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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的少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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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0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一章 诡计多端
 
  圣历2109年5月12日。
  微风吹拂着垂柳柔软的枝条,摇曳多姿。五月的阳光,虽然没有六月那么毒辣,但却已经是十分明艳。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也就是大部分种庄稼的农民都已经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所以道路显得冷冷清清、十分空旷,路边的庄稼长得很不好,生满了虫子。而周边的城镇则由于连年饱受战争的摧残,显得残破不堪,非常凋敝。
  整条路上,就只有依维斯、西龙、那兰罗、白木四个人还在继续往前走着。依维斯走在最前,西龙紧随其后,那兰罗和白木则低着头吞着口水汗流浃背的押后。
  西龙突然张开嘴巴,感触地唱道: “我飞呀飞呀飞,我要飞到那美丽的不言山。
  绿水环抱着青山,鸟儿在天空自由地飞翔。
  我飞呀飞呀飞呀, 我终于万般无奈的归去。
  也许只有那里,我才能够自由地飘扬。
  也许只有那里,才是我旅程的终点。
  “西龙,很久没听过你唱歌了,还是依旧这么感人肺腑。”依维斯微笑着说道。卸下了那个解放世界的重担之后,暂时来说,他感到轻松了不少,虽然表情依旧落寞,精神却是比以前飒爽了很多。
  “你也会称赞我的吗?真是奇迹啊!”西龙停止唱歌,微笑着说道。
  “难道我没称赞过你吗?你唱歌是很好听啊!”依维斯诧异地问道。
  “你说呢?你一直都象个呆瓜一样,整天都不知道闷在那里一个人在想些什么东西,说句话都要百般‘引诱’你,那里还能指望你赞扬别人呢?”西龙笑嘻嘻地说道。看到依维斯快乐的样子,他也感到很欣慰, “依维斯总统领,前面有座废弃的庙,不如我们先进去休息一下,顺便起火煮点东西吃。”那兰罗插嘴说道。虽然依维斯已经挂印而走了,他还依然把他称呼为“总统领”。
  “好的。”依维斯点头说道。其实他自己并不累,但考虑到那兰罗岁数比自己大很多,昨晚连夜赶路赶到现在,肯定是体力不足,身体受不了了,便一口答应。
  一行人走进那兰罗口中的那个庙宇。进门一看,只见那庙宇里面蛛网重重,屋顶上的檩木摇摇欲坠,地板上的神柜横七竖八,一塌糊涂,弄得满地都是。看来是民不聊生,连寺庙也无法供养了。
  “咿!这里躺着一个人。”白木眼尖,一下子就瞥见了,三步做两步走到了那人身边,扶起了他 “脸色这么差,看来一定是生病了。”西龙也看到了,他以前也学过一点医术,所以一看就知道那个人身体不大好。马上走过去搭了搭脉,摸了摸那人的额头,一边还喃喃自语道:“看来是饿坏了,并没有什么大病。”
  “饿坏了?那兰罗大叔,赶快煮点东西让他吃。”依维斯关切地说道。
  “好的。”那兰罗说完之后就马上张罗了起来。片刻之后,一碗用干粮做的热气腾腾的稀粥就煮好了。
  西龙把那个人扶了起来,用力地捏了捏他的人中,那人便醒了过来。接着,西龙慢慢地把稀粥灌了下去。不一会,那碗稀粥就被那个人喝完了。那个人张开眼睛,用企盼的眼神望着西龙。
  “饿太久了,一下子不能吃太多,等一会再吃吧。”西龙读懂了他的意思,便说道。
  又坐了一会之后,那个人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连年战乱,庄稼歉收,税收又重,我已经一连好几天一粒米都没下肚了,心里以为自己非饿死不可了,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们几个好人,把我救了。”那个人感激地说道。
  “这只是小事一桩而已,兄台不必放在心上。”西龙说道。
  “不过,你们现在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恐怕我以后还是一样要饿死。”那个人神情恍惚地说道。“你们的大恩大德恐怕只有来世再报了。”
  “那兰罗,我们带了多少银子出来?”依维斯听了便说道,“拿一些给这位兄弟。”
  “我们出来的时候很匆忙,所以带的钱并不多,我想,这趟旅途过后,所剩无几。”那兰罗揽着自己的钱包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要他的钱简直好像是要他的命。
  “不管如何,救人救到底。我们宁愿自己少吃点。”依维斯劝说道。
  “可是,依维斯总统领,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我们的旅途还很漫长呢。”说着,那兰罗迟疑地望了望西龙,向他求助。
  “依维斯叫给就给吧。”西龙努了努嘴,说道。
  “哦。”那兰罗只好很不情愿地从钱袋里拿了几个银币给那个人,至少也够那人维持生命两三年了。
  “谢谢!”那个人非常感激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然后乐颠颠地跑开了。心里大概是在想:神仙有灵,早知道我也不去做别的工作了,就来这个庙蹲着。
  “委屈你了,那兰罗大叔,本来你可以坐在阿尔斯山舒舒服服地做你喜欢的工作的。都是因为我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依维斯略显内疚地说道。
  “依维斯总统领,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拥有那些东西。所以,你这样说,我可担当不起。”那兰罗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他刚才之所以不愿给钱,实际上是怕以后没钱,依维斯会饿坏,毕竟依维斯还是一个在发育当中的孩子。虽然他那跟常人不迥然相异的经历让他可以说没有真正的童年和少年,但是从生理上来说他依然还很小,还需要更多的营养补充。
  “是啊,依维斯,你就不要老是说这样的话了,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西龙接嘴道。
  “西龙,看到了周边的村庄成了这些模样,还有刚才那个人,真让人心碎。”依维斯满面愁容地说道,“以前我以为,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解放全世界,所以要牺牲某些人的生命。现在看来,牺牲的东西并不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的生命,而且还牺牲了很多人的幸福。而我的目标却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哎!想想真是辜负了很多人,对不起天下的苍生。”
  “你这人就是总喜欢没事找事做,老把责任扛到自己身上。实际上,如果不是你,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妻离子散,更多的城镇零落不堪。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西龙劝慰道。
  “哎!”依维斯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我始终觉得你让位给坎亚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西龙直言道,“星狂被围困,无人救援,我们就这样走了,很对不起他。还有杰伦,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我总觉得杰伦也不是个很可靠的人,这个人野心跟仇恨之心都太大了。”
  “西龙,不要再说这些,好吗?”依维斯皱了皱眉头,说道。
  “好,好,好,不说了。只不过我总觉得坎亚他们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的。”西龙不无忧色地说道。
  “好了。”依维斯埋下了头。
  收到依维斯的信和印绶之后,坎亚一时之间倒有点惶惑。开始,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点,怎么说大家都是同门的师兄弟。而依维斯这样百般忍让,甚至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自己如果还不肯放过他,是不是也做得太绝了一点。
  但是,这种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他一想到阿雅和依维斯似乎还保持着藕断丝的联系就忍不住强烈地妒忌起来。尽管,坎亚自己也知道,依维斯和阿雅之间不可能发生过什么。但他却竭力使自己相信,自己想杀依维斯并非仅仅是为了阿雅,为了阿雅他不会去杀依维斯,而是因为依维斯是赛亚人称霸天下的绊脚石。
  这样想,至少可以使自己显得伟大、显得理直气壮一点。虽然这种伟大和理直气壮在事实面前是多么地苍白无力。但的确,为了一个国家,跟为了自己的私人噢怨,而去杀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这使坎亚更加确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于是,他并没有立刻去接收军队。因为,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要依维斯一日不死,那些士兵就注定一日不会绝对服从他的管辖。毕竟,印绶是一回事,士兵会否服从又是另外一回事。但要是依维斯死了,那群士兵就一定会乖乖地为自己所用了。
  而现在,坎亚叫佛都请过来的帮手正坐在大厅上。一共有五个人,其中有两个是一流位的武者,一个在大陆排名第五,叫贝里思;另外一个排名第八,叫恩斯特。此外,还有三个一流位魔法师,一个大陆排名第三的魔法师,名唤马科因,另外两个自然是蓝达雅长老了,一个叫基尔恩,一个叫吉里斯。
  “欢迎各位来到蔽处。各位都是显赫一时的人物,想必即使以前没有见过面,现在也应该都已经互相认识了,我也就不一一介绍了。”坎亚朗声说道。
  “我想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一次,请大家来,主要是为了对付依维斯。依维斯一日不除,这个世界便会一日不得安宁。”坎亚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坎亚我虽然曾经跟他是同门师兄弟,但也抱着大义灭亲的态度,坚决地跟各位站在一边。”
  “坎亚国王,那依维斯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罢了,真有那么厉害吗?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吗?”贝里思开口说道。
  “是啊!”恩斯特、马科因也随声附和道。他们两个和贝里思之所以来到这里,一半是因为丰厚的报酬,一半则是因为却不过佛都的面子。虽然也有听闻过依维斯的一些事迹,但心里却总是觉得是别人在夸大其事,不大以为然。
  “几位想必是没有见过依维斯本人吧。” 蓝达雅长老吉里斯说道。
  “当然,我们一向深居简出,轻易不会出来。这一次,要不是埃南罗佛都亲王盛情相邀,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里。”恩斯特望了望贝里思、马科因,说道。
  “三位千万不要小看了依维斯,我可是曾经几次见识过他的厉害。他刚出道的时候就已经能在我们蓝达雅的魔法阵周旋自如了。而且,要提醒大家的是,他当时一边还要保护一个人,而且又不忍心对我们的士兵痛下杀手,不然的话,恐怕那个阵一早就给他破掉了。”蓝达雅长老吉里斯正色道。
  “哦?难道传闻是真的?”贝里思不禁动容道。他知道蓝达雅长老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说一个人很厉害的。
  “噢,他可能要比传闻之中还要更厉害。”另一个蓝达雅长老基尔恩脸色凝重地说道。
  “是啊!各位可千万千万不要轻敌,我这为师弟悟性奇高,得天独厚。若是我估计得没错的话,他的功力应该已经是达到强一流的地步了。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不然我们也不用劳各位的大驾了。”坎亚说道。
  “强一流?”贝里思惊讶地说道。
  “是的,强一流。”坎亚说道,“而且,最使人惊奇的是,他仿佛是不用修炼的,功力却可以与日俱增。”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样对付他?”贝里思正色道。此时他对依维斯已经不敢再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轻视了。他原来以为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就算天赋再高,顶多也是修习到一流位的地步,跟自己差不多罢了。
  “我收到消息,他将回到以前我们一起修习武技的地方,也就是不言山,我准备在半路伏击他。”坎亚说道。
  “伏击?我希望我们和他之间是光明正大的争斗。不管如何,这有关于一个武者的尊严。”恩斯特凛然道。
  “嘿嘿,你觉得尊严比生命还要重要吗?别忘了,我们要对付的是依维斯,一击不中,我们很有可能会被杀。”坎亚冷笑道。
  “就算被杀,我也不能丧失一个做武者的尊严,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没有什么比尊严更重要的了。相对于这些来说,其他的胜负、成败都不过是寻常事情罢了。”恩斯特正色道。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贝里思也赞同道。
  “那你们别忘记了是谁请你们来这里的,也别忘记了佛都亲王给了你们多少报酬。”坎亚语气相当不悦。
  “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将宣布退出这次行动。”恩斯特说道。
  “噢,我也退出。这么多人夹攻一个人,本来已经很没道义了,我不能连一点原则都没有。”贝里思点了点头,说道。
  “那好,到时,就由我们四个人来伏击他。而你们,则在开始之后再加入。”不得已,坎亚只好妥协道。
  “可是……”恩斯特还想说点什么。
  “别可是了,即使是伏击他,我们也未必能赢得了他。更何况兵不厌诈。”坎亚说道。
  恩斯特和贝里思也只好同意了这个计划,毕竟是拿了人家的钱,也不好事事都跟他们作对。而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则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本来,他们修习的魔法就有一种邪气在里面,所以他们的道德观念相对来说要比恩斯特和贝里思这样的武者薄弱一点。他们觉得只要能杀了敌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好的,怎么做是次要的。
  “坎亚国王,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基尔恩望了望自己的同伴吉里斯,说道。
  “哦?什么事情,基尔恩长老但说无妨。”坎亚挥了挥手,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事成之后,我们蓝达雅想要将依维斯的尸体运到‘冰雪幻梦’以作为研究之用。”基尔恩故作轻松地说道。毕竟依维斯是一位天才,即使是尸体,他也没把握坎亚一定会应承。
  “行,没问题。”坎亚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一听,原来是这个,觉得很无所谓,人都死了,要具尸体来干什么?修习魔法的人就是奇怪,什么都好研究。
  “谢谢坎亚国王。”基尔恩面露喜色道。他本来想一定要颇费一番口舌的,想不到坎亚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蓝达雅长老会的人一致认为,象依维斯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身体的某些组织、结构必定与常人有异。若是能够研究出结果,把这些结果加以应用,必然会使蓝达雅千秋万代受益无穷。
  “噢,那现在各位可以回各自房间休息了,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有什么事情我再派人去请你们来,而我也要稍事准备一下。”坎亚说着,拱了拱手,自顾自走回自己的房间。
  “只要杀死了依维斯,天下就是我的了。凭借我和埃南罗、蓝达雅、海罗、萨德、杰伦等等之间的联盟,试问天下之间还有谁可以抵挡得住呢?玻利亚虽然曾经打败了我,但如果在我们好几处联军夹击之下,就是神仙也会不战自败了。”坎亚边走边想道,“等到打完所有强敌之后,我再把埃南罗、蓝达雅等等悉数击溃,到时天下就真真正正属于赛亚国、真真正正是我坎亚一人的了。”
  想到这里,坎亚忍不住“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仿佛整个天下已经是他的了,而不仅仅是只存在于想像之中。
  “目前看来,南部有萨德顶住,风杨即使举兵来攻,应该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东部星狂和玻利亚在打持久战,互相拖住,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北部更不用说,依维斯一走,群龙无首,我手中又有印绶,他们不敢怎么样了;而在西部的杰伦,据说现在已经只剩下两个重要基地,就可以把整个基欧吞下去了。真是天助我也!我不用为这些杂杂碎碎的小事情而分心,可以放开手脚去除掉依维斯了。”坎亚继续想道。
  “不知道埃南罗的佛都现在怎样了?嘿嘿!”坎亚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阴笑。他算来算去,此次联盟也就自己获利最大:佛都和海罗都相继战败,国力自然免不了大为衰退;蓝达雅、杰伦、萨德可说是没得到什么好处;只有自己,平白无故得到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虽然目前还没真正的接收,但事实上,已经可以算是自己的军队了。
  想到这里,坎亚越发兴奋起来,他现在更坚定了杀依维斯的决心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做只付出而没有收获的傻事。此刻,在埃南罗国都卡纳亚,亲王府。埃南罗的亲王佛都也面有喜色地正在和巴蒂商谈呢!巴蒂败给依维斯之后,佛都并没有象埃南罗国内其他人一样责怪他,因为他十分清楚依维斯是个怎样的人,所以,他才力保巴蒂保住原位。而巴蒂对佛都自然是更加感激、更加敬佩了。
  “不会武技的好处就是不用去和依维斯正面冲突,这就是这次联盟我们获得的最大利益。”佛都微微一笑,说道。在他眼中,智者劳心,愚者劳力,坎亚和其他人只不过是任他摆弄的棋子罢了。
  “佛都殿下英明。不过,属下担心坎亚的势力日益扩大,如果他们杀死了依维斯,我们就很难控制地住他了。”巴蒂说道。最近他又苍老了不少,鬓角的白发更多了。此时,他想起当日“绞肉机大战”绞肉机之战的时候,如果依维斯亲自动手的话,恐怕自己早已一命呜呼了,不禁有点后怕。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坎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佛都冷冷一笑,神情坚定地说道。
  “倒是属下多虑了。”巴蒂说道。
  “依维斯这个人一旦发起颠来,可以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他。想当初,1000个铁血佣兵团的士兵在转瞬之间,几乎全无反抗就被他活活肢解了。这一次,坎亚他们去对付他,弄不好连自己的命都要送掉。”佛都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样子。
  “噢,佛都殿下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有点担忧了。”巴蒂皱了皱眉头,沉吟道。
  “担忧?你是担心他们杀不了依维斯?”佛都问道。
  “是的,殿下英明!”巴蒂知道自己无论想什么几乎都是无法瞒过佛都的,倒是不为佛都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担忧的原因而感到惊讶。
  “噢,其实我也觉得我们这次的计划还是有欠周详,依维斯很难以武力来取胜。”佛都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巴蒂,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这个属下暂时还没想到,该请的人我们都请了。”巴蒂沉吟道。
  “噢……”佛都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了,我怎么就忽略了她呢!巴蒂,你还记得吗?以前我跟你说过,依维斯有个最大的缺点。”过了一会儿,佛都兴奋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坐了下去。
  “她?”巴蒂眼睛一转,“莫非佛都殿下说的是坎亚的妻子——阿雅?”
  “正是。知我者莫若将军也。”佛都笑吟吟地望着巴蒂,说道。
  “可是,恐怕坎亚不会答应。”巴蒂迟疑地说道。
  “他必须答应,他一定会答应。”佛都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巴蒂对佛都的态度感到有些吃惊和不解。这种事情要是做出来怕要被天下人嗤笑,几个堂堂男子汉去围攻一个人,还竟然需要一个弱质女子帮忙。坎亚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首先,你知道为什么坎亚这么恨依维斯吗?主要不是因为赛亚人和‘前进军’本来的人之间的矛盾,更不是因为天下属于谁的问题,而是因为阿雅似乎跟依维斯关系很暧昧。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而坎亚这种人尤其受不了,尽管他表面上好像对阿雅跟依维斯之间的来往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其次,坎亚是个十分急功近利而且也很谨慎的人,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佛都说道,“我们大可以利用坎亚的这种心理,说服他。”
  “佛都殿下高瞻远瞩,真不是我所能揣测得到的。”巴蒂说道。
  “噢,现在我要先亲笔写一封信,火速送给坎亚,免得贻误了战机。”佛都沉吟道。
  “那属下先此告退了。”巴蒂说着转身而出。
 
 
 
 
第二章 月夜的战争
 
  坎亚收到的消息并没有错,杰伦的确是只剩下两个重要的基地就能把整个基欧收之囊下了。圣历2109年5月12日,他正率领着他的七十万大军,星夜赶路,直向两个重要的基地之一的曼斯特城奔去。只要攻下了这个基地,杰伦就将会直接面对基欧三王子卢美尔的大本营了。
  包着布的马蹄在地上发出一阵阵闷响,偶尔,士兵的盔甲因为和武器碰撞而发出来的声音,则清脆无比,就好像划破丝绸的声音一样。
  这样的夜晚,坐在马上简直可算是一种享受,天气凉爽,月色清明,时不时还有四处飞动的萤火虫闪过眼前。但是,一想到即将要开始战斗,虽然这些士兵大部分也都已经身经百战了,但所有的人心头还是觉得沉甸甸的,好像有一块乌云罩在上面一样。
  当然,其中也有些人显得很兴奋,一般来说,他们都是些新兵,还没尝试过打仗的滋味,所以迫不及待地想上战场试试自己的战斗能力。
  这些人通常是战场上死得最快的。一方面他们欠缺经验,不会保护自己;一方面他们由于兴奋——这种兴奋有时是因为害怕,有时则是因为渴望一展身手——而总是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在打仗时冲到最前面而不死的人,古往今来,几率通常都是比较低的。
  杰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在夜里进攻敌军,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在黑夜里打过仗,所以他渴望试一试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场战适合在夜晚打;不过,更可能的是,他只是想通过战争、通过不停的前进,来填补自己报仇之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莫名其妙的空虚。
  不过,杰伦就是杰伦,他可不会纯粹受自己的感情的驱使而打无准备的仗。在事先他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攻城所必须的工具,他都准备得十分齐全了,而曼斯特城的地势他也了然于胸。
  另外,在此之前,他也已经派人去上游截断曼斯特城的水流了。
  “杰伦将军,曼斯特城的守城将领卡纳瓦罗号称‘守城将军’。据说当年他曾经在一座孤城受困十年而没有被敌军攻占,最后敌军无奈之下,只好撤退了事,浪费了很多金钱和时间。我想,我们如果想强攻的话,恐怕也占不了什么便宜。”马尼罗不无忧虑地说道。
  “世界上有永远攻不破的城池吗?世界上有我杰伦打不赢的战吗?”杰伦微笑着说道,同时暗暗在想,一个晚上,我要在一个晚上之内把曼斯特城攻下来,我才不相信什么神话,神话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
  曼斯特城是基欧的最大的城市,也是基欧的军事重镇,三面环水,另外一面紧靠陆地。大约五百年前,由基欧的开国元帅斯图塔亲自设计并下令修建,历时三年,从北方高山区域运来最坚固的大理石仔细堆砌而成,也由此得了一个名称叫:大理之城。
  曼斯特城的夜很安静,也很黑,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新翻泥土的清香气息,蚯蚓在城墙周围的草丛间“咝咝”的叫着。虽然是夏天,护城河上的流水却还承载着一小块一小块的浮冰,这些冰块是从上游一个千年冰洞里漂浮出来的,冰块在水的上面发出微弱的爆裂声,慢慢变小,慢慢变小,最后彻底地溶进了水里。河水轻轻地拍打着城墙的基石,仿佛一个母亲在安抚她的婴儿,曼斯特城如同睡着了一样。
  守城的士兵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半闭着眼睛瞟了几眼。远处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并无任何的异常。城上没有人会发现,护城河的水位正在慢慢下降,逐渐裸露出被水浸得发黄的墙根,原先沉淀在河里面杂物也一件件的重见天日。
  月亮突然钻出了厚厚的云层,探出它惨白的脸庞。接着,一阵如下雨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滴答、滴答。守城的士兵猛地一抬头,望了望远方,又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试探了几下。
  “没雨啊!”他喃喃地说道,“倒是风变大了。”
  士兵缩了缩脖子,莫名其妙的寒冷使他忍不住一阵颤抖,他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去,用嘴对着手呵了几口气。又把斜靠在城墙上的枪,用手握了握,摸了摸。头一歪,不一会儿,他便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咔咔咔!”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象冰雹落在屋瓦上发出的声音。士兵的耳朵动了动,又慢慢地站了起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有一阵白汽慢慢地移动过来。
  “敌军进犯!”他终于开始明白,“杰伦来了!这几个月一直在谈论着的杰伦终于来了。”他吹响了敌军进犯的号角。
  有“守城将军”的美誉的卡纳瓦罗在酣睡中被尖锐的号角声惊醒了。昨天晚上临睡时,他一直预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那时,他以为不过是自己太过空闲了,经年累月地呆在这个城堡里,所以胡思乱想,想不到原来自己的预感是真的。
  “一定是杰伦来了。”虽然他还没有收到消息说杰伦要来攻打曼斯特城,但,除了杰伦之外还能是谁呢?
  他马上穿上衣甲,飞也似地冲到城墙上。很久没有进行过真正的战斗了,想到即将会有一场激战,而且对手是令其他所有的基欧军队望风而逃的杰伦,这个念头使卡纳瓦罗很兴奋,兴奋得象气球一样想飞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赢。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将打仗当成一种过程去享受,而很少会去想战争的结果是胜还是败了。不过,这个久违的念头今天突然向他袭来。
  “我要赢,我一定要赢。”他想道,“我要让所有的基欧人都知道卡纳瓦罗还没有老,卡纳瓦罗宝刀未老,卡纳瓦罗是最强的!”
  城上的士兵都已经站好自己的位置了,他们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武器。月光使他们觉得武器的质地比平时更有质感,也使他们感觉到,当使用武器的时候,特别是当武器进入对方的躯体时,将会很顺畅。
  在战场上,顺畅即是一种美,一种荡人心魂、一种取人生命的美。
  月光越来越亮了,仿佛是为了让即将进行战斗的人能更清楚地看清楚对方的面目,在更光明的环境之下进行决战,以便能把武器刺进对方最有效最致命的部位,流最少的血,并且最快的死去。这广袤而无限温柔的清辉照射在兵器上,发出一阵阵悦目而不象在霸道的阳光之下闪现出来那样刺眼的亮光。
  “在月光之下死去是最优美最有诗意的死,在月光之下,就连死尸也不会变得坚硬起来。”基欧一位古代的哲学家曾经这样写过。现在,这句话将抚慰所有即将死去的人们,所有准备死去的人们。
  杰伦在城下排好阵势,看着城上那样安静而柔和的情境,他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的杀气。然而又好像被某种极端醉人的东西缠住,而,这种东西能要了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命。
  不过,很少有人会感受到这一点,因为这需要极度细腻的神经,极度精微的洞察力。此刻,战场上,只有两个人具备,除了杰伦,自然就是卡纳瓦罗了。
  “大家轻一点。”杰伦突然命令道。这句命令,无疑将写进史册,因为它很独一无二,体现出一个高级将领的志趣和在战场上的审美情操。
  骚乱的人群好像也都感觉到了什么,他们的脚步不自觉地变得轻盈,而马匹的脚步声也小声了起来。
  大家轻一点,在这样幽清的月色之下,故意扬起灰尘是很粗暴而没教养的;让我们轻一点,即使死,我们也要死得轻一点,静静地躺下,静静地合上眼睛,任凭伤口静静地流血,我们不要去遮拦它,用手去掩住伤口是很难看的动作。
  死亡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来说,没有任何可怕;一个真正的战士应该越过死亡的陷阱,不然就以轻松的姿态投入它的怀抱,象投入爱人的怀抱。
  微风轻轻掠过,把战士的衣襟吹起,一缕缕浮云拂过天空。空旷的月色仿佛在呼唤着这些灵魂,尽快开始战斗,在战斗之中,找到自我,发现自我,发掘自我。
  “你们要投降吗?”马尼罗突然嚷道。声音十分刺耳,连马尼罗自己也察觉到了某种极端不和谐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不解地搔了搔自己的头皮,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杰伦笑了一笑,他知道卡纳瓦罗一定也在上面笑了。他并没有抬头看,但他可以肯定是如此。
  其实,就程序来说,马尼罗并没有错,以前几乎每一次攻城时,他都会事先这样说一句,而且已经有了许多成功的先例。只因为,杰伦是梅里安家族之后,凭着梅里安家族在基欧的名声,还有杰伦的战绩,很少会有人对投降表示不同意见。
  只不过,在某种环境之下,这样说一定是错的,而且,不单单是错,还是一种亵渎。比如今晚。
  马尼罗没敢再喊一次,城上也没有人回应他一句。
  杰伦只是向后面轻轻地挥了一挥手,做了一个射箭的姿势。
  卡纳瓦罗很满意自己的对手这种表现,他也打手势让他的士兵放箭。
  战争开始了!除了矢箭划破空气发出的声音之外——而这种声音也被月光柔化了,不再显得那么霸道和尖锐——竟然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一个士兵愿意叫喊,在这种环境之下叫喊是最丢人的事情。即使被射中,他们也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任凭鲜血如同春天的小雨般掉下来。仿佛着了魔一般,他们进入了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状态的状态。
  一个士兵的喉结被射穿了,他慢慢地举起双手,仿佛是想拥抱什么,他慢慢地向后倒去,整个身躯侧躺在地上。动作显得如此和谐,使人觉得,他不是在死,而是在生,一种通过了死亡之后的生。
  杰伦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在战场上,他从来没有如此放松,如此沉醉过。这是在享受战争,战争也可以是如此之美丽、动人。而死亡就好像是秋天的花瓣轻轻跌落在地上一样,那鲜血,是花朵上最娇艳最后的一抹红,令人想起美人的双唇,有一种想亲吻的冲动。
  矢箭继续在飞舞,月光赋予它们以优美的身姿。双方的士兵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弓弦从来没有如此轻轻松松就可以挽开,而且,射出去的箭从来就没有这么疾速,这么准确。他们不用象以往一样眯着眼睛去瞄准,而是凭借感觉,射出去就可以了。
  马儿们温顺地用脚踢踩着地,突然抬起头,望了望月亮,望了望周围的人们,象是在欣赏着什么,赞美着什么。它们的鬃毛被微风轻轻扬起,在月色之下,显得乌黑而润泽。
  卡纳瓦罗也满意地看着飞来的箭,他根本不用举起盾牌,只是站在城头上,毫无遮拦的。因为,他知道,至少在今晚,他不会被箭射中。他想起刚才自己的那种逼切的求胜的念头,不禁暗暗好笑。对于有些战争来说,你根本不用去考虑它的结局,参与在其中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已经是一种最伟大的胜利。
  这漫天的箭就好像一场黑色的雪一样,从半空飘旋而下,降落在双方的阵营上。许多的士兵、许多的马被这场“雪”所覆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被海水淹没的孤舟。他们柔和的眼睫毛显示出在死的时候,他们是快乐的,不管射在身上的箭使伤口是如何的疼痛,他们都是舒服的。就象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抱里,用嘴巴吮吸着甘甜的乳液,母亲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幼小而柔和的头发,并一边轻唱着安眠的歌曲一样。
  在这样的气氛,在这样的月光下流血并非仅仅是在流血,而是在流泻着亮光,从自己的身体上流泻出亮光。那一刻,倒下去的人都觉得自己就是光源,浑身发射着光,就好像萤火虫,就好像星星,就好像这月亮。
  战争继续在进行着,双方的箭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消耗完毕。他们几乎是一齐垂下了双手,放下了空空的弓弦,观望着刚才所发生的这一切。他们的眼睛都显示出他们在极度陶醉之中,而他们看着死者的眼神竟然不是感同身受的悲哀,不是怜悯,而是强烈的羡慕,一种几乎逼使着他们但求一死的强烈的羡慕。
  据说,人既有求生的本能,也有求死的本能。在某种情况下求生的本能会被激发出来,而,同样的,在某种情况下,求死的本能也会被宣泄无遗。那时,你将不会觉得死亡是可怕的,将不会以为死亡就是堕入无尽的黑暗的深渊,永远也回不了头。有人说,在这种情况之下死去的人,尸体不会发臭,肌肉不会腐化,骨头不会变脆,而是一直保持在光鲜亮泽的状态之中。
  几个士兵居然忍不住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就好像秋天的蒲公英一样,在风中飞扬。没有人对此表示惊疑或者不解,那几个人只不过是在做着他们喜欢的一切,做着其他人都在想着要做的事情。他们半张开嘴,欣赏着这一切,惊叹着这一切。
  死亡爱上了这块土地,这些人。死亡不会摧残他们,死亡会象化肥培育花草一样培育他们。
  士兵们依旧默默地站立着,没有人想破坏这种氛围,他们不仅在享受这种氛围,也在等一个手势,一个发动进攻的标志。他们握着武器,手筋微微涨起,浑身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所充溢,随时准备着冲起来,完成这次纯美的生命旅程。
  在这一刻,每一个人都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当做代价来享受这场战争,享受鲜血“咝咝”喷出,如同融化中的冰雪轻微爆裂般的感受。
  卡纳瓦罗展齿笑了一笑,他知道杰伦就要发动进攻了,虽然他们素昧平生。但在刚才那一刹那的进攻和防守之中,他们已经达到了一种互相理解、心灵相通的地步。他们都知道,这一场会战过后,很多人将会死去,很多人都会在自己难以理解的舒适之中死去,也许还包括他们自己。但是,他们会沉醉,却也可以清醒,不象那些士兵,士兵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们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
  杰伦挥了挥手,攻城正式开始了!他的士兵们抬着云梯稀里哗啦象乌云一样遮住了整个城墙的下部,士兵们奋力地往上爬。他们感觉到自己象是在空中飞一样,双腿化成了翅膀。
  守城的士兵将滚烫的石灰水从城上面浇灌下来,使攻城的士兵象是进行一次温泉的淋浴,他们并不感到过分的难受,只是在淋过之后,他们便都掉下去,如同一颗没有重量的尘埃。
  大石头也从城上丢下来,被砸中的攻城士兵只是有一种眩晕,但感到自己的额头却好像和石头一样坚硬,并不觉得疼痛。他们在死去时依旧保持着愉快的心情。
  而守军则不停地把各种各样的东西扔下去,在这一刻,他们没有感到任何一丝的疲倦,他们都觉得杀人是美丽的,象被杀一样美丽绝艳。
  攻城的士兵逐渐冲上了城头,和守军进行近身肉搏战。他们的姿态十分优美,血从刀尖、枪尖一滴滴流下,如同一粒粒的红豆一样,仿佛可以用手指夹起来到处弹射。
  清晨的露珠从天空中渗下,打湿了人们露在头盔外面的头发、也打湿了衣甲。他们的耳朵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容易受到声音的刺激,竟然连自己跑动时,露珠在盔甲上滚动,并跌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刀尖在蜂鸣,鲜血飞溅。没有人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究竟过了多久时间,因为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在这样的战争之中,他们所渴望做的好像只有两件事情:一是杀人,一是被杀。
  太阳终于从天边探出了它的圆脸,染红了它周围的云朵,象是把所有战士的鲜血都拿上去当染料一样。起先,所有的人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但渐渐地,太阳的独特光芒驱散了月光残余的影响。这群战士终于如梦初醒,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就好像一群喝醉了的人被浇了一头水一样,他们恍然大悟。
  士兵们的动作不再优美、不再和谐,而是生硬、别扭。死亡的恐惧回复到他们的身上,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畏畏缩缩地退却之中。
  双方的士兵都是一样,两腿颤颤,牙关打颤,他们为自己刚才的那种表现而感受到一阵阵后怕。现在,他们不再是一群战士,而仅仅是一群人,一群怕死的人。没有人想继续战斗下去,他们仿佛儿童玩游戏般你来我往地对攻着,但动作缓慢,绝对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不论是卡纳瓦罗还是杰伦都知道现在是对方斗志最薄弱的时候,但他们同时也都知道现在也是自己的士兵最没有斗志的时候。这场会战这样进行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撤退!”杰伦大声嚷道。他知道这样下去,双方都占不到任何便宜,而自己一方尤其占落于下方。因为,此时,只要对方有援军来到,自己必败无疑,因为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有援军的了。
  杰伦的士兵如释重负,纷纷后撤,卡纳瓦罗也只是下意识地让他的士兵在城头上追杀了一阵,便挥手示意,这场战斗就这样令人奇怪的中止了。
  城墙上下恢复了平静,只有太阳无情地照射着那些死去的人,象是要蒸发掉他们身上每一滴水。天空显得那么的湛蓝,战斗过后还依然活着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感到饥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分子都在呐喊着,干旱使它们即将破碎,从身体上迸裂出来。
  基欧三王子卢美尔一大早醒来就听到了杰伦的军队正向他这边推进的消息。对于这,他并不觉得意外,沃尔根既然已经死了,下一个目标自然是轮到自己了。
  他照例用盐刷了刷牙,走进用餐室,慢条斯理地吃早饭。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享受那份宁静,或者有些人说是孤独。自然,他自己并不认为那是孤独。他不喜欢在吃的时候听见别人的咀嚼声,因为那很难听,就好像地上有把刷子在磨来磨去。
  有时他看着用餐室里的那面大镜子,看见自己张开嘴巴把东西塞进去,会觉得很荒谬。有时他走在路上,看到人们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或者坐在宝座上,看见别人向自己磕头,他同样也觉得很荒谬。
  卢美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为一个帝王之子,正如大部分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在一个贫困之家,一辈子都要为两餐饭而艰苦奋斗一样。作为一个王子就要争夺皇位,正如作为一个士兵就要保家卫国一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否则自己干嘛辛辛苦苦生到帝王之家?卢美尔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当他听到沃尔根死去的时候,他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令他流泪的不是沃尔根死的本身,他死有余辜,残暴不仁的人都死有余辜。而且,人活着最终不就是为了死吗?
  或许,在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兄弟之情,血浓于水。又或者,他开始感到一种叫寂寞的东西在自己的内心滋生起来。父亲逝世了,兄弟一个个地少了,与自己有关联的人一个个地死掉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在黑夜里弹断了一根琴弦一样,突然之间心头会有一片空白凸现出来,一种仿佛失去重量的悬浮状态。
  杰伦?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是一个可怕的人,但我是在做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无论事情最终会出现什么结局,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他冲不过曼斯特城,自己就不会有事,即使他冲过来又如何?顶多是输,顶多是死,这一切都是很自然不过的事情,有人赢就注定有人要输,有人杀了人就注定有人要被杀。
  中午时分,卢美尔听到那场攻城战争可以说没有分出胜负,城没有被攻下来,但自己一方死掉了不少士兵,对方也是。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或者不悦,因为这些都是正常的,正常的,他这样告诉自己。仿佛失去生命的不是一些人,而是一些草芥。
  甚至,死去的人在某些人的眼中也许连草芥都不如。特别是在战场上死去,成为烈士的只是某些被提出来的模范,大部分人是要被葬进一个联合大坟场的。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甚至,他的骨头和别人的骨头也混在一起,让他自己再回到这个世界上一趟,也不可能把属于自己的骨头挑出来。何况别人呢?有谁会在意一个没有灵魂的尸体?这个世界上大部分有灵魂的生命都没有人会看一眼,没有人珍惜。
 
