概那些帝王们,无法拥有像她们这种毫无保留的爱吧!
  对于不幸但妒忌心重的人来说,别人的幸福是一种罪过。好似早早预见到这一点的杰特并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帐篷,阻止了幸福的外泄、以及妒忌之箭的来袭。
  但,被鲜花簇拥着的杰特,此刻又一次陷入了迷思。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让自己更加迷惑不解的答案:爱人们的希望,跟金钱、权力、地位等一系列东西完全不沾边。
  杰特心里不禁产生了这么一个疑问:我在利卡纳当将军,纠集这么一大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单纯当一个将军或者元帅,为国家战斗吗?开玩笑,凭着秀一、沙朗他们的实力,随便去哪个国家,都是座上之宾,最起码也可以当个大将军、参谋长什么的,根本不用在我手下当个小官!
  这么多强者,足够拿来打天下了……等等,天下?
  思虑良久,杰特的思绪终于来到了他一直以来,在有意无意中回避了的问题上。
  独立成王,征战天下,统一大陆,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吗?
  顺着那宛如早已刻印在脑海中的思路走下去,杰特忽然发现,这一切一切,好像是冥冥中早已有某人帮自己安排好,只等自己走下去。
  感觉上,这像是一种早就设定好,已经知道结局的命运。
  「可恶!我为什么一定要当将军,我为什么一定要成王立国?」仿佛要挣脱心底里面那条万恶的心灵枷锁,在不知不觉中,杰特低喃了出来。
  突然,杰特发现从刚才开始,众女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自己。
  六双闪亮的眼睛,六份深沉的担忧,六颗关切的爱心,还有那誓死相随的真爱。
  俗话说得好:「最难消受美人恩。」
  面对爱人们的关爱,杰特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和沉重感。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呵呵!」杰特发出了近乎虚伪的干笑。当然,这无法分散诸女的注意力。
  扯衣角、推手肘、戳大腿,经过短暂的可能是女性特有的选举方式,梦娜被推了出来。
  「杰特!刚才那些,就是一直在困扰你的问题吗?」梦娜平静的脸上,泛着一种杰特前所未见的坚持和执着。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避,杰特重重地点点头。
  看到杰特开始正视这一切,梦娜也点点头,道:「知道吗?在我们眼里,你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心理,最难猜!
  在排除千百个例如英俊潇洒、有安全感等一大堆非主流因素后,杰特猛然发现,自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终于,他诚实地摇摇头。
  此刻,众女眼神交会,进行着无形的交流。
  最后,梦娜幽幽地说道:「跟了你这么多年,我很清楚,你最大的优点也是你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你内心很温柔、很善良,而且太过在乎别人的想法和感受了。」话音刚落,诸女同时点头。
  「哈哈!你们太抬举我了吧!我只不过是个爱耍小聪明的卑鄙小人罢了。」杰特搔着头,发出比较尴尬的干笑声。
  「那只是你的面具!」
  「……」
  「杰特哥总是想方设法满足我这条笨龙的爱好。」丽有点不好意思。
  「你总是会安慰爱吃醋的我。」梦娜慢慢地叹气。
  「抚平我身心的创伤。」莉雅摸着胸口那条已不复存在的伤疤。
  「连我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说要帮我报仇!」丝美的话,引起一场哄笑,而杰特的脸色也随之发蓝。
  「为了不让爸爸伤心,硬是答应照顾我这个蛮横的女孩。」丽娜俏脸通红。
  「为了让我高兴,不惜牺牲自己的老婆!」眼睛发亮,几乎让口水流出来的希露,马上遭到了五只形状不一的鞋子迎面袭击。
  综上所述,杰特的反抗──无效。
  「我有这么好吗?」无奈中,杰特只有挠头干笑。
  「当然,如果你是那种卑鄙下流、乱杀无辜、寡情薄义的坏男人。我们早就跑了!」众女的枪口一致对外。
  不过,接下来的,却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最后还是梦娜打破了闷局。
  「杰特,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不要为了守护我们,或者太过顾及我们的感受,而逼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们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快快乐乐地跟你在一起。如果在利卡纳你真的待不下去,我们愿意什么都不要,跟随你浪迹天涯,这样你该可以放心了吧。」
