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没有洗澡塘，更没有游泳池，到了火热的夏季，孩子们只好到河边来戏水。
他们捡起一块块半方不圆的碎片，照着水面平着掷去，水面上濺起一行十几个圆圈，逐渐扩散开来，波光粼粼，好看又好玩。孩子们追着打着、说着笑着玩的真痛快。
河边上经常蹲着一个老人，一头白发，脸上皱纹似核桃，一副满脸是泥土忧伤的脸经常扎在裤裆里，有时掉眼泪有时唉声叹气。每当孩子们嬉笑时，他便大发雷霆，“水火不留情呀！你们不想活了，兔崽子！”
孩子们真的又怕他又恨他，恨他每天蹲在河边，搅乱孩子玩耍的兴趣。怕他真的起来追着揍他们，把他们起跑。故而孩子们下水洗屁股时，都是在瞄准他不在时，才下水洗个痛快。就这样，还时常遇到他的袭击，“水会淹死人的，兔崽子，快出来，谁不出来我打断谁的腿！”说大话拾小钱，可他从来没打过一个孩子，都是吓唬的出了水为止，孩子们背后都恨这个犟老头。
孩子们不喜欢他，就时常问大人犟老头的事，大人们告诉了好多犟老头的事，还告诉孩子们应该叫他犟爷爷。犟爷爷在孩童时，打鬼子捉汉奸是能手，有一次，小日本叫他带路到河边，他给小日本个不注意，猛跳进河里，再也不出来，等鬼子看见他时已到了对岸那边，还没等鬼子开枪，早钻进了岸边庄稼地里，真是好水性呀！
解放后儿子到外边工作，他和儿媳、小孙子一起过日子。后来儿子同儿媳离了婚，儿媳改了嫁，他便和孙子相依为命，拉扯着小孙子，供他上学。小孙子十五岁那年上中学时，在暑假里来河边玩水，淹死在河里。当乡亲们和犟爷爷赶到时，打捞上来，早就没了气。从此，犟爷爷更犟更孤，见人不打招呼，不抬头，自己嘴里只是不住劲的嘟嚷，“水火不留情，不知事的兔崽子……”
这天，天气闷热，我们又察觉犟爷爷不在，我们这一群好水的男孩都下了水，想洗个痛快。我在浅水中玩了一阵子，大个子金牛高喊“咱到闸边去，那里水凉。”大家见那里水又深又翻着浪花，都不愿去。金牛一人游了过去，一个旋窝打来，再也看不见金牛了。等一会冒了一下头又不见了。孩子们都吓傻了眼，哭喊起来：“金牛——金牛——”就在这时，不知犟爷爷从哪钻出来，边跑边脱衣，把上衣甩在河边，扑通跳进水里，犟爷爷在浪中翻了几翻，头冒出几次又扎进去，最后才把金牛拖出水面。犟爷爷把他抱到岸边，金牛不省人事，孩子们都愣了，都跳出水来跟在后面。犟爷爷一句话也不说，把金牛头朝下脚朝上抱起来又平面放河边，嘴对嘴的吹气，用双手搓金牛的肚子。不一会金牛嘴中吐出一大滩黄水，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时犟爷爷才坐在草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天天说你们，水火不留情，你们就是不听，这会算便宜了你，捡回一条命。龟孙子！还不记住这个教训。”金牛爹娘来了，拉起金牛，叫金牛给犟爷爷磕头，说要不叫你犟爷爷早没命了。犟爷爷提起河边自己那件上衣说：“水火不留情，当父母的多管教孩子就行了，别学我白送了孩子一条命。”说着把衣裳披在肩上迈着大步走了。
从此，我们这群毛孩子再不怕他、恨他，倒热爱起他来。只要踫上犟爷爷我们都喊：“老爷爷——”。后来金牛领我们时常到犟爷爷家中，帮他干活，金牛乖乖地对犟爷爷说：“老爷爷，好好活着吧！我就是你的亲孙子，我保证管你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