 
 
 
只看该作者 81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三章 曼斯特之战
 
  圣历2109年5月13日,坎亚接到了佛都的信。在没有打开之前,他就隐隐感觉到信中写的是一件自己本来绝对不会去想,更不会去做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想一想自己到底该不该拆开,因为他也感到,一旦打开,自己就很可能会听从,去做一件比伏击别人更令人羞耻的事情。
  但,最后,他还是打开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撕开信封时微微的颤动,看着信封被撕开自己的心也好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赛亚国坎亚国王:现在,你们去伏击依维斯,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我深怕这件事情还将会功败垂成。我左思右想,夙夜难眠,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才可以真正置依维斯于死地。既然我们已经结成联盟了,本来就应该同舟共济,我也不想再卖任何关子,实话告诉你,这个人就是尊夫人。
  我希望你看到的时候不要过于惊讶,或者愤怒。事实上只要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以你这样的智慧,你当然也知道尊夫人对依维斯的伤害将会比十个一流位高手对他的伤害还要大。但你也许没有想到,也许是不想这样做,总之,在这次行动中,你没将尊夫人考虑在内。但我现在要郑重的告诉你,为了以策万全,你非把尊夫人考虑进去不可。切记!切记!
  埃南罗佛都圣历2109年5月10日 “阿雅!?”他的确是没有想到,他考虑过请更多的高手,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过要利用阿雅。不过,现在他不想到也已经看到了。而既然看到了,他就不可能不想。
  “做还是不做?”坎亚想道,“这样会不会太卑鄙了?利用自己的妻子对付她的倾慕者。这样太卑鄙了吧?我坎亚怎么说也算是一代枭雄了。”
  “伏击都可以做了,为什么不干脆做得彻底点呢?你不是说,只要能达成目标你什么都可以做吗?”另一个念头冲向坎亚的脑门。
  坎亚仿佛看到阿雅笑语盈盈的表情,他忍不住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阿雅好像也随之消失了。过了一会,他又偷偷地从手缝里往开窥视,阿雅的样子又在脑里闪现出来,象风中的垂柳一样婀娜多姿。
  坎亚拂了拂手,把阿雅的形象从自己的脑袋里清除出来,他成功了!但随之,西龙的影子出现了,他在嘲笑着坎亚,他用手指指着坎亚的鼻子说道:“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懦夫!”然后,依维斯也走了出来,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坎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报告国王陛下,埃南罗佛都亲王来信。”一个声音把坎亚从纷乱的思绪中拖了出来。
  “谁?谁的来信?”坎亚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声问道。
  “报告国王陛下,是埃南罗佛都亲王。”那士兵用惊异的眼神偷偷看了看坎亚,答道。
  “哦。”坎亚从士兵的手中把信接过来。
  与前一封信一模一样的封皮,一模一样的字体,打开一看,又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只是结尾处变成了四个“切记!”,而不是原先的两个。
  “做还是不做,真的做吗?”坎亚感到自己就象被河水激烈地冲撞的堤岸一样,快要崩溃,快要屈服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不能!”坎亚抹了抹自己满头满脸的汗水,突然看见那士兵还没有退下去,而是在一旁窥望着自己。
  “滚下去。”坎亚咆哮道。
  “是,是。”那士兵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我必须想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坎亚一眼扫见了桌面上的一本书,“如果这本书的页数是单数的,我就不叫阿雅;如果是双数的,我就照佛都说的做。”
  坎亚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单数!”他不禁失望地皱了皱眉头,眉毛因此翘得老高。
  “这次不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由书的页数来决定呢?简直是儿戏。”坎亚擦了擦鼻子,喃喃自语道。
  “随便翻一页,算一下字数,如果字数是双的,我就不叫阿雅;如果是单数的,我就照佛都说的做。”坎亚想道。
  为了以示郑重,坎亚在数字数之前还洗了洗手。
  “一、二、三……。”坎亚鼻子上的汗珠儿一颗颗地往下掉。
  “三百零一,三百零二。”整页纸终于数完了,坎亚神情越来越凝重了。
  “不可能,我一定是数错了。”坎亚想道,“再数一次。”
  结果跟上一次没有任何差别,坎亚双手插进头发,挠了挠头。“哦,对了,我刚才是说数字数,但数的过程竟然把标点符号都算进去了。不算,不算,前两次都不算,我要重新算一次。”
  “一、二、三、四……二百三十七、二百三十八、二百三十九。”终于数完了,坎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做!”他坚决地想道,同时好像听到自己心上有一块巨石掉了下来。
  阿雅坐在桌子上,最近,她越来越觉得坎亚瞒着她的事情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最近发生了很多她意料不到的事情,比如坎亚的突然称王,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坎亚直到了登基的前一天,才告诉了她。阿雅也是到了那时才知道为什么坎亚在之前要建立一个皇宫一样的东西,她还一直天真的以为坎亚建那个皇宫是为了等依维斯回去当国王。但是依维斯一直都没回来,坎亚却登基了!
  坎亚跟她说他要建立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王国,他要让阿雅当上皇后,让赛亚人称霸这个世界,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生存在这个王国里,幸福、美满,象他们夫妻俩一样。
  阿雅说她并不希望得到这一切,她更向往的是平淡的生活。
  “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坎亚突然发兵到风杨那里去?”阿雅想道。这一切,她完全被蒙在鼓里。
  “阿雅。”坎亚走了过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噢,坎亚。什么事啊?”阿雅突然感到自己和坎亚很生疏、很生疏,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阿雅,我完了!”坎亚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说道,“我完了!”
  “坎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阿雅对坎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明显感到吃惊,问道。
  “依维斯要我自裁谢罪!”坎亚说着居然泪如雨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泪腺会这么丰富的。
  “依维斯?”阿雅如同在万丈悬崖上一脚踏空一样,“依维斯要你自裁?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依维斯怎么可能要你自裁,不,不可能!”
  “真的,是真的。”坎亚声泪俱下,“我跟他打仗,连吃了三场败仗,元气大伤,现在依维斯要我自裁谢罪,依维斯要我去死!”
  “你跟依维斯打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阿雅嘶哑着声音说道。
  “是依维斯逼我跟他打的,他说我如果打不赢他,就要去死。”坎亚说道。
  “当初叫你不要称王,你偏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惹来了这般大祸。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阿雅神色慌乱,六神无主地说道,“要不,我去向依维斯求求情吧,也许看在大家小时候生活在一起的份上,他会放过你,他会放过你的,对吧?坎亚。”
  “没用的,没用的,我已经知错了,但是依维斯不肯原谅我。阿雅,我现在是死路一条了。”坎亚撕心裂肺般号哭道。
  “都怪你,都怪你自己太贪心了。”阿雅哭道,“依维斯,依维斯那么善良,他会放过你的,他会的。”
  “不会,一定不会,阿雅,你清醒点。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依维斯虽然平时很善良,但只是你没见过他残暴不仁的另一面。上一次我就听说他因为一个小孩子而肢解了整整一千个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更是绝对不可能手软的。”坎亚样貌痛苦地说道,“他一定会杀一儆百的,他一定会杀死我的。”
  “那,那该如何是好啊?那你不是等死了?坎亚,你会死?”阿雅手足无措,摇着坎亚的肩膀,恸哭道,“不,不,坎亚,婆兰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不能。”
  “阿雅,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坎亚继续嚎哭道,“算了,我还是死了算了,落得一身清白。阿雅,我死了之后,你要好好保重,知道吗?你要好好地给我保重。”
  “只是什么啊?坎亚,你倒是说啊!”阿雅肝肠寸断。
  坎亚一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样子,终于走到阿雅面前,附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不行,我不能帮你们。”阿雅摇了摇头,说道。
  “那我只好死了。”坎亚垂头说道,“阿雅,我不会怪你的,你要好好保重!”
  “不,坎亚,不,我不能让你去死!”阿雅凄惋欲绝。
  “阿雅,你好好保重吧,我想我们只有来生再见了。”坎亚苦笑着,抬起了头,望着阿雅,泪水流满了他的脸庞。
  “不,坎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吧?坎亚,你告诉我啊!”阿雅惨然哭道。
  “再不可能有第二条路了。”坎亚嘴唇动了动,仿佛充满感情一样,“阿雅,来生我但愿能再娶你为妻。”
  “我不要什么来生,我要今世,坎亚,你不要离开我,不要。”阿雅抱着自己的肩膀,泪水四射。
  “哎。”坎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作势要走。
  “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坎亚,你不要走,不要。”阿雅放声大哭道。
  “我不想让你难做,你还是让我安安静静地去死吧。”坎亚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
  “不,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真的答应你。”阿雅觉得自己就快晕倒了。
  “阿雅。”坎亚走过去紧紧抱住了阿雅,一丝隐秘的笑容从他的嘴角浮现出来。
  圣历2109年5月14日。曼斯特城,正午时分,阳光异常灿烂,风吹动着浮云,天空上的云朵瞬息万变。
  卡纳瓦罗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到了他这种年纪,已经很难真正享受睡觉的乐趣了,有一句俗语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后一句大概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他的军官们一边在轻声低聊着,一边暗暗担忧:据说杰伦又要来了,而且时间应该就在今天下午,上次他无功而返,他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了。
  “我们已经都准备好了,照常理来说,我们不会被打败。但如果城被攻下了,我们应该也不要感到难以承受,那是天意。”卡纳瓦罗淡淡地说道,翻过身面墙而睡。当然,他根本就睡不着,只是做做样子让他的军官们放轻松点罢了。
  卡纳瓦罗的鼻息十分均匀,一起一伏,而且越来越酣畅淋漓。表面看起来还真象是已经进入梦乡了。
  “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将军可以睡得这么熟。”一个军官说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怎么说我们的将军都有个绰号叫‘守城将军’,可不是盖的!”另一个军官表示赞同道。
  听了这些对话,卡纳瓦罗暗自高兴,不管如何,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士气,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到了中午一点半钟的时候,天色越发热起来,军官们的心情又开始有些焦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怎么还没来,难道不来了?
  此时,一个传令兵快步地跑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高声报告道:“来了!杰伦又来了。”
  卡纳瓦罗翻了翻身,装作很随意地说道:“来了就来了,何必大惊小怪的。”
  “将军,你醒了?”刚才说话的第一个军官说道。这一句无疑是废话,睁着大眼说白话。
  “是的,你们快去准备一下,我随后就到。”卡纳瓦罗还是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望着这座城堡,杰伦突然产生了一种崇高的感觉。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在这座城堡里曾经死了那么的人,那么多为死而战的人。那时,即使死亡也是美丽的。
  “今天,一切将恢复正常,将照正常的程序发展下去,那样太恐怖了。”杰伦暗暗想道,“那种力量简直可以破坏整个宇宙。”
  其实,对杰伦来说,最重要的是,那种力量根本不能帮助他攻下曼斯特城,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不吝惜任何代价。
  “杰伦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马尼罗轻声说道,自从那晚过后,他说话的声音已经跟以前有很大的区别了。要温柔,再温柔一点。他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战争还没开始。”杰伦用手揉了揉鼻子,说道。
  这样多的兵马,密密麻麻地拥挤在曼斯特城下。在烈日的烘烤下,马匹喘着粗气,有些开始口喷白沫,而人们则普遍感到呼吸艰难。但是,尽管如此,细心人仔细看起来,还是会发现这样杂乱的人堆里,其实隐藏着某种阵形。长久的实战经验,已经使杰伦和他的士兵们都知道怎样的阵形,以及自己怎样站位是最好的。
  城上所有的人都立刻运作起来,纷纷跑到城头,半遮着脸四处观望。军官在不停地吆喝着,维持秩序,怎样做到进怎样做到退,想起来简单,但实际执行起来很困难。城上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排成的锯齿状阵形,错落有致,是卡纳瓦罗多年守城的成果。
  卡纳瓦罗一脸满意的笑容,士兵们知道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敌人,都认认真真地执行了他的命令。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卡纳瓦罗一站在城头上,他就觉得特有信心。而士兵们也从来没有对他失去过信心,他率领过的军队从来就不要任何旗帜,他自己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城下的兵马如此的密集,象蚂蚁一样,使卡纳瓦罗和他的士兵都觉得,瞄准简直是多此一举的。不但浪费时间,而且还浪费眼力。但当他们都举起箭,卡纳瓦罗手势一挥,准备发射的时候,他们发现城下的士兵也已经举起了一大块一大块的盾牌,向前冲来。这些盾牌又好几块盾牌联结而成,所以,要找到其中的空隙向城下进行有效的施射,无疑是难的。卡纳瓦罗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喊了一声:“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道理卡纳瓦罗当然明白,不管结局是怎样,不发会使自己的士气受到严重的创伤。因为不发表示自己对自己的进攻已经没有信心了。
  但,其实,发了也是一样。矢箭掉落在大盾牌上,就好像树叶落在地上一样,除了发出一些声响之外,几乎毫无用处。城上的士兵大都感到愕然,脑袋在一刹那之间突然空白,虽然,他们已经知道那些盾牌撑在上面,但他们没有想到竟然可以防守的如此严密。城下的士兵依然在默默的前进之中,他们的脚步整齐而有序,几十万只鞋子踏在地上,发出洪亮的声音。紧接着,几百部高高的登城云梯突然从阵营之中窜出来,逼近城墙,装着轮子的攻城车也跟着辚辚地向着护城河冲过去。
  “快扔下大石头、浇石灰水、和滚烫的热油。”卡纳瓦罗大声喊道。他当过士兵,自然知道城上的士兵在一轮进攻完全无效之后的感受,也知道要大喊大叫才能把他们尽快惊醒。大部分士兵在某些时刻脑袋都会是一片茫然,需要一个可以指明方向的人来引导。
  一时之间,城头上石头四下,石灰水和热油象暴雨般落下去。如果一个人可以死多几次的话,城下的一些士兵至少已经死了十几次。被石头砸成肉酱,被城头上倾倒下来石灰水和滚烫的热油活活淋死。如此循环,几次过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肉酱,然后再变成熟透了的肉酱,接着又再被石头砸中,变成更精细的肉酱……
  城墙本来就很陡峭,被油浇过之后,更显滑腻,难以攀爬。云梯上拥挤满了人,一块石头或者一盆油浇下去,最上面的攻城士兵掉下去,把下面几格的攻城士兵也给挤兑了下去。惊叫声,哀鸣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再这样乱纷纷的下去可不行,人多,有什么不一定能取得好的效果。杰伦立刻调整了战术,他下令让许多正在往前挤逼的士兵留在原地不动,等最前面的士兵准备完毕,才一批批地攻上去。简单来说,杰伦现在采用的是波浪式进攻,在杰伦的旗帜下面,无数士兵整齐有序地向着城墙冲去,汹涌的人群象海浪般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拍击着城头。
  但要攻上卡纳瓦罗部下的交错状的守城阵势,并非是那么容易的。长期的无所事事并没有使他们因为缺少实战而显得生疏,相反的是,他们已经把这种阵势当成了一种游戏,每天都要操练三次,就好像吃饭一样准时,而且纯熟。
  而城下的士兵们在接连的攻击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开始昏头昏脑地跑来跑去,有些士兵甚至开始徒手试图攀爬上城墙。杰伦见到大势不妙,急忙再度下令调整,弓箭手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密密麻麻的矢箭向城上疾快射去。守城的士兵猝不及防,死伤无数。
  此时,城上的武器,诸如石头之类,数量已经大为减少,渐趋消竭了。攻城的士兵在几轮矢箭过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强攻。他们踩踏着自己同伴的不成样子的尸体,登上云梯,向上面冲去。
  “把死去的同伴的尸体往下扔。”卡纳瓦罗大声命令道。城上的士兵犹豫了一下之后,便立即领会到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一方面可以用尸体来打沉敌人;一方面搬走自己脚下的尸体,可以让行动更加灵活起来。
  一条条的躯体开始从城上抛下来,这些躯体之中并不排除有一些仍然没有完全死去,虽然受了重伤,但本来只要悉心救治就可以救活的人。有一个士兵扔到头脑发晕,甚至把另一个正在往下扔尸体的同伴一腿踢了下去。那个被踢下去的人在空中拼命地摆弄着双手,口里“咿咿呀呀”地发出惊人的嘶喊声,转瞬砸到地上,那人血肉模糊,变成了一具无可置疑的尸体。用某军事学家后来评价这场战争说的一句俏皮话:把活灵活现的同伴当死尸踢下去的那个士兵,只不过是把一具还没有死去的尸体踢下去,让他最终变成尸体。
  “杀!”践踏着累积在城下的尸体和武器,一部分攻城士兵终于成功地登上了城头,士气象火苗一样窜了起来,军官们声嘶力竭地欢呼着,仿佛已经把曼斯特城据为己有了。但守军也并不退让,双方展开激烈的厮杀,残酷的白刃肉搏战正式上演。
  无数的武器象野兽般撕咬着对方,鏖战双方牙关紧咬,鲜血四处激射。惨叫声接连不断,城头上的尸体很快又重新堆垒起来,双方的士兵在磕磕绊绊之中继续血战。浓浊的血腥味道象空气一样充满了整个战场,战马吐出舌头,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有的甚至已经趴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活不成了。
  越来越多的攻城士兵冲上了城头,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被人当成了地板一样踩过。在这个时候,随着战争的深入,投入战斗之中的士兵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都变成了一个个嗜血的动物。用刀砍,用脚踢,甚至用头盔去撞击,一切可供利用的手段他们都采用了。满身浴血,脸上露出恐怖的狞笑,血污使他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管朝会移动的目标砍杀。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被自己人杀掉的士兵绝对不是少数。而且,不仅杀他们的人不知道杀掉的是己方的人,被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己方的人所杀。要是他们知道了,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对方的人好像越来越多。”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砍人了。”
  士兵们在激战中还在不停地嚷道。一般来说,嚷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也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因为,他们的斗志已经动摇,意志开始崩溃。两军相遇,勇者胜,在战场上突然失去勇气,死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预备队,上!”卡纳瓦罗终于驱遣上他最后的士兵。这是他在过去的每场战争中,用以克敌的不二法宝。以前都是用来追击攻城不遂而撤退的军队。因为卡纳瓦罗深深地明白,永远采取守势而不采用任何攻势,不论是那场战争,都是必输无疑的。在他的眼中,守是为了攻,攻是为了守,守中有攻,攻中有守才是守城的最大原则。但今天,杰伦的士兵多得超出了他的想像,多得他布置守城的士兵明显不够用,卡纳瓦罗也只好把那部分预备队的士兵调出来先顶住了。
  追击敌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能否暂时守住曼斯特城都成了疑问。卡纳瓦罗心里非常清楚,今天这一战凶多吉少。但在表面上,他还是继续大喊着:“杀!杀!杀!”不到无力挽回的时候,就绝对不能放弃。
  “马尼罗,带一支军队,从另外一边攻上去。要猛攻!”杰伦也看出,守军快支持不住了。现在,只要给其中一个点注入更多的兵力,狠狠地攻击这一点,敌军势必支持不住而崩溃。
  马尼罗迟疑了一会,他已经很久没有上战场冲锋了。但立刻,他拔出刀,旋风般地卷了过去。“冲!”他大喊一声。在这一批冲锋的人之中,第一个登上了云梯,并且,第一个顺利地攀上了城头。风拂起他垂在头盔外面的头发,使他显得很象一个英雄。
  用来对付从下面爬到城墙上面的士兵十分奏效的东西,如:城上的石头、石灰水、热油等等,已经宣告罄尽无遗。相对于攻城开始时,那些冲锋的士兵来说,马尼罗率领的士兵可以说是幸运一代,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阻力,便顺利地登了上去,占据了城头的一角。
  “他们冲过来了。”城头上的守军响起一阵又惊又惧的呐喊,有点甚至开始拔腿逃开,混乱就象决堤的洪水一样四处乱蹿。卡纳瓦罗发现自己无法再控制局面,但作为一个将领,他还是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站立在城头上用心指挥。不过,其实,他已经开始感到无力回天了。一种绝望钻入了他的内心,就象钻入士兵们的内心一样。
  城头上到处是杰伦的士兵,密密麻麻的,就象春天花丛里的蜜蜂一样,飞来飞去。
  “大家镇定,镇定,再支持一会,我们的援军就要来了。”卡纳瓦罗大声嚷道。他知道不会有任何援军来到,但是,情势所逼,为了使失去士气的战士们重新拾起士气,他不得不这样说。
  混战中的守军本来已经斗志涣散,听了这句话,状态大勇。而杰伦的士兵则以为对方真的有援军,一时惊慌不已。这样一来,此消彼长,很快,守军又把局势慢慢扭转了回来。马尼罗在上面虽然神勇,却也不能安定战士们的心。
  杰伦眼见胜利就到手了,谁料到自己的士兵如此不争气,受对方所迷惑。不禁大怒,持刀狂呼道:“对方没有什么援军,兄弟们,跟我一起冲上去。”
  话音一落,城下的所有士兵就如同惊涛骇浪般卷上城头。城上的士兵再也无法抵挡,纷纷四散败退。负隅顽抗的被杀,而弃刀准备投降的也有许多被杀红了眼的攻城士兵顺手杀死,连哼也没有再哼一声。
  “哎!天不助我,奈何?奈何?”打了那么多场仗,从没有试过战败,今天一败,竟然是无可挽回。卡纳瓦罗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得连刀也几乎举不起来,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终于,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把刀锋往脖子上一抹,血流如注,尸体从城墙上高高的摔了下去。
  “哎!”杰伦看到卡纳瓦罗高大的身躯怦然倒下,不禁也是喟然长叹。他突然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可能象他那样老去、因战败而死去。一股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竟然取代了得胜的喜悦。
  守军昏头昏脑的四散逃跑,在一阵疯狂的追杀之后,全军覆没。城中的各处,比如小巷、城墙等等,到处都散布着尸体。
  “杰伦将军,请喝水!”当马尼罗把从城里的井里舀出的水递给杰伦的时候,杰伦看到碗里竟然是一片醒目的血红。在这样惨烈的战争之下,很多士兵的雪流进了井里,把井水都染红了。杰伦不禁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他用力把碗摔在地上,扯开喉咙,大声说道:“士兵们,我们离最后的胜利已经不久了,我们将要饮最清澈的井水,我们要彻底解放整个基欧。”
  “万岁,万岁!”在杰伦煽情的演说之下,士兵们狂热地喊了起来,欢呼声如同山洪海啸般庞大,掀起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高潮。士兵们纷纷把头盔丢向天空,有些甚至将手里拿着的武器也狠狠地向上抛去,结果,自然是乐极生悲。当天,杰伦军中,居然有几百个伤者是被自己或者别人扔上去掉下来的刀、枪所伤。
  史载:圣历2109年5月14日,曼斯特之战,杰伦率兵打败了“守城将军”卡纳瓦罗,歼灭敌军十三万,继续高奏凯歌前进。
 
 
 