  「但是……」
  「爱丽丝小姐的事,我们听希露说了。至于怎么办,我们不管你。但请你明白一点,我们都是有自卫能力的人。再不济,召集牛族以及魔女们,跟利卡纳干一架再走,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走好你的路吧!我们无条件支持你!」
  女子的支持,通常以热吻这种形式来表达。
  结果,堕入花的海洋中的杰特,一张俊脸迅速被唇印所覆盖。
  杰特解除了后顾之忧,轻松惬意,就像刚泡完了温泉浴。
  于是,在幸福的余韵中,杰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只看该作者 102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三章 抉择(一)
 
  夜,还是那个萧冷的夜。
  失去阳光照射的利卡纳皇宫,仿若永远失去了它的光华。
  一切,都暗暗淡淡的。
  只有在那微寒冷风中不断飘摇的烛光的照射下,辉煌的金碧才会偶尔展现它的神采。
  不过,正是这偶然一现的神采,更显得在这光暗交错的房间中,流淌着一种孤寂的落寞。
  萧瑟的寒风,吹起了枯黄的落叶,更带了初冬的气息,仿佛预示着,这场持续一年的人间剧,开始进入尾声。
  景随心动,只有透过孤寂的心才会看到孤寂的夜。
  自古以来,站在权力顶峰的高位者,从来都只有一个,所以他们是孤独的。
  忍受孤独,已经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当然,排遣孤独,也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此刻,听完简报的利卡纳二十五世依然没有就寝,选择继续独自面对这黑暗漫长的夜。
  未知战果,睡不着。知道战果,更睡不着。
  连绵的国事,有时候,就像那永远解不完的连环扣,每当你为解开一个扣子而兴奋不已的时候,总是会发现,下一个更难解的扣子已经在等着你。
  除非你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昏君,不然,让你操心的事情,是永远处理不完的。
  现在,老国王要面对的最紧迫问题,已经不是刚战败的莱卡人,而是一个困扰了他几十年的问题──继承人。
  刚才,他已经知道:在「亚特湾会战」中,利卡纳军以损失十万人、受伤八万人的惨重代价,取得了歼敌十八万,俘虏七万人的辉煌战绩。
  在此次对莱卡的战争中,利卡纳方面死亡人数总计高达五十三万,其中正规军四十二万。西部、西北、第七、第十一军团变成了只存在于纸面上的军队。
  四个军团中,除西北军团长奈克尔以外,所有将级以上军官战死。西南、第四、以及黄金狮鹫军团遭到重创,全军团人员损失超过三分之二。
  经历此次战役后,只有拉洛私兵团以及北方军团保存比较完好,而拉洛军团的生还率更高达八成半。但是,却没有人敢对此持有异议,因为在此次会战中,这两个军团自始自终都处于激战,是他们的勇战,才换来了友军的胜利。更由于他们的拚死搏杀,才保护了友军不至于全军覆没。
  考量再三,出于政治上的理由,老国王下令对其进行稍微夸大的宣传。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两个王牌军团就会成为各国心目中的假想敌,起码,可以用来摆脱利卡纳积弱的不利形像。
  与利卡纳的惊人损失相对的,莱卡这次也是元气大伤,把海军和海因斯城的叛军也计算在内,派来的五十万大军,只有十万人能回去。其中,莱卡最精锐的第二、第三军团、以及海军第一、第二舰队,均是葬送在杰特的手里。
  而杰特那种惊人的毁港灭船战术,更是被写进战史中,成为了后世的典范。
  现在,战事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用高超的政治手段,来化解日益深重的政治和军事危机。
  不过,老国王最担心的,不是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外敌。他最担心的,是他一直不想看到的三足鼎立之势,终于成形了。也就是说,一直没有立下王储的他,已经不得不在三个王子之间做出选择了。
  海因斯侯爵的叛变与败亡,让卡奥罗的实力大大削弱。
  而一直跟希亚洛有密切联系的西部和西南军团现在可以忽略不计。对于他来说,更倒楣的是,他的铁杆支持者默里克伯爵也被干掉了。
  另一面,由于骑士派代表人物──汉斯、卡斯特、伯伦、怀特等人的先后战死,可以说,作为阻隔三方势力相互明斗的屏障──中立派,已经不复存在。
  最后是教廷骑士团的突然参战。要知道,教廷骑士团是一支专门用来斩妖除魔、对付魔族和魔兽的特殊部队,而且其内部是有绝不参与大陆上国家间战争这条不成文规定的。
  虽说教廷跟利卡纳共存已久,骑士团也有为利卡纳打仗的先例,但那也仅限于保护利卡纳王都,以及对兽人的作战。而这次竟然临时应拉兹的要求,派骑士团到边境地区对莱卡作战,可以说是违反了教廷的中立原则。
  所以,单从这次教廷的突然出手就可以知道,教廷已经全面介入这次的皇位之争,而且他们的代表人就是拉兹!