 
第四章 半路伏击
 
  圣历2109年5月17日,不言山一个山涧旁,坎亚和那几个长老一大早就埋伏在山草丛里。
  “按照原计划,呆会由马科因和两位蓝达雅先动手,利用魔法干扰依维斯的注意力,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动手,务必一击而中。”坎亚低声说道。
  “知道了。”贝里思冷冷地说道。从早上到现在,坎亚已经说了这句话不下十次,就算是再有耐性的人也听烦了。
  “千万不要大意。”坎亚虽然感到了贝里思的不满,但还是说道。他的小腿肌肉由于紧张而一直在不停地跳动,他隐约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但他尽力去驱除,说话也是他驱除的一种方法。
  “知道了。”蓝达雅长老基尔恩也不耐烦地说道。心想:就这个猴急样子,一点大将风度都没有,还当什么国王。
  “消息不会出错吧,现在都快要日落西山了?”魔法师马科因开口说道。他也是听坎亚的话听得耳朵都起了茧,想转移一下话题。
  “不会,绝对不会。”坎亚神色坚定地说道,“今日之内一定会到。”
  “尊夫人一定也等得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反正他们暂时也不会来到。”武者恩斯特揉了揉脖子,说道。作为一个一流位的武者,才埋伏了几个时辰,他当然不会累。只是心里觉得无论要伏击的那个人是谁,作为一个伏击者总是有失身份,所以想借机先开溜,让依维斯先过了这道坎,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和他的同伴们去挑战依维斯。
  “不行,这样我们会错失良机的!”坎亚断然拒绝道。
  “哦。”恩斯特脸上写满了失望。
  此刻,山顶上的草丛里却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把剑形式古旧,但明眼人一看,就会发现那把剑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是一柄名叫松纹的宝剑。一千年前,由当时的炼剑大师吉里雅用一百个童男的鲜血锻造而成,剑炼成之后,吉里雅本人也狂喷鲜血,大笑三声而死。吉里雅生平一共炼过三把剑,流传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一把。据说,当时一个武者得到了它,曾仗着它连杀一百五十一人,而剑身却依然丝毫无损。
  那个用过松纹宝剑的武者曾经说过,他一拔出剑就控制不住自己,要杀人,不停地杀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他本身杀气很重的话,这把剑会使他的杀气成倍成倍的增加;而如果他杀气微弱的话,剑一经拔出,则会激起他无穷无尽的杀机。
  不过,这把剑后来被一位世外高人收藏起来,已经多年没有在人世间现身,想不到今天却再次出现了。
  “依维斯、西龙,你们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几个小时以来,那个藏在草丛里的女人一直在反复地这样想道,“苍天保佑,依维斯他们都不要来这里,不要来。”
  山风吹过草丛,山草一起一伏,那女人单薄的身躯在山风的吹动之下,看起来不胜柔弱,竟然有一种即将要飘动起来的感觉。
  “好亲切的景色。终于到了,可把我给累扁了。”西龙一边拍着自己的膝盖,一边大大咧咧地嚷道。
  “不知道卡亚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依维斯说道。
  “他?他肯定很好,整天呆在这个不言山,与世无争,无忧无虑。那象我们,天生劳碌命,哎,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离开不言山了,反正今天还是要回来。”西龙说道,仿佛世界上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最苦一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依维斯往上望了望,说道,“许久不见,不言山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是啊,依维斯总统领说得对,我就觉得老呆在一个地方最郁闷不过了。”白木插嘴道。
  “当然,你是想当‘强盗’和‘骑士’的人,要四处劫富济贫,所以居无定所嘛!”西龙揶揄道。
  “西龙大人,你就别取笑我了。”白木见西龙提起了自己的往事,不禁脸红耳赤,讷讷地答道。一旁的那兰罗也“吃吃”地笑了起来。
  “情势好像有点不对,大家小心点。”依维斯皱了皱眉头,面色凝重地说道,他感觉到周围隐隐有一阵阵杀气在飘荡,而他的剑也开始在微微颤抖。印象中,只有对莫问那一战,他的剑才如此动荡过。
  “小心!”依维斯大声喊道。忽然,四周骤然暗了下去,三股猛烈的魔法力量向依维斯压了过来。西龙本想紧靠着依维斯,利用依维斯身上的斗气来保护自己,但却和那兰罗、白木一起被那三股魔法力量推了开去,跌坐在地上。好在那三股魔法力量本来就只针对依维斯一人,不然,他们三个焉有命在?
  “原来是蓝达雅长老。哈哈。”依维斯表情漠然,说道。一试之下,他便知道其中两个是蓝达雅长老,至于另外一个是谁,他倒是不大清楚。只不过,能和蓝达雅长老一起夹击他的人,肯定也是有一定名望的。
  而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越是靠近依维斯,越是把自己的魔法力量推向极致,便越发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强大气体象一堵墙壁一样挡在他们面前。甚至有把他们反弹开去的感觉。
  如果从远处望过来,似乎可以发觉,该处的空间因为魔法力量和依维斯的斗气相抗而产生了膨胀,有一种扭曲变形的现象。
  “咦?难道魔法对他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 三个人一齐暗自诧异道。极大的能量使他们身前的草皮连根都被掀了起来,可是,依维斯却是依然文风不动。
  “不愧是一流位的魔法高手。”依维斯冷笑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依维斯此话一出,他们三人脸色都不禁为之一红,依维斯那语气是在讽刺他们暗箭伤人,又是在嘲笑他们的魔法力量对他完全没有效力。他们虽然还算不上绝顶高手,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向以大师自命,今日竟然以如此手段算计敌人,实在与自己平日的言行不合。
  但,现在的对手是依维斯,强一流的人物,而杀他是为了他们眼中的“大义”,所以使用再卑劣的手段对他们来说,好像也说得过去。更让他们难堪的是自己一向引以为荣的魔法居然毫无作用,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铁匠突然发现自己有打不了的铁一样。
  “废话少说。”蓝达雅长老基尔恩大声嚷道。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原状,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令人为之心惊胆寒的肃杀之气,如同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利刃,使人见了先自怯了几分。
  “为什么你们总要逼我?”这几个人无法对依维斯造成任何伤害,但在他心中却有一丝不详的预兆,等一下很可能会发生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个念头使他本能性的感到不安。
  “分袭三个方向。”蓝达雅长老基尔恩也不答理依维斯,大喝道。三人同时收起了原先的魔法力量,身体高高跃起,从不同的方向攻击依维斯,妄图使依维斯难以兼顾,从而露出破绽。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全身各个地方的防御能力都是一样的,但,依维斯却恰恰是这少数人之中的一个。
  其实,做到全身都一样并象想像中的那样难,只要意志力够强,善于分配自己的力量就行了。不过,依维斯的一样可不是普通的一样,而是强一流的一样。要做到这一点,光有意志力显然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绝高的武技天赋。而由于他的武技已经到了强一流的地步,又有一定的古魔法基础,所以类似这样的魔法对他影响甚微,几乎可以这样说,就算依维斯闭上眼睛,他们也伤害不了他。
  依维斯嘴里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看似软弱无力,但其实里面蕴涵着至强的力道。一下子,就把向自己身边逼来的魔法力量统统吹走了。
  “许久不见,阁下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蓝达雅长老吉里斯见到依维斯气定神闲,在他们三个合力地攻击之下,胜似闲庭信步,再一次消解了他们的攻势,不禁暗自心惊,开口说道。
  “过奖了。”依维斯微微一笑,心想:这个长老倒是直率一点,一点也没有考虑到这样说会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也不答话,再度联手出击。六掌齐发,散发出浓黑的烟雾,直取依维斯头部。只见遮天蔽地,漫天的黑影如同惊涛怒浪般,气势甚是庞大。依维斯瘦弱的身躯被包围在里面,简直就象是狂风暴雨下的大海里的一叶孤舟,让人产生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翻过来的错觉。
  只见,依维斯双手转动,瞬息之间,那些烟雾竟然被他双手搅成一团球,越搅越小。最后,一个手指弹了过去,那小球在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身边团团转来转去,弄得他们不知道自己躲往那一边才好。三个人只顾张手舞脚,一番乱拍,忙出一身臭汗,却又无法拍到。
  “哈哈,玩陀螺。”白木拍着手象一个小孩一样蹦蹦跳跳地嚷着。告别了自己的强盗生涯和骑士梦想之后,白木在阿尔斯山与罗丝维特城都是干着些很枯燥无味的工作,今天终于碰到了能让自己发笑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放过机会了。
  “爆!”依维斯右手食指轻轻一点,顿时,那个小球应声爆了开来,黑烟四起,涂满了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的脸。
  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视线被浓烟遮住,又被呛得咳嗽连连,双手条件反射般乱挥,纵身拼命后退,心中十分害怕依维斯乘机偷袭他们。他们倒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斤两,如果依维斯想杀他们的话,弹指之间即可令他们悉数倒下,何必等到现在?
  “自食其果。”依维斯站定在原地,并不追击,眼看着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狼狈不堪的样子,淡淡一笑道。
  “可恶!”三个人暴怒之下,出招更是狠毒。人还没有到近旁,魔法力量已经如同暴风骤雨般压着依维斯,附近地面的沙土也被刮得千疮百孔,仿佛有一群人故意用钻子把地戳出许多小洞一样。
  “不知进退。”依维斯脸色一沉,抡起左臂,催动自己的功力,迎了上去。
  瞬息之间,双方力道产生撞击。依维斯的力道便如同一柄利剑轻轻划开黑布帘,那三股魔法力量迎刃而破。他们的进攻又再度宣告无效了,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见状越发惊恐了。
  而此刻,在草丛里观看着这场大战的坎亚、贝里思、恩斯特也暗暗咋舌不已。恩斯特有好几次想跳将出去,帮助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却被坎亚死死拖住,示意他时候未到,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坏了自己的大计。
  依维斯的剑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不,现在已经不应该仅仅说是在颤抖,而应该说是在摇摆了,一边还在“嗡嗡”地响着,象是马上要飞出来。剑上发出来的杀气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种侵入骨髓般的微微的寒意。
  “岂有此理!”基尔恩大喝一声,招呼吉里斯、马科因把自身魔法力量输入他的身体。基尔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红通通,双掌散发出腾腾热气,挟风雷之势,排山倒海般涌去。气势十分浩大,仿佛天雷下凡,基尔恩等三人见到己方力道气势宏大,比他们原先一起磨练时还要好上很多,忍不住一阵狂喜。但,高兴得太早是没有用的,笑在最后那才叫笑,他们这股狂喜很快就化为乌有。
  依维斯站在他们的前面,连衣角也没有动一动。起先,他们觉得自己的魔法力量如同洪水一样倾泻出去,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阻力。但接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把他们的魔法力量死死挡住,他们感到自己象是在打一堆棉花一样,无处着力,狠命地继续催动魔法力量,但依然一点都攻不进去。
  “还是没有任何效果?”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都不禁暗自心惊,他们想:即使是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在他们这种攻击面前也势必左支右绌。而眼前,居然有一个人连动没动过,就化解了他们的攻势。这使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好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
  “依维斯,小心。”西龙大叫道。依维斯在包围圈中,被一阵魔法激起的浓雾所包围,西龙虽然站得很近,但却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而西龙也并非不知道自己叫不叫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叫一声。那感觉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虽然明知稻草救不了自己,却还是依然要死死抓住一样。
  “西龙,我没事。”依维斯从容地微笑道。双手轻轻一挥,那姿势象是夏天夜里用扇子去拂开四处流动的萤火虫一样,一下子就把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的魔法全部消除无遗,三股魔法力道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不可能!”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身体同时倒跃数尺,面面相窥。蓝达雅的两位长老虽然很久以前已经领教过依维斯的厉害,但此刻却都还是大吃一惊。而魔法师马科因更不用说了,他瞪大着眼睛,就好像一个人受了重大打击,突然变成了白痴一样,表情十分痴呆。
  “依维斯,不要客气,杀了他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西龙嚷道。
  “三人成虎!”蓝达雅长老基尔恩大声喝道。“三人成虎”是他们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这段日子为对付依维斯而磨合出来的能使他们的功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的一招。三股魔法力量不可思议地汇合成为一股,如果说刚开始他们三人的进攻是拿着三根铁锤从不同部位敲打依维斯的身体,现在则是用一根铁锤以比大约相等于刚才每根铁锤三倍的力度击打着他。
  而这一招,跟上面那一招的不同点在于:这一招更具灵活性,能同时分袭依维斯身体上的三个不同的区域,也可以只袭击一个部位,而不象上一招只能袭击一个部位。并且,这一招由于三个人是在运动之中发出的,借着势能和冲力,威力比刚才那一招大了何止十倍。
  这股三合为一的巨大力量由于和空气过度的摩擦,在推进的过程中竟然发出尖声的啸叫,而且隐约有火星喷射而出。三个人刚才虽然几击不遂,但对这一招仍然充满信心,功力发出之后,三个人都期待着依维斯的身体被捅出一个洞,或者是几个洞,很小,但足以致命。
  这样大的威力,就算是最坚硬的岩石,恐怕也要破裂;就算是最深的海,恐怕也要在一击之下现出陆地来。但,依维斯不是岩石,更不是海。他只是依维斯,进入强一流已久的依维斯。
  “别逼我拔剑。”依维斯冷冷地说道。没有人看得清楚他用的是什么招式或是什么手法,那迅疾而且威力巨大的魔法力量还没到他身前一尺就被反射开去。“轰隆”一声,依维斯面前的土地被这股发射的力量爆出了一个大窟窿,浓密的烟雾和灰尘一同升起,把三个施展魔法的人弄得灰头灰脸的,样子十分狼狈。
  “哈哈,尘土和烟雾的味道如何?”西龙忍不住边拍手边大笑道,“好土的名字,土得掉渣,三人成虎?哈哈,三人成猫还差不多。”
  “三只大灰熊。”白木掰了掰自己的眼睛,吐了吐舌头,扮着鬼脸道。
  “白木,做人不可以这么轻浮的,要稳重一点。”那兰罗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白木口里这样说,却继续做着那些嘲笑人的动作。
  “不要浪费力气了。”依维斯说道,“你们伤不了我。”
  但那三个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那个大窟窿,忘记了抹去自己脸上堆积的灰尘,更没有理会西龙他们刻毒的冷嘲热讽。
  “邪门,太邪门了。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不是人!”霎时之间,三个人被这样一个念头所缠咬,再也无法移动一步。其实,他们自己修习的魔法才可叫“邪门”呢。
  “我不想问你们偷袭我的原因,但是,请你们走,别逼我在不言山杀人。”依维斯用指头抹了抹鼻尖,说道。他的剑依然没有停止跳动,一声声蜂鸣声从剑匣里面散发,杀气越来越浓了。
  “除非你杀了我们,否则我们不会走。”蓝达雅长老基尔恩第一个醒悟过来,怒道,“上!”
  “依维斯,受死吧!”另一个蓝达雅长老吉里斯也大声呐喊道。
  三个人对望了一下,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咬破了舌头,再次发动攻势。据说,刺激身体上的某一个部位,能使一个人的功力大增,这种做法到底是不是真正有效,没有人知道。而此时,他们采用的却正是这种方法。咬破舌头能否增强功力尚未可知,不过,至少,能使他们重新焕发出斗志。
  顿时,飞沙走石,土地震动,周边的树木摇摇晃晃。地面上迸裂出许多道裂缝,把刚才的被扫起的杂草都吞了下去。地缝下面发出呜呜的响声,声音尖锐无比,很快提升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三股魔法力量搅动着一团浓浊的气体狂扫向依维斯的面目。
  “都叫你们不要浪费力气了。”依维斯淡淡地一笑。索性叉起双手,闭上眼睛,仿佛老僧入定般岿然不动。那团气体急速飞到了他的面前,立刻自动散开,就如同烟花升到半空爆开的情景一样,草屑横飞,尘土迷离。
  “难道传说中刺激功力的方法是骗人的?还是依维斯太厉害了?”那三个人又是呆了一呆,他们本以为自身功力受激发之后,即使依维斯能够抵挡,也势必会更勉强一点。谁料到,依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还真有点力度。”依维斯哂笑道。随即,使出“君临天下”的第一式“骑士之光”。他具备强一流的功力,即使是普通招数,在他的手中使出来也是威力惊人。更何况,这是达修的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顿时,周围的树叶“沙沙”直响,风起云涌,如同千军万马向前急冲一样,声势浩大。
  看到这种情形,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暗道一声大事不妙,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匆忙之下,情知来不及躲避,只好奋起全身的力量,准备硬接依维斯的这一招。但是,当他们的魔法力道悉数发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前面无所阻碍,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刹不了身,竟然一齐仆倒在地上,跌了一个狗吃屎。
  依维斯照旧叉起双手,暗自冷笑,他刚才使出的不过也是空有招式,架势虽然是达修传授的,但发出的力道却与达修原来的大大不同。达修讲究一往继前,一泻千里,逼得对方透不过气来。而依维斯现在用的则是内旋的,表面上看似浩浩荡荡,如江河发水,一发不可收拾。可实际上,那股力量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旋转回来,一点伤害作用都没有。不过,这可便宜了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要是依维斯真正发力的话,他们可不是仅仅跌一交那么简单了。
  “哈哈。居然有人喜欢和大地接吻的。”白木抚掌大笑,说完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很有幽默感,又抱着肚子,弯着腰,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一边还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再笑了。”
  “呸!呸!呸!”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站起身来,接连吐了几口痰,把口里的泥土吐掉。其中魔法师马科因在这一跌之中,居然把门牙碰折,血流满嘴,他脚下的土地就被他吐得布满了血。三个人听到了白木的嘲笑,对他怒目而视,但鉴于依维斯在他们面前,一时也不敢上前给教训教训白木。
  “没牙的狗还能吃屎吗?”白木又是一阵大笑,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笑声不绝于耳。这个人看来的确是压抑太久了,一旦找到发泄的途径就不能自已,也不想想自己以前的理想是当骑士,世界上有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点仪态也不顾的骑士吗?
  “让我送你上西天。”马科因恼羞成怒,也不管依维斯的威胁了,双手狂舞,催动魔法力量攻击白木。如同浊浪排空,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白木感觉到有一大团魔法力道来袭击自己,一抬头,望见浓烟密布,吓得面如土色,呆立在那里,再也笑不出来。
  “休得伤人!”依维斯大喝一声,声音竟然把那道浓烟震散无遗。白木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暗自连说侥幸。
  马科因也马上退回与两位蓝达雅长老站在一线,心中暗骂自己太没有大将风度了,连别人的几句讽刺的话,也受不了。要是刚才依维斯乘机进击,那他岂不是早就一命归西了?如此一想,不禁冷汗淋漓。他当然并不知道依维斯一直都没对他们下重手,攻少守多,完全是手下留情的表现。
  两个蓝达雅长老也怒瞪了马科因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沉不住气。马科因不禁脸色微红:刚才他们三个人,尚且只能够左支右绌,勉强抵挡住依维斯。要是自己刚才因为匆促出招,不幸被依维斯杀了,那不仅会枉送了自己的生命,还很可能把蓝达雅长老给拖累了。缺少了自己,剩下他们两个肯定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和依维斯对敌焉有命在?虽然坎亚他们还在草丛里埋伏,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埋伏到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帮他们对付依维斯。
  战到现在,草丛里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在屡次进攻都无功而返的情况之下,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坎亚出卖了,坎亚根本就是让他们来这里送死。
  如此一想,他们心乱如麻,两腿战战,只想溜之大吉。但见到依维斯冷如锋芒的眼光,他们又不敢逃跑,怕一起身后退,后背会露出许多破绽,被依维斯捉到之后,当场击毙。
  “上!”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也大概明白自己的“战友”的想法,发了发狠,鼓起勇气,又重新冲了上去。
  “冥顽不灵。”依维斯看到对方明摆着是要死缠烂打到底,摇头叹息道。
  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现在方寸大乱,发出的魔法力道凌乱不堪,纯粹是乱打一通。不过,这样一来,依维斯应付起来倒要比刚才还要难一点。因为刚才是摆好架势来迎战,现在则是毫无章法,有更多不确定的因素。如果依维斯想杀他们的话,现在杀他们的机会是比刚才多,不过他又下不了决心痛下杀手,因之反为其累。
  不过,虽然局势对依维斯来说有所紧趋,但依维斯毕竟比他们高出很多。只见在杂乱无章的魔法力量之中,依维斯的身影无处不在,如同蝴蝶在花丛中嬉戏自如,姿势美妙之极。身畔的剑此际又发出悦耳的铮鸣声——预示着埋伏的敌人就要出来了,就象山涧的泉水一样叮当直响,看起来简直就是在随着节拍翩翩起舞,令人目醉神迷。
  躲在草丛里的贝里斯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暗暗叹服:自己学了一辈子的武技,即使在无人近身进攻的情况下也未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更不用说是在列强环伺之下了。
  “既然三位非要苦苦相逼,那我只好不客气了。”依维斯清啸一声,张开双手,左右开弓,劈里啪啦地给那三个人每人两个响亮的大巴掌。那三人都十分清楚地看到依维斯的手掌往自己脸上扇来,却就是躲避不了。硬生生地受了几巴掌,脸孔火辣辣的发热,又不敢停下手来抚摸。受此奇耻大辱,又气又怒,嘴里哇啦哇啦地大嚷大叫,状似疯狂。
  “好大声啊!”那兰罗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悟地摸了摸自己的半边脸蛋,“他们一定很疼,依维斯总统领怎么可以打人家的脸蛋,这样太伤他们自尊心了,跟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
  看来,那兰罗可真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家伙,处处懂得为人家着想,为人家留面子。
  “那兰罗,你可真是……”西龙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心想:跟这种脑筋转不了弯的人讲了也是白讲。
  “什么?”那兰罗张大着眼睛望着西龙。
  “没有,你很仁慈,很有爱心。”西龙苦笑道。生怕那兰罗继续缠着他,扭过头继续观望那场战斗。
  “从哪里看得出来?”那兰罗苦苦追问。
  “对待敌人也能做到象春天般温暖。”西龙只好答道。
  “哦!”那兰罗低头沉思。
 
 
只看该作者 82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五章 负伤
 
  “看招!”蓦地,两声大喝平空而起,把正在边飞舞边下降的草屑和尘土再次震到半空。三个身影挟着风雷之势向依维斯发招,三道强大的力量袭向依维斯全身各个部位。同是一流位,不过一流位的武技可要比一流位的魔法对依维斯所能造成的威胁大得多。
  原来坎亚、贝里斯、恩斯特见到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已经章法尽失,只是在自己身边一阵乱打,再这样下去恐怕事情会更加不可收拾,便急忙冲了出来。
  刚才身上的剑一直在响动不休,依维斯早就知道周围必定还有其他更强大的敌人了。故意采取轻蔑的姿势,只不过是为了尽快引他们出来而已。
  “冰封天下。”依维斯并不想在当年修习武技的地方杀人,不想为不言山多造杀孽,所以他只是使用了擒天七式之中守势最强的一招。否则,刚才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那里还可能到现在还活着?他当时创造这一招的时候,是用剑的,现在则化成了用掌,威力自是小了一些,不过用来对付这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那三个身影在急速飞行之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腾升而起。紧接着,他们发出去的力道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弹回自己的身躯,弄得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要收力好,还是继续发力,以图攻破对方的防身气体好。如果收力,可能被自己发出去的力道反弹回来震伤;但如果继续发力,则如果不能刺透依维斯的防守,反弹力会越来越大,到时再撤去力道,自己肯定会在反弹力之中重伤,乃至死于非命。
  但,战场上容不得他们继续犹豫。他们事先都认为,第一次出击是最有可能击败依维斯的机会,因为他们看准机会,刚才是依维斯最为松懈的时候。所以,他们继续把自身的斗气催发至极点,奋尽全力。
  “坎亚,是你?居然是你?”令依维斯吃惊的倒不是他们凶猛的攻击,而是再一次见到坎亚。他心里想:我已经放过他了,他还来干什么?他还要什么?
  刚一接触,依维斯便发现坎亚的功力竟然已经达到一流位的境界了!依维斯轻轻侧身飘然而过,他本来可以用“冰封天下”把他们完全困住,逼迫他们用功力和他对攻,慢慢消耗完他们的功力。然而,一看到攻击他的人之中有坎亚在内,想起阿雅,他竟然无法狠下心来。
  难道说,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西龙说得对,坎亚永远不会放过自己,可是,我好象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他为什么要阴魂不散,一味地缠着我呢?我已经连亲手建立起来的“前进军”都给他了啊!
  坎亚还需要什么?除了我的命之外,我什么都不剩下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说,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得罪过坎亚,但是,自己和坎亚一直就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很少会在一起说话,一起办事啊!还是,上一次我连败了他三场,他不服气?不过,我已经没有军队了,我只是过平静的生活,坎亚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依维斯闭上眼睛,仿佛看到阿雅就站立在眼前,她是那么样的温柔文弱,象一朵小花,单纯而漂亮,好像会发出光芒一样。阿雅,我真的是不想跟坎亚拼命,拼个你死我活啊!而在他心里的阿雅却依然紧抿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我早说过,坎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了,你还不相信,现在好了吧,人家要来要你的命了!”西龙乜斜着眼睛嚷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居然还有心情说风凉话,真是够潇洒自如的。不过,西龙可并非是为了伤害依维斯或者让他分神,只是他知道在场的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依维斯,他对依维斯的实力有充分的信心。
  但坎亚一声也不发,更不领情。继续出招,而且每一招都是攻向要害部位,其他两个武者也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招数千奇百怪,而且又威力巨大,令人叹为观止。由于不想伤人,依维斯不禁连连后退。
  “你的功力已经达到一流位了?这么快?”依维斯在后退之中仍然张嘴说道,而且面不红心也不跳。
  “你已经达到强一流了,我为何不能达到一流位?”坎亚口里喷出一道气,脸色紫涨,说道。他本来就是个极要强的人,在依维斯没拜达修为师之前,他是达修门下武技最强的人,但随着依维斯的崛起,他便慢慢退到了第二位。遇到这种情况,他当然更加加紧练功了,天赋和勤奋加在一起,武技自然也就突飞猛进了。但他隐藏得很好,在他刚才出手之前,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依维斯,在战场上,你已经对他处处忍让,并把一切都让给了他,他还不知足,难道你现在还要继续忍吗?”西龙又气又急的嚷道。虽然他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双方出什么招数,攻向那个部位,但见到依维斯的身形在不停的向后移动,便猜到依维斯又颇多顾忌,不敢放手一博,怕伤了坎亚难以向阿雅交代。
  “西龙,我不会有事,你退到一边去,别给我们的斗气伤到了。”依维斯缓缓说道。心想:无论如何,我不能伤害阿雅的丈夫,既然我不能让她得到幸福,就让坎亚给他幸福吧。
  “哎~,你要小心,依维斯。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对他。”西龙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当然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依维斯都几乎不可能会听从他,但他还是觉得应该说。很多时候,人都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无济于事,却还是忍不住去做,比如此刻的西龙,还有不忍心下重手的依维斯。
  “坎亚师兄,恭喜你达到一流位,如果你要试试一流位的威力,我可以陪你试。但如果你要拼命,我奉劝你回去,我只是不想阿雅伤心。”酣战中,依维斯朗声说道。他所做的一切原只为阿雅,可惜阿雅并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他们的关系不会有丝毫的变化。
  “围住他。”坎亚脸色阴沉,双拳连续挥动。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依维斯的语气在坎亚听来很明显是在说如果他想杀坎亚,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是因为阿雅的缘故,才不杀他,这使坎亚更觉得受到屈辱了。他见依维斯在他们三个人几乎是并排攻打的情况下,不停地往后退,而自己三个人虽然是追着他跑,却一直连衣角都没沾到,便想着三个人站在不同的方位,把依维斯围在中间,依维斯就会无路可退了。
  立刻,三个人一个迅疾的交叉移位,形成了一个铁三角形状的多边形。但他们快,依维斯也不慢,他只是用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弹了开去。只一下便把“铁三角”化解于无形之中。那三个人不禁后退了好几步。
  依维斯的长剑依旧在鸣响,那声音越来越迫切,越来越激越。“不,我绝不能拔剑。”依维斯想道,“反正他们杀不了我,我就这样跟他们周旋下去,等到他们耗尽功力,自然会走。我若是连这一点都无法控制的话,又有什么面目去见阿雅呢?”
  “哼!”坎亚黑口黑脸地重重哼了一下,施展出达修的绝学“军临天下”。而贝里思和恩斯特也不遗余力地进行攻击。他们俩越战越是心惊胆战,以前他们俩本以为坎亚和蓝达雅长老为了顺利把依维斯干掉,所以尽量的言过其实、夸大其词,促使他们俩使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消灭他。
  但现在,他们发现事实上,依维斯比他们口中说的似乎还要更加厉害,比他们刚才在一旁观战时看到的依维斯更加匪夷所思。他们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坎亚愿意舍弃一国之尊的威严,而蓝达雅长老也不顾自己的地位,要使出偷袭这样肮脏的手段来对付依维斯了。
  “确实,对于依维斯这种人来说,不偷袭是很难战胜他的。” 贝里思和恩斯特一齐想道。不过,作为一个真正的武者,他们还是并不后悔在出拳之前嚷了一句“看招”,提醒依维斯有人袭击他了。
  在刚开始,他们俩都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妄想着速战速决,最好是自己不用出大太力就可以把依维斯杀死。不过交手到现在,形势所逼,他们不得不竭尽全力。此刻,他们脸上的汗珠愈来愈多,脸色也愈来愈显得通红,如同熟透了的西红柿一般。
  “包围他。”此情此景,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马科因都已经丧失理智,象战场上的士兵一样感情冲动起来,面色赤红,一点也没有他们平时那副悠闲自在,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般飘逸气质。
  六大高手,三个一流位魔法师和三个一流位的武者加在一起,声势确实浩大。一阵强烈的喧哗声中,依维斯奋力将全身功力往上提升,双足紧贴在地上,脚底的地面居然被震出一道道裂痕,如同暴晒之下的旱田一样。那裂缝越来越大,象波纹一样往外围延展。
  “地震了?”白木惊叫道。
  “少见多怪。”西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出声,免得干扰到依维斯。
  依维斯自己知道,今日之战,看来难以妥善收场,但他并不想多制造杀孽,就算再次被西龙骂是笨蛋也无怨无悔。
  “不杀人是可能的吗?”看着那六个人象是不要命地围着自己狂打,依维斯不禁连连苦笑,“看来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至少我要挫伤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吧!”
  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攻击依维斯的背面,而三个武者则负责对付依维斯的正名。依维斯发动功力,将三个武者的攻势慢慢化解,并且一步步向后面退去,而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对他无可奈何,只好不停的跟着依维斯的后脚跟后退。
  这六个人都奋尽全力地攻击依维斯,不过,却依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因为,依维斯的功力实在比他们高得太多了,虽然,从流位来看,仅仅是相差一个流位而已,而且在人数上又大大占了上风。但是,一个流位的区别是很大的。就象天堂和地狱也不过是一地之隔,却是两个极端,一个光明,一个无尽的黑暗。
  “看来依维斯也不过如此。”马科因大声喊道。他不过是在为自己壮壮胆罢了,实际上,他和两位蓝达雅长老都胆颤心惊,依然没能止住后退的步伐。
  “看招!”依维斯突然拔空而起,两只手左点右勾,前打后捶,分别在六个人的手臂上弹了数下。几乎在同时,六人都觉得手上一阵剧痛,有力却使不出来,依维斯趁势一跃,跳出包围圈。
  谁知道,坎亚咬一咬牙,依然紧追不舍,挥舞双拳直捣依维斯后背。依维斯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听见后面风声忽至,急忙挥掌迎去,但眼角一看到是坎亚,立刻又把力量减弱了几分。“砰”,四掌相接之下,依维斯竟然后退了好几步。
  “坎亚师兄功力竟增进如斯!”虽然依维斯一开始就知道坎亚是一流位,却还是以为他不过是刚刚升上了一流位而已,所以功力并不会太强劲。一接之下,才知道坎亚的功力绝对是进入一流位已久的了。此人城府之深,的确出人意料之外。
  坎亚只顾闷着头进攻,一点也不理睬依维斯。半刹之后,依维斯又再次落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之中。
  黑影憧憧,七个身影此起彼落,交叉而行。西龙、那兰罗看得眼花缭乱,见到依维斯因为处处避让,禁不住连声呼叫。而白木则已经忘记了刚才几乎被魔法师马科因打中的惊险情景,此时一边大呼过瘾,一边摆开架势,照着他们争斗的样子,舞了起来。
  “我要跟他们学习武艺,从高手相争中得到一些教益。”白木边舞动边嚷道。可惜,他口上说的远远比他身上练的要漂亮得多,他把依维斯、坎亚等人的招式模仿得驴不像驴,骡不像骡,形状丑陋之极,别提有多别扭。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偏偏要学一个女孩一样扭动腰肢,款款而行一样。
  幸亏西龙他们都在关注着战局,而其他人则置身其中,无法脱身,否则,看到白木这副模样,非一人一拳把他打晕,然后再补上几脚,最后还要骂上一句“该死,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不可。
  “各位这样苦苦相逼,难道真要我反攻吗?”依维斯皱了皱眉头,说道。他觉得再这样打下去自己一定会失去耐性,而身上的剑发出的杀气也会使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到时免不了要拔剑把他们都干掉。
  “嘿嘿。”坎亚等几人话也不答,只是冷笑了几声。他们虽然越来越对依维斯的功力惊讶不已,但觉得依维斯已经被他们纳入包围圈之中,再也无法脱身了。下手也毫不留情,越打越急,越攻越快,直要置依维斯于死地。
  但依维斯知道这样下去他们永远也无法对自己构成真正的威胁,特别是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虽然表面上依维斯好像不停地避闪他们,但实际上,却是利用他们来拖慢坎亚他们的攻势。简单说来,他们不存在比存在威胁还要大些。
  “坎亚师兄,你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尽管西龙一再反对我把兵权给你,但我还是把它给你了,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而后快呢?”身形移动之中,依维斯徐徐问道。
  “因为你是依维斯,因为你要杀我。”坎亚咬牙切齿地答道。手下可一点也没有慢下去,招式之毒辣也实在少见。
  “因为我是依维斯?我要杀你?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要不是被六个人围住,腾不出手,依维斯肯定会伸手搔搔头皮,这话的前半截说了可不等于没说吗?而后半截则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他那里知道那是坎亚故意说给山上的那个人听的。
  “是,有你在,就不会有我站的地方。”坎亚大喝一声,说道。
  “我已经回到不言山了,打算从此不问世事,你还是要死死纠缠,非置我于死地不可?我从来没打算跟你争夺什么。”依维斯说道。他可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坎亚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你一天不死,这个世界就是你的,无论你身在那里。但是,如果你死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只内,你还会阴魂不散地笼罩着这个世界。不过,死了终究是死了,人们会渐渐淡忘你,淡忘你留下的一切,你无法再和我分享任何东西。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坎亚低声喝道。很明显,他害怕被山上埋伏着的那个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依维斯,废了他!即使不杀他,也废了他,这样的人有了武功是天下人的不幸,有了兵权更是如此。”西龙听到了坎亚的话之后,大声喝道。
  “哈哈哈,西龙,你们老是觉得自己才是对的,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而一旦和你们有不同的意见,就是错误的。你说,你们手下的冤魂会比死在我手下的人少吗?”坎亚闻言,大笑三声,喝道。
  依维斯心头一动,倒也觉得真是如此,自己亲手杀的人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都要多出很多,难道自己错了?难道自己一直要解放世界都是错误的?这个不止一次萦绕着他的头脑的问题现在又再次向他心头袭来。当下,动作放慢了不少。
  那六个人见到依维斯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知道他正在心神摇晃之间,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六个人不约而同地下了重手,向依维斯的身上击去。
  “啊!” 依维斯被贝里思一掌击中右边肋骨,痛疼不已,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不过,虽然神情恍惚,依维斯还是成功地躲过了其他五掌。
  “依维斯,千万不要分神。”西龙见状,心急如焚地喊道。
  “依维斯总统领,小心点。”那兰罗也大叫道。
  “依维斯总统领,你可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们大家就都完蛋了。”此时的白木已经停止了“学习武艺”,因为他突然想到,要是依维斯战败了,他们几个肯定都逃不过坎亚的毒手,便再也没有心情学下去了。只是站在一旁,睁大着眼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喊完那句话之后,一边还在咂着舌头,一迭声说:“好险,好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好险”,因为并非是每个时刻都有人遇到危险,他却依然在不停地说着,仿佛这句话象呼吸一样,他已经无法离开了。
  西龙和那兰罗都向着白木怒目而视,白木瞥见了,便把头埋得低低的,许久也不敢再抬起来。心里却想:我说的可是事实,总统领要是垮了,大家都得死,你们别这样盯着我,盯我干嘛?
  依维斯急忙收回神思,奋力一击,将六个人逼退几步。喉头一热,“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身躯微微摇晃了几下,几乎坐倒在地上。
  “大家再出点力,这小子顶不住了。”坎亚闷声说道。
  “依维斯,你没事吧?”西龙急速地嚷道。他自己又帮不上忙,见到依维斯受伤吐血,更是心神大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放心,我不会有事。”依维斯微笑道,那微笑带着丝丝血迹,显得有些可怖。他功力比那六个人高出不少,虽然一时失察,被贝里思一掌击中,吐了血,但却还是没有什么大碍。
  混战之中,依维斯突然抽出左手抹去了嘴巴上残余的血迹,接着又把舌头从嘴巴里探了出来,舔干净了自己嘴唇旁边的血珠。他不想让西龙他们看着他吐血而为他过分担心,把血擦干净至少让他们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吐了一小口,并不会继续吐下去。
  “依维斯,你今天跑不了了。”坎亚面有喜色,冷笑道。
  “哈哈哈,坎亚,你以为我依维斯是那么容易倒下去、那么容易被击毙的吗?”依维斯豪气顿生。右手扬起一道圆弧,左手“呼呼呼”地连推几掌,把坎亚他们逼得“咯噔咯噔”后退不已。
  “强弩之末,何足道之。”坎亚竟然伸出双掌,要与依维斯以硬碰硬。
  “好,我成全你!”依维斯存心要让坎亚知难而退,左手不停的见招拆招,右手高高举起,向着坎亚缓缓扫去。
  坎亚但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向着自己压了过来,胸口发闷,知道自己硬撑是撑不住的了,急忙收起双掌,跳起避过。这还是依维斯手下留情,留了三分力气,而且一见到坎亚要硬碰,又收了回来,要不然坎亚那里躲避得了?不死怕也得重伤了。
  坎亚脸色凝重,一碰之下,他知道依维斯的功力和受伤之前并无多大区别。当下,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其他五人见到坎亚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也都大吃一惊,心中知道依维斯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即使受伤了,己方六人也难以占到一丁点便宜。当下,又各自凝神出击,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交手到现在,依维斯处处示弱,不忍心真正动手,他们六人才能勉强把他包围起来。但可惜,他们的功力和他相差悬殊,每当遇到无法避开的招式时,依维斯只需要使出深厚的功力,就可力保自身不受任何伤害。而那六个人以为己方占了优势,虽然触碰不到依维斯,心头焦急,但还是强自压住心绪,继续耐心的寻找依维斯的空门。
  “六合大阵。”激战之中,坎亚朗声喊道。据说,这个阵法是一百年前,由当时的武林名宿孤独老人所创。顾名思义,这个阵由六个人所组成,而且巧合的是,恰好需要三个魔法高手和三个武技高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现在由坎亚他们六个人用,可说是天作之合。
  “依维斯,你可要小心点哦!”坎亚不怀好意连声冷笑道。霎时之间,一阵阵非同凡响的气顿时膨胀起来,使本来就已经略显暗淡的天空骤然堕入黑暗之中。那气体越来越大,飓风四起,冲击力大得吓人。西龙、那兰罗、白木虽然离得很远,却也已立脚不稳,被吹得跌跌撞撞的,最后三个人都只好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身边的岩石,才算安定下来。
  “妈的,这是什么邪术,这么厉害的。”白木脸色大变,一边还骂骂咧咧道。此时,要是马科因再给他一掌,依维斯肯定无暇救他,他自己也也被牵入到阵势之中,无法脱身。不过,马科因一方面不敢再次因小失大,一方面也因为投入到战局之中,没有多想。其他人则是根本就没多加理会,反正只要把依维斯干掉,西龙、那兰罗、白木就不过是砧上的肉,任人宰割,何必急在一时呢?所以白木骂完之后倒也没有人立刻找他算账。
  “威力果然是非同小可。”依维斯暗自心惊,他身畔的宝剑长吟不已,仿佛在劝说他赶快拔出来,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不拔出来。密集的气体向他身上疯狂地压缩,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依维斯只是凭感觉得知四面八方都有侵袭的气体,他身上的精神力也在频频告急:有强劲外敌入侵,就快要抵挡不住,请尽快反击。
  “这一次我看你往哪里逃?嘿嘿!”坎亚冷笑道。
  “哎!”依维斯本来想往坎亚发出声音的方向发去一掌,但未及推出,阿雅的影子又在他的眼前浮现,如同夜晚的星星一样闪烁不定。他微微叹息,只好收回掌力,又是用一招“冰封天下”将自己全身各个部位掩护起来。
  依维斯看不清楚他们在那里,坎亚等六人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依维斯的站位。这也是这个阵法的神奇之处,运用阵法的那一方能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而困在阵中的人,无论你功力有多么深厚,比用阵的人高出多少,却是难以看清自己的处境。
  不过,看清楚了又如何呢?依维斯的“冰封天下”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所能找到破绽的,即使利用了阵法的神奇力量,也只是把几个人的功力扩大了好几倍,然后把功力往依维斯的防护墙上撞击,以硬碰硬罢了。
  坎亚等六人心中又是一惊:连百年前的阵法也破不了依维斯这一招看来很简单无奇的“冰封天下”,也制服不了依维斯?一个流位的区别真有那么大吗?大到即使是六个人,而且用““六合大阵””还无法降伏他?
  此时的依维斯也在寻思道:这个“六合大阵”可也不是盖的,使他们的功力陡然增长了这么多,自己虽然可以防守住,但却也无法找到它的破绽。以前在师父达修那里看了那么多书,怎么就没看过有这种阵法呢?
  依维斯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阵法的人本来只有魔法师马科因一人,因为孤独老人正是他的师父,而他只有马科因这么一个徒弟。这一次是因为要围杀依维斯,马科因才把这个阵法事先向其他人解释,要不然,恐怕,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世界上有“六合大阵”这种东西。
  “依维斯,请你多保重身体啊!”坎亚说着催动阵势,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六合大阵”形状成为了一个大旋涡,周围的灰尘、树叶、树枝竟然被吸附了上来,还在“咝咝”发响,最后,上面的树叶和树枝居然燃烧了起来,火势十分浩大,把山谷照得一片通红。
  依维斯在里面舞动着,从外面看起来就好像给火烧到了一样。实际上,那些火根本进入不了他的防护圈子,他除了觉得有点热之外,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更没有被烧到。
  不过,这样一来,西龙、那兰罗、白木可就吓坏了,又不敢爬起来,只好躺在地上连声呼叫着依维斯的名字。
  坎亚见依然无效,又采用了阵法中的另一套攻击方案。六个人不停的交错换位,时而轮番攻击,时而一起发拳。心想:就算依维斯身手再快,也快不过六个人加起来那样快吧?只要六拳之中能有一拳打中他,慢慢消耗下去,依维斯就必败无疑了。
  可惜,虽然坎亚想的不无道理,可他忽略了一点:他们六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跟依维斯的功力都不可同日而语,相差甚远。正所谓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坎亚打错了算盘,他们六个人的功力只有全部融入在“六合大阵”中,才可以勉强和依维斯持平,一旦分开来打,对依维斯的威胁只有更小而不是更多。不过,依赖着“六合大阵”,他们暂时还是把依维斯团团围住。
  依维斯试用了很多种方法,数度想破阵而出,但却数度没能成功,心下也不免有些焦躁。寻思着:莫非这个阵完全没有破绽,一定要以功力伤人,然后才能够取胜?但又转念一想: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完美无缺的,比如花朵虽然美丽,却红不到百日,人算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动物了,偶尔却也还要生病。而这个阵法正是由人设计出来的,所以一定有漏洞,自己一定能找出来。
  “中!”蓝达雅长老基尔恩见到依维斯腰部露出一个大破绽,一时欣喜若狂,运尽所有魔法力道打了过去。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像得那样美好,他的魔法力道到了那里如同陷入泥潭般,无影无踪。
  依维斯幡然醒悟,刚才一时着急,居然没有想到魔法力道对自己是没太大杀伤力的。这个阵对自己来说,该予以狠狠打击的就是魔法师,虽然他看不见他们,不过魔法力道跟武技的力道区别是很大的,依维斯只要顺着魔法力道发出来的方向回击就是了。这样一想,依维斯立刻使出一招他当年化自菲欧思的“万紫千红”。
  基尔恩、吉里斯、马科因同时看到天空之中仿佛有千万朵颜色各异的花在转动,而且其中有好几朵向着自己的鼻梁袭来,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禁仓皇后退。“六合大阵”由此被依维斯打开了一个缺口,浓烟随风而散,山谷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重新组合。”坎亚心有不甘又再次组成“六合大阵”,他刚刚尝到一点甜头,怎么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依维斯破了,心中以为只是他侥幸而已。
  但依维斯既然已经找到了破阵的方法,那个阵对他来说也就形同虚设了。这时,他倒不急于破阵了,悠闲地在阵中游走,如同飞龙在天,宛如流星飞驰,自在之极。时不时还给发来魔法力道的那一边一个冲击,给他们的阵形制造了很多麻烦。
  如此一来,两个蓝达雅和魔法师非但没能给依维斯增加压力,反倒使他们打起来碍手碍脚的。三个魔法高手的在场,不但难以发挥阵形的威力,甚至坎亚、贝里思、恩斯特还要经常对他们施以援手,给他们解一时之困。顿时一片手忙脚乱,到后来,已经全无阵形可言了,纯粹是乱打瞎踢。
  “哈哈,这样的阵形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白木真是一个怪胎,刚才还趴在地上,吓得象一只缩头乌龟,一旦形势有所好转,又立即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
 