  支持卡奥罗的是大贵族、中央军。
  希亚洛是地方贵族、地方军。
  拉兹主要是教廷,以及少数骑士派。
  这势力大致平衡的三方,在和平时期可能还好一点。一旦开战,就免不了出现故意派对方势力军队去送死等相互倾轧的事情。
  唉!三虎相争,两弱联手,强者先逝。两弱互战,胜者必亡于外敌之手。这个几乎可以预见的结果,让老国王心痛不已。
  看着窗外那棵日渐雕零的大树,老人用尽全力,大声发誓:「我!利卡纳二十五世,绝不让利卡纳亡于我手!」
  空荡荡的回音,悬绕在同样空荡荡的房间里。
  短暂的豪言壮语之后,老人不得不静下来,仔细思考这个关系着王国兴亡的最关键的问题。
  卡奥罗?不行!为人急躁,好大喜功,对于逢迎拍马小人的意见往往言听计从,做事情不切实际,听不得相左的意见;更糟的是,关键时刻往往惊慌失措,面对失败,不但不敢承担责任,反而把一切都推得一乾二净,甚至于嫁祸于别人。
  这样的人根本不能当国王。哼!如果不是那群混蛋贵族拚命支持,我早就废了他。
  希亚洛?待人有礼,为人冷静,善于思考,但做事过于谨小慎微,缺乏果敢与坚毅,虽然深得商人和平民百姓欢迎,门下文人墨客不少,精兵勇将颇多,却少有大成者。凡做事情必先制订周详计画,力求做到有条不紊,偏偏欠缺多谋善断、一锤定音的强者风范。
  拉兹嘛,仁义宽宏、乐善好施、勤学好进、识大体顾全局,身边奇谋善战之人比比皆是……现在,教廷的全力支持,无疑令拉兹拥有了难以估衡的财力、军力和宗教势力。
  可是,教廷的力量虽然强大,却是最难以驾驭的。想当年,自己因为娶了拉兹的母亲而得到了教廷的全面支助,顺利地坐上了王位。当然,其代价就是授以教廷极大的权力和无数的优惠。教廷几十年来也确实为利卡纳的繁荣强大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只可惜,万事皆有其利弊,教廷的藉势坐大也成了必然。
  时至今日,当初的助力,反而成了新施政措施的制肘力量……
  拉兹无疑是三人中间最理想的王位继承者,但是,拉兹的文弱与仁慈恰是他的致命弱点。
  王道不用于乱世!
  在乱世中,只有力量、只有强横、才可以治国、才可以保国!
  心慈手软之人,是无法成大器的。
  老国王很清楚,人无完人,完美的君王,只存在于神话中。所谓的圣王,只不过是些表面上正大光明,实际上穿梭于光明与黑暗两大势力之间的非凡之人。在光暗之间取得平衡,有如在超高空走钢丝,一步不慎,就有倾朝覆国之险。
  心中的大石头,在此刻化成了粉末,跟迷惘的水雾混搅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粘稠的漩涡。
  贵族、军队、人民、外敌……一切一切,都被卷入到这个狂乱的漩涡中。
  到底,哪个名字,可以把这一切引向光明的未来之路呢?是希亚洛?还是拉兹?