 
 
 
第六章 陷入苦战
 
  “两位蓝达雅的长老还有魔法师,你们三个去对付那几个人。”激战中,坎亚冷冷地说道。在他加入战团之前,他在草丛里观察了许久。现在看到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在阵势之中,又没有产生什么好的效果,反而束手缚脚,心里已经知道他们的魔法对依维斯几乎一点作用都没有,冲上来只是给自己三人添乱。心想不如让他们去侵扰西龙他们,使依维斯分心,兴许能迫使依维斯出现漏洞。
  “坎亚,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其他人,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好了。”依维斯脸色大变,说道。
  真不愧是师父门下天资最高的徒弟,坎亚终究还是看出了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没起什么好作用。依维斯一边喝止,一边暗自想道。
  “依维斯,你现在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你还手下留情。”西龙也大喊道。心想:依维斯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单他自己会没命,他们三个也会象白木说的那样,在这里送命。
  “嘿嘿,依维斯,这仅仅是一种策略。”坎亚低吼道。很明显,他想刺激依维斯,使他心烦气噪、方寸大乱。
  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闻言,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这一边帮不上忙,虽然有点为之脸红,但还是听从坎亚的话,收起了魔法,转身慢慢逼向西龙他们,脸色阴晴不定。
  “依维斯,救我。”西龙一边撒腿狂跑一边放声大叫道。心想:大事不好了。
  “依维斯总统领,救命。”白木和那兰罗也不约而同地喊道。刚开始时,白木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一个骑士,正宗的骑士,高贵的骑士,不可以随便喊救命,要宁死不屈。但看到那三个人向自己扑过来,气势十分吓人,他还是忍不住挥舞着双手,哇哇大叫。在这一刻,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自己根本就不配做一个骑士,还是会给自己找个理由说,骑士也偶尔会求救、会投降的。至于那兰罗的想法倒是简单点,战斗一开始,他就想:如果有人要夺我的性命,不管如何,我便要喊救命,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做人要诚实。
  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马科因之中的任何一人都足以轻而易举地夺取西龙他们的生命,何况是三个?西龙、白木、那兰罗只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把自己牢牢罩住,他们拔起腿想开溜,但是却好像有一种吸力把自己吸住一样,怎么也无法挣脱开去。
  而此时依维斯给三个一流位武技高手缠住,眼角掠到如此情景,一时心急如焚,连连发招,但由于依然不想痛下杀手,所以也没能突围而出。
  “我劝你们不要动他们一根毫毛,否则……”依维斯沉吟道。心想:要是西龙、那兰罗、白木之中任何一人被他们杀死,自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大肆报仇,而不再诸多顾忌了。
  “不要杀他们。”坎亚大声喝止道。他自然不是因为依维斯的话,更不是因为心慈手软才这样说,而是觉得现在时机还没有成熟罢了。他知道发了疯的依维斯是什么样子,要是真把依维斯激发到那种状态的话,十个坎亚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还不想也不敢激怒依维斯。
  “不杀?”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马科因硬生生止住了身形,讶异地问道。但一瞬间之后,他们就领会了坎亚的意图:不杀他们,但可以折磨他们,刺激依维斯的神经,使他分神。
  “算你还有点良心。”白木骂骂咧咧地嚷道。刚才他跑不动,索性坐了下去,现在拍拍屁股上缀满的尘灰,又趾高气扬地站立了起来,那神情仿佛是一个得胜回朝的将军。
  “依维斯,你再不狠下心来,我们三个今天一定会被他们折磨得不像人形。”还是西龙看得清楚,知道坎亚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他们。他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学习好武技了,每次遇到危险他都会产生这个念头,但危险过后,他又将它置之脑后。他总是这样开解自己:不会这么巧吧?这个世界上那里有那么多危险,还是算了,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些无谓的东西上面,世界还有大把其他更伟大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那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马科因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向西龙、白木和那兰罗。
  “坎亚,不关他们的事,让他们走。”依维斯说道。心中却想道:坎亚啊坎亚,枉你还自称为英雄,居然使用这种卑鄙伎俩。口里却没有吐露出一句话,因为他突然害怕激怒坎亚,使他做一些不可想象的事情出来,要是到了那种时候,自己一定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局势将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而且,西龙、那兰罗、白木毕竟还没有生命危险,要是给他过大的压力,他让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把他们杀了,那就麻烦了。
  “没那么容易,今天,你们四个人,谁也不用妄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坎亚撇了撇嘴,冷笑道。使出一招自创的“云山千叠”,远远望过去,姿势十分优美,如同千朵万朵云在天空中飞来飞去,轻烟四起,飘飘荡荡,瞬息万变,绝妙之极。
  依维斯举目一看,便知道破绽何在,只是轻轻让过,并不接招。心中却也十分佩服坎亚的创意。一个表面看起来是如此功利的人,居然能想出这样优雅的招式,真是大大的出乎别人的意料之外。由此足见,人皆有其多重性,若是简单以一面而去看一个人,总是难免会把人看得太简单了。
  恩斯特也轻叱一声,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雁潭残影”一一施将出来。只见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招数精妙奇巧,细细看过去,掌下竟似带有缕缕浮云,使人看了有一种荡涤心胸、无牵无挂的奇妙感觉。
  “好掌法。”依维斯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大声赞道。也不出手破解他的招式,一心想让恩斯特把全套掌法施展完全,好一饱眼福。
  恩斯特受到了激励,而且这种激励来自比自己强出很多的高手,心情大悦,精神大振,放开手脚,把招式完完全全施展开来。但见攻时如天马行空,大雁长鸣,气势磅礴,一泻千里;守时则如同行云流水,层层叠叠,小径通幽,无穷无尽。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我们是来杀人,不是来展现掌法。”坎亚见恩斯特存心卖弄,忍不住斥责道。也不想想自己刚才使出了自创的那招“云山千叠”也不可避免的有存心卖弄的嫌疑。
  “我自有分寸。”恩斯特闻言,把脸拉得老长,怒道。其实坎亚倒是冤枉他了,恩斯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要杀人,而不是要卖弄掌法呢?只是他这套掌法本来就是越是打得好越具杀伤力就越是好看,可惜,使出来之后却对依维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这也是导致坎亚误会的原因之一。
  “真的非杀我不可?那我可就要动手了。”依维斯口里这样说,可他依然还是不想真正出手反攻,只是在他们三个的拳风腿影之中,左躲右闪,虽然没被击中,但看起来却是不胜狼狈。他们三个人联合起来虽然没有“六合大阵”刚开始时给依维斯造成的麻烦那么大,却要比“六合大阵”被破之后,有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在场的时候威力要大很多。
  “救命!”一连串声音响彻整个山谷,远远地传出去,又传了回来。
  只见西龙、白木、那兰罗被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马科因当做绣球般扔来扔去。西龙三人在空中被迫表演着各种各样的高难度而且不规则的动作:双腿乱踢、双手乱摇,颠得七荤八素的,一边嚷还一边在半空中不停地呕吐。
  “坎亚,你真的希望我拔剑?”依维斯瞥见如此情形,知道西龙他们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不过所受的折磨也是不小的,便说道。不过,他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因为他知道剑一出鞘,长期的忍让和压抑一时爆发出来,自己很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那么,随之而来的自然是血光之灾了。他不想这样,他不想在不言山杀人,更不想杀一切与阿雅有关联的人。
  而且,不单是敌人害怕他发飙,他自己也害怕自己发飙,他觉得每当到了那种时候,自己做的事情无一不是血腥而且变态,他自己也难以忍受,特别是以后难以忍受这段残酷的回忆。
  而坎亚不则一声,只是继续使出最毒辣的招数,和其他两个武者夹攻依维斯。酣战中,贝里斯使出一招“天幻飞影”,如同一大截铁块般,狠狠地砸向依维斯的面门。这一拳力度非同小可,任何一个人,要是不幸被打中的话,恐怕只好回“老家”了。
  “好!不愧是一流位的武者。”依维斯嘴角绽出一丝笑容,朗声笑道。同样是一流位的武者,贝里斯的掌法明显比恩斯特实用得多,也更具杀伤力,一招一式,稳打稳扎,毫不含糊,完全是为了打败敌人而创造的。
  而坎亚和恩斯特也配合着贝里斯进攻依维斯,依照他们的计划,三个人将轮番使出自己的绝技,逐渐消耗依维斯的体力。而最后一击由三个人共同完成,但现在尚未到时候。
  不过,毕竟有一个流位的差别。贝里斯的进攻被依维斯移接到坎亚和恩斯特身上,三个人冷不及防,几乎撞到一起,好在他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了,反应够快,及时收拳,这才避免了自相碰撞的狼狈局面。但由于收得匆促,三个人无疑例外都被自己发出的力道逼得后退不迭。
  坎亚、恩斯特、贝里斯三人,站定之后,互相瞪视了一眼,再次扑了上去。
  “我无意伤人,但既然你们逼我,我就必须要用武力来说明一切了。”依维斯左避右闪,极尽腾挪跌宕之能事,忽而高高窜起,忽而低低降落,用心地抵御着他们的攻势。拆解了一会儿,依维斯突然变招,只见他双臂四处挥动,四方八面都是重重叠叠的掌影,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就如同狂风骤起、万片花瓣从空中散下一般,姿态潇洒而飘逸,宛若翩翩起舞。
  坎亚、恩斯特、贝里思弄不清楚到底那一掌是实,那一掌是虚,眼花缭乱,只得双手狂舞,拼命护住自己全身的各个部位。但由于依维斯一直以来几乎只是防守,并没有反击,使他们有了误解,以为依维斯在他们的围攻之下,难以施展攻势。这时,事出仓促,哪里还守得门户?只听“啪啪啪”几声,连珠炮似的,一不提防,他们各中了一掌,坎亚的是右肩,恩斯特是左腿,贝里斯则被击中腰部。好在依维斯只是空有招式,并没有发出力道,不然他们此刻恐怕不会如此好受。
  三个人同时心中一凛,暗道了一声:“好险!”咬了咬牙,又纵身上前。心中只道是依维斯攻得太快,一时来不及发出更猛烈的力道,并没有想到依维斯是在警告他们知难而退。很多人都是如此,平时聪明非常,一遇到事情,脑子就暂时失调了,也看不清楚事实真相。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故意装作不知道依维斯的用意,好继续自己的进攻。
  不过,此时,他们对依维斯的看法随着他们跟依维斯战斗的时间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坎亚觉得自己虽然一直强调不能小看依维斯,但自己在开始交手之前,却还是不知不觉地低估了依维斯。起先,他本以为,在魔法的干扰之下,他们一出手,即使不能杀死依维斯,也至少可以使他身受重伤。但是,事与愿违,魔法对依维斯根本就没什么作用,他们三个第一击不得不无功而返。而后,坎亚又以为,即使三个人第一击不能对依维斯造成伤害,混战之下,也必定能拿他性命。谁知道,事实再一次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而且,在依维斯没有出全力进攻的条件之下,他们竟然还各中了一掌,虽然这一掌并没使他们受伤,但这简直让坎亚难以接受。
  恩斯特、贝里斯则开始怀疑自己在大陆上分别排名第八和第五,是不是因为还有很多高手没有参加比武,所以才侥幸得到了那个荣誉。而在此战之前,他们却还一直以为自己当初之所以“屈居”第八或第五,全是因为自己一时失手,才会输给了别人,并非是实力使然。要是有机会再比一次的话,一定可以把自己的排名再往前挪上几挪。
  总之,三个人越战越是心惊胆战。纷纷使出两败俱伤的招数,一时之间,把依维斯又再次逼得连连后退。由此,足以验证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依然逼近不了依维斯的身体。总觉得有一股力量把自己的拳头牵引向另外一个方向,就好像狂风把射出去的箭吹离了原先预定的轨道一样。只是,那股力量又没有狂风那样霸道,那是一种暗涌般的力量,仿佛是从海底深处钻出来的。
  久攻无效,坎亚突然腾出右手,拔出自己的长剑,直刺依维斯。他开始觉得要对付依维斯,使用任何花俏的动作,是没有作用的,到头来非但骗不了他,找不到他的破绽,反倒可能把自己给骗了,并让依维斯窥见自己的破绽,伺机攻击。
  贝里斯和恩斯特也意领神会,一起从腰间解下自己的剑,运力至剑尖。一步一步地或刺或挑或砍,每一剑都是指向依维斯的要害部位。
  战局中,四个人的动作越来越慢,看起来竟然象是一个师父在教几个徒弟练习武艺一样,故意放慢招式的速度,使徒弟们能够看得清楚。但是,只要稍微有点武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从开始以来最危险的时候,因为鏖战双方都把自己的力量提升到一个非常高的点。虽然动作缓慢,而且无声无息,但每一剑每一掌却都是蕴涵着千钧之力,一经刺中,一定会伤得很重。
  四个人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团,这个气团牢牢地包裹着他们。他们在里面就好像置身于一个玻璃球一样。不过,要是有人妄图进入或者破坏这个气团,除非他的功力比他们四个人加起来还要高,不然的话,一定会七窍流血、当场死于非命。
  在空中被抛来抛去、连续颠簸之中,西龙、那兰罗、白木已经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悉数吐得一干二净了。此时,他们感到周身乏力,身心疲惫,再也无法破口大骂了。不过,两个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毕竟,被抛的不是三个充满空气的布袋,而是三个沉甸甸的人,抛得久了自己也会累的。
  他们眼看着这个奇怪的现象,不禁惊奇地半张开嘴巴。那个气团里面晶莹剔透,四个人装在里面看起来就如同在玻璃缸里的鱼一样,长发如同水草一般荡漾,容貌比在陆地上精奇多了,就象是镶缀满水晶,闪闪发亮。
  “太好看了。”半空中的白木一边流口水一边讷讷地说道。心想:要是我能生活在里面就好了,多么漂亮啊!
  置身于玻璃球状气团之中的四个人可没他们想像的那么享受,他们一点也不觉得里面很漂亮很美妙。依维斯感觉到温度在逐渐升高,自己虽然有防护气体,但是并不能完全隔热,而且在里面呈封闭状态,又跟外面的空气几乎不能形成对流,所以颇有点难受。
  至于坎亚、贝里思、恩斯特可就更惨了。热流在他们皮肤上擦来擦去,就好像拿着一把锯子在慢慢地锯着身上的肉一样,疼痛、麻木,想喊却又喊不出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心好像快要蹦出来了,嘴唇上有股烧焦的味道。特别是三人之中,功力较弱的恩斯特,更是脸色涨得通红,跌跌撞撞,几乎就要倒下去了。好在他们还仅仅是在气团的外围,要是将他们置身于依维斯现在所在的地方,恐怕早就瘫倒在地,气绝身亡了。
  但,尽管如此,却没有人想冲破这个气团,因为冲破这个气团也象要进入这个气团一样,要是没有深厚的功力,加上超强的爆发力,会反为其伤。现在就看谁能熬得更久了,气团也会随着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倒下而减少压力,只要能熬到最后,那气团就只具有相当于他本身的功力的压力,而那个人就可以很轻松自如地从气团中走出来。
  依维斯暗自心焦,他自己肯定会比他们熬得久,不过,他却又害怕坎亚会熬不下去。那样自己就会对不起阿雅了,以后再碰到她可怎么向她交代?但是,他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冲破这个气团,全身而退。
  在气团之中,由于摩擦力大大增强,所以他们的打斗动作要比在外面缓慢了很多。外面的人看到在气团里面的人所出的一招一式,都十分清楚。而他们在里面却是非常辛苦,每出一招,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而且,出完一招之后,气团的温度就要升高一点,空气也更为混浊。他们比拼的已经不是武技那么简单了,而是多方面的比拼,毅力、肺活量、意志力等等。
  恩斯特渐渐失去了理智,气喘如牛,看起来就要给气团里的压力压垮了。而坎亚、贝里思也并不好受,口干舌噪,仿佛在沙漠中行走了三天三夜而滴水未沾一样。水,他们的脑海里全都浮现出一股潺潺的溪流,可以用来尽情畅饮,他们感觉到自己正扑进水流里,一大口一大口地啜饮着这美妙的甘霖。一生中他们从来未曾如此强烈的渴望着水。
  但,他们并没有停下动作,依然使着自己熟悉的武技向着气团中心的依维斯发动进攻,尽管他们已经东歪西倒,出拳软绵绵,也无法准备控制长剑的去势。他们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了,仿佛是潜意识在继续支撑着他们打下去。
  “他们在干什么?”看到这些情景,西龙诧异地想道,“他们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脚步歪歪斜斜的。”
  而两位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都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干着急,脸色因而大变,紧张得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喂,你们小心点,别让我给摔下去了。”白木感觉到把他扔来扔去的人的手在发抖,情绪又有点不正常,深怕他们一个失手,没接住,自己从高处掉下,跌死,便大声嚷道。
  依维斯在气团中心非到情非得已,尽量不出招,因为怕一出招使气团内部环境继续恶化,伤害到坎亚。不过,这样一来,却又延长了双方的痛苦,要是依维斯抓住这个机会,把他的三个对手全部击毙,他倒是立刻可以脱身。
  但,他又怎么下得了手呢?除非坎亚不是坎亚,不是阿雅的丈夫,不是依维斯的师兄,除非依维斯不是依维斯。
 
 
 
 
只看该作者 83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七章 复仇之剑
 
  日头慢慢往西边沉落,夕阳金光四射,洒满了整个山谷,山谷旁边的溪流潺潺流动,傍晚的山风摇动树林和草丛,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气团竟然慢慢收缩下去,里面的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依维斯大汗淋漓,脸色赤红,气息又粗重了很多。他刚才所受的伤毕竟对他也有所影响,气团里的污浊气流经由他的伤口渗入身体内部,破坏他的身体机能,消耗他的体力。
  坎亚、贝里斯双目出血,表情十分痛苦,他们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杀了依维斯。恩斯特更不用说,他头昏目眩,狂喷出一口鲜血,把整个气团染得一片通红,色彩迷离。然后,颓然坐倒在地上,象一条跑了很久的狗一样伸出舌头,呼呼大喘,上气不接下气。苦苦支撑到现在,他的功力也发挥到了极限。
  “这样下去非两败俱伤不可。”依维斯想道。功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散去,身体好像是被慢慢掏空,越来越轻,就要象羽毛一样飞起来了。
  西龙、那兰罗、白木在半空中被抛来抛去,时间一久,也就慢慢习惯了,除了时不时嚷上几句咒骂的话,也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了。不过,当他们看到气团里的依维斯神色越来越不正常,便非常担忧。
  “西龙大人,你说依维斯总统领不会支持不住,把我们几个留在这里吧?”白木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会。他们根本不是依维斯的对手。”西龙语气显得十分坚定。但他的内心也是略有隐忧,因为他知道虽然坎亚、贝里思、恩斯特打不过依维斯,但是依维斯却很可能要输在犹豫不决、患得患失,输在自己身上。
  而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也同样忧心似水,要是坎亚他们输了,那么他们三个也就跑不掉了。而且,在他们看来,局势明显对依维斯比较有利一点。
  “西龙,我来救你!”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山顶上疾射而下,猛地向蓝达雅长老基尔恩扑去。只听“嘭!”的一声,基尔恩刚才一直在瞄住气团,猝不及防,被那身影撞了一个结实,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样子狼狈不堪。
  “卡亚师兄?”西龙在空中惊叫道。来人正是卡亚,他在山顶上早就听到这边乱纷纷的嘈杂声了。
  起先,他想着达修要他在这里看守着不言山,并没有叫他多管闲事,便不想下来;但后来,他忽然听到了西龙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依维斯和坎亚的说话声,终于下定决心跑下来看了。在途中他看到西龙正被人抛来抛去,即时飞下来救西龙,也不想想自己的武技是什么水平,能不能从蓝达雅长老手中救出别人。
  “依维斯?坎亚?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卡亚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便大声发问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找死!”基尔恩“腾”地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暴怒道。本来以基尔恩的功力是不可能那么轻易给卡亚撞中的,但他当时正在关注着坎亚他们和依维斯的战斗,而他的两个同伴也是如此,于是,一时大意,便中了招。
  如同电闪雷鸣般,基尔恩发出一道强劲的魔法力量向卡亚身躯撞去,而另一个蓝达雅长老吉里斯还有魔法师马科因也迅速向卡亚出手。
  卡亚突然冲进来,并出乎意外地把基尔恩撞倒,使他们误以为卡亚是个高手,所以出手一点不留情,都是以自己最强大的魔法力量进行攻击。
  “不要杀他。”坎亚在气团里面刚好瞥见卡亚,便大声喊道。达修的门下,他相处得最久的就是卡亚,因为卡亚入门早,虽然资质平平,但是待人真诚,坎亚也少不了受他很多照顾,心中非常感激。但可惜,坎亚还是慢了,而且他的声音从气团里传出来就好像一个人在水中说话一样模糊不可闻,基尔恩等人的魔法力道已经去势如潮,无可挽回了。
  只听又是“嘭”地一声,卡亚应声而倒。他本来就武功平平,就算是有所防备,也抵挡不住三个一流位魔法高手的攻击,更何况是在没料到对手出招会这么快这么狠的情况之下呢?一下子,实在无法经受得住,狂吐出几口鲜血,眼珠儿往上翻了几翻,再也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身体平躺在地上,脸孔仰向天空,露出一颗大大的喉结,双眼从眼眶中凸出,脸上呈现出十分讶异的表情,好像是在质问着什么。脑袋一歪,永远停止了呼吸。
  “卡亚师兄!”蓝达雅长老和魔法师因为用魔法力道对付卡亚,已经无法兼顾抛人了,西龙在空中掉下来之后,跌坐在地上,哭喊道,“依维斯,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优柔寡断,都是你害的。”
  此时,西龙伤痛莫名,完全失去了理智,挥舞双手,口里咿咿呀呀地乱喊着,一头向基尔恩撞去。基尔恩刚杀死了一个人,虽然杀人对他来说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见到卡亚死状可怖,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竟被西龙顶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而吉里斯和马科因也楞在当场,没反应过来。不然的话,恐怕西龙也难免要遭受他们的毒手,暴死当场。
  “卡亚师兄?”依维斯也见到了,他大喊一声,悲痛欲绝,双眼血泪狂蹦,红色的头发一根根高高竖起,“铿锵”,拔剑向天,一下子把围在四个人身上的气团激破,撕开了坎亚和两个武者的攻击。随之,一道足以与日月争辉的光芒倾洒而下。刹那之间,本来已经渐渐昏黑的整个山谷被照耀得仿如白昼,连本来是绿色的树叶上面也闪动着耀眼的白色光斑。这光芒既是为卡亚送别,也是燃烧着的复仇的炽焰。
  坎亚、贝里斯、恩斯特三个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蹬蹬蹬”地向后连退了十几米,才算勉强站定,面色苍白异常。那巨大无匹的光芒,产生出一种压迫式的恐怖;那光芒仿佛来自炼狱,而不象阳光一样来自天堂。他们的脑袋呈现出一片空白,不寒而栗,呆立在那里,久久无法转过脑筋来。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一个念头死死地缠住了依维斯,他挥不去卡亚惨苦的死状,感到所有不幸的事情仿佛都是因自己而起。这个念头就象火苗一样迅速窜烧起来,把他点燃,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志,他要爆发。
  “光照大地。”依维斯长啸道。一剑牢牢笼罩住基尔恩的全身。基尔恩感觉到自己就好像是全身淹没在海水里一样,无法发力,无法动弹,连开口也感觉乏力。一种绝望和渴望一死的念头,竟然油然而生,他看到世界上最庞大最耀眼的光辉向自己压过来,他的双腿死死地钉在地上,脸上展现出怪异的笑容,仿佛是在迎接着死神降临到自己头上。
  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基尔恩在剑光的掩遮之下做出了什么反应、什么动作;甚至没有一个人敢于说自己看清楚了依维斯的剑在基尔恩身上做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依维斯到底是用剑来刺还是劈还是挑还是砍;更加没有一个旁观者能够计算出依维斯在这一刹那之间,到底出了几剑。
  当然,依维斯自己知道,他对自己出剑的每一个姿势,每一下刺在那里、劈在何处,都十分清楚。甚至,基尔恩在每一剑之前、之中、之后各作出什么反应,他也都了如指掌。鲜血使他痛苦,卡亚的死使他仇恨,一个痛苦而且产生莫大仇恨的依维斯无疑是可怕的,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平常的他,而简直是魔鬼的化身。
  依维斯下意识地笑了一笑,虽然没有人看见那隐秘的笑容,可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笑了笑。他看着自己剑身上的斑斑血迹,血珠儿在剑尖上一点一滴地流下,滴到地上,开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而剑身则越发闪烁、明亮起来,映照出周围的树木和人影。
  一共出了九九八十一剑,依维斯甚至可以一点不差地在脑海里重演那些血肉横飞的镜头,一个一个的镜头,这些镜头可以随时地定格在他的脑袋里,只有当他决心越过的时候,那些镜头才会隐没于黑暗之中。但当他想重新回忆的时候,那些镜头又会再次跳出来,任他观赏。
  砍完之后,没有人会相信片刻之前这里存在一个完整的基尔恩。因为,地上只残余着一些破碎的片断:一小块一小块的皮肤、半边指甲,几根头发。
  在依维斯刚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基尔恩身体的各个部分虽然已经被分解了。但是,依然还是有生命的:脉搏仍然在跳动,很正常,如果还能持续跳动一分钟的话,人们将会发觉他的脉搏为七十五次;眼珠儿在地上一眨一眨,就好像天上闪烁的星星一样明亮;嘴角居然还往上拉了一拉,一丝笑容被挤了出来;而血液也照常循环不休,甚至,连新陈代谢很可能也保持在完全正常的状态。
  那兰罗和白木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掉了。这不是一个人,血红的头发使他看起来就好像传说中的“血魔”;这不是他们那平易近人身体略显瘦弱还没有发育完全的依维斯,这是阎罗王派来的使者。
  “守得云开见月明!”依维斯又是一招发出。此时,天上一轮月亮刚好隐隐约约地飘出来,露出十分苍白的颜色,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大变一样。接着,一朵浮云飘过去遮住月亮,但立刻又迅捷地离开,使人觉得是月亮伸出手扯住了浮云,想用它来挡住自己的视线,以使自己不用受到惊吓。但浮云看到这样的景象,拼命地挣脱了月亮的双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的一片天空。
  吉里斯完全丧失了逃跑的念头。确实,对于眼前的这个依维斯,如果他的目标是你,他想杀你的话,你唯一能拥有的比较现实的念头就是希望自己可以死得快些,而不是奢望逃过此劫,那是不可能的。
  “咝!咝!咝!”如同毒蛇吐信,也如同丝绸破裂的声音。依维斯仗剑从吉里斯的头顶贯穿而下,血珠儿如同洒水器喷出来的水一样随风四处飘扬。吉里斯身体竟然被分成两边,还楞是各自向前走了几步,才颓然倒下。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没有人看清楚依维斯是如何用整个身体和剑一起穿过吉里斯,而自己身上却一点儿血迹也没有。他们知道的唯一事实就是,刚才,世界上,又有一个人因受到了最大的酷刑,最大的痛苦而死去。
  那兰罗、白木忍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他们双手捂着肚皮,把刚才在半空中颠簸时没有吐出来的东西都吐了。吐干净里面的一切水份,吐掉口里的唾沫,把自己的胃几乎也连带着吐了出来。
  而西龙则如痴如醉地观望着这一切,仇恨使依维斯心性大变,同样也使西龙忘掉了一切的恐惧。他只想看到他们的死、死、死,残酷的死、惨无人道的死。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他能从这里面得到了莫大的复仇的快感。他裂开嘴巴,神经质地笑了几笑,嘴角渗出一丝痛苦的血迹。
  坎亚、贝里斯、恩斯特面如死灰,他们感觉到死亡现在降临到别人身上,等一下也将会降临在他们身上。生平第一次,他们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来自内心深处的剧烈悸动,但他们的脚也好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行走。
  “这一招,为死去的卡亚师兄而作,名字就叫:千古一泣。”依维斯咬紧牙关,从口里蹦出了几个字,仿佛铁锤在捶打着铁砧,喷出了一点点的火星一样。而那冷得刺破耳膜的语调足以使一切生活在热带的人听了也会感觉到身体如坠冰窟,但求一死。
  至此,依维斯的“擒天七式”已经出了五式。
  马科因向天空伸了伸手,好像是在祈求着什么。也许他是在祈求一个天雷,把自己砸死,免得接受这样残酷的对待;也许那仅仅是临死前的一种仪式。总之,不论他怎么祈祷,他都必须承担自己做过的事情的责任、承担依维斯即将发泄到他身上的这一切。
  “恐惧和颤抖是人的至善。”号称大陆上最后的一个哲学家曾经这样说过。这个时候的马科因甚至已经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颤抖,他感觉到一种怜悯和仁慈充满了他的整个身躯。而这种怜悯和仁慈竟然是他自己对他自己产生的,他觉得自己很可怜,象漫步在黑夜的田野里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孩子,他觉得好想哭,大哭。很久以来,他已经不记得眼泪是什么滋味了,如今,他想重温一下,用舌头砸砸,用嘴巴尝尝。同时,他也感觉到恶魔似的依维斯身上居然也散发出一种慈悲的光辉,慈悲和仇恨竟然可以混合在一起?
  依维斯把长剑往前一展,刚才的强光被压迫到剑尖,成为一小段人眼不敢观望的光芒。接着,那一小段光芒象一颗弹珠般向着马科因的身体激射而进。所有的人都看到,那颗光芒粒子在马科因的身体四处游走:从额头向着喉结,直下肚脐,然后穿过左腿,直抵脚掌,完成一个跳跃,跳到右脚脚掌,再往上攀升,滑过右肩膀,直达右掌心,紧接着,又转了回来,经由后脑,冲向左手,最后又回来,在脑顶门上停顿了一会,“哧”地一声跳了出来,重新回到依维斯的剑尖。
  动作完成之后,依维斯持剑转身向着背后,再也没往马科因望一眼。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睛。
  整个过程缓慢而且显得有点“有趣”,西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使周围的空气显得更加地阴森可怖。其他在场的各个人都无法感受到这种“有趣”,从他们痛苦的表情看来,他们似乎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马科因动也没动,完好如故。除了依维斯之外,所有的人都诧异地观望着这一切。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一粒很好看的光粒子从依维斯的剑上发出,在马科因的身上来回游走,然后又弹回依维斯的剑。连马科因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到处痒痒的,就好像被竹叶子搔着后背一样的感觉。
  马科因突然裂开了嘴巴,准备笑一笑,他以为依维斯手下留情,自己已经逃过了死劫。但,没有人能再次看到他完整的笑容,他没来得及笑出来。在场的人只听见“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像鞭炮一样四散爆了开去,但比鞭炮爆炸得更为彻底,鞭炮爆炸之后至少还会留下一些纸屑。而在这里,没有人看到马科因的一丝血迹,没有人再看到一寸皮肤,甚至半根头发。假如有,那一定是一些灰尘,而在这个世界上,灰尘一般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原来依维斯是将自己的力道全部控制在那粒光珠上,然后运用意念使光珠在马科因身上行走,消解他身体各个部位的组织。所以,当光珠刚弹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变化,但当血液循环加快到一定程度,散布在里面的力道便会将血液引爆,进而把整个人炸成碎片。
  依维斯依旧动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风吹着叶子从半空着飘旋而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疲倦好想倒下去大哭一场。
  山顶上,不知道何时,又来了许多人,他们为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感到非常震惊,一个个张口结舌,许久也回不过神来。依维斯比他们想像中还要残忍,他们一动也不敢动,深怕惊动那个煞星。可是,山谷中的人没有一个发现这个改变。他们都沉浸在死亡的惊恐之中,不能自拔。
  “这是依维斯吗?”看着山下发生的事情,山顶上的那个女人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在不停地颤抖着,而她根本就无法控制得了。
  “这不是依维斯,这是魔鬼附身的依维斯,这不是依维斯。”她似乎听见自己的牙关在打颤。
  藏在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卡亚暴死,那时,虽然她也同样感到一种锥心裂肺般的痛,但却决不可能升华到象依维斯一样极端的地步。她本来就是个性情柔弱的人,比如她对坎亚的所作所为虽然有所察觉,但依然没有进一步的调查,也没有逼坎亚说出真相。可见她既缺乏勇气,也没有什么主见。
  而,一个人没有主见,是很危险的,容易听信别人的说法,为别人利用。
  “难道坎亚说的是真的,依维斯根本就是一个残暴的人?”那女人的脑袋在飞速地旋转着,“不,不,依维斯不会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被激怒了,他是很善良的,他很善良。”
  “不是这样的,依维斯天生暴戾无情,善良只不过是他的外表,凶残才是他的本性。”她脑袋里另一个声音又响起。
  “我该不该杀他?该不该?”
  “不,我不能杀他,不能。依维斯一直都很爱我,他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他那么脆弱。我不能杀他,不能!”
  “你一定要杀他,一定要,不杀他这个世界上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你要杀死他,拿出你的勇气来。”
  “不!刚才依维斯还在说为了我而不想和坎亚他们打呢!”她举起双手,死死地掩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头脑里的念头压制下去一样。
  “你一定要,这是你的责任,上天赋予你的责任。”
  “依维斯和我自小无所猜忌,无话不说,我不能杀他,况且,我杀不了他。”
  “你行的,听我的话,你一定行的。”
  千万个念头纷至杳来,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抱着头,她趴倒在草丛里哀哀哭泣,泪水盈满了她的整个眼眶。她的眼珠儿深深陷落,眼袋也渐渐呈现出一片黑色,比早晨时的她好像是整整老了几十岁一样。
  “我要是死去,死去,就好了。让我死去,死去,不要再折磨我,不要!不要!”她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嚷道。
  “杀死他,杀他。”她腰间那把嗜血而却又很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剑仿佛也在劝说道。
 
 
 