  一个二选一的痛苦抉择,就这样摆在老国王面前。
  国破家亡?还是国盛家兴?全在此一掷了……
  午夜的黑暗,让一切都变得不可名状,一切都模糊起来,如同最厉害的印象派画家画的风景画,朦朦胧胧的,感受到的,只有那似真亦假的虚无。
  在黑暗中,时间的存在性遭到了最大限度的抹杀。宛如那声响低不可闻的平静溪流,时间,就这样,静静地,从杰特的耳边、脖子旁、肩膀上、腰间,一分一寸地溜走。
  杰特,坐在房间里一面木然。因为,剧烈的思绪交战,让混乱的大脑无法分出足够的能量,来赋予脸部肌肉活动所需的表情素。
  三天了,但感觉上,好像过了三十年。
  但是,如果要解答这条开放性的选择题,或许,三十年也不大够。
  不过可惜的是,杰特只有三天时间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根据僧侣的说法,过了今晚,爱丽丝随时会醒来。
  此刻,她正安睡在杰特的身旁。一脸恬静的她,并不知道,她同样面对着一条关乎生死的选择题,而且,这是一条必须由她和杰特共同回答的选择题。
  其实,杰特才是生杀大权的操控者,人的伟大与渺小、高尚与卑鄙,其真实面目将很快展现在所有知情人的面前。
  现在,杰特手上拿着一根细小的银针。这小小的银针,不但将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还决定了另一个人的何去何从,甚至将决定一个国家的未来命运。
  针,细小,但致命。只要轻轻扎到这位睡美人的任何一寸肌肤上,明天,旁人看到的,将会是一具因魔力透支而失去生命的冰冷躯体。
  「夜,是死寂的。」杰特很清楚,秀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夜晚,死了,就永远安寂了。
  寂静的夜晚,有如波澜不兴的平静湖水。杰特更清楚,在湖水下面,涌动着杀机的暗流。
  杀手,没有动手,只不过因为自己摆手。
  杀,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口袋里,还装着太鹰给的一支魔法棒,只要自己在窗口轻轻挥动一下,那么就会有几十个假扮的莱卡死士偷袭军营,来发动所谓的「后宫计画」。
  如果,自己是第一天认识爱丽丝,或许真的会同意这个计画。让爱丽丝永远失踪,而在身边添一个会唯命是从的女人。
  但现在,我发现自己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也许,是我太过怜香惜玉,又或许……可能,我真的爱上了那个会说、会笑、会怒的爱丽丝……
  最终,内心深处──真正发自于灵魂深处的声音脱颖而出,她可以为了利卡纳、为了不暴露我们的真正实力而甘冒耗尽功力而死的风险提前发动魔法,是她,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是她,为我们作了最好的掩饰。
  现在,不能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这班人的秘密而毁掉一个如此聪明、美丽、前程似锦的女孩的一生!即使要为此而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也认了,起码,自己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
  杰特终于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
  看着眼前这副仿佛是由神工巧匠雕刻出来的白瓷玉脸,杰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幸福感。
  原来女孩子睡着后,也可以这么好看!心中的感叹,让杰特不自觉地轻轻撩动着爱丽丝额前那金色的刘海。
  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灵睿的智慧……上天啊!你为什么要造出这么一个女孩子来折磨我!心中的吶喊,变作痛苦的电流,流窜于杰特的脸部肌肉上。
  杰特很想苦笑,但他笑不出。
  因为他太清楚,自己的抉择意味着什么。
  清楚,所以痛苦!
  他很想打赌,爱丽丝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放过自己一伙。但自己赌得起吗?只要教廷不派天使出来,魔女和兽人部队要逃跑,相信也没有谁能阻挡。可是剩下的普通兵呢?他们的根是在利卡纳的。很难说有多少人愿意跟自己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剩下来的人,多半会以叛国罪之名遭到惨无人道的清洗。
  姑且不论这些,爱丽丝真的会放过自己一伙,这机会本身就极小。人无害虎之心,虎有伤人之意。这并不是说爱丽丝是老虎。只不过在爱丽丝背后的拉兹很可能是老虎。
  按以往的表现来看,拉兹是三位王子中最顾及国家利益的一个,但在权力漩涡中的人,会轻易放弃那可以大大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吗?拉兹一直积极拉拢自己,会以此事作为要挟自己的筹码吗?
  现在,三个王子之间的权力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任何一股可用的微弱势力,都是可能是通王之道的重要筹码。更何况是,掌握八万精兵,控制兽、魔两族部队的自己?即使拉兹想不到,也会有谋士帮他想到的。
  只要爱丽丝透露出一丁点信息给拉兹,除非自己真的当场叛变,否则只有接受加入拉兹一党的命运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自己的部下。他们的忠诚,仅限于我个人。他们现在的蛰伏,只不过是为将来的所谓立国做准备。他们真的能接受拉兹吗?