 
第八章 踌躇不决
 
  依维斯一步一步地迈向卡亚的尸体,拍了拍跪在旁边,双眼挂满泪水,表情上既有痛苦、仇恨也有复仇的快意的西龙的肩膀。接着,又放下剑,俯身抱了一抱卡亚的尸体,一丝冰凉一直渗透到他内心深处,泪水一大滴一大滴地掉下去,掉在卡亚的脸上、眼睛里、流进鼻孔里。
  “安息吧。卡亚师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依维斯把卡亚高高凸出的眼珠轻轻按了下去,并用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把卡亚的眼皮压伏在他的眼珠上面。死者应该紧闭眼睛,应该得到长眠。
  然而,依维斯自己也不知道仇到底报了没有。不错,杀了卡亚的人,他已经让他承受着比卡亚所受的痛苦百倍的死去,但是,真正的凶手,却仍然在那边站着。
  听到依维斯的话,坎亚和其他两个武者暗自松了一大口气。既然依维斯说仇已经报了,那么,很可能,他就不会找自己算账了。现在的坎亚,已经不敢去想着要杀依维斯了,他只想自己能逃过这一次,不死,也就够了。
  “苍天啊!”依维斯猛地转过身来,仰天长啸道。那啸声充满悲凉,穿破寂静的夜空,把满山的草木都震动得摇曳起来,山峰也好像在摇晃不休。而蚯蚓的声音如同是在为死去的人奏出安魂曲。
  依维斯慢慢走向坎亚、贝里思、恩斯特,一步一顿。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也并不表现出任何情绪。他的头发依然没有垂下来,怒气和悲痛使它们继续膨胀着。
  坎亚和其他两个武者面面相窥,刚才短暂的欢喜,立刻消亡殆尽。他们好像是看见死亡之神向自己走来,他们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腿都已经无法动弹了。看到依维斯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他们想反抗,但是求生的意志对自己的动作无能为力,他们只好接受自己正濒临死亡的事实。
  “杀!”贝里思嘴唇动了动,挤出了一个字,他还是想冲上去和依维斯决一死战。虽然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依维斯,而且心里也很害怕,但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宁可站着死,不可坐着生的念头盘旋在他的脑际。
  “你走吧!”依维斯瞪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向恩斯特,“你也走吧。”
  “为什么要放我们走?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贝里思和恩斯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道。他们以为依维斯想出了什么希奇古怪的方法来折磨他们。
  “因为你们俩从草丛里出来的时候,喊了两个字。”依维斯冷冷地说道。
  “什么字?”刚才的恐惧已经使他们的头脑暂时失去了记忆。
  “‘看招’”依维斯说道。
  因为这两个字,证明他们还不够卑劣,至少不会偷袭别人,所以他们不用死。
  贝里思和恩斯特红着脸,光明正大本来是任何一个武者都必须遵守的基本规条,现在却成了救他们活命的主要原因,真是可笑、可叹。可见人们的道德已经沦亡到何种地步。他们背转了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那他呢?”
  “这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依维斯看着自己的剑说道。
  贝里思和恩斯特没再问什么,蹒跚着脚步走了,他们背后的影子很长,很长。从此以后,大陆上再也没有人见到他们俩,有人说他们经此一役之后,羞愧难当,自杀而死;也有人说,他们去了某座山峰隐居,寄情山水,再也无意江湖之事。
  “为什么你要杀我?为什么你偏偏要把我逼入死路。”依维斯盯着坎亚的眼睛问道。
  “哈哈哈,我早说过,有你在就没有我在。”坎亚觉得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索性豁出去,大声笑道。
  “你可以杀我,却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杀死卡亚师兄,为什么?为什么?”依维斯把手中的剑转了几转,光线在坎亚的脖子上划过。
  “因为我杀不了你。至于杀死卡亚师兄,本来就不是我的意思,那是意外,我只是想杀你。”坎亚显得十分冷静。
  “意外?都是意外?在罗丝维特城死了那么多士兵也是意外?”依维斯一脚踢过去,把坎亚踩在地下,用剑抵住他的喉结。
  “是的,都是因为要杀你,都是因为你,你明白吗?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不是你,那些士兵不用死;不是你,今天,卡亚师兄也不用死。”坎亚闭上眼睛,平静地说道,“杀我吧,杀啊!反正杀不死你,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意思。”
  “都是因为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哪个地方做错了?一切都是因为我,一切都怪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一向都默默忍受着你,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让我过平静的生活?”依维斯睁大双眼,说道。
  “你是依维斯,你注定不能平凡,你抢占了我的一切,从你一进师门,我的地位就开始有所变化。本来,我是师父最得意的行者,可你来了,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后来,你又组织了‘前进军’,我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地位可言?西龙处处跟我作对,我这个副统领名存实亡。就连阿雅,你也跟我争。”坎亚心想反正都是一死,也不再顾虑阿雅了。说道。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如果你不是利欲熏心,我会去跟你作对?‘前进军’本来就不是你成立的,你窃取了劳动成果,依维斯也放弃了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西龙也清醒了过来,听到了坎亚的话,弹起来嚷道。
  “我不是你,西龙,我天生就不是做配角的料,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你们不站在我这边,就是跟我作对!”坎亚冷冷地说道。
  “那你就自己去开拓一片天下啊!为什么非要死气白赖地霸占‘前进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不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逼上绝路?还拿阿雅来做借口,你知道你伤害了多少人吗?你伤害了卡亚师兄、伤害依维斯、伤害了阿雅、伤害了我。”西龙怒不可遏,冲上去劈里啪啦地打了坎亚几大巴掌,又踹了几脚,但坎亚连哼都没哼一声。
  “哈哈,依维斯是我成功立业的最大障碍,你们要我重复几次才能明白?除了依维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跟我匹敌?”坎亚大笑不已,说道,“我没有伤害任何人,因为我自己也饱受伤害。”
  “我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从来没有。”依维斯神情哀痛地说道。
  “小时候,我在路上走,经常会跌倒在地上。土地从来也没想过与我为敌,但是却把我摔倒了。道理是相同的,世界很多事情,不是由我们自己所决定,你、我,天生就是敌人,谁也甭想逃避。”坎亚提高声调,“谁又知道我忍受的痛苦呢?谁?谁啊?”
  “你的痛苦是你自己找来的,怨不了别人,象你这种人,最好是被千刀万剐、粉身碎骨。”西龙狠狠地说道。
  “没有人愿意承受痛苦,我的痛苦是我的使命感强加给我的,是上天强加给我的,是赛亚人的荣誉感强加给我的。上天生我下来,就是为了称霸天下,和依维斯对抗;就是为了为赛亚人夺得世界上最大的光荣。”坎亚神情激昂、气喘吁吁地说道,“更何况,作为一个男人,我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别人藕断丝连,我不能!”
  “哈哈哈,真够大言不惭的,可别忘了,你连玻利亚都打不过。还谈什么上天加给你使命感,简直胡说八道,我真为你脸红。”西龙说道,“还有,你自问你能敌得过埃南罗吗?”
  “玻利亚垂垂老朽,何足道哉?埃南罗已经元气大伤,更不是我的对手。”坎亚说道。
  “阿雅?”依维斯皱了皱眉头,“我跟她没什么,我一向都当她嫂子一样看待。”
  “是吗?真是这样吗?你敢说你内心也这样想吗?”坎亚瞪着依维斯,说道。
  “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一点而想杀了我?”依维斯说道,“不错,不错,我是喜欢她,我是爱她,可那又如何呢?她是你的妻子,我的嫂子。我从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远离你们,我逼着自己远离你们,可是你依然阴魂不散。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开心,是不是?”
  “承认了吧?是的,我就是因为你跟阿雅藕断丝连而想杀你;是的,你最好死掉,你死掉了我们就开心了,安乐了。总之,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我就一天也不会忘记要杀死你。”坎亚说道。
  “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依维斯,让他去地狱里继续发梦吧!”西龙转向依维斯说道。
  “杀不了依维斯,我本来就没想着要活下去。动手吧。”坎亚干脆闭上了眼睛。
  依维斯望了望剑尖,只需要他轻轻一发力,坎亚就必死无疑。然而,此刻,他又再一次犹豫了,他痛恨自己的犹豫,可是,他无法不犹豫。
  杀吗?我真的要动手杀死他吗?杀了他,阿雅怎么办,杀了他,阿雅会恨我一辈子,一定会的。我给不了阿雅幸福,我杀了坎亚,会不会是剥夺了她的幸福?阿雅会因此而死去的,婆兰已经死了,现在我又要杀了坎亚,谁能够承受一种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两次呢?谁经受得起这样的折磨。
  可是,阿雅,我无法不杀他,我必须要杀他,他害死太多的人了。我不杀他,怎么向死去的士兵们,怎么向西龙,怎么向死去的卡亚师兄,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阿雅,你在哪里?求求你出来,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你说不杀,我就不杀;你说杀,我就杀。只要你轻轻地摇一摇头,或者点一点头,我便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天下人?天下人又跟我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人家要把天下强加给我,为什么?我只是要阿雅,我只是要好好地爱护她、保护她。爱是付出,是无怨无悔,是义无返顾,是明知是去死,仍然愿意去死。天下人?我不要天下,为了阿雅,就算是背负千古骂名,我也在所不惜。我不能杀坎亚,不能杀,我不能杀他。
  阿雅,你要我怎么办?我杀了他,你会不会恨我一辈子?你会不会从此以后跟我形同路人,见了面也不搭理我?你会不会连朝我脸上吐唾沫都感到厌恶呢?
  连风和树叶都在一起制造出响声,它们一定也是在嘲笑我的软弱,嘲笑我下不了决定?还是嘲笑我不能为心上人付出一切?连她所爱的人都要杀死?或者是嘲笑我一直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里,不敢表白,我是个懦夫,懦夫。
  每一次见到你,我都想跟你说,我好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可是,每一次我都没有说,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你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哭泣。阿雅,你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意吗?
  但为了她,我真的已经累了。我曾经拥有过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一切,但我让出了,我本不想拥有那一切。为什么?我最想拥有的东西却老是得不到,老是擦肩而过。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你让我从小就见不到父母,你让我跟一生中最爱的人分开,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一直在扼住我的喉咙,你让我生不如死。而谁又能理解我所受的痛苦呢?我只是想平平凡凡的爱一个人,跟一个人共度一生,活着,然后死去。这个要求真有那么高吗?高到我完全触碰不到的地步?
  当初,为什么要让我生下来?为什么要让我碰见阿雅?难道这就叫天意弄人吗?天,难道你真是那么残忍、那么麻木不仁?你就不知道,人心是肉做的吗?
  阿雅,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我常常感到,我的人生已经是一片黑暗了,而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光芒,是我生命之中最大的意义。我要守护着你,直到你死去,即使,你不爱我,即使你嫁给了别人,我也愿意为你付出我所有的一切、一切。
  阿雅,杀了坎亚,你会不会以为我是妒忌他而杀了他的呢?是,我是妒忌他,我非常强烈的妒忌他,他得到了我最想得到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知足。只要有了你,即使整个世界都在我面前消失,我也无所谓。但,我如果杀了他绝对不是因为妒忌,我不是。阿雅,你听到了吗?
  可即使如此,阿雅也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就象如果有人杀了阿雅,我也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我会杀了他,一定杀了他。
  阿雅会因为我要杀坎亚而杀我吗?会的,我不能不承认,她一定很爱坎亚,就象我很爱她,她一定承受不了坎亚的死,我也承受不了她的死。苍天啊!让我自己去死吧!就让我做一辈子的懦夫,我再不想面对这一切。
  依维斯思潮翻滚,握在手上的剑一直在动荡不休,脸上冷汗涔涔,忽红忽白,阴晴不定。他坠入了回忆之中。
  阿雅第一次从依维斯的眼前走过时,那时他还很小很小,阿雅也比他大不了多少。依维斯刚被杨秋送到他师父达修的手中,碰到了生人,他有点惊慌失措。
  不过,当他看到阿雅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完全变了。依维斯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能够记得第一次见到阿雅的情景。那时,他可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孩子,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懂的哦。
  依维斯专注地看着她,她是他长到那么大的时候,见过的跟他自己的年龄最接近的人,由此也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想去亲近她,跟她在一起的感觉。虽然,当时,他也并不明白那种感情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阿雅,那么明亮而秀气的眼睛,那么可爱的头发,红扑扑的脸蛋,象水果一样清香。使他的惊慌得到了安抚,他的心灵得到了慰藉。
  自从那一次之后,阿雅的影子就已经是深深地刻在了他幼小的心湖之中,象是一朵花倒映进清澈的小溪里面:持久而又温馨,随着水波在荡漾。
  后来,他们在不言山,在达修和罗撒还有各位师兄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他们整天在一起嬉嬉闹闹,那时可真是又幸福又快活又无忧无虑。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是消失得很快。当然,也有人说所有的事情,不论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回忆之中都会显得特别美好。不过,依维斯又怎么能忘记阿雅嫁给婆兰的时候,自己因为备受刺痛而伤痛欲绝的心灵呢?他又怎么能忘记再次见到阿雅的时候,知道婆兰死了,阿雅嫁给了坎亚时自己万念俱灰的心情呢?他无法相信这样的回忆可以是美好的,他只是感到绝望、彻底的绝望。在那一刹那,他相信自己已经堕入了最深层的地狱之中,他相信自己的心已经不再完整,就好像一张破布一样,千疮百孔。
  如果人可以选择不回忆,就不回忆,那样就会很好吗?有人说,有一种草,叫忘情草,吃了以后就可以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又有谁真正找到了这种草呢?况且,假如真有这样一种草,又有几个人能狠得下心,吃下去,跟往事彻底道别呢?至少,依维斯是不能的,他无法想像没有阿雅的日子,他怎么能承受得起回忆不了阿雅的那种痛苦呢?
  每当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依维斯总会想起阿雅那双明亮而透彻的眼睛,那个轻盈如同风中的花瓣的身躯,那个忧伤的背影。依维斯不敢让眼泪挂在脸庞上,他害怕看到自己的悲伤被袒露出来,他只是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品尝着压抑和悲伤的苦泪。他感到阿雅的眼睛一直在久久地凝视着他,就在他的背后,就在他的身旁,就在他的眼前,阿雅无所不在,就好像空气、风。
  而在阿尔斯山的时候,当看到坎亚和阿雅走在一起,依维斯总是刻意的避开他们。然而,他又忍不住要去见阿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的想见她,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尽管他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告诉自己,不要去见她,要忘记她。他逼着自己承认阿雅是自己的嫂子的事实,每次去见阿雅他事先都对自己说,要叫阿雅为嫂子。可是,每一次,当见到阿雅的时候,看着她,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裂开,他都忍不住要叫她:阿雅。而阿雅则总是冷冷地说:依维斯。一下子就将他推进了冰冷的深渊之中。
  依维斯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笨拙,他不知道如何去爱阿雅,更不知道怎样去珍惜、去得到那份爱,他也不敢。人的一生中,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放弃去追逐你所爱的人,看着她渐渐远离,看着她投进别人的怀抱,你觉得她对你很重要,可这并不能使她给你回报什么。无论你在内心里苦苦痴恋多久,你跟她依然是不了了之。
  以前的阿雅爱开玩笑爱闹小恶作剧,可是,当阿雅嫁了之后,她好像一切都变了,从一个小女生立刻变成了一个女人。依维斯不知道为什么人可以变得那么快,对于这样的事情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简直就象是在开玩笑。
  而依维斯自己其实也变了,只不过他太在乎别人了,没想到自己。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变了。西龙告诉他时间会冲淡一切,会洗掉一切,会让他忘记一切。可是,他无法忘记,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除了阿雅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有时,他很想去死:给别人杀掉或者自杀。可是,他做不到,他不是怕死,他只是害怕死后不能再见到阿雅。以前的甜蜜与偶尔的悲伤,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真切。常常,依维斯会突然想到,那是可能的吗?我和阿雅认识是可能的吗?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是真实存在的吗?
  依维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只是觉得那些事情好遥远好陌生,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小男孩跟另外一个他同样也不认识的小女孩的生活,而那种生活与自己没有任何一点的联系。
  依维斯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属于阿雅的,他就好像是一个爱情上的乞丐,一无所有,等候着别人的施舍。到头来,却发现依然是两手空空。他的生命要承受那么多不幸和磨难,要为了世界为了别人的梦想而活着,自己却无法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
  假装坚强,欺骗别人是容易的,可那欺骗不了自己。依维斯知道自己对于感情,拿不起,更加放不下,他不想这样,可是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只看该作者 84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九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依维斯,你没事吧?”西龙见到依维斯神情恍惚不定,用手摇了摇他,“你下不了手,我来下。”
  “没事,我会杀了他。”依维斯凄然说道,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有一把锥子在里面转动一样。杀了坎亚,即是要抹去跟阿雅一切的关系。
  “依维斯。”西龙奋力拔出自己的长剑,“我帮你杀了他。”
  只听“锵”地一声,依维斯把西龙的剑碰得飞出老远,剑的去势十分凶猛,最后撞上了一棵大树,那棵大树居然被连根拔起,轰隆倒下。同时,一个黑影从山顶上飞下来,一剑插向依维斯的胸膛。
  “依维斯?你?”西龙看着飞出去的剑,嚷道。
  “阿雅,是你。哈哈哈,阿雅,是你,居然是你。”几乎在同一个时候,依维斯惨然喊道。刚才他一直陷入回忆和感情冲突之中,一方面为了阻止西龙向坎亚下手;一方面他见到持剑来刺的人是阿雅,就根本不想躲开。竟然被剑刺中了!但是由于他有防护斗气,剑尖只能进入了他的皮肤不足毫厘之深,就再也进不去了。
  “我以为你要杀坎亚,依维斯,坎亚是我丈夫啊!不管他怎样都好,他都是我丈夫,依维斯,你原谅我,原谅我!”阿雅声嘶力竭地哭道,“依维斯,你为什么不躲开?”
  没有人会预料到发生这种事情,包括坎亚,他已经丧失了一切希望了,抱着难逃一死的念头。也包括阿雅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飞下山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拔剑来刺依维斯。在那个时刻,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到身边的剑在催迫着她赶快动手。
  “阿雅,我不怪你,我终于可以死在你面前了。哈哈哈!”依维斯感到万念皆空,一阵强大的解脱感降临到他身上,他感觉到自己在向着一个无尽的黑洞飘旋下去,无处着落。
  依维斯慢慢倒下去。以前的不言山、罗撒爷爷、自己的师傅达修、各位师兄弟,和阿雅一起快活过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里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然而却又消失得那么快,那么的难以触摸,象闪电一样。
  他不会后悔自己为阿雅所付出的一切,不会后悔自己就这样死去。爱,本来就是这样的奋不顾身,象飞蛾一样向火扑去,即使粉身碎骨也毫不顾惜。
  依维斯的身体象飘在水流上的落叶,他的眼睛平静而且澄澈。
  “这世间,我曾经来过,度过我美好的童年,虽然我的童年也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来自什么地方,将去什么地方?谁也无法知道,谁也无法解释清楚,谁又能够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呢?而其实,我也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答案了。
  但,我真的来过,也许,我的出生不过是为了给这世界增添一点点热闹。可是,我出生之前我是谁?我死了之后谁又将会成为我?这世间,为什么偏偏会有我呢?
  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我无穷无尽的跋涉,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也许,当我无法挪动我的步履,当我不再看到天上的星星,不再看到月亮,我便会停下来。
  阿雅,我不会怪你,我真的不会怪你,你不用为了我而伤心。我的生命本来就是你的,你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走。我躲开你的剑又有什么用呢?我躲得开现实的剑,也无法逃避心中刺来的剑。我的生命因为对你的爱恋,而显得那么光辉、灿烂。现在,我走了,永远地走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你了;从此以后,你不要再记起我,把我从你的记忆中抹去。我希望你永远开心,永远,能这样死去,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的肉体死了,可是我的记忆将永远苏醒。我会记得你的,永远记得你的,阿雅,我会在天堂里也记得你的一笑一颦,记得关于你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不是你生命里的一个可以停靠的车站,可是我愿意永远当做运载你的马车。
  璐娜,我这辈子欠得最多的人就是你了,你也要好好保重!璐娜,璐娜,璐娜,你也忘记我这个不幸的人吧。”
  最后,依维斯在心里喊了几遍,倒在地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上有一种死,叫做心碎而死。据说,当人遭遇到了极大的痛苦,无法承受,便会这样死去。这种死不会有任何痛苦,死去的人只是听到自己的心轻微的“咯噔”一下,就结束了。
  没有人能理解依维斯在那一刻所受的痛苦,他的心由于受长久以来的折磨,已经是伤痕累累,他已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一丝的折磨。就好像一只骆驼承载着自己所能承受的最高重量,再多放一根稻草也会把它的腰压垮。何况那不是一根稻草,那把剑那个握着剑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了他的命啊!
  生命中最大的悲痛就是眼看着自己心中最喜欢最爱的人,把剑往自己的心上捅。依维斯就这样停止了呼吸,似乎是毫无征兆,却又似乎是必然。生命本来就是如此脆弱的。依维斯的父亲是因为悲痛欲绝而死去,而今,他也这样死去。也许,在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力量在主宰着人们的生命。
  “依维斯,你怎么了?”西龙发了疯一样地冲过去,抱着依维斯,惊叫道。
  “依维斯,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依维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依维斯,你起来啊!”“哐啷”一声,阿雅手上的松纹古剑掉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小小的灰尘,她拼命地摇着依维斯的身体,泪流满面。
  “依维斯死了,你杀了依维斯,阿雅,你为什么杀了依维斯,为什么?”西龙怒吼道。心中有千万中念头在互相绞缠,依维斯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自己还活着干什么呢?阿雅居然杀死了依维斯,杀死了一个对她死死痴恋的人,杀死了一个比自己爱阿雅要多一百倍一千倍的人。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杀他,我不想杀他,我不想杀依维斯。”阿雅抱着依维斯的尸体,声嘶力竭的抽搐道,肩膀一耸一耸。
  “依维斯,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给我醒过来。”西龙拼命摇着依维斯的肩膀,泪水横飞道。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想拔剑把阿雅杀了。
  “哈哈哈,依维斯终于死了。阿雅,你真是我的好妻子,你做得好!”坎亚爬起来高声笑道。依维斯一死去,他刚开始感到很是满足,但立即却又感觉到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感涌上心头。毕竟依维斯曾经跟他是同门,大家相处了那么久,不可能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不过,在坎亚心里,这一小点感情,很快就被杀死依维斯的快意所淹没。
  “坎亚,你这个混蛋,一定是你,是你挑拨阿雅,是你害死了依维斯。”西龙说着就要扑上去和坎亚决斗。
  “西龙大人,冷静。”那兰罗和白木泪流满脸,一把死死地抱住了西龙,“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阿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起来吧,你也是情非得已。”坎亚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得意忘形,立刻显得很忧伤地说道。心里却想:天下从此是我的。想不到事情居然还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我这次一定是要死掉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坎亚终于可以慢慢实现我的目标了。好在佛都告诉我要带阿雅来,不然,很可能,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我了。佛都真的很有远见,这个人也是个危险人物,我以后一定要先除掉他,否则他将会对我的事业构成很大的妨碍。
  “我只恨自己,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练功,亲手手刃这个奸贼!”西龙哭道。生平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的感到,一切事物都是有报应的,自己现在的一切正是懒惰的报应。以前比武输给别人他没有这种感觉,他虽然一时心情不好,但很快也就忘记了。但现在,依维斯死了,而他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杀他的凶手就在他的眼前,而他只能够哀哀哭泣。
  “西龙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节哀顺变吧!”那兰罗抹了抹泪水,说道。
  “青山?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还能干什么?我什么都干不了,我不能帮我的兄弟报仇,依维斯死了,死了,他居然死了。”西龙眼神恍惚地说道。
  “西龙师弟,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坎亚一副哀伤的样子,说道,“依维斯死了大家都不好受。”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坎亚,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都怪我,都怪我,我是一个不详的人,师父死了,婆兰死了,依维斯也死了。谁跟我在一起谁就倒霉,我是个晦气鬼,晦气鬼。”阿雅趴在依维斯的尸体上,歇斯底里地哭道。
  “坎亚,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奸贼,你不要假慈假悲,我没有你这种师兄,你不配做我的师兄。”西龙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你不认我为师兄,我也不强人所难,随便你,不认我做师兄是你的损失。”坎亚轻描淡写地说道。
  “坎亚,你有种就杀了我。”西龙喊道。既然不能为依维斯报仇,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一死了之。
  “我不杀你。”坎亚望了阿雅一眼。心想:要是现在杀了西龙,那么我和阿雅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就会一了百了了,我所做的一切至少有一半是为了阿雅,我不能失去阿雅。况且,依维斯已经死了,树倒猢狲散,西龙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我自己的事业完全构不成威胁。至于罗丝维特城的“前进军”也肯定会归顺我了,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是趋炎附势的?嘿嘿,有了这些强兵悍将,何愁天下不定?
  “坎亚,你是不敢杀我吧?怕失去阿雅吧?哈哈哈!”西龙放声大笑道。极度的悲痛使他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
  “我只是不想杀你而已,至于阿雅,她在我的生命中从来就是第一位。”坎亚说道。
  “坎亚,你不得好死,你在乎过阿雅吗?你要是真的在乎她,就不会叫她来杀依维斯,你不配爱阿雅!”西龙嚷道。
  “西龙大人,我们还是抬着依维斯总统领的身体,走吧!”那兰罗说道。他把“尸体”说成了“身体”也是为了避免刺激西龙。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西龙固执地推开了那兰罗。
  “你们可以走,但是依维斯的尸体得留下。”坎亚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和蓝达雅人达成协议了,事成之后,尸体归他们,你们想要他的尸体就去找蓝达雅人要吧。”
  “坎亚,你这个卑鄙小人,连依维斯的身体也不肯放过?你这个天杀的。”西龙破口大骂道。象坎亚这么卑鄙的人,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西龙,你怎么说都好,蓝达雅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帮我的。”坎亚心平气和地说道。
  “我跟你拼了。”西龙说着拔剑直向坎亚冲了过去。
  “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你是什么斤两,我还能不知道吗?”坎亚不屑的冷笑道。用食指一弹,西龙顿时虎口震裂,长剑掉地,血流如注。
  “你杀了我吧!”西龙痛苦地嚷道。此刻他但求一死。
  “阿雅,我们走吧!”坎亚轻轻地扶起了阿雅,阿雅哭得泪人一样,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不走,你让我死在这里。”阿雅泣不成声,说道,“你把依维斯的尸体给西龙吧,坎亚。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不行,阿雅,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不能半途而废,我现在还不能得罪蓝达雅人。”坎亚解释道。有一刹那他几乎就想点头答应了阿雅的请求,但他还是狠了狠心,依照自己原先和别人达成的协议行事。
  “我不希望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希望你把依维斯的身体给西龙他们。”阿雅惨然说道。
  “不行,阿雅,你要乖,不要象个小孩子一样,来跟我回去吧。”坎亚柔声说道。
  “你不把依维斯给他们,我就死在你面前。”阿雅说着从地上拾起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阿雅,你不用求他,不用求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西龙嚷道。此时,他对阿雅是又爱又恨又怜。爱阿雅是他一贯的情感,恨是因为阿雅用剑刺中了依维斯,怜则是因为见到阿雅成了坎亚手中的棋子,活得很没自我。
  “阿雅,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你放下剑。”坎亚大惊失色说道。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向软弱的阿雅竟然会有如此过激的行动。
  “没得商量了,你给还是不给?”阿雅凄怨欲绝,说着,手又紧紧握了握剑柄。
  “阿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蓝达雅人要的,我也没办法。阿雅,你放下剑,不要冲动。”坎亚心急如火燎般说道。
  “阿雅,依维斯不希望你为他这样做,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不要这样,你把剑放下。”西龙冷静了下来,也劝说道。他知道无论如何依维斯都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虽然他很想得到依维斯的尸体,但他不可以让阿雅去牺牲,那样,他将无法向死去的依维斯交代。
  “给,还是不给?”阿雅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干枯了,不会再流下任何泪水了。她恨自己,为什么会飞下来,令到依维斯为她死去。她甚至想就这样死去,以慰依维斯在天之灵。
  “给,阿雅,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坎亚急促地说道,走过去把阿雅手里的剑夺了下来。要是阿雅死了,他觉得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慢着,坎亚国王。你答应我们事成之后把尸体送给我们做研究,怎么可以反悔?”一个身影急射而下,边说道。
  “利格,是你这个奸贼?”西龙喊道。
  “原来是利格长老,你也看到了,我这也是逼之无奈。”坎亚望了望利格,说道,“还有,你不是日理万机,没空吗?怎么又来了?”
  “我只是刚好路过,所以下来看看而已。”利格急忙掩饰道。他刚才急于下来,急于得到依维斯的尸体,倒没想着自己前后矛盾。基尔恩和吉里斯下来帮忙之后,他总觉得不大放心,于是自己也跟在他们后面来了。刚才看到依维斯杀人的时候,他吓呆了,想不到依维斯武技精进如斯,也不敢下来帮忙。当看到依维斯死去,一时他也不敢下来,害怕是依维斯在装死,直到听到坎亚要把依维斯的尸体给西龙,他才忍不住飞过来。人老了,胆子真的是比较小,做事也比以往谨慎了很多。
  “哦,利格长老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坎亚讽刺道。心想;这个老东西,刚才我在这里拼死拼活,他在上面作壁上观,现在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
  “哪里,哪里。坎亚国王太客气了。”利格虽然也听出了坎亚的话中带刺,却也只好装作没听见了。“那依维斯的尸体?”
  “阿雅,我已经尽力了,你不会怪我吧。”坎亚转向阿雅说道。
  “依维斯!我对不起你!”阿雅大叫一声,晕倒在坎亚的肩膀上。
  “西龙,你好自为之。”坎亚向利格打了打眼色,抱着阿雅自顾自地走了。
  “坎亚国王,再见。”利格皮笑肉不笑,说完,就准备把依维斯的尸体扛走。
  “不许你拿走依维斯。”西龙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
  “不许你带走总统领。”那兰罗和白木也握紧着拳头盯着利格,此刻,他们已经被一种荣誉感一种为依维斯而死的念头所笼罩,暂时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感。
  “哈哈哈,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利格抬起手,就要发招,突然想到,坎亚刚才向自己打眼色,很明显是要自己杀了西龙,嘿嘿,我不能遂他的愿,应该留一点敌人让他好好消受消受。此念一生,便只是发出了一股较为柔和的魔法力道,把西龙、那兰罗、白木弄晕,否则,西龙、那兰罗、白木恐怕也是要紧随依维斯而去了。
  “哈哈哈!”利格仰天狂笑。依维斯终于死了,许久以来,压在自己心头上的这块石头就这样给人搬掉了。蓝达雅的魔法将不会再遭受别人的怀疑,而自己长老的位置也不会有任何人敢来挑战,“前进军”将成为过去,风消云散,蓝达雅将会万古长存。
  “慢着!”
  “慢着!”
  上百条人影从山顶上弹射下来,或急或慢,或美妙或丑陋。利格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发觉他们在身边,真是太大意了。其实,他的注意力一直在依维斯身上,那里有精力去顾及其他呢?而其他人也一样对自己身边藏着这么多人,一点都没察觉到。不禁面面相窥。
  “把依维斯的尸体放下。”其中一个蒙着脸全身是黑的人开口说道。
  “魔族?你是魔族的人?”利格反问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只想要你把依维斯的尸体放下来。”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那语气使人想起地狱。
  “把依维斯的尸体放下,我们要验证他是否真的已经失去生命了,他作恶多端,我们要将他千刀万剐,方可解我们心头之恨。”其他人也乱纷纷地嚷道。
  “对不起,我要把依维斯完完整整地拿回去蓝达雅研究,不会允许任何人在上面留下任何一丝痕迹,更不用说千刀万剐。”利格脸色一沉,说道。
  “那就对不起了。”黑衣人说着纵身向利格扑过去。
  “哈哈,萤火之光,也敢来与日月争辉。”利格狂笑着,一挥手便把那黑衣打出老远,那黑衣人撞在一棵树上,挣扎了几下,气绝身亡。其他人没想到利格这么厉害,见状纷纷开始后退不已。
  “还有谁想来试试蓝达雅首席长老利格的功力?”利格一击得手,狂气顿生,喊道。
  刚才那群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说话,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他们估量着自己再怎么厉害也不是蓝达雅首席长老的对手,谁也不敢冒着生命的危险,再去试一试。各自想,反正依维斯肯定已经死了,不然他不会躺在那里不动,算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没有人对我要带走依维斯尸体表示反对了吧?那我可要走了!我赶着回蓝达雅呢,哈哈哈!”利格抬起依维斯的身体,扬长而去,一边心想:看来,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派人来阿尔斯山了,刚才那个被我杀死的就是魔族的,连魔族的人都来了,还有什么人不来呢?埃南罗、基欧、普兰斯等等,也肯定闻讯派人来这里了。很快,他们就都会知道依维斯已经死去的消息。而依维斯原先的羽翼星狂、风杨、杰伦等等恐怕也会立刻知道这个消息,另外,以前依维斯身边有两个极端厉害而神秘的人物,据说一个叫魔武一个叫莫问的也肯定会出来为依维斯报仇,天知道又会出现什么事端。一场血腥大战刚刚完毕,但是另一场更加血腥的大战马上又要开始了,我要回去好好准备应对才行,这场战争远远还未结束。
  夜色中,利格的脸孔十分凝重,他感到一阵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之感。
  山风依旧在轻轻地吹着,树叶依旧在慢慢地摇晃,热闹了一整天的不言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看起来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月亮躲在浓厚的云层里面,再也不肯出来了。
 
 
 
 
第一章 后会有期
 
  圣历2109年5月20日,普兰斯,玻利亚大营。
  中午时分,烈日当空,士兵们大多赤着膀子,躲在树荫下乘凉。他们三三两两地倚着长枪百无聊赖地聊天,表情十分轻松,几乎看不到一丝丝战争的痕迹。整个军营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下,除了偶尔几只蚊子“嗡嗡”飞过,叮咬士兵们的皮肤,似乎,再没有其他的烦扰。
  “我还真看不出这样的战争有什么必要继续下去啊!”一士兵边搔痒边开口说道。
  另一个士兵用手朝腿上狠狠一拍,叮着他的那只蚊子顿时送了命,他嘴角微微一噘,“是啊!把星狂和四王子的军队围困了两个多月,却从不主动发动进攻,也不知道玻利亚元帅在想什么呢?”
  “只不过,在这样的日子里,操练时间比以往少了很多,打的仗又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仗,好像运动之前的热身一样,却又可以享受比平时更美味更有营养的伙食。嘿嘿,我倒是宁愿永远这样下去,多惬意啊!”又一士兵插嘴道,看他的样子明显比前两个士兵年轻得多。
  “可是,这样耗下去总不是办法啊!呵,我想,你大概是个单身汉吧?所以才会无牵无挂、悠闲自在的。”第一个士兵望了望第三个士兵,表情有点无奈,“像我们这样子,就只想着赶快结束战争,赶快回家!哎,都已经离家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父母、妻儿的近况如何呢!”
  “是啊!我离家的时候父亲生病,老婆又临产,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东忙西忙的。”第二个士兵想了想,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们说,他们该不会以为我已经阵亡了吧?”
  的确是很可能呢!何止是他,也许我的家人也会以为我阵亡了呢!第一个士兵这样想着,口里却说:“别瞎想了,不会啦!”
  “两位都是兄长级的人物,我跟你们的想法的确有所区别,我可不喜欢呆在家,父母老是念念叨叨的,烦都烦死了!不如在这里快活啊!”最年轻的士兵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顿了顿,却又开口说:“哎!要我现在回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迷茫啊!太迷茫了!”
  “大概是你还没过青春期吧?小伙子。”第一个士兵笑嘻嘻地说道。
  也许是我与他们存在着代沟,最年轻的士兵侧着头想了想,抬头望向第一个士兵,“去你的!不过,说真的,军营里有很多我的同龄人都对将来相当迷茫,更多的人则是不愿意去想战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是让自己迷醉在战争之中。”
  “哦,哦,迷茫的一代。”第二个士兵说道,“其实我也有过你那样的阶段了,不奇怪啊!但我当时浑浑噩噩的,呵,你倒是比我那时要清醒点哦!”
  “我们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谈回刚才的话题吧!我个人觉得如果不想歼灭敌军,就赶快放他们走;如果要歼灭他们,那已经是时候发动最猛烈的攻击了。战争对一个国家各方面的消耗太大了,粮食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其他还有军备、马匹之类的,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国家会元气大伤,许久也恢复不过来呢!”第一个士兵一脸忧国忧民的神色。
  “这些我倒是没想过,我只是等着玻利亚元帅赶快下令,把星狂他们一窝端掉!”最年轻的士兵表情略显激动。
  第一个士兵皱皱眉头,“可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告诉你们,我爸爸也当过兵,他现在晚上要是听到一点点声响就会立马醒过来,那可都是当兵时候形成的习惯。而且,他有时会梦见被他杀死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血淋淋地走过来,向他索命。”
  “顾虑太多,就不要学人家当兵啦!”最年轻的士兵不屑一顾,“我只知道上战场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杀敌。如果我双手沾满了别人的鲜血,我也绝不会害怕,因为我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杀人,而是为了祖国!”
  “这样想就对了,如果上了战场不能杀人的话,嘿,那只好给别人杀了!”第二个士兵作出一个恐惧的鬼脸,“我很珍惜生命,可不想死。”
  “杀人有那么好玩吗?虽然我军现在已经稳操胜券了,尽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我还是希望能兵不血刃,敌军自动投降。”第一个士兵说道。
  “胜利之后怎么办?”第二个士兵想了想,说道,“对了,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了普兰斯至今还没有国君,不过,等到这场仗打完之后,一切都总该有个了结了吧!”
  “有人说玻利亚元帅想自立为王。”最年轻的士兵沉吟道,“但是我觉得不大可能,玻利亚元帅可不是那种眷恋权位、谋国篡位的人。”
  “难说,虽说玻利亚元帅声名隆盛,而且我也很崇拜他,但是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第一个士兵压低了声线,“不过,我支持玻利亚元帅,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一如既往地跟随着他!”
  “那倒也是,普兰斯现在这些王子的确都是些资质平平的人,没有一个真正适合当皇帝的,玻利亚元帅既有声望,又有实力,要是让他来当就最好了!”第二个士兵也悄声说道。
  “我却听说玻利亚元帅要立十王子为王呢!”最年轻的士兵说道。
  “十王子?不可能吧!他太小了,才十几岁,一个毛孩子,怎么能担此重任?简直是开玩笑!非要立的话,我觉得大王子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第一个士兵说道。
  “十王子不错啊!为人善良,做事实在,还经常微服出巡到各地去体察民情,一个才十几岁而且自小就生活在帝王之家的人,能够做到的这一点,你们说容易吗?要是他做皇帝的话,咱们普兰斯一定会蒸蒸日上的。”最年轻的士兵坚持自己的意见。
  “德行好,不代表就能做皇帝,我德行也还不错,又不见有人提拔我。”第二个士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你?算了吧!”最年轻的士兵嘲笑道,“像你这种整天想着家里人,顾虑重重的人怎么可以做皇帝呢?皇帝应该是大公无私,不顾个人得失才行。”
  “大公无私?哈,这种人,在世界上怕是已经绝迹了!”第二个士兵故意沉着脸,拿出刀,挥了挥,“你再这样侮辱我的话,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第一个士兵忍不住大笑,“哈哈,反正见一步走一步吧!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这些平常热无法想通的啊!”
  在战争中,不管战事多么紧迫,士兵总是有很多休息和聊天解闷的时间。不过,作为一个军队的决策者,一般来说,可就没有那么清闲了。虽然他们大多时候都不用亲自上战场杀敌,但他们必须给士兵以明确的指示,胜利时,非但自己不能被冲昏头脑,也要让士兵们保持清醒;而一旦失利,却又需要激励士兵重新鼓起勇气,使他们不气馁。这些事,说起来平淡无奇,但做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       ※       ※
  在这几个士兵聊天的时候,他们的民族英雄,号称“兵圣”的玻利亚正迎进他的爱将帕潘,听他禀告着某些事情。
  “玻利亚元帅,刚刚收到了我们派去不言山的侦察兵的飞鸽传书。”帕潘说着把手里的密封信件双手递给玻利亚。
  刚开始,玻利亚很随意地扫了几眼,但随即,他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脸色连连大变,跟着,又埋头深深地看了又看,然后,向帕潘扬了扬手中的信,“依维斯死了,真的死了?死了!死了!居然死了!”
  帕潘大吃一惊,同时紧紧地盯着玻利亚,他印象之中的玻利亚可从来不会在部下面前这样失态,“什么?玻利亚元帅,‘前进军’的总统领依维斯死了?!”
  玻利亚轻轻吁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感情,“是的,千真万确。”
  “那星狂可不就是孤立无援了?哈哈,玻利亚元帅,我们正可以发动围剿,将所谓的‘前进军’一网打尽,以绝后患。”帕潘一副肃杀的样子,仿佛星狂的小命已经被他稳稳地捏在手里了。
  虽然也预料到会有这种结局,不过,当预料之中的事情成了现实,还是觉得有点出乎意料的感觉,玻利亚心里想着,口里却答道:“嗯……这场战争是到了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憋了两个多月,终于可以上阵杀敌,发泄胸中无限的郁闷之气了啊!帕潘下意识地握了握剑柄,心里想着,口里却说道:“告一段落?玻利亚元帅您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要发动总攻呢?”
  “到时,你不就知道了吗?”玻利亚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现在向你解释也没用啊!我只能告诉你,一切计划都在正常地运作之中。”
  “但……”帕潘还想再问点什么,不过,当他抬头看到玻利亚的神色,就知道多问也无益了,于是便立刻打住。
  “是一个可造之才!”玻利亚口里不说,心中却想道。帕潘善于察言观色,胸中也颇有一些韬略,更不会象其他人一样随便乱拍马屁。这让玻利亚觉得很欣慰,他早就盘算着把帕潘培养成他的接班人,使普兰斯在自己百年之后,不会国中无大将,而任由其他国家侵略、凌辱。
  “做一个元帅可真不容易哦!活着的时候要为国家鞠躬尽瘁,还要想好自己死后的事情,玻利亚元帅,你这样子也太累了!”有时候,玻利亚的幕僚会这样感叹道。
  而对此,通常来说,玻利亚总是一笑置之,“这个世界又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呢?”
  ※       ※       ※
  比利亚丽小镇。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股闷热,站岗的士兵无精打采地站在阵前,呵欠连连。在这种天气之下,穿着铁甲,顶着毒辣的日头值班,已经是够辛苦的了,更何况他们被围困之后,由于粮草紧缺,每一餐都只能够吃个两三分饱,仅仅够维持自己的生命呢!类似这样每个士兵都形销骨立面黄肌瘦的军队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呢?他们甚至就连举起武器的力气也没有啊,又怎么能够上阵厮杀呢?更可怕的是,看不到任何突围、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已经把他们的斗志也给磨灭了。
  但是,世界上又有几支军队能在被围困两个多月,又没有一个援兵来支援的情况下,还保持着所谓的斗志、所谓的希望呢?大部分士兵都觉得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再没有翻身的可能,继续活着,只不过是因为还不想死,不想自杀或者是没有勇气自杀。甚至,就连他们的统帅,一向信心十足的星狂内心好像也已经动摇了。
  “星狂团长,都这么久了,哎!我们的援军还是没有来。发了二十几封求救信,一封封如同石沉大海般,无声无息。这一次,我看我们真是凶多吉少,凶多吉少了啊!”维拉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心里想的比他口里说的还要更为糟糕,不过他也知道星狂心情不好,所以并不敢照直说来。
  星狂形容枯槁,脸色十分难看,以前一度引以为荣的胡须也变得稀稀疏疏的,一点生机也没有。士兵们是很英勇善战,但现在人家守住要害的地方,再英勇再善战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啊!当初,刚刚被困的时候,如果将错就错,一鼓作气地冲过去的话,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但到了现在,士兵一个个饿得精疲力竭了,而且,战士们饿得实在没法,只好把很多战马杀来充饥,一直引以为荣的骑兵也因此而几乎统统都变成了“步兵”。过去擅长的快速进攻、反击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星狂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口里却说道:“只要依维斯总统领在,他就一定会来救我们出去!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坚持而已。”
  我不是想当皇帝想到发疯,也不用弄到除了跟着星狂一起死守在这里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的田地。投降?不可能,我已经被当成卖国贼了,对于卖国贼,人们除了碎尸万段之外,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待遇。菲雅克心里充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悲观念头,对自己的当初行为感到彻底的后悔,十分烦躁地说道:“老是等,等!等!这句话你说了多少次了?烦!烦透了!”
  “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连自己的士兵都管不住,不是你,我们也不用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星狂勃然大怒道。
  “星狂团长息怒,四王子其实也是跟我们一样,因为不能突围所以心情不好。星狂团长还是想想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吧!”维拉心中明白现在如果闹内讧的话,将会使士兵们原来就很低沉的士气更受打击,那时,局势就更不可收拾了,便立刻打圆场道。
  “噢,我就是这个意思。”菲雅克嗫嚅道,他猛然意识到在这种时候,惹星狂生气可没有什么好处,星狂这种人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弄不好一怒之下,就把他拉下去砍了。
  “你们也都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又等不到援军的话,我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而玻利亚跟我们这样拖着,很简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不费一兵一卒,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星狂也明白跟菲雅克发怒是没有用的,那改变不了任何事实,语气回复平静,“不过,请你们放心,我星狂从以前到现在,不论是打胜仗还是吃败仗,有一样东西是绝对不会变的!而这样东西将使我们至少能够保持尊严。”
  “什么东西?”菲雅克略显诧异,“莫非星狂团长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杀着可以让我们逃出生天?”
  这个菲雅克,老是这样贪生怕死,星狂摇了摇头,“那样东西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星狂团长,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到了真正退无可退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冲出去,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做真正的英雄!”维拉神情激昂地说道,在一种荣誉感的驱使之下,他觉得就算现在要自己去死,自己也可以立刻无怨无悔地去死,决不皱一下眉头。
  “我也是。”菲雅克无奈之下,也只好说道,心里却想:做英雄?还是省省吧!我倒宁愿苟活。
  也许当初之所以会被玻利亚围困在这里,主要不是因为自己中计,而是因为犹豫了,没有真正打出以往凶猛快速的风格。哎!可能是对着玻利亚这样强劲的对手,心里总会有点顾忌吧,想赢怕输的心理把我导入了一个误区,星狂心想,抬了抬头,沉着脸说道,“是时候了!我估计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星狂团长,你说总部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的话,就算是没有兵马来援救我们,也总该有一点回音吧?”维拉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们被困在这里,消息很闭塞,如果总部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很难知道。”星狂说道,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不过他觉得自己想得太可怕了,所以不想说出来,怕把维拉和菲雅克都吓坏了。
  “不过,真要冲锋的话,恐怕我们……”菲雅克面有忧色地说道。
  “哈哈哈,大丈夫为人处世,不能建功立业,能一死以谢苍生也足以无憾了。”星狂豪气顿生,狂笑着说道。刹那之间,连日压在他心上的阴霾竟在他一笑之下,悉数清除。
  ※       ※       ※
  “禀告玻利亚元帅,大军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发动攻击!”帕潘的盔甲穿得比平时整齐了很多,双目如电,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好!”玻利亚望了望周围的将领和王子们,看到他们脸上写满了兴奋,“到阵前叫对方主帅星狂出来和我对话。”
  “对话?”帕潘迷惑地看着玻利亚。
  “玻利亚元帅,还要对话?队伍都集合完毕了,就等着杀过去了啊!”强盗出身的瑞里奇兹也问道。他急于证明自己,因为虽然玻利亚对他毫无偏见,但是其他的将领和士兵却都觉得他的出身不好,明里暗里给他脸色看,他已经憋够了。
  “我自有主张。”玻利亚捋了捋胡须,“帕潘,还不快去传话?”
  “遵命。”无奈之下,帕潘垂首答道。
  ※       ※       ※
  “对话?玻利亚的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呢?”一听到帕潘的传话,星狂不禁诧异连连。
  “属下认为不妨去听听看,看他会说些什么,如果不去的话,倒显得我们怕他了。”维拉说道。
  万一玻利亚要和星狂达成某个协议,比如说把我送给玻利亚,就可以放他们生路,那我不是很惨?菲雅克这样想了想,便打定注意说道:“星狂团长,我倒是觉得不去为妙,万一给他们抓住了,那可是死路一条啊!”
  “哈哈,我星狂什么时候怕过别人了?他们现在要杀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犯得着用这么曲折的方法吗?”给菲雅克那么一说,星狂反倒再无顾忌,狂笑不已,“去!”
  “但是,星狂团长……”菲雅克脸色赤红,迟疑道。他想不到自己弄巧成拙,本不想星狂前去,现在,倒激得星狂下定决心非去不可了,不禁有点自怨自艾。
  “你也不用怕,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给卖了,我星狂是那种人吗?”星狂哪里会不知道菲雅克在打着什么主意。
  “哪里的话!星狂团长,你可真会开玩笑啊!我不是怕你把我卖了,菲雅克我烂命一条,又有什么好卖的呢?我只是怕星狂团长有什么不测,那玻利亚可是十分之诡计多端的啊!”菲雅克红着脸分辨道,心里却想:我看那星狂就是那种为了活命可以把我的性命送给玻利亚的人,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可不会当我的命是命,哎!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星狂翘起头,“我知道四王子口里不说,心里却是在害怕我害死你,哈,四王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玻利亚真的会为了得到你而放我们一马吗?绝无可能啊!”
  “哦!星狂团长所言有理,是我一时糊涂了。”菲雅克显得非常尴尬。
  “知道就好。”星狂点了点头。
  “那么,星狂团长,我们应该带多少人去呢?”维拉问道。
  “你愿意陪我去吗?”星狂问道,“愿意的话就我们两个吧!”
  就两个?维拉面露畏色,“星狂,难道就不怕玻利亚暗算我们吗?”
  “玻利亚是何等人物?犯得着暗算我们吗?”星狂笑了笑,“你到底去还是不去,要是不去我也不会怪你!”
  “星狂团长有令,属下焉敢不从?去!”维拉正色道。
  “这不是命令,是跟你商量,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算了。这一次我也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因为我自己的命也掌握在别人的手心里。”星狂脸色阴沉。
  “刚才星狂团长不是说玻利亚元帅不会暗算我们的吗?”维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人心难测啊!维拉,说是那样说,可是实际上我也捏不准啊!现在他是不会杀我们,可是万一到了那时,一见面,他妒忌我比他年轻,又比他帅,怕我以后战胜他,所以把我给杀了,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之,你要不愿意去,我是不会勉强你的,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士兵们冲出去为我报仇吧!”在这种情况下,还说什么帅不帅,星狂的这种幽默感也未免让人觉得太凄凉了点。
  “去!属下当然去!”话一出口,维拉就开始后悔,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义无反顾非常壮烈地陷进了星狂的感情圈套。而且,星狂也太狂妄了点,明明是给人困死在这里,却还口口声声大言不惭地说玻利亚会妒忌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够义气!”星狂拍了拍维拉的肩膀,“军队就暂时交托给你了,四王子。”
  “好!”菲雅克脸色凝重地说道。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想挺身而出,说自己也要和他们去会一会玻利亚,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下来了。依他看来,这样太冒险了,简直是将自己置身于铡刀之下。不过,他不知道如果星狂和维拉都死掉的话,他自己还能带领这支残军败将干些什么。似乎除了投降或者自杀,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       ※       ※
  刀戟在阳光下发出亮晃晃的光芒,耳边听着马匹在“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股肃杀的气氛铺天盖地而来。当星狂和维拉策马并肩走到普兰斯军队阵前的时候,不禁暗自心惊:玻利亚治军还真是颇有一套,同样是普兰斯的士兵,菲雅克手下的那些就显得那么萎颓,一看就觉得没什么战斗力。而眼前的这些却是一个个精神抖擞,阵容强盛。一个主帅在一支军队中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玻利亚元帅,你好!不知道今日前来,有何要事相商?”星狂强自镇定地说道。“绝对不能胆怯,绝对不能。”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虽然现在是被困了,但绝对不能胆怯。”
  “星狂团长果然胆识过人,在我百万大军面前,兀自神色不改,佩服,佩服!”玻利亚见到他只带了一个人前来,心中也很是欣赏。
  “玻利亚元帅不必取笑我,自古兵无必胜,我星狂今天是栽在你手里,但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要扳回一局呢!”星狂以为玻利亚是明赞实贬,也不甘示弱。
  星狂果真是一个十分要面子的人,玻利亚笑了笑,“星狂团长年轻有为,鸿图大略,老夫一向都很欣赏。但是现在,老夫有一句心里话想你说,年轻人,即使是雄鹰,也有飞不到的地方,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是你们可以玩的。”
  闻言,星狂面色铁青,他并不十分怕死,相对来说,他更怕的是被人当面羞辱。
  而一个人的最大羞辱就是自己最强的东西被别人打败了,比如星狂,他最擅长的就是带兵打仗,而现在却被别人围了起来。对于他这种自尊心超强的人来说,这一刻,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感情冲动起来,竟然就想立刻拔刀自杀。幸亏身边的维拉死死地拖住了他。
  “星狂团长也不必过分伤心,实话说,你已经是我这一生中遇到最强的对手了。”玻利亚还是一副笑兮兮的样子。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输了就是输了,我是不是你最强的对手根本无关紧要。”星狂沉郁地说道。
  “星狂团长,这些先且不论吧!今天,我约你出来,是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一件是喜事,一件是坏事。不知道你想先听哪一件呢?”玻利亚笑吟吟地说道。这个跋扈的年轻人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不过当时的他和现在的星狂不同的是:玻利亚自小便是一个善于控制自己感情,从不会骄傲从来也不会小看任何人的人;而星狂则性格非常外向,容易冲动,甚至于遇事非常急功近利。
  “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坏到不能再坏了,还能有什么坏事可言?莫不是要歼灭我们全军,还是要在这里杀了我们俩?”星狂定了定神,“就先说坏事吧,请说!”
  “都不是……想听坏事的话,星狂团长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玻利亚语调平静。
  “请说吧!”星狂的心猛地一沉。
  此刻的星狂大概是外表刚强,内里却是脆弱吧!玻利亚心想,眼睛直盯着星狂,“坏事是你们的总统领依维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什么?依维斯死了?不可能!总统领武功盖世,怎么可能给人杀死?你不用骗我,不要骗我!我绝对不会受骗的!绝对不会!”星狂如同遭受五雷轰顶,颤声说道。
  “千真万确!尸体现在正运往蓝达雅。据说杀他的人是他一生之中最心爱的人,而幕后指使者就是你们的副总统领坎亚。”玻利亚语气坚定,“再说,我犯得着骗你吗?”
  “总统领依维斯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杀了我我也不相信!”星狂和维拉同时大声嚷道,依然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若不是依维斯死了,你们会被我们困在这里那么久而没有人来支援你们吗?”玻利亚淡淡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哈哈,依维斯死了,那我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星狂悲极反笑,这几天以来,他一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一时之间心里波涛汹涌,表情疯狂之至。
  “好吧,现在该是我告诉你喜事的时候了。”顿了顿,玻利亚又说道, “喜事?喜事?居然还有喜事?”星狂面如死灰,满头大汗,苍白地笑了一声。
  刚才星狂觉得世界已经没有比自己被围困更坏的事情,但听了依维斯的事之后却觉得世界已经没有喜事可言了。转瞬之间,就经历了两种不同的心理历程,也难怪有人说世事无常,人生多变了!玻利亚心里暗叹不已,却朗声说道:“喜事是我准备放你们走!”
  所有的人听了都是一呆,刚才还时不时传出一阵阵衣甲的声音的一百万士兵顿时一片死寂,一个个目瞪口呆的,谁也没有想到玻利亚在这种时候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个个都狐疑不已:“苦苦地包围了他们这么久,今天却说要放他们走,有没有搞错?”
  可约和卢美尔愤愤不平地望着玻利亚,他们本想着要报仇雪恨的;一脸稚气的普兰斯十王子波拉密斯沉默不语,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战争与杀人本来就不是他所喜欢的;帕潘则是一脸的迷惑,虽然他仔细回想这几天玻利亚和自己的谈话,口风中也隐隐透露出放星狂他们走的意向,但乍一听,他还是感到难以置信;而瑞里奇兹脸上写满了失望,一展身手的机会眼看着就要白白错失了。
  “哼!感谢元帅大恩大德!”星狂此时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他的脚步踉跄,几乎是讥讽地对玻利亚行了个不规不矩的礼。只是身旁的维拉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但放你们走,我还要把所有的俘虏都放了,并为你们提供一部分粮草。”玻利亚平静地说道,他对所有的人这种反应并不觉得奇怪。
  星狂没有说一句话,他的目光呆滞,神情散乱,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玻利亚说了什么。
  “去吧,去为你的总统领依维斯报仇吧!”玻利亚一字一顿地说道。
  报仇?这两个字让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星狂突然亢奋起来,“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一遍又一遍地大叫道。
  那声音凄厉如鬼,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毛骨悚然。
  “你会后悔的!玻利亚!我一定会如你所愿,回到不言山,除掉坎亚。但是玻利亚,你记住!我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一定!一定!”星狂的神态已经几近疯狂,他的眼中充满血红,以无比执着的目光直视玻利亚。饶是玻利亚这般人物,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也禁不住心神摇曳。
  “我不怕,我要是怕你回来寻仇,我就不会放你走,我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玻利亚表面依旧十分平静,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暗暗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是对的。身为一个出色的军人,他最知道仇恨究竟能激发出一支部队多大的战斗力。
  但是他身为堂堂的帝国元帅,说出去的话不容收回,即使是他自己也不例外。
  “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星狂说完,一转身,踩在他的马鞍上,由于踩得太用力,他那匹营养不良的马居然被他踩翻在地!
  “废物!”星狂眼色赤红地拔出长刀,玻利亚身旁的人赶紧一个个把武器把了出来,顿时一片铿锵之声,气氛十分紧张。
  但是那星狂很快就把长刀收了起来,当然是在将那可怜的瘦马的脑袋砍下来之后。
  “果然是年轻人,我欣赏你这种勇气,我等你回来。”玻利亚微举右手,示意众人收起武器,脸色庄严道。
  “菲雅克我也要带走!”星狂一点也没有理会玻利亚的话,收起长刀,便跨上维拉的马,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样的人留在普兰斯毫无意义。”玻利亚同意了星狂的提议。
  “元帅,我们真的该放他走吗?”当星狂和维拉两人一马渐渐远去的时候,被星狂的凶狠神情所慑的帕潘终于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玻利亚道。
  玻利亚无语,只是长叹一声。
 
 
 
 
只看该作者 85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二章 哀莫大于心死
 
  “什么?玻利亚放我们走?”菲雅克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算他愿意,我大哥和九弟也不可能放过我们啊!”
  “如果不愿意,你可以自己留下来。”星狂非常冷漠,与先前总是笑嘻嘻的样子判若两人,让菲雅克看得胆战心惊的。
  “我们是盟军,当然要生死与共的了。”菲雅克终于相信这是事实了,他兴高采烈地说道。
  “那就要快!今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星狂沙哑着声音。
  “何必这么快呢?士兵们这么劳累,先用玻利亚他们给的粮草好好休养几天再走也不迟吧?星狂团长。”菲雅克傻愣愣地问道。
  “事不宜迟。”星狂此时已决不可能多说一句废话。
  “是!”此时,菲雅克在事实上,已经与星狂的部下无异了。
  ※       ※       ※
  “玻利亚元帅,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尽杀绝?难道你不知道他跟我们有血海深仇吗?”提兰怒气冲冲,以前他有整整几十万的军队被星狂消灭掉了,对星狂自然是抱有深重的怨气。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只要对我们有利,我就会放了星狂。我绝对不会因为某些人的个人恩怨而做出冲动的决定。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了两次,我绝对不希望再说第三次。”玻利亚冷冷地说完之后,用眼扫视了周围的人,可约等一干人不禁一个个低下了头,只有十王子脸上绽露出一丝笑意,定定地和玻利亚对视着。
  “他们出来了,我们现在动手的话,还来得及!玻利亚元帅。”瑞里奇兹依然念念不忘要杀敌立功,看着星狂带领着军队出来,便说道。不过,一接触到玻利亚的眼神,又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而十王子波拉密斯看着一群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士兵从自己眼前走过,脸上则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对于他来说,无论死的是谁的士兵,他都一样感到心疼。战争,战争,说到底是牺牲大部分人的幸福,换来某些人的荣誉。
  “十王子,为这些事情这些人而忧伤实在大可不必,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天意注定的,我们改变不了更无法避免。”玻利亚瞥见了波拉密斯不忍的神情,“将来等十王子长大了,我想一定可以给天下苍生带来幸福的生活吧!”
  “玻利亚元帅,这些道理我也都懂,就是心里难受。”波拉密斯苦笑着说道,“至于造福苍生,我恐怕自己人微力小,难以做到,但求能不荼毒众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十王子,你会是个大人物,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玻利亚低声说道。在心里,他已经把这个善良甚至于有点软弱的十王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呵呵。”波拉密斯微微一笑,脸上像柔风吹过湖面一样泛起波纹,他知道有时候什么都不说,比说更好。
  “我今天把话说在前头,要是有谁敢私自带兵去追击星狂,我玻利亚非但不会帮他们,而且绝不会姑息!”玻利亚突然手挥长剑,放声说道。虽然他一向和颜悦色,平易近人,不过,一旦到了该认真严肃的时候,他也绝对可以马上变脸。而这也是一个大帅必须具备的素质之一。
  听了这话,可约和提兰几乎从马背上跌了下来,相顾失色:“玻利亚说的岂不正是我们的心事吗?”
  暮色之中,星狂的军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们刮起的灰尘也慢慢地平息下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也许今天我放走的将会成为我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坐在马背上,玻利亚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       ※       ※
  圣历2109年5月24日,在连续赶了四天的路之后,星狂终于命令军队就地驻扎。士兵们本来就已经疲累交加,再经过这几天的连续跋涉,更是精疲力竭,一下令休息,除了那几个站岗的,其他的都一个一个东歪西倒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平原上吹来的风正大,一时鼾声四起,就好像是一群巨兽在低低地吼着。
  星狂却没有闲下来,此时,他正站在山岗上向来路回望。看到远处并无灰尘扬起更没有听见马蹄声,便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星狂团长,我们可总算是进入安全地带了!”维拉打着呵欠,他本来已经支持不住了,怎奈星狂非要拉着他来这里不可,他也不敢拒绝。
  终于可以回复到过去那种左拥右抱的日子了,菲雅克兴奋地想着,大声喊道:“那就让我们为结束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而欢呼吧!哈哈哈!”
  这就是所谓的王子!星狂鄙夷地看了菲雅克一眼,“侦察兵还没有回报什么消息,你们是放心了,我可还是在担忧。”
  “是啊!”维拉口里应着,心里却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星狂团长战败以后,多了很多顾忌,比以前谨慎多了。
  正在此时,一个通信兵走了过来,说道:“星狂团长,有最新消息。”
  “快说!快说!”星狂催促道。他现在心中最害怕的就是普兰斯人追杀,现在他的军队无论是斗志还是战斗力都还处于恢复期,打起来的话肯定不是别人的对手。
  那士兵答道:“我们走后,玻利亚便立十王子波拉密斯为普兰斯国王。”
  “哦!”星狂暗自松了一口大气,望了望菲雅克。
  只见菲雅克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甚至还笑了笑,“十弟本来就是以品德操行闻名于普兰斯的,大哥、九弟现在兵力大为削弱,想必是敢怒不敢言。而我是已经完全没希望的了,也没什么资格好在意的。”
  “玻利亚此人诡计多端。以前,他对你们几兄弟承诺,说谁先打到开兰就让谁当国王,根本就是让你们几个兄弟互相攻击,消耗你们的实力,然后再把波拉密斯推上去当国王。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也都无力反抗,只好听之任之。”星狂突然略有所悟地说道。
  “知道他的意图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徒增后悔和遗憾罢了。大错既已铸成,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菲雅克表现得很释然。
  “这么看得开?”维拉不禁用手捏了捏自己不停地想要合上的双眼,诧异地问道。当初菲雅克争皇位争得那么不亦乐乎,寸步不让,现在居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仿佛从来就没当皇位是一回事一样。
  “哦!”对于菲雅克的话,星狂却只是闷应了一声,脸色十分阴沉。
  “星狂团长,哎,不如过几天我给四王子弄几个天姿国色的美女过来,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维拉邪笑不已,他见到星狂那副居丧的模样,便想着逗星狂开心。
  换在平时,星狂早就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只是继续沉思着。
  “多谢你,不过,现在军队成了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敢想这些?”菲雅克眼睛直发亮,他开始觉得其实争江山没什么用处,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那上面,真是失策。江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像女人那么贴心,那么不可或缺,但口头上却还是客套了一下。
  “四王子的心意我维拉明白得很,各取所需嘛!星狂团长就喜欢打仗,你喜欢女人,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大家的兴趣不同嘛!哈哈!”维拉一边打量着星狂的神色,一边大笑道。
  “维拉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多说了反倒显得我太虚伪,女人这种东西的确是必不可少的。”菲雅克低着头脸色微微一红,并没有想到维拉是在利用他来安慰星狂。
  “说实话,女人这种东西,一个也便够了,你要那么多干什么?”维拉说道。
  “打仗都有预备队了,何况女人呢?”菲雅克反问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说这些?女人,女人,你啊!堂堂一个普兰斯王子,也不会长进点,迟早死在女人手上。”星狂黑着脸,“我老实告诉你们,危机并没有解除,前面肯定有人在等着我们送上门去,再这样下去大家就都等死吧!”
  “谁?谁在等我们送上门?”维拉见到自己取悦星狂的计划完全破产,失落之下,条件反射般问道。
  星狂看了看维拉,“你是不是用屁股思考问题的?我们的敌人就来自‘永久中立之地’。”
  “坎亚?”维拉问道。
  军队目前的境况,若遇强敌,实在是前途堪虞,星狂愁容满面,“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在‘永久中立之地’边境等着我们送上门去了。”
  菲雅克一听到又有军队,几乎吓得摔倒在地,“此话当真?”
  “我的样子有哪一点像是在开玩笑?”星狂说着回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士兵们,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平原上的草丛随之扭摆着它们的腰肢。暮色暝暝之中,仿佛有人在说:“睡吧,睡吧,你们安睡吧,因为,不久的将来,你们又要面对另外一场战争,所以,睡吧,睡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好好安睡吧!”
  ※       ※       ※
  阿尔斯山。
  “阿雅,你终于醒过来了?”看着阿雅慢慢张开了眼睛,坎亚面露喜色,柔声说道。阿雅自从在不言山昏迷之后,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而坎亚也已经很多天没有上床睡觉了,只是偶尔趴在阿雅的身畔,握着她的手,小睡了一会。
  “哦!”阿雅表情痴呆地应了一句,随即又合上了眼睛,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渗出来。
  “阿雅,你醒醒,吃点东西,好吗?”坎亚忍不住泪水也猛涌了上来,声音颤抖着。
  “不,不要,我不吃。依维斯死了,他死了,是我杀的,我杀的!”阿雅抿紧着嘴唇,含含糊糊地说道。一时之间,依维斯临死前苍白而绝望的脸孔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的眼睛里含着凄凉已极的笑意,仿佛是在叫:“阿雅!阿雅!阿雅!”内疚、悔恨、悲痛又浮上她的心头,她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是你,不是的,是他自己死的,你的剑根本就刺不进他,是他自己死的,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肩膀上。”由于连日休息不足,坎亚的脸色也显得十分憔悴。
  “呵——”阿雅苦笑了一下,一滴泪珠从她的嘴角溜进她的口中。她已经不想再听坎亚为她辩解了,她原谅不了自己,因为她知道,依维斯就是因为自己才会死的。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做,鬼使神差般。那一剑,那一剑本来是可以不刺出去的啊!一想到这里,阿雅的心中就好像被一把锥子狠狠地刺了一下一样,使她感到难以承受。
  “阿雅,你吃点东西,就吃一点点,好吗?听话呀!”坎亚舀了一小汤匙早已准备好的莲子羹,用嘴吹了吹,然后递在阿雅因好几天滴水不入而有些皲裂的唇边。
  “不!我不要吃!”阿雅痛苦而坚决地摇了摇头,鬓发纷乱无比,张开的双眼透露出一种心碎欲绝的神情。
  “阿雅,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你会垮掉的!阿雅,我心疼你,你知道吗?阿雅!你吃一点点吧!我看着你这心里难受啊!”坎亚肝肠寸断,沙哑着声音,说道。
  “坎亚,你不用再劝我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勇气继续活下去呢?”阿雅突然一脸恬静地说道。刹那之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如古井,澄澈无比了。
  她的一生,都是那么地彷徨,迷惑,来来回回地绕着圈子,但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别人的,她几乎从来就没有真正有过自己的主意。她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清楚过,意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她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向哪条路走去,也知道究竟该怎么走。
  “不!阿雅,你不要说傻话,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阿雅,是我的错,是我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你去杀依维斯,阿雅,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吗?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什么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阿雅,现在我才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真的,阿雅,我是妒忌依维斯,我妒忌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阿雅,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你千千万万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坎亚声泪俱下,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在这一瞬间,坎亚觉得自己所说的无疑是真心的;在这一瞬间,他相信自己可以放弃一切,只要阿雅好好地活着,跟他在一起,共度一生;在这一瞬间,坎亚丝毫也不怀疑自己对阿雅的爱胜过这世界上一切;在这一瞬间,坎亚十分肯定地告诉自己,自己想杀死依维斯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仅仅是为了完完全全地占有阿雅、拥有阿雅。
  可是,在这一瞬间之后呢?也许,也许会变,也许不变,答案只有坎亚自己才能给出。
  “坎亚,你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阿雅眼睛里荡漾着笑意。
  “你相信我?那你吃一点,好吗?来,乖!”坎亚以为阿雅终于看透了,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勉强不了的,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永远也无法改变,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阿雅用手扶着床沿,在坎亚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身体非常虚弱,但语气却是坚定不移。
  “阿雅,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我们好好地生活下去,我们一起。”坎亚惊讶地望着阿雅,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坎亚,别再说了,好吗?”阿雅侧着头,用手搔了搔头发,动作显得是那样的无力,神情又是那样的无助。
  “陛下。”正在此时,一个贴身带刀侍卫走进来叫道。
  “什么事?”坎亚转过身,望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侍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来打扰我们吗?”
  “陛下,有要事,边境急报!”那侍卫说道。
  “说!”坎亚大声命令道,一边又看了看阿雅。
  那侍卫迟疑地望了望他们的王后——阿雅,“陛下?”
  “好,到大殿去等朕,朕随后就过去。”坎亚说着转过身,“阿雅,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叫人先照顾你的,你要把这莲子羹吃了,我去去就来,有什么事情,马上叫侍婢来通知我啊!”
  也只有在跟阿雅说话的时候,坎亚才会自称为“我”而不是“朕”了。
  “好,你去吧!我没事的。”阿雅凄然一笑,坎亚始终是坎亚,如果是依维斯,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离开她半步呢?
  ※       ※       ※
  依维斯,我不配得到你的爱,我是多么可怜而又可鄙,一辈子都在别人的阴影下生活。我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和自己喜欢过的人在一起,而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却直到现在才明白,不过,很可惜,已经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有时我觉得人生是多么的短暂,悄无声息地过去,失去的一切无可挽回,我们都无法让时光倒退。而就算时光能够倒退,又如何呢?也许,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做,依然那样地错过你,依然那样的伤害你,跟婆兰结婚,再跟坎亚。我是多么懦弱而没用啊!我完全听从命运的安排。依维斯,你一定是很恨我吧!你会把这种恨一直带到天堂里面吗?而此刻,你是否还在上面默默地注视着我?
  你应该恨我的!我也恨自己。可是,你却还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我居然想杀了你。依维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那一剑刺出以后,我便宁愿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或者,我们不要相遇,不相遇多好啊!我便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的痛苦和煎熬。
  依维斯,我知道每一次见到我你的心情都起伏不定,我也知道你深深地爱着我。可是,爱对于我们之间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你不敢说,我也一样,我们都不敢说,我们像两个害羞的孩子,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我们都不敢去破坏我们之间的那种和谐。我常常提醒自己你是我丈夫的师弟,来阻止自己的冲动;而你,想必也是常常要告诉自己,我是你的嫂子吧!
  你知道吗?那一次,你病了的时候,我走到你的床前,看着你,看着你苍白的脸蛋,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抱着你,紧紧的,永远也不分开,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可是,我又怎么能那样做呢?我又怎么敢抱你呢?我是坎亚的妻子,你的嫂子啊!
  想起我们小的时候,那时,我们多么愉快!无忧无虑,天真活泼,那时,你、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然,我们都还不知道爱是什么,但其实,爱已经在你我身上植根,并慢慢生长起来。
  其实,我爱过你啊!依维斯,我真的爱过你,确切地说,是一直都爱着你。可是你,总是那么沉默,那么羞怯,你从不对我说你爱我。你知道吗?当我和婆兰走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你跑过来,轻轻地拉住我的手,告诉我,也告诉这个世界,你爱我,你爱我!
  也许,那时,只要你对我说出那三个字,我便会留下来。可是,你只是阴郁地躲开。而我,也不敢表露那份蒙胧的爱,我那时也并不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真的是爱你的。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梦醒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结束了,永远无法重来。
  我从前心里有些怪你,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沉默,你就不能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吗?只要说出来,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然而就在你凄楚地看着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才知道你这沉默里蕴含着多少的悲痛,比我远胜千万倍。
  你的战友,你的理想,你的热血,你的一切都在深深地痛恨你,责怪你,因为你这沉默,这因为我的沉默。即使是在梦里,你想必也会责怪、痛恨自己吧。
  抛弃所有去爱一个人,以至于凄凉到堕落的境地,连自己也无法原谅,也无法宽恕,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悲剧。而我的悲剧,却在于从来没有勇气去认识自己的爱。
  在很早以前,你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悲剧,但是却没有去挽回,那眼睁睁看着自己堕落,却无能为力,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啊?那必定是如地狱一般吧,然而你默默地将一切承受。
  或许,你对我的爱是自私的,盲目的,然而这个爱的最关键的定语,却是痛苦!是你将这痛苦独自承担!
  然而到底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多么可悲的字眼。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们没有缘分,你太小了,而我也需要别人的安慰和爱抚。我自己在不断地受伤,而到今日我却发现我伤你伤得多么深!比起你受的伤,我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一天,你倒下去,我无奈地望着你,一点一点地向后倒下去。在那个时候,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只知道哭,哭,不停地哭,我手足无措,惊慌失措。心中的雨就好像眼中的泪水一样,淅淅沥沥地流个不停。
  所有的欢乐,所有的悲伤,都被记载在岁月的日记里。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后都变成了后悔、悲痛还有不甘心。我让你一再地失望,让你感到万分疲惫,你终于弃我而去,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要一辈子活在伤害你、刺痛你、间接地杀了你、永远地失去了你的回忆之中吗?
  为什么拥有的时候,我不懂珍惜?为什么到失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痛?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也不配得到你的爱。
  望着坎亚离开的背影,渐渐地隐没在走廊的尽头,阿雅心头百感交集。
  依维斯,我感觉自己在一片亮光之中不断、不停地下降;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蝴蝶一样,在灿烂的阳光的笼罩之下,飘然而下,我是那么的轻盈、自由自在。
  天是那么的蓝,风是那么的柔和,树叶沙沙作响,那里有潺潺的湖水。我在上面往下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在水的中央。我的影子上面有洁白无瑕的云朵流泻而过,我感觉自己就要被淹没了,我向湖心飞去。
  依维斯,我要死去了吗?死去的感觉就是如此吗?是多么的轻盈哦!你会在哪里等我?你不会原谅我,所以你也不会等我,对吗?我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其实,我用剑刺你根本就不关坎亚的事,而是我自己,是我立场不坚定。你报复我吧!到了地狱,你要把我再杀死一次,今生欠你的,我只有死去的时候再偿还给你了。
  依维斯,如果有来生,但愿你不要再遇到像我一样的人,但愿你能过得比今生幸福。而我,罪孽深重,双手染满了你的鲜血,已经不敢奢望有再生的可能。
  依维斯,生无可恋,经历过这么多,我也已经看通、已经看透了。所有这一切,原来不过是我在自作自受。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生命一直在错过,我一直生活在错误之中。
  依维斯,你走了,我也要走了。
  坎亚,我走了,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叫我做的任何事情,我只怪我自己,真的,我只怪我自己。
 