  再想深一层,利卡纳一向自诩是受到天神庇佑的天朝之国,拉兹登位后,会为了所谓的斩妖除魔,对自己一伙进行大清洗,这个可悲下场几乎是可以想象的。
  想到这里,杰特不由得再次看了看手中的银针。
  冰银的针,洁白的脸,在朦胧中,慢慢地融在一起了。在杰特脑海中,出现一张布满冰霜,一脸惨绿的女性鬼脸。冷冰,但充满幽怨。凄楚,但充满遗憾。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作呕的感觉,让杰特把这副恐怖的脸,从脑子里驱走。
  要爱丽丝去死,只是因为她拥有对我发动致命一击的能力?而我仅仅因为这一种可能而草率地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那么我这样做,跟以前那些处死有功之臣,只因为他拥有叛变之能的古代昏君有什么两样?我又不是修罗界那些常常自夸没有活着的敌人的家伙。
  想起如果不是爱丽丝抢先发动祝福咒文,把军团里所有僧侣和魔法师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么现在抓住自己小辫子的,很可能就不是一个爱丽丝,而是整个僧侣团了。
  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一块叶子的形状和颜色是相同的。同样道理,也没有一个魔法师或者剑士的实力是完全一致的。参差的实力,预示着破绽的随时出现。数百名魔法师同时释放高级魔法,这本身就是一个引人瞩目的地方。更何况,她们是用黑暗力量来推动?
  幸好!当时自己的失策,被爱丽丝完美的补救了。从某个角度来说,爱丽丝甚至是我们一伙的救命恩人。现在,我这么快就要恩将仇报了吗?
  看着睡美人平静安详的脸,杰特再次深深地长叹一声。
  爱丽丝……为什么你偏偏跟王子是一伙人?突然想起拉兹的英俊面容,杰特心里腾起一股仿若胃酸涌上喉咙的酸苦感。
  如果你不是这么美丽;
  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明;
  如果你不知道魔女的事情;
  如果你跟拉兹的关系不是这么暧昧;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
  那我就不会这么痛苦。
  心中的感叹,无法制止苦痛的藤蔓,在充满矛盾的心中无止境地蔓延。揪心、通心、迷惑、苦恼、千般苦涩、万般辛辣,同时如潮涌般冲垮了整个心房。
  爱丽丝和拉兹之间那条若明若暗、若有若无的情丝,开始把杰特那颗迷惘仿徨的心,慢慢地割成千万块。
  天快亮了,可是杰特那原本平整的心田,已经被尖长的硬石,刻出千百道杂乱无章、又深又宽的伤痕。
  捂着胸口,看着千万道耀眼的光华,从渐渐拉开的黑色天幕中慢慢射出来,不知怎的,杰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平静了。
  深秋朝阳那并不灼热的明晖,柔和地洒在爱丽丝的金发上,炫起一阵温润的反光。
  这光,仿佛在渐亮的黑暗房间里攀爬着、伸展着,慢慢地,驱散了屋里的阴霾。
  不知道是不是这光,偷偷地在杰特的心窝上开了一扇小窗,然后,在不自不觉中,把智慧的新芒塞了进去,让混浊不堪的心房重新恢复澄清。总之,望着爱丽丝久久无语的杰特,突然长叹一口气,偷偷把那银针掰断了。
  他坐在爱丽丝身旁,柔声自语道:「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我不知道,我这种仁慈的性格会给我带来什么命运。但我相信像你这种性格的女孩子,不应该承受那种香消玉殒,或者被迫远嫁他乡的悲惨命运。也许,我今天的决定,是错的;也许,是对的;也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对错。总之,让别人说去吧!这就是我──杰特·拉洛的最后决定!」
  停了一会儿,杰特继续说道:「知道吗?我本应该杀你的,又或者,把你永远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但是,我做不到。不是因为你的美丽。不是因为你的背景。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大概,这也谈不上什么爱吧!只是单纯的好感而已。
  「我知道你喜欢拉兹……也没有想过会得到你。我只是想,继续做你的朋友,远远看着你倩丽的背影,知道你过的开心,这就够了……」
  接下来,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早安!爱丽丝……」说完,杰特轻轻地,柔柔地,如蜻蜓点水般,在爱丽丝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步出房间,随手把一些清醒药物洒在那两个倒楣的熟睡守卫身上后,杰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望着那初升的太阳,杰特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了。
  战,就战吧!
  爽朗的笑容,爬到杰特的嘴角上。
  他相信,自己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去迎接下一个混沌的朝阳。
  可是,他并不知道,原本早已设定好的命运指针,已经在刚才,悄然改变了方向……
 
 
只看该作者 103楼 发表于: 2008-01-22
第四章 抉择(二)
 
  天下如盘,苍生若棋;
  霸王对弈,志在苍穹。
  古往今来,能够用自己的手,推动历史的车轮,这是多少英雄豪杰的毕生梦想。
  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要嘛被新时代的风暴给撕碎,要嘛就陷入无休止的政略漩涡中不能自拔,真正能用自己的喜好憎恶推动历史的,只有那么少得可怜的、几只高贵的手。
  但今天,却有两只手在发抖。论智慧、论能力,这两只手的主人都是不世英才,可是现在,这两只手在发抖,的的确确在发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气愤。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要推的轮子走错方向,而且誓死不肯回头的时候,心情愤躁是难免的。
  「什么──」难以言喻的怪吼,仿若九流乐师弹出来的变调怪曲,轻易地将屋外的麻雀给惊走了。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跑了回来?谁知道她会捅出什么楼子?色诱也好,恐吓也好,最起码先弄醒她,表明自己的立场啊!」
  面对太鹰的咆哮,杰特只是平静地望着太鹰,轻声道:「我相信她!」
  「相信?什么叫相信?当你信任她多于信任你自己的时候,那就是相信。难道说……」
  「我相信她!」声调依然平静,没有任何变奏。这就是三天思索的最后结论!
  「你……」
  清澈的眼睛,真实而透明,内心的所想全数浮现在眼睛上。不需要语言,众人就清楚地感受到杰特要保住爱丽丝的决心,他要保住的是整个完好无缺的爱丽丝。
  坚定,不容置疑。
  太鹰忽然发现,杰特的内心想法,就像一堵世界上最透明的水幕。透过水幕,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幕后面的东西,只不过由于光线的折射关系,东西的实质位置在哪,水幕到底有多厚,都无从考究。
  原来,知道对方厉害,但不知道厉害的程度,这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或者说,这也是一件很有趣、很刺激的事情。
  面对杰特的坚持,太鹰不知怎的,好像再也生气不起来了,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久无大量运动的人,在剧烈运动过后的第二天那样,四肢充满了无力的颓然感。
  「你已经决定了吗?」感到无法撼动杰特的信念,太鹰的话也变得软弱无力,像个泄气的皮球。
  「是的!」
  「既然这样子,那好吧!」太鹰转过身,面向其他人,高举双手,道:「我们参谋的责任,在于给出我们自认为最正确的方案以供选择。现在,头儿已经决定了,那我们也不多说了。希望大家相信头儿的决定!」
  「嗯!我没所谓。」涂着指甲油的女剑圣毫不在乎地说道。
  「听老大的!大不了干一架。」捋着虎须的金更加无所谓。
  「感觉上不大好。希望头儿尽快做好补救措施,比如,将她弄上床……啊──」众人忽然发现,沙朗的手,总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说话毫无建设性的黑妖精法师屁股上。
  「……」虽然秀一不做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但杰特知道,有时候,沉默就是无声的抗议。
  不否定,不等于肯定。
  可尽管这样,杰特还是感到非常欣慰的,起码秀一并没有坚持他的「灭口论」。
  「我会叫姐妹们藏好!」感觉上,希露的话好像没什么,但实际上却是若有所指的。后来,杰特才知道,她把整队黑暗魔女,藏到西部地区的几个青楼中,然后专门找那些色心大起的不良男性当白老鼠,做幻术试验……
  至于梦娜等女,对杰特更是表示无条件的支持。
  本来以为会掀起一阵狂风暴雨似的争论,但现在看来大家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决心,也纷纷放弃对自己的说服,改为另谋解决方案。
  杰特在有点惊讶之余,也为众人的宽宏大量而感到欣慰。起码,他们甘愿承担风险,跟自己荣辱与共,誓同生死。
  不知怎的,杰特的眼睛好像湿润起来了。
  「谢谢……谢谢大家原谅我的任性。我……」
  杰特的所谓感言被黑炎打断了:「老大,不用说了,请记住,女人只有被男人吞下肚子以后,才会相对保险一点。记住!只是相对……啊!」虽然大家看不到,但是所有人都相信,左右两边屁股都中招的黑炎,今晚一定睡不好。
  会议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然而杰特很清楚,现在只不过是消除了表面上的分歧。这情况,就像是用相同颜色的泥块把断裂的城墙补上,表面看来完好如初,但以后处理不好的话,还是会有大崩溃的危险。
  可现在有个问题,姑且不论其他人,单单秀一和太鹰两个,他们真的会无奈地接受我的做法吗?
  想了又想,杰特都不认为他们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家伙。
  那么,他们肯接受,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有更好的主意!