 
 
 
第三章 劫后重逢
 
  烛光下,坎亚显得无比憔悴,看来,阿雅的死,的确让他感到非常痛苦。只是,这种痛苦到底是为了阿雅还是为了自己,恐怕连坎亚自己也分辨不清楚。
  其实隐含在坎亚心底最深处的不是失去爱人的悲痛,而是失去了一个最有价值的占有物。在这个野心勃勃的人物的心里,世上的一切都是用来占有的,都只能作为他坎亚的附属物,按照他规定的规律排列在他的周围。
  这样的人,怎么会真的懂得爱呢?爱是平等的啊!
  不过,坎亚此时的悲痛是确实存在的,连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自己在最深层次的内心里,抱有的竟然是另一种想法。这很正常,人世上有太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事实上,并不是他们真的不能知道,而往往是他们不愿意知道。
  “陛下,请节哀顺变吧!王后已经死了,陛下你有情有义,王后在天上如果有灵,也一定会感到非常开心的。但是陛下,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您还有一统天下的千秋伟业要去实现呢!”莫芒有点喋喋不休。
  “天下?天下够阿雅重要吗?”坎亚带着哭腔,“天下能换回朕的阿雅吗?”
  “陛下,王后是比一切都重要,但现在她已经仙逝了。”莫芒说道。
  “千秋伟业?哈哈!朕是一个孤独的人,从来没人理解朕所做的一切。阿雅也是如此,你们也是如此。”坎亚狂笑道,刹那之间,他觉得自己一生饱受磨难。当年在普兰斯,饱经艰难才开创出一番局面,正当满怀壮志的时候,却被玻利亚打得节节败退,而现在好不容易终于再次东山再起,阿雅又离开了他。
  坎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没人理解、都不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
  “陛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王后的死,也是上天对你的考验啊!只要陛下你跨过了这一关,天下万民就会都臣服你了。”莫芒说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坎亚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问道。
  “这是古圣人的哲言,也是微臣的肺腑之言。”莫芒仰起头大声说道,他看到坎亚的眼光开始有些闪烁,知道坎亚已经被他说动了,“陛下,你要振作起来,你担负着赛亚国的全部希望,担负着整个赛亚族的光荣梦想。”
  “梦想!”坎亚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阿雅是死了,可我还要继续活着。阿雅的死是上天的安排,上天故意让我受这么多苦,就是为了要锻炼我,使我能够具备号令天下的能力。阿雅,我不能随着你去死,我也不能沉浸在你死去的悲哀之中,我是做大事的人物,我要让你在天上也感受到我的荣光。阿雅,统一天下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我要帮你完成它。对!我不能这样颓废下去,阿雅,你一定不会怪我吧?你一定不会的,虽然你是普兰斯人,但你嫁给了我,就是赛亚人的一分子了,你一定也很高兴我将来能够统一天下。
  一个人总要找些理由来原谅自己,来解释自己所做的事情。坎亚现在正是如此,统一天下本来就不是阿雅的梦想,可是坎亚却让自己相信阿雅就是这样想的,因为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内疚、悲伤得无法重新奋起。
  哎,阿雅在天如果有灵的话,现在大概会知道坎亚最爱的是什么了。
  “好!朕要从失去阿雅的悲痛之中清醒过来,朕要统一天下。”坎亚用力揉了揉脸孔,大声喊道,“阿雅,你看着,我一定会统一天下;阿雅,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我要统一天下!”
  ※ ※ ※
  圣历2109年5月30日,“永久中立之地”东部边境。
  星狂带领着士兵,一路上,经过许多以前被自己攻破的城池,眼见一个个残破不堪,草木干枯,里面的人民生活艰难。加上刚刚战败,心中也凭空产生了许多感慨。不过,他们在路上也补充了许多马匹,加上调理得当,阵容相较刚刚被玻利亚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齐整了不少,士气也恢复了一些,战士们的脸上重新泛起了笑容。
  而此时,星狂他们正驻扎在穆尔加布近郊的一片平原上。附近的“永久中立之地”的守将接到坎亚的飞鸽传书,说已经派蒙比亚来帮助他对付星狂,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所以,那守将也并不敢来进攻星狂,只是一味死守,只等蒙比亚到来。而星狂也因为人困马乏,元气还没恢复,乐得暂时不战。双方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相持不下。
  “星狂团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菲雅克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跟对方不生不死地熬下去吗?”
  “当然不是,我们现在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要是换在从前,别说前面一个小小的城堡,就算是一座大山,嘿嘿,我们星狂团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把它搬走。”维拉一副替星狂十分不值的神色,说道。好像已经是忘记了他伟大的星狂团长“从前”是怎么给玻利亚围困的一样。
  星狂却只是沉默,要换在以往,怕是非要自吹自擂一番不可。可是,现在就是现在,依维斯死了,他的世界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找不到奋起的动力。
  “那当然,星狂团长的战术谁个不晓,哪个不知?想当初横扫整个普兰斯,难逢敌手。”菲雅克一脸谄媚的笑容,没办法,虽然菲雅克心里替自己十分不值,但现在既没有钱又没有兵,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有什么办法呢?唯有委曲求全。
  “别提这个,一提我这心里就窝火,我们星狂团长居然败在你们普兰斯人手下。以后要是进了历史,这将是耻辱的一笔,人们看了就都会说,星狂团长败给了玻利亚!给玻利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永世不得翻身了。”维拉一副怒形于色的样子,“星狂团长,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再来,打败玻利亚。”
  “星狂团长只是一时不慎,才落入了玻利亚这个老匹夫的圈套。说起来,这个老匹夫也害我不浅,把我的兵马全给赚了,不是他,我早就登基了!”为了讨好星狂,菲雅克不但完完全全地站在了星狂这一边,而且,还打破了自己一向用语文明的习惯。
  “就是嘛!要是真刀实枪跟我们大干一场的话,胜负还未可知呢。等着吧,还会有下一次的,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星狂团长的厉害,嘿嘿,星狂团长可不是吃素的,‘狂帅’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维拉神情激昂地说道。他倒不想想星狂以前用了些什么样的“光明正大”的计策怎样“偷袭“了别人,更不扪心自问,星狂所赢的仗又有几场真正是“真刀真枪”明明白白地赢回来的?
  “是,就是如此。”菲雅克拍着胸口大声嚷道,他早就学聪明了,知道星狂喜欢听好话,只要顺着星狂永远是对的永远是胜利者的思路走下去就一定没错。如果认为星狂是不对的、是失败者,那么最好还是乖乖地改变自己的想法,随声附和为好,否则,嘿嘿,有得你受的。
  “哈,人们通常都会以一场胜败来论英雄。等着吧!星狂团长一定会打回普兰斯的,到时人们就会知道星狂团长和玻利亚到底是谁最强了,玻利亚一定会后悔放走了我们。”维拉继续说道。
  “维拉说得对,星狂团长,你要振作,我将一如既往地跟着你,我也相信星狂团长你一定能将玻利亚打败!”菲雅克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慷慨激昂地说道。
  “我确信星狂团长有这样的实力,刚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维拉说道。心里却想道:妈的,我这样做人真是太辛苦了,整天隐瞒着自己的想法,而去附和别人。做人做到这种地步,可真是没有什么人格尊严了。而像我这么有骨气的人,本来应该不会这样做的。我的人生格言就是永远不向强权低头,永远保持最真实的自我。
  但是他一抬头看见星狂黑黑的脸,又只好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道:“维拉啊维拉,大局为重啊,你就忍一忍吧,团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就不用这么惨了。”
  星狂怒形于色,抬起头,“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抵赖的,我星狂再不济也犯不着逃避现实!”
  “无论如何,属下一定竭心尽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维拉见势头不对,便口沫横飞地大表忠心,心里却想:妈的,这样辱骂我们,听说某人以前在一个叫魔武的人的面前,吓得两脚酸软,连站都站不稳,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不逃避现实,真正能做到的话,也不用黑着脸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维拉虽然不是很清楚星狂以前和依维斯他们的事情,不过,星狂曾经被魔武像小鸡一样抓着的事情,他却也是风闻已久了。
  “星狂团长,我也会全力以赴协助你的。”菲雅克说道。
  “星狂团长,帐外有三个人,自称是西龙、那兰罗、白木。”正在此时,有一个士兵走进来报告道。
  “西龙?”菲雅克率先惊叫,“他们逃到这里来了?”
  “什么逃,还说你自小受了那么多教育呢?这叫作‘驾临’,驾临,懂吗?”维拉尖着嗓子叫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有一个大约二十来岁,好像是那几个人的领袖,沉言寡语的,脸色忧郁;有一个是商人打扮,不过看他的样子又非常老实,不像是真正会做生意的;另外一个,恕属下直言,傻愣愣的,大概是侍从吧!”那士兵绘声绘色地说道。
  白木要是听到有人把他形容为傻愣愣的侍从,恐怕非跳起来要求以骑士的礼节和那士兵决斗不可。
  “哈哈,没错了,是白木,就是他,这个活宝。”维拉大笑道,“星狂团长,是不是请他们上来?”
  “好的。”星狂阴着脸,话也不肯多说。
  “是!属下这就去请。”那士兵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他刚才见到那几个人其貌不扬,穿的衣服又破破烂烂,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以为那几个人是冒名顶替的,一直在营外跟他们纠缠不休,不肯前来禀报。现在听星狂的口风,那几个人倒很可能是真的,一时感到非常惊恐。
  ※ ※ ※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几位大人多多原谅!”那士兵一见到西龙、那兰罗、白木就忙不迭地说道。
  “废话少说,快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团长。”白木大大咧咧地说道,他性子比较急躁,刚才如果不是那兰罗拉着,早就一拳把那士兵打个趔趄了。而西龙则闷声不语。
  “别难为他了,人家这也是照章办事。”老好人那兰罗说道。
  “多谢大人不罪之恩,请各位大人在星狂团长面前给我美言几句,提拔提拔小的。”那士兵躬身说道。
  西龙心中烦躁,怒容毕现,“得寸进尺,再说我等一下叫你们团长把你的头砍了。”
  “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士兵见占不到什么甜头,赶快三步作两步走,带着他们三个到星狂帐中。
  “星狂……”一会过后,西龙出现在星狂的面前,满脸是泪,浑身颤抖,无法成言。
  “我知道,我都知道,西龙大人。”星狂想起过去和依维斯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虽然依维斯经常训斥他,但也是为了他好,加上见到本来活泼开朗的西龙变成了这副模样,忍不住也是悲从中来,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两个人不禁抱在一起,相拥而泣。旁边的那兰罗、白木、维拉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忍不住涕泗滂沱,而菲雅克则是见到他们都在哭,自己不好意思不意思一下,也假惺惺地捂着眼睛干嚎了起来,嚎着嚎着想起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兵权尽失,就连要找个真正的美人陪伴在身边也难,竟然成了真哭。刹那之间,星狂大帐充塞着痛哭悲泣的声音。
  “西龙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是星狂最先清醒过来。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报仇!要为依维斯报仇,将坎亚碎尸万段。”西龙自从依维斯死后,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神志也没有完全清醒,听了星狂的问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答道。
  “依维斯总统领对我有再造之恩,报仇,我星狂每时每刻都记在心头。只不过我们势单力薄,我又刚刚战败,元气尚未恢复,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筹集人马,另外,粮草方面也略显不足。”此时的星狂倒是显得头脑很清醒。
  “星狂,哎!你好好打点吧,我现在很彷徨,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西龙神情落寞。
  西龙确实是六神无主,在逃来这里的路上,他们遇到过很多坎亚的士兵,这些士兵有坎亚派来追杀他们的,也有在路上偶然撞到的。都由那兰罗、白木应付,而他则什么也不想做。辛辛苦苦终于找到了星狂,他只是觉得好累,好想大哭一场,除此之外,仅剩迷茫。
  “首先,我们要发信给风杨、杰伦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然后,如果他们答应了,我们再约好之后一起进攻坎亚。”星狂说着抹干了脸上的眼泪,“西龙大人,你要振作起来,依维斯总统领的仇还需要我们去报呢,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忧伤。”
  也许我真是过于颓丧了,毕竟死者已矣,作为生者,不论怎样悲痛,都应该要继续前行,西龙心想,抬眼望了星狂一眼,“噢,你先让我冷静冷静吧!”
  “我们一定要替总统领报仇,如果报不了仇,当如此桌。”星狂说着抽出刀,狠狠地把桌子砍成两半,刀痕整齐无比。
  “要是这一刀砍在我头上,乖乖,可就什么都没有,一了百了了!”菲雅克吓得踉踉跄跄倒退了两大步,面如土色。
  ※ ※ ※
  圣历2109年6月2日,曼特切尔平原。刚刚是在一个月之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那时是风杨率军对阵海罗人和他们的雇佣军,那场战争风杨最终大获全胜。
  而今天,在同样一个战场,又再次发生了一场战争,原来在这里作战的一方风杨军队依然是主角,而另一边则换成了萨德的军队。
  “萨德,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攻打我?”风杨张开嘴巴,大声问道。旌旗在他的头顶随风飞舞,仿佛也在向萨德发出同样的疑问。
  “风杨,你桀骜不驯,还口出狂言,我早就看不惯你了。”萨德说道。
  “上次你不出兵援助我把海罗人赶出‘永久中立之地’的边界也就算了,现在你居然还要谋反?”风杨问道。
  “谋反?”萨德冷笑连连,“你才是谋反呢!”
  “风杨此心,可昭日月。”风杨说道。
  “废话不必多说,今天我就是来为赛亚国除害的!”萨德说着大手一挥,“弓箭手,准备!射!”
  “赛亚国?”还没等风杨问清楚萨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出现赛亚国,漫天飞舞的矢箭向风杨的军队直蹿过去,在剧烈的阳光之下,熠熠闪光,使人眼睛一阵阵酸麻、一阵阵眩晕。
  “我们阵中射出的箭可以分为近距离、中远距离、远距离,这样射过去,‘前进军’一定难以抵挡。”萨德侧过脸,得意洋洋地对费尔登说道。
  “萨德团长英明。”费尔登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他除了大唱赞歌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这其中一部分箭是用来干扰对方视线的,把对方的盾牌吸引到某一个点。这时,另外一部分箭刚好乘虚而入,打乱风杨军队的阵势。”萨德继续吹嘘道,“然后,自然而然的,我们便要命令骑兵蜂拥而上,冲垮对方防线,再用步兵掩杀过去,巩固战果。”
  不过,萨德的得意劲儿并没有维持多久,立刻,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风杨也不是吃素的,以前那些由几块到十几块盾牌组成的大盾牌再次派上用场。“前进军”只需要把那些盾牌高高的立在前面,萨德的箭便大部分被挡之门外,其余的那一小部分即使越过了盾牌,也已经不足为道了,伤害甚为微小,根本就不能在他的军队中制作大骚乱。而且,风杨的军队也不是呆站着就等人家来射箭的,时不时阵中也有矢箭射出。虽然数量跟萨德军中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但萨德暂时倒也奈何不了他。
  “想用这种方法来打击我们的士气,简直是在开玩笑。”风杨冷冷一笑。
  如此一来,双方其实都没占到什么便宜。风杨和萨德此时心中都已经非常明白:真正要决定胜负还要看真刀真枪的血拼。但他们也都知道,除非对方矢箭枯竭,否则,便不可能停止目前的这种互射的状态。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矢箭形成了一股旋流,呼啸着,使本来一片死寂的平原好像是刮起了狂风一样。天空一碧万顷,也许士兵的身影正投影在上面,只不过是人们看不见罢了。双方士兵都是大汗淋漓,但在极度紧张之中,他们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变热,水分在不停地减少。除了偶尔伸出手擦了擦之外,他们都死死盯住对方射来的箭,生怕被箭射中。虽然被射中的话,暂时来说,不一定会死,但是,在开战以后,除非是战争停止了,否则,可没人有空来照顾受伤者。
  ※ ※ ※
  “萨德团长,很多弟兄都受伤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高声嚷道。
  “你只管尽力射箭便是。”萨德是打算不管那些受伤的人了。
  “萨德团长,属下是想问问该怎么处理伤员?”军官问道。
  “处理?受伤的士兵跟死在战场上的,有什么区别呢?大家都不可以打仗了。”萨德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问题一样,“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是。”那军官满腹狐疑地点了点头。
  风杨这一边还好一点,因为他受过正规的士官教育,知道处理好伤亡人员的重要性。但他由于士兵在总数上处于很大的劣势,也不敢投入过多的兵力。
  俗语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时候,除了下令冲锋之外,大家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凌乱而又好像具有某种节奏的步伐,“啪啪啪”地打在地上。刹那之间,地面好像在震动一样。
  士兵们都感觉好像根本不用迈开步子,脚就自动随着地面的震动在弹跳着。所有的人的心好像也快要蹦出来的。紧张,好紧张,握着兵器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要杀死他们,我要杀死他们,我要狠狠地杀死他们!”这无疑是一个新兵,由于害怕,他脸色发紫,越跑越快,越冲越前,自己却丝毫也没有察觉。
  “投枪手,准备!”风杨突然朗声喊道,“放!”
  随着一声声如夏日巨雷般炸响的呐喊,几万名风杨士兵用尽全力投出了自己手中的标枪,这些标枪如同尖刃一样狠狠地插入敌方。
  萨德的士兵在冲锋中并没有防备到这个,虽然有些下意识地举起了自己的盾牌抵挡,但更多的人却是来不及防御,被标枪贯穿身躯,应声倒下。人群之中,发出一阵阵恐怖的惨叫声,萨德军队顿时变得混乱。而风杨这一方则发出如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
  “保持阵形!保持阵形!”萨德声嘶力竭地嚷道。
  但在急速的行军之中,对方气势又咄咄逼人,想要重新把阵形组织好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骑兵们勒着马在原地打转,他们怕被标枪射中,神情慌张,手足无措,马也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并不十分甘愿地服从马上的人。甚至,有的战马干脆把它上面懦弱的主人奋然摔下马背,然后,后面的马跟上去,把摔下去的人踩了个稀巴烂。
  步兵们昏头昏脑地跑来跑去,在马匹的乱冲乱闯之中,他们无所适从,纷纷抱怨骑兵的无能。军官们气急败坏地吆喝着,十分急躁地抓住后退的士兵,往前面扔去,又是一阵混乱。更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前排的士兵和风杨的军队已经在一起混战了。
  “把他们统统都杀回老家去。”风杨的军中发出一阵如同山洪爆发一样的喊声。“老家”在他们的口中已经变成了“地狱”的代名词。
  萨德的士兵乱成一团,风杨方面的攻击一浪高过一浪,拼命地往前推。在风杨的观念中,杀死多少敌军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击溃敌军的某一决定点,则敌军的意志便会随之消除,而胜利便如探囊取物般轻易。
  “‘前进军’骑兵可以冲垮我的防线一层、两层甚至是十层,但最终,在我们士兵的纠缠之下,威力一定会逐渐下降。”萨德对费尔登说道。
  “萨德团长高见!骑兵最讲究的是速度和来势,一旦速度被减弱了,则骑兵有时反倒不如步兵。”费尔登附和道。
  “步兵跟上!”萨德阴沉着脸,密切地留意着战场的现状。每看到自己一方的士兵倒下一个,他的心便会抽动一下,他倒不是为他们失去的生命而疼惜,而是觉得,每死一个,自己便少了一点点胜算。
  武器反射出非常刺眼的光芒,鲜血一落地便马上发出“嚓”的一声,飘出一缕白色轻烟,袅袅上升,而血液则被土地吸收了进去。土地就像一头饥渴的公牛,伸长脖子,啜饮着战争所赐予的这一切。惨叫声、哀鸣声、马匹嘶叫声、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咔咔”声,盘旋在整个战场上空,使本来宁静无比的平原喧响着一片片惊人的嘈杂声。
  风杨注视着这一切,眼光澄明无比,内心却是思潮翻滚:为什么萨德要攻打我?几乎是毫无先兆的,依维斯总统领已经把兵权让出了,并且叫我不要轻举妄动,要服从坎亚的领导。萨德毫无疑问是坎亚的死党,但是目前边境并未大定,而且又还没有平定其他国家。为什么萨德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我?如果坎亚要除掉我而后快,也应该等到统一了整个世界啊。一定有其他的原因,但是,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过,如果有变故,即使依维斯总统领不说,以西龙大人心思如此缜密的人,他也应该通知我才是,没有理由这样不声不响的。
  风杨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问题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缠绕了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得到解决,依维斯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一无所知。开战这些日子以来,前几次双方都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但这一次却都几乎是倾巢而出,看形势,萨德是非要置风杨于死地不可了。
  不过,虽然心里有很多结没有解开,对于战场上的形势,风杨却也一点也不敢忽视。他不停地指挥着士兵压上,表面看起来似乎他的兵力分布很散,各个方位都有。但事实上,风杨主攻的是萨德的左侧翼,因为中央那一带通常是对方兵力最强大的地方,费尽全力去对抗那个部位,而自己的兵力又完全落于下风,那不啻于是自找苦吃。
  “杀!”一个风杨的士兵大声嚷道。他的右手连着刀被对方砍得飞了起来,鲜血如同涌泉般狂喷而出。只见他双目圆睁,叉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向身边的敌人插去,硬生生地把对方的眼睛拗了出来。一边还“嗬嗬嗬”地怪笑着,令人毛骨悚然。另外一个敌军刚好从他身后绕过,一刀把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到处是明晃晃的长枪和大刀,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便已经萎倒在地,后面的马匹和士兵立刻就冲了上来,把他们踩成肉饼。
  双方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均势,风杨的兵马无疑更骁勇善战一点,而萨德却胜在兵源充足。
  鏖战中的战马和士兵们都气喘吁吁,头上隐约有白气蒸发出来,但他们仍然在继续战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举不起刀,别人便会用他们自己的武器,夺去自己的生命。
 
 
 