  看着太鹰逐渐远去的背影,杰特忽然觉得,如果在太鹰的屁股上加上一条狐狸尾巴,相信一定会相当和谐。
  果然,不到半天,杰特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当晚,杜法兰城的宴会厅里,响起了欢快热烈的舞曲。
  但在这朴素典雅的大厅里,却弥漫着一股狂热糜乱的诱人气息。因为,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五十名近乎半裸的绝色舞姬,正在跳着足以令绝大多数男人为之疯狂的激情舞蹈。
  暗黄色的灯光,在舞姬们雪白的肌肤上,泛出一道道使人心神迷乱的华采,让人眼花撩乱。
  变幻的光华,配合着自始自终徘徊在最强音符附近的激烈乐曲,仿佛舞姬在表演着的,是最激烈的战舞。
  战舞,能让人狂热。可美女,却能使人迷失。
  整个宴会,就像一个专门融化男人的沸腾熔炉。
  可有趣的是,这狂野的气息,不但与这场表演的观众表情格格不入,甚至连场地的布置都不相搭配。
  典雅和狂野,本来就是两个范畴的东西。如今硬是把两者凑到一块,只能说明一件事──宴会厅的本来用途并不是这样的,而且其主人连将其稍微修饰也来不及,就赶着把客人请来了。
  更夸张的是,客人只有一个──身为此次讨伐军的总帅杰特·拉洛。
  而在杰特身旁陪席的,也只有一个人──杜法兰伯爵。
  如果,一场表演的成功与否,只是单凭观众反应来判断的话,那么这无疑是一次极为失败的表演。因为,舞池外仅有的两个观众的视线,都没有放在舞池里面。
  杰特很有兴趣地看着杜法兰伯爵,因为他发现,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位伯爵大人的脸色竟然是死灰色的。
  一个人,只有在快要死,或者是自认为快要死的时候,脸色才会是死灰色的。
  看来,这位伯爵大人的日子似乎过的不怎么好啊!
  凝视着伯爵那不断游移,但不时瞥到自己身上的闪烁目光。杰特开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击败莱卡,接到杜法兰伯爵其实并没有叛变的这个消息后,自己也是挺惊讶的。
  但既然像海因斯侯爵这种所谓的自己人也可以叛投莱卡,那么像杜法兰伯爵这种所谓的叛徒为什么不能是清白无辜的呢?世事本就是扑溯迷离、千姿百态的。
  所以,杰特也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反正现在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莱卡人。
  虽然莱卡主力被击溃,直到明年春天都不存发生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但考虑如何清扫莱卡散兵已经够自己头痛的了,哪有工夫理会这位伯爵大人当初是否真的叛变,然后现在看到形势不对再叛逃回来。
  杰特只是想不到,当天所谓的叛变假象,竟然是一个被莱卡人收买的城墙守卫部队的小队长造成的。
  那时候,在莱卡人如疾风暴雨的进攻下,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到了最紧。而且,在杜法兰伯爵的安排下,经过精心布置的防御系统就如一张蜘蛛网般严密。只要受到袭击,整个守卫部队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完全进入战斗岗位。这速度,几乎比同区其他部队快一倍。
  但,最大的优点,往往就是最大的缺点。
  杜法兰伯爵想不到,这个「快」字,竟然成为了他的致命伤。
  要知道,想部队反应快,那么就必须要求当值的指挥官反应快、判断快。也就是说,只有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情况,决定是否响警报,整支部队才可以做到这个「快」字。
  这,就是杜法兰倒楣的原因了。
  当晚,就是那个当值的小队长首先报告有莱卡人假扮友军偷袭,并抢先向加纳特的第七军团发动攻击,才造成守军与第七军团之间的混战。再加上早已躲在附近树林的莱卡部队偷袭,所以,在利卡纳上流社会中,杜法兰的叛变,几乎已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世事就是如此的,到底你有没有罪,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权者认为你有罪,这就足够了。毕竟,法律是由当权者定的。
  杜法兰伯爵自己很清楚,一向置身事外,严守中立的他,是不会有太多人帮自己求情的。而现在,大王子和二王子在西部地区的代言人均死去了,那么在新一轮的领地瓜分狂潮下,自己这个中立派就显得非常扎眼了。
  弄倒杜法兰,大家可以分得更多!大概,这就是那些没有封地的贵族们的想法吧!
  所以要保住自己,最好也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杰特·拉洛这个刚打胜仗的当红讨伐军总帅,力证自己的清白。更何况,此刻杰特并不属于三个王子之中的任何一方,即使多花点钱,甚至赔上一部分家业也没所谓。至少,不用马上在各位王子之间作出选择,这就避免了过早卷入王位争斗的漩涡当中。
  但现在,这位大将军,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所以,现在真正不安的人,应该是杜法兰伯爵才对。
  实际上,他那不安的目光也暴露了他的想法,毕竟,本性善良、风评极好的他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赤裸裸的行贿吧!一个不会行贿的人,怎会懂得营造气氛与环境呢?所幸的是,他的目标是正直善良的杰特。
  想到这里,杰特几乎可以肯定,下一道主菜就是那位秀外慧中、能歌善舞的城主千金为自己表演了。
  什么跟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多多亲近。什么很仰慕……
  想起这些近乎公式化的老套桥段,杰特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且,打心底对那种强迫式爱情的极度厌恶,更让杰特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排斥感。
  政治婚姻?还是免了吧!杰特打定了主意。
  然而有趣的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千古金律,仿佛在冥冥中,总是轮回应验着。虽然此刻的杰特,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小小善意,对杜法兰来说,意味着什么,对将来的他,又意味着什么。
  就在上一批歌姬撤下,杜法兰伯爵用完全不合格的献媚表情,说出下一个节目的时候,杰特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下一个节目,不用了。你的难处,我了解。贵族那边,由我顶着。我说你是忠臣,他们绝不敢公开说你是叛徒。」
  杜法兰那满是花白胡子的嘴角,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在暗黄的灯光下,杰特清楚地看到,杜法兰的双眼上堆满了泪水,感觉就像凭空多加了两块眼镜片。那厚厚的反光液体,一直延伸到老伯爵满是皱纹的眼角上……
  「大人,那你……」老伯爵哽咽了。
  「没关系,反正我跟那群家伙对着干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得罪一次跟得罪一百次没有多大区别。」
  老伯爵终于忍不住,让眼泪顺着那壕沟似的面庞,流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公平二字。
  他认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也太公平。
  同样是伯爵的他,勤苦奋斗了大半辈子,流的汗水是其他伯爵的一千倍,到头来,升官晋爵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土地,经营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换来的,却是其他贵族的诘责。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他经营得太好了。
  别的领地的农民和商人,都纷纷跑到他的领地内扎根,原因也很简单,他公平。
  在杜法兰领地内,税收说多少,就是多少!人们都是这样说的。
  由于没有那多如牛毛的暗税,杜法兰领地内的人口,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在增加。而伯爵的收入,也在呈直线增加着。
  但,这就不可避免引来其余贵族的不满。
  迫于强大难卸的压力,杜法兰被迫提高自己领地内的赋税,而且颁布限制人口进入等一系列高压措施。不过,依然没有人离开,因为他公平。
  所以,他的领地,依然是西部地区最安定团结的。
  他从不受贿,同样,他从不行贿。因为他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个真理。也正是因为他其身端正,所以在数十年中,没有人能找到他的把柄,置他于死地。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想不到,一个微小的错误,让他被扣上一顶阴谋叛变的帽子。他很清楚,单凭自己是绝不可能把帽子摘掉的。所以,无奈的他想到了行贿。一直以来,他最看不起、最蔑视的行贿。
  但他没有选择,因为他有家人,有千千万万敬仰他的忠良领民。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沦为贵族们的玩物。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家属,沦为矿山里的奴隶。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领民,沦为吸血鬼的食物。
  一切,都无法想,更不敢想。
  于是,他想到的,只有杰特!这个口碑极好的拉洛大人。
  在利卡纳,没有一个上位者是缺钱的。更何况,刚刚从希曼人手上敲了一大笔的杰特。
  毫无办法,他只能选择色诱。善良的他,并没有过多的钱,去买那些绝色美姬送给杰特。那些钱,全被他拿来修水利、巩固防务和做善事了。
  抢民女,他做不到。
  所以能抢的,只有他那恰好端庄美丽的女儿了。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千般无奈、万般苦涩,竟然会在一瞬间化作万千甘甜。他想要的,竟然无偿得到了。你叫他怎么不激动,怎么不狂喜?
  老天还是公平的!杜法兰在心中高喊的同时,却忘了,美女的眼泪,可以让男人碎心,老男人的眼泪,却可以让男人恶心。
  所以,他看到的,是一个风一般的男人。
  没想到,杰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挤出一副像吃了死苍蝇似的恶心面孔,然后一言不发地跑了,跑得比风还快。
  下弦月出来了,清冷清冷的光芒,将杰特飞速远去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仿若要杰特留下点什么似的。
  看着杰特那像枪杆一样笔直的背,伯爵忽然明白到:能跑掉的是人,跑不掉的是责任。
  眼前这个男人,用他坚实的背,撑起了一片天,也将创造无比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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