 
只看该作者 86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四章 曼特切尔大雨战
 
  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阵铿锵如铁的马蹄声。起初,置身于战场之中的士兵们杀得脑袋发热,耳朵轰响,对马蹄声置若罔闻。但后来,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响,尘土也越卷越高,越来越浓,有某些士兵们开始如梦初醒:那是谁的军队?来帮谁的?但更多的还是只顾埋头高呼酣斗。
  “来者到底是何方神圣呢?陛下给我的指示之中,可并没有说要给我增派援军。”萨德一头雾水。
  “难道是来支援风杨的?”费尔登自己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大跳。
  “对方来自‘永久中立之地’,怎么可能是风杨的援军呢?”对于费尔登的话,萨德不屑一顾。
  “不管如何,或是支援我们,或是支援他们,两者之中总有一个是正确答案。”
  “好像挺不对劲的。”萨德挥了挥手,皱着眉道,“侦察兵,有没有查出后面来的那些军队是属于那一方的?”
  “报告萨德团长,属下也还不知道呢!”侦察兵边说边看着萨德的脸色。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还要你们来干什么?狗娘养的。”萨德心中急噪,脸色一沉,训斥道,“快给我去察看一下到底是哪一方的军队,速去速回。”
  风杨则是皱紧了眉头,脸色十分凝重:那军队来自萨德后方,看来一定是萨德的援军,难道坎亚这一次真的为了将自己一战灭掉,而不惜从别处调来军队?对方兵力本来就比我方雄厚得多,再加上这支军队,那自己不是处于更大的劣势之中了?而且,士兵们若是经过他们的这一冲击,恐怕会军心涣散,大败而逃。
  “预备队,准备!”风杨大声喝道。他准备用他本来想用在双方相持不下之际使用的八千名骑兵来对付萨德的援军。
  预备队“唰”地一声,一齐跨上了马背,举起了长枪,只等风杨一声令下,便要冲过去。
  天空骤然变暗,浓密的乌云把太阳遮得密密实实,闪电乍现,雷声开始响起,凉风也随之刮起,吹起草屑和灰尘。很多士兵的眼睛被这些东西弄得泪水直流,但由于怕被对方趁机杀死,却又不敢停下手来揉捏眼睛。肉搏战中的士兵身上沾满了同伴或对方的血液,汗水依然涔涔而下,只是比刚才少了很多。
  “报告萨德团长。”刚才萨德派出来的侦察兵禀告道,“是索特的军队。”
  “什么?”萨德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从马上跌了下来,“是索特?”
  “是的,萨德团长。”那侦察兵问道。
  “怎么办?”萨德望了望身边的费尔登,心想:怪不得刚才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前一段日子,坎亚也有提醒自己索特带有少量士兵从罗丝维特城往这边逃来,只是他们行走的路径十分偏僻,截杀不到,要自己多加注意。想不到自己还是大意了。
  “萨德团长,现在我们没时间再思考了,只有调出一部分后备兵力,应付他们。”费尔登低头说道。
  “后备兵力?就那么几万人,管用吗?大部分士兵都已经被我们投进战场之中,无法回调了。”萨德不禁后悔不迭,自己刚才一时急于求胜,几乎把所有的兵力都投了进去,想以多打少,一举击溃风杨,完全没有考虑后面有没有敌军。
  其实,萨德投入的兵力有许多显得很多余,在战场上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很多时候,由于阵形很不合理,或者被风杨军队冲垮,拥拥挤挤你推我嚷的,反受其累。
  “陛下不是说索特只有一小部分军队吗?如果真是如此,几万人也就足以对付他们了。”费尔登也看过坎亚的来信。
  “听这声音、看这种阵势恐怕兵力不少。”萨德面有忧色,转向侦察兵,“对方大概有多少兵力?”
  “属下远远望过去,怕是有十来万。”侦察兵答道。其实他根本就估计不出索特到底有多少兵马,很多时候,五万兵马看起来跟十万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特别是当去看的人本身已经是心寒胆颤的时候。
  “十来万?真有十来万之数?”萨德大惊失色,有退缩的意味。
  “萨德团长,万万不可轻言放弃。”费尔登说道。
  萨德脸色依然阴晴不定。
  “目前我们并不处于下风,回撤岂不是前功尽弃?”费尔登又说道。
  “对方气势如虹,恐怕……”萨德迟疑不已。
  “我们用后备军队去对付他们,士兵们一旦搅入战局,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我们只需要告诉我们的士兵,对方人马很少就行了。”费尔登诡笑道。
  “然后士兵们就会拼尽全力,争取胜利。即使到时他们被打败了,但索特的势头也被我们阻遏了一阵,我们很可能在同时已经将风杨击溃,那么索特也就不足为虑了。”萨德接着说道。
  “团长英明!牺牲一小部分军队,赢取整场会战的胜利,何乐而不为呢?”费尔登气吞斗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好!”萨德本来也是想赢,被费尔登这么一怂恿,立刻一拍大腿,“就照你说的办。”
  ※       ※       ※
  风杨远远望过去,见到敌方后面好像微微起了一阵骚乱,心中不禁暗自奇怪:如果来的军队是来帮他们的,他们理应兴高采烈、士气大振才是,怎么反倒好像是自乱阵脚?不可能是来帮自己的吧?有谁会从萨德的后方绕过来帮他们这一方呢?
  紧接着,风杨看到对方有一支军队掉头而去,烟尘漫天,“肯定是有人来帮我们了!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转过头去,而不是加入这边的战团呢?”风杨大喜过望。同时嚷道:“预备队,全上!”
  “冲啊!”预备队的骑兵们蓄势已久,马蹄轰隆作响,发了疯一样地杀入战团,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匕首,凶狠地切入对方的心脏。四千把亮晃晃的大刀和四千支长长的枪像涨潮的海水一般卷杀过去。刀光四起,枪尖如雪花般洁白,挑起一朵朵美丽的血花。
  “逃命啊!”萨德的士兵甫一交锋,就心生惧意,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呼喊,面对着这群嗜血鬼般的骑士,几乎没有人敢再做任何的抵抗,一个个只顾丢盔弃甲、仓皇失措地掉头逃跑。
  本来在战局上他们已占有一定的优势,但,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如此,一瞬间的畏缩,便足以把他们拼杀了很久才争来的微弱优势一下子全部断送。
  “后退者,杀无赦!”望着自己的士兵突然全都退了回来,萨德不禁大声吼道。费尔登也是目瞪口呆,他没料到这事情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管他呢!妈的,他们自己都在后退,叫我们别后退,我们又不是有病。”一士兵看到萨德刚才调去对付索特的军队,以为后面的军队已经后撤了,便嚷道。
  “有多快跑多快。”另一士兵应声说道。
  “轰隆”一个响雷惊天动地般炸了下来,竟然在战场上劈开了一个大坑。有一堆士兵正在那里,猝不及防,全被炸得骨肉横飞,支离破碎。还有一个士兵抱着被炸掉的右腿,血肉模糊,在地上翻滚不休,哀号连连。
  倾盆暴雨随之瓢泼而下,地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洗无遗,汨汨地向低洼处流去。横七竖八的尸体也被水流冲得发白。仿佛天见到战场上如此惨状,也发怒了,拼命地将上面的水倾泻下来,要冲洗掉这些污迹,使世界恢复原来的清净和洁白。
  士兵们脸上挂满了雨珠,盔甲、鞋子里也装满了水,刚刚下雨时他们觉得浑身舒服,但时间一久,竟开始浑身发抖。马蹄在水流中打滑,人们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刀砍进人们的身躯,鲜血喷出来,染红了它,暴雨又将刀洗得干干净净,光鲜洁亮。
  风杨乘势掩杀,天空上的雷越来越响,却丝毫也浇不灭他的昂扬斗志。另一边的索特也已经碰上了溃逃的萨德,两相夹攻之下,萨德本的军队更是溃不成军。此时的萨德已经六神无主,只顾催赶战马往故卡尔山脉方向逃逸而去。
  “逃到那里就不会有事了,逃到那里就不会有事了。”费尔登牙关打颤,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道。他的两条腿也在抖动着,就好像地上被水流冲激的草。
  “杀!”索特大声喊道。他的头盔不知道何时已经跌落在地上,头发飞溅着水花,眼睛血红一片,挥舞着惯用的大砍刀追杀了过去。
  雨渐渐的小了,哀鸣声却越来越清晰起来。许多受伤的战士趴在地上,看着自己无法止住的血在草屑下面顺流而去,眼神中夹杂着痛苦和悲伤。
  “追!”风杨也杀得兴起,举起自己的武器,朗声嚷道,神情无限陶醉,杀人,的确是会上瘾的。
  马蹄踢踏着被暴雨浸过的草原,把草皮践踏得不成样子,血水四散而流。惨叫声依然在不停地响起。
  ※       ※       ※
  雨终于停了,追杀也宣告结束了。天空显得明净异常,草原上刮起一阵阵凉爽而清新的风。风杨用鼻子狠狠地吸了几吸,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渗入他的胸中,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一个呵欠,表情无比平静。
  “终于又结束了一场战役。”风杨喃喃地说道,“为什么人一到了战场就会变得不会思考,只想杀人、不停地杀人呢?难道说人都有嗜血的一面?”
  “风杨团长,我终于找到你了。”索特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水和血的混合物,大声叫道,“依维斯总统领和西龙大人他们几个走了之后,我想想留在那里也不是个事,难不成等着坎亚来羞辱我们吗?所以就带领着一帮兄弟逃了过来,哎!总算是熬过来了。”
  “索特!”风杨动情地说道。看起来索特经过这一次长途跋涉也成熟了很多,这让风杨感到很欣慰。
  “风杨团长!”索特本来是个大老粗,已经习惯了风杨的责骂,但突然见到他那个样子,一时之间感到非常不习惯,竟然扭扭捏捏起来。
  “索特,你这副模样可真是……”风杨大笑不已,说道。
  “哎!可惜给萨德这个狗贼逃了。”索特表情憨厚地搔了搔后脑,转移话题道。
  东方露出鱼肚皮一样的白色,太阳从西边慢慢沉下去,带着一抹雨后特有的虹彩。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草尖,像孩子的眼睛,晶莹而剔透。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刚才发生的战役根本就不存在。
  史载:圣历2109年6月2日,原“前进军”风杨和索特两路大军前后夹击萨德所率领的军团,萨德大败逃逸回到故卡尔山脉。因为这一场战争的转折点是在暴雨来临之时,所以这一场战役被称之为:曼特切尔大雨战。
  大战过后。
  “风杨团长,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索特一本正经地问道。
  “索特,我看你最近也有了很多历练,我想听听你的看法。”风杨也正色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既然犯我们了,我们也可以借这个理由堂而皇之地把他们消灭。”索特表情严肃,“不过,依维斯总统领临走之前叮嘱我们不要与坎亚他们为敌,所以,我觉得,暂时来说,我们还是按兵不动较为合适。”
  “我也有同感。”风杨见到索特果真长进了不少,面露喜色,“依维斯总统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不过,以他的武技,我相信应该没什么危险的。”
  “应该没什么事吧!”索特皱了皱眉头。
  “一点消息也没有,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风杨说道。
  索特笑了笑,“风杨团长过虑了吧!属下倒是没有这种感觉。”
  “对了,你有没有星狂的消息?他到底突围了没有呢?算算也有两个多月了。”风杨定了定神。
  “我来的路上,好像听说星狂团长已经突围了,是玻利亚放他走的。不知道到底是真还是假的。”索特说道。
  “玻利亚放星狂走?不大可能吧?星狂‘侵略’了他们的国家,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使他们的国家元气大伤,他应该是恨不得把星狂碎尸万段才对啊!怎么反而放他走呢?”风杨脸色越显凝重,“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走了,现在应该到达他们的目的地——不言山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索特半是怀疑半是解释道。
  “照理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对的。”风杨说道,但心中那股疑问和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却越来越强。
  “报告风杨团长,有紧急来信。”正在这时,一个士兵飞快地跑进来说道。
  会是什么事情呢?风杨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展开一看, 只见信里面写着:风杨:在这里,我们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千万不要激动。因为这个消息非同小可,我们到现在都还沉浸在极度悲伤之中。我们想让你知道的就是——依维斯死了!
  依维斯是被坎亚害死的,我们估计你还蒙在鼓里吧?坎亚这个人心狠手辣,为了杀害依维斯不仅请了很多高手助阵,还把阿雅也扯了进来。依维斯也正是为此而死,坎亚就是罪魁祸首,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否则我们便枉为依维斯的好友了。
  在发信给你的同时,我们也发信给杰伦,希望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一起挥军攻击坎亚。见信速回。
  西龙、星狂圣历2109年6月1日 “依维斯总统领死了?!他死了?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绝不相信,绝不!”风杨大喊,如同遭受五雷轰顶般,眼前一黑,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什么?依维斯总统领死了?风杨团长,你说的是真的?我是不是听错了?”索特大声嚷道,却见风杨晕倒在地上,忙大声叫道:“快,快来人,帮我把风杨团长扶到卧室去。”
  ※       ※       ※
  “依维斯死了?总统领死了?”风杨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哀哀地呻吟着,脑中浮现出依维斯略显瘦弱的身躯,满头的红发,黄色的皮肤,还有那闪着笑意的眼睛。
  依维斯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武技那么好。往事一幕幕地在风杨脑海中浮现,他想起当初依维斯初当帝国士官学院总教练时,自己和其他一帮同学和他决斗的情形。接着,又想起他怎样力排众议,让自己当军官;更想起自己当时几乎被佛都砍掉了头,都是依维斯一力承担,在万军之中把自己背走。而最后一次见到依维斯,是自己离开罗丝维特城来这里的时候。
  仿佛是那么接近,却又无限遥远,不可触及,风杨虽然在口头上把依维斯称之为总统领,可在心里早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总统领!总统领啊!”风杨放声大哭,狂喷出了两口鲜血。
  “风杨团长,悲伤无益。为今之计,我们应该替依维斯总统领报仇,为他讨回公道。”索特强忍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一边用帮风杨擦去了他嘴边的血迹。
  “是,报仇,我要报仇,报仇!”风杨连声说道。
  “风杨团长,保重身体!”索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哼!我要把坎亚碎尸万段,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切下来,方可泄我心头之恨。”风杨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无比。
  “风杨团长?”索特不无担忧地说道,一向反对暴力的风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是在暴怒之下,但还是令索特觉得难以接受。
  “依维斯总统领,你安息吧,我一定会替你报仇!我一定会!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风杨对索特的话置若罔闻。
  “风杨团长,既然要报仇,那现在我们就应该进攻萨德了。”索特见到风杨好像发疯一样,便岔开话题道。
  “是的,我们要进攻、进攻、进攻,把这些王八蛋全部灭掉九族。就算他们死了也不能放过,要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挫骨扬灰,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风杨沙哑着声音,握着双拳,面色赤红,闷喝道。
  “风杨团长,我们都是看着你行事的。”索特的意思是风杨如此激动,叫做属下的怎么保持清醒?
  “放心,我会保持冷静的!我会的!我一定会的。”风杨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热的岩浆来。
  “风杨团长?”索特张口结舌,风杨这副样子,要让索特相信他是清醒的,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风杨深深呼吸了几口,“不知道在‘迷惘之雾’的莫问和魔武知道这件事情没有?”
  “西龙大人的信并没有提到有人去通知他们,想必不知道吧!”索特说道,心中又想:风杨团长真不愧是埃南罗帝国士官学院的高材生,一下子就可以回复冷静。
  风杨表情,“哎!又有什么信鸽能飞过蓝达雅,然后去到‘迷惘之雾’呢?”
  “蓝达雅的防护那么严密,估计是不可能的了。”索特悲观地说道风杨咬了咬下唇,眼中露出无限恶毒的神色,双拳狠狠地在桌面上砸了一下,“没错,他们肯定不知道。”
  “风杨团长?”索特吓了一跳,心中叹道:埃南罗帝国士官学院的高材生原来情绪也是如此激烈多变,时好时坏的。
  “哎!要是璐娜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伤心到什么程度?”风杨忽又悠悠一叹道。
  “哦?”索特一脸惑然道,心中只暗自提防着风杨又突然爆发。
  “人同此心,我只是在想璐娜姑娘那么喜欢依维斯,怎么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风杨喟然一叹。
  ※       ※       ※
  死神之渴望。
  璐娜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依维斯正坐在自己的身边笑吟吟地拨弄着她的长发,亲吻着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屋外的骆驼铃声惊醒的,爬起来走到门外,才发现铃声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哪有什么骆驼啊!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黄沙,空气中也布满着沙粒子,像灰尘一样跳动着。远处有几棵仙人掌在倔强地生长着,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生命力,在这种地方,一滴水也没有,居然也可以活下去。
  璐娜被这一景象震住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发现仙人掌的美丽之处,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刹那之间如醍醐灌顶般充满她的整个身体。她回过头,想叫依维斯一起出来看看,却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
  难道依维斯的存在也是自己的幻觉?璐娜不甘心,她放声嚷道:“依维斯,依维斯!你在哪啊?你是不是藏起来了?你出来啊!”嚷到最后,她甚至哭了起来,眼泪滑过鼻尖,冰凉而滑腻,有一种极端柔媚的感觉。
  但是,四周没有一丝回音,杨秋则是充耳不闻,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璐娜并不需要别人去打扰她。只需要给她足够的宁静,让她去思考、自己去澄清一切便可以了,她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她会照顾她自己。
  璐娜赤着脚走出门去,踏着柔软的沙子,独自走在空旷的沙漠上。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世界上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抬头四顾,认真地看向远方,盼望着海市蜃楼幻境的出现,虽然她知道这种情况极端稀少,但她还是不想放弃。她心中有一个狂热的愿望,就是想看到别人,即使看到的人只是些幻影,但是就连幻影也可以给她的心灵以莫可名状的温暖,也比她自己孤独一个人好啊!她继续默默地走着。
  她突然想,会不会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地方,也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孤身一人,走在沙漠里;会不会有人通过海市蜃楼看见自己。“会吗?”她冷冷地对自己笑了一笑,用脚踢了踢沙子,“一定不会!我是在痴心妄想。”
  来这里这么久,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感到这么孤独、寂寞。她觉得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自己就好像这沙漠上的一粒沙子一样毫不起眼。
  有一个人,他叫依维斯,他在璐娜的生活中早已绝迹了。但是,她的心里却偏偏还残留着他的影子,他的一颦一笑。她恼恨着自己这种无谓的执着,既然已经说过要放弃并下定决心离开了他,却又为了什么要苦苦地思念他呢?她对自己的神魂颠倒感到深切的痛恨,却又无可奈何。
  她继续徘徊着,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光线十分眩目。她忍不住用双手揉了揉眼睛,泪又涌了出来,她有点恍惚了,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光线而流眼泪,还是因为思念一个人而流眼泪。
  璐娜幻想着依维斯向自己走来,微笑着,依然是不大爱说话,郁郁寡欢的样子。他走过来,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托起她的脸庞,凝望着,像注视一个月亮一样,柔和而美丽。
  此时,璐娜想着自己开始热情奔放地跟依维斯讲她今天早晨的梦境,讲她离别之后对他日夜的挂念,讲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走过的每一步路。她要把生命里任何一个有趣或无趣的情节都跟他讲述,把有趣变得更加有趣,让无趣变成有趣。然后,她要让依维斯也把离别之后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她也不会漏过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眼神。
  “我当初离开依维斯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她突然怀疑道。她感到很绝望,一种再也无法见到依维斯的绝望。她感到自己在不停不断地向下坠落,向着一个无尽的深渊,她想抓住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抓住。她想喊停,可是却停不了。
  “为什么要爱?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依维斯呢?为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他呢?”她反复对自己说道。双脚开始感到一种灼烧般的疼痛,沙漠里的沙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越来越烫脚了。可是她仍然继续走着。
  “小叮当,不知道小叮当现在怎样了?”璐娜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总是一副那么调皮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自己整天都在想着依维斯,却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他怎么样了呢?是不是长高了?还那么调皮捣蛋吗?
  她的心绪有些乱了,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住。此时,天上,正好有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只有几缕散碎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沙子上。她要是知道小叮当和依维斯都已经死了,不知道会怎样的哀痛绝望呢?
  遗忘,遗忘,她忽然想把过去的一切全部从自己的脑子里冲刷出去,完完全全地遗忘。“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要选择自己不愿意记住的事情去遗忘。”璐娜心想,“有人说时间可以使人忘记一切,在岁月的流逝之中,我们的记忆会自动地把我们遗弃。可是,我的记忆却为何总是这般清晰呢?一天接着一天,被记忆的碎片折磨着;一天接着一天,在回忆之中感伤、哭泣。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不行,我必须对自己说停止,我必须忘记依维斯。”璐娜在心里说道。然后她又大声喊道:“啊……”企图用嘴巴上的声音将头脑里的影子,将过去的每一个生活片断都一一驱除出去。可是,无济于事,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很想大哭,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没有错的,只是,这个世界上的爱情却总是那么阴差阳错,比如说,璐娜爱依维斯,依维斯却又爱阿雅,而阿雅却又总是与依维斯擦肩而过。不管如何,伤心的总是那些人,那些痴情的人,却不知道冥冥之中是谁在摆弄着这一切。
 
 
 
 
第五章 遇袭
 
  “迷惘之雾”。
  虽然已经是夏天,可是“迷惘之雾”的雾气依然是那么浓重。人在里面,只要隔开三四步之间的距离便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感觉敏锐的人,也许能感到身旁的人身上发出的温暖的气息。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这种人可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人体会到的只有浸入肌肤的冰冷。
  此时,莫问口里叼着草根走在路上,而魔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这几个月来,魔武一秒钟也不曾忘记过依维斯对他的嘱托,就连睡觉也几乎是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闭着,耳朵也竖得老高,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总害怕莫问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开。
  有时,莫问夜里睡不着,起床走出屋外,魔武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出来。可是莫问就一直静静地站在露水之中看着那一片浓雾,偶尔也会轻轻叹一口气,除此之外,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而魔武却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即便自己再想回去睡觉,精神再差,也不敢走开,他总是在想:万一莫问走了呢?万一莫问走了呢?
  有好几次,魔武就差点要跟莫问说:“你可别乱跑啊!”但是,又觉得这样好像是大人对小孩子说话一样,总归还是没开口。
  莫问的伤势并没有痊愈。刚开始时,他自己倒还是天天认真运气疗伤,可是时间久了,他渐渐觉得全身经脉都受到损害,这种伤势不可能那么快好,便干脆顺其自然、听之任之。虽然每天照常练功,却早已不再时刻想念着要使伤势痊愈。依维斯临走时给他的书,莫问也经常翻看,不过,总是有一种找不到门路的感觉,里面写着的很多东西他好像看懂了,但事实上却又似乎是一点儿也没弄懂。
  但是,莫问还是坚持每一天都用两个时辰的时间来参研那一本书。之所以如此坚持,一半是因为那本书是依维斯给的,一半则是因为在这里实在无聊,魔武和他又都是闷声葫芦,很难得才会说几句话,只有靠书来打发掉一些时间。
  “莫问,你的伤势如何了?”走着走着,魔武百无聊赖地问道。这倒不是因为他十分关心莫问,其实,他知道莫问的回答会是什么,却还是想问问,他总是在想,要是莫问的伤势好了,他们便可以离开这里,去找依维斯了。
  “没好。”莫问头也不回,冷冷地答道。
  “哦!”魔武点了点头,“不知道依维斯现在怎样了?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不知道。”莫问用舌头转了一下含在嘴里的草根,依然淡淡地说道,仿佛依维斯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最常问答的两个问题就是这两个了,几乎从不涉及其他内容。
  “哦。”魔武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他已经没有其他问题可以发问了,继续默默地跟着莫问散步。
  确切来说,散步的人只有莫问,魔武并非是在散步,而是在“跟踪”,他有时觉得自己跟一个保姆一点区别也没有。他生性自由,向来不受拘束,要不是因为他答应依维斯要照顾莫问,他早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至于莫问,要不是魔武整天跟着,他也早就不顾一切冲出去了。
  “哎!依维斯,你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跟魔武这块木头生活在一起,你可真够义气啊你!”莫问总会这样想道。
  哎,要是魔武知道了,怕非气得背过气不可,自己一片好心照顾莫问,居然换来这样的评价。
  照例转了一个大圈之后,莫问就走回屋子,在门口处脱掉双鞋,然后走了进去,开始练功、然后参详依维斯给的书。魔武则在屋外“劈里啪啦”地敲打着,把他们去散步时,沾满了泥土的鞋子拍打干净。这个习惯,也是他们这几个月以来形成的,双方都形成了默契,魔武看起来就好像是莫问的仆役一样。
  魔武清理鞋子的程序很是复杂,先是用木块轻轻撬掉泥巴,然后再用布擦去鞋上残余的小泥粒,接着用嘴吹了又吹,最后干脆运用功力把鞋上的雾水烘干。他把两双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清理干净之后,便拿进屋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各自的床下。整个过程做得十分缓慢、仔细。
  “尽把时间消磨在无所裨益的事情上面。”对于魔武这样奇怪的做法,莫问没有多加过问,但是心里也有一番评价。对于魔武所做的一切,他非但是连一句感谢都没说过,甚至就连想也都没想过,仿佛这是魔武的义务。
  练完功之后,莫问翻开那本书,越看越觉得奇怪,觉得自己对此书有了些许的领悟。一种莫名其妙的眩晕冲上脑门,他好像是恍恍惚惚地感到了什么,一大片一大片五彩缤纷的景象冲进他的脑门,他突然“喔”一声就晕倒了过去。
  蒙胧之中,莫问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地上有嫩绿色的小草,在这些极浅极淡的颜色里,几只美丽的蝴蝶张开翅膀,拍打着空气,在自由地飞翔。
  莫问一路走着,沿途出现一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孔,依维斯苍白的面容也一闪而过。莫问看见他的唇在颤抖,好像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紧接着,他看见了一个小孩,孤单的小孩,坐在树边,摸弄着手中的剑。他觉得这个小孩很是面熟,抱着头想了想,突然发现这个小孩原来就是过去的自己。他的脸上不知不觉有了泪水,晶莹透亮,珍珠一样。
  他走着走着,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互相依偎着,十分亲密。他感到这两个人和自己一定有着奇妙的关系,这时,一个念头钻上他的脑袋:他们是他的父母。
  “爸爸、妈妈!”莫问大声叫道,可是那两个人置若罔闻,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只是继续依偎着。
  “爸爸、妈妈!”他又大叫了一声,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感到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自己的心灵上滋生起来。
  莫问继续向前,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飘动着还是在走动着。他感觉自己正轻盈地沉入一片湖水之中,湖水很清,很冰凉。他的身体在慢慢膨胀,觉得自己全身的经脉都不停有水涌进去。
  魔武摆好鞋子之后,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莫问,忽然听到莫问的叫声,紧接着又看着他倒了下去,不禁大惊失色。
  “莫问,你醒醒啊!”魔武以为莫问是急于求成,走火入魔了,一时手足无措,赶紧上前扶着莫问,用手揉了揉莫问的人中,想把他救醒,但无济于事。
  “莫问,莫问,你怎么了?”魔武越来越是心惊胆战,搭了搭莫问的脉搏,却又是气血通畅,好像是伤势已好的迹象,不禁暗自称奇。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未曾见过这种现象。
  “究竟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样?”魔武在脑袋里搜索着自己读过的书,盼望得到一点启发,但找不到任何答案,“我该怎么办?要是莫问昏迷不醒,万一他,万一他死了,我怎么向依维斯交代?难道跟他说我已经尽力了,但莫问还是救不醒?不行,依维斯把莫问交给我,就是要我照顾好他,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但我又该怎么办呢?我能做些什么呢?
  要是莫问知道自己的生命在魔武的眼中,只不过是为了向依维斯交代,大概也只是一笑置之吧。
  魔武以前习惯了自己照料自己,从不用为别人的事情而担心,生平第一次,他显得如此焦急不安。
  “不,不会有事的,我要镇定,莫问的脉搏通畅,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魔武不停地安慰自己,满头大汗地把莫问放倒在床上,一边紧张地搓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魔武,你在干什么?”正在这时,莫问睁开双眼,醒了过来,见到这样的情景,便问道。
  “没,没干什么,你没事吧?”魔武吓了一大跳,看到莫问爬了起来,立刻喜出望外地说道。
  “没事啊!”莫问伸了一个懒腰,左右晃了晃身体,“好像舒服多了。”
  “哦?”魔武道,“刚才我搭了一下你的脉搏,气血十分通畅。”
  “真的?”莫问愕然不已,“那我运气试试。”
  “好的。”魔武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冷汗涔涔。大约十分钟过后,只见莫问满头大汗,白雾腾腾,脸色显得十分红润。
  “吁!”莫问徐徐呼出了一口气,跳下床来。
  “怎么样?”当莫问接近魔武的时候,魔武感到一股前所未见的强大气流向自己身体冲卷过来,几乎立脚不住。
  “宝物!宝物!依维斯留下的书真是一本绝世宝物。”莫问手舞足蹈,高声嚷道,把房子震得几乎飞了起来,“我的伤势已经全部复原了,而且,我的武技肯定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超一流境界!而我只是参透了这本书的一个非常小的部分,就获得了如此惊人的进步。宝物!真是惊天动地的宝物!”
  “真的?”魔武大喜之下,对莫问的反常也没多加考虑,要知道平时的莫问可是很沉默寡言的,“那我们可以冲出‘迷惘之雾’去找依维斯了。哈哈!”
  “是的。”莫问压制住了自己兴奋的感情,冷静地说道。对于自己刚才得意忘形的举动,他在心里给自己的解释是:受伤已久,忽然好了,一时兴奋得失去控制,而并非是自己的本色。
  圣历2109年6月1日,也就是风杨和萨德进行曼德切尔大雨战的前一天,远在基欧的杰伦对他的军队进行了一次整顿。通过这次整顿,杰伦的军队变成一支更加有层次感,更加具有高度机动能力和战斗力的队伍。这次整顿进一步明确了各级军官的基本职责,也明确了各种兵种的主要任务。
  同时,从基欧各地和其他各个国家运来的粮食等物品进入了杰伦军中,军队各方面的补给得到了充分的改善。自从上次依维斯离开阿尔斯山去罗丝维特城支援风杨之后,坎亚便没有再派人运军粮过来,而杰伦的军队也就养成了完全不用靠阿尔斯山那边支援粮食的习惯了。
  第二日,沉闷,一丝风也没有,附近的树,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动过,从它们的上面传出来一声声单调的蝉鸣,无休止地重复着,令人更加烦闷。
  士兵们一个个赤着膀子,皱着眉头坐在营帐旁边,身上留下很多被蚊子叮过的痕迹。
  下午两点三十五分,一匹浑身是血的马歪歪斜斜地冲了过来,马上的侦探兵一路大喊着:“有敌军!有敌军!”后背赫然插着两根箭,鲜血一路洒落下去。
  百无聊赖的士兵们先是一愣,接着,刚才还东歪西倒的士兵们如梦初醒,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盔甲,持起武器,自动列队,等候着杰伦的命令。操练场上鸦雀无声,刀戟整齐,错落有致,与几分钟之前还一片混乱的场景完全判若两样。这样高效率,也怪不得杰伦对他们休息时那副散漫的模样,完全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了。
  杰伦从营帐里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连盔甲都没有穿戴,就翻身上马。马尼罗则光着上身跑了出来,一边还穿着衣服。
  “行了,慢慢来,敌军没有那么快到这里的。”杰伦看到马尼罗那副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现在连马蹄声都还没听到呢!急什么急?”
  “哦,杰伦将军,你这副样子是想去打仗还是要去散心啊?”马尼罗一边系着纽扣,一边陪笑着说道,“既然时间这么充足,为什么你不穿好盔甲再出来呢?”
  “我是主帅,站在后面发号司令,他们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穿不穿盔甲都无所谓。天气这么热,不穿也罢,不穿也罢啊!”杰伦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即将要面对敌人的人。
  “杰伦将军,难道你就不怕给冷箭射到吗?”
  “我不会被箭射到,绝对不会!”杰伦语气非常坚定,他觉得上一次在战场上没被基欧二王子沃尔根杀死,就可以说明自己永远不会给人杀死了。
  “真的?”马尼罗诧异道,在他的印象中,杰伦可算是很谨慎的,“我也算是第二号人物了,那我不是也可以不穿了?”
  “随便你,这是你的自由。等一下我派你去冲锋!”杰伦笑了笑。
  “那我还是穿的好。”马尼罗低着头,“前几次都是我们进攻卢美尔的,怎么这一次他敢来进攻我们?搞不懂为什么他突然这么有勇气的?”
  在此之前,杰伦的军队已经跟卢美尔打了好几场仗了,结果杰伦并没占到什么便宜。
  “风水轮流转嘛!”杰伦一脸的平静。
  ※       ※       ※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闷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连大地都在微微地震动,风吹动着乌云,天空上的气象瞬息万变。
  杰伦坐在马上,一动也不动,眼睛望着卢美尔军队卷起的一大团灰尘。对于打仗,他早就当家常便饭了,以前刚开始指挥军队打仗的激动和不安的心情早就没有了。现在他打仗,纯粹是在享受过程所带给他的愉悦。至于能否取胜,杰伦曾经对马尼罗这样说道:“以我现在的实力,有可能败吗?”
  下午三点整,卢美尔的部队终于出现了,人头攒动,阵形竟然也是十分的整齐。左右两侧分布着骑兵,中间则是一只手持着盾牌、一只手拿着武器的步兵。
  “前排的士兵,蹲下!”杰伦大声发出号令,“后排的弓箭手随时准备发射。”
  传令官们立刻四处奔驰,把杰伦的命令传达给各个角落的士兵。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很快就依照命令列好了阵型,所有的士兵都紧绷着脸,两眼直瞪着慢慢移近的卢美尔部队。
  “骑兵一律到两侧集中,左侧要比右侧多出五万骑兵。”杰伦又大声发出命令,他的命令很快就又得到了执行,骑兵们一个个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为什么左侧要比右侧多五万骑兵?”趁着这个空儿,马尼罗问道。
  “每次进攻都有其侧重点,我估计卢美尔的主要兵力是在右侧和中间,左侧相对薄弱点。只要我们打败了他的左侧,他的军队势必人心惶惶,要打胜仗就容易多了。”杰伦说道。
  “杰伦将军,你怎么知道对方左侧的兵力相对薄弱呢?还有,如果他的右侧和中间在我们的左侧打赢了他们的左侧之前,就赢了我们的右侧和中间,那我们还有何胜算可言?”马尼罗继续问道。
  “左侧是山丘,右侧和中间相对来说较为平坦,所以肯定是右侧和中间的士兵要多一些了。”杰伦说道,“至于后一个问题,我可以这样回答你,一定是我们先赢,因为他们对我们一点都不了解,而我们已经对他们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谁赢谁输,其实早已注定了。”
  “属下佩服万分!”马尼罗用敬佩地望了望杰伦,内心却是犹疑不定:吹牛吧?搞不好又像上次一样被围困在一座山上。
  ※       ※       ※
  “天啊!怎么会这么整齐?”卢美尔在阵中,喃喃自语道:“而且还这么快?”
  他的军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而对方是在距离大约五里的地方才发现自己军队的行踪的。几十分钟之间,竟然已经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是一支多么可怕的部队啊!
  卢美尔的士兵们大多脸色苍白,心脏“嘭嘭”乱跳,神色十分紧张。他们大多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既想杀人,又怕被杀的心情在他们的脸上表露得很是明显。
  “冲!”卢美尔大手一挥,两侧的骑兵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便如同决堤的河水般涌了过去。
  此时,杰伦的军中,无数弓弦悦耳的声音几乎在对方发动冲锋的同一个时刻响起,漫天箭矢向着卢美尔的骑兵急速射去。
  “我的手中了一箭,我要回去养伤!”
  “我的屁股中了一箭!”
  “胡说,你往前冲的时候屁股居然还能中箭?”
  “箭是从背后落下来的嘛!哎呦!哎呦!”
  乱纷纷一片吵声闹语,前排的卢美尔骑兵应声倒下,在地上四处滚动,后面的继续前赴后继地踩踏着地上的身体冲了过去。
  ※       ※       ※
  “四王子,敌军似乎已经有所准备!”卢美尔最得力的助手卡尔维诺面带愁容。
  “那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卢美尔居然是一脸的微笑,“杰伦是何等人物啊!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呢?”
  “属下斗胆,照这样的形式发展下去的话,四王子,恐怕吃亏的将会是我们!”卢美尔躬了躬身。
  “不管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也一定要冲破对方的防线!”卢美尔语气坚定。
  “这样玩?”杰伦望了望战场,不禁意兴索然,对手居然采用这种自杀式的办法,使他觉得很没瘾,“冲到这里来恐怕他的兵力也损失不少,士气大减了,这也叫打仗?简直是在开玩笑啊!”
  不过,卢美尔命令一经发出,也不会再有收回的可能了。随着一声声进攻的号角吹响,穿着金色盔甲的骑兵们继续冲锋着。
  “步兵跟着上!”卢美尔又大声命令道。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却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了。
  潮水似的士兵汹涌而上,骑着马站在后排的杰伦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卢美尔步兵头上飘扬着的旗帜,还有身上穿着的黄色衣甲。在队伍的上空,他们的武器闪烁着一片亮晃晃的反光。
  “这样还有点意思。”杰伦暗暗道了一声,“这才是前一阵子和我杰伦打成平手的卢美尔。”
  “骑兵们,冲!”杰伦大声嚷道。他知道再不命令骑兵们冲过去,而光是用弓箭来射杀和阻挠对方前进,结局就很可能是先赢后输了,因为自己这一方在气势上已经弱了半筹,一支没有冲起来的的骑兵比起一支已经冲锋的骑兵杀伤力何止低了一倍?
  弓箭早已自动停下,两支敌对的骑兵迅速接近。战场上呈现出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两支骑兵触碰到一起。风声四起,刚才还把天空笼罩得严严实实的乌云竟然全都被吹得散了开去。太阳无遮拦地直射下来,地上的烟尘越来越浓重,呛得马匹也昏头转向,士兵们则一个个满头大汗,呼吸急促,鼻翼在紧张地翕动着。
  “呜!”又一声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卢美尔的骑兵们和杰伦的骑兵们都迅速笔直地端起了长枪,预备着即将到来的碰撞。他们的手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脸色煞白,大家都明白,这样的对攻,根本就没有闪避的可能性,只能是迎头而上,生死几乎完全是看运气而定。
  卢美尔从小就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件事情只在没有做的时候才会使他担心。而现在,他一脸的平静,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就绪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看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发挥了。
  “杀!”两支骑兵终于绞杀在一起,许多长枪横空刺了过去,贯穿了士兵们的胸膛。有两个士兵竟然是在同一个时刻向对方刺了过去,然后又同时中枪,长枪当胸而过,他们一起跌下马去,在地上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们杀死了对方,在最后的时刻却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是表示着他们已经达成了和解一样。不过,他们脸上仇恨而狰狞的神色仿佛是在预示着:他们并没有化敌为友,即使是到了地狱,仍然要继续战斗,决出个你死我活。
  这样一轮冲击之后,惯性的超强冲力已经消耗完了,骑兵们纷纷放下长枪,从腰间抽出更加有利于近身肉搏的大刀,朝着四周大肆砍杀。霎时之间,一片片血肉横飞,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彼落此起,缭绕着整个战场,没有休止。与此同时,两支军队后面的步兵也都已经逼了上前,持着长枪加入了战团。
  到了这种时候,战争几乎完全失去控制了,士兵们都在身不由己地搏杀着,丝毫不知道也没有空去想结局到底是谁赢谁输。他们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杀死对方,就会被对方杀死,所以要杀死对方,杀!杀!杀!
  卢美尔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地倒下去,哀叫着,他几乎没有任何不忍。“绝不后退!”他心想,“后退即是前功尽弃,我的士兵在死,对方的士兵也在死,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绝不后退!”
  一颗颗头颅在地上滚动着,阳光照着这些蜡黄的脸蛋,显得十分可怖。苍蝇居然在乱军之间乱舞不休,仿佛它们也像鏖战中的士兵们一样失去了理智,只顾叮着那些尸体上面的血迹,吸取着它们需要的营养。
  “预备队,上!”预备队现在已经成了杰伦手上屡试不爽的奇兵。
  “怎么对方的人那么多。”卢美尔的士兵们惊恐地叫了出来,“还又出来了一支军队。”他们大都两腿颤颤,几乎想丢下武器,脱去盔甲,转身逃跑。但是,他们也早已知道卢美尔的手段,谁要是胆敢临阵脱逃,势必会受尽世界上最严酷的刑罚痛苦而死;而谁要是英勇抗敌,被卢美尔发现了,也必定会重重有赏。在他们的眼中,卢美尔是一个赏罚异常分明而且喜欢走极端的人。
  卢美尔依旧呆呆地看着战场,对士兵们惊恐的叫喊声充耳不闻。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决定胜负,即使己方死伤要更重一些,但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有这样一丝机会,他就绝对不会放弃,这也是他的习惯之一。而且,他具有足够坚韧的神经来承受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他固执地相信他的士兵也应该有这样的精神,死、伤在战场上是最平常不过的。
  “还不后撤?”杰伦在另一方暗自诧异道,“在自己军队的猛扑之下,对方的势头在不断地弱下去,要是照往常的情况,对方应该早就军心涣散,四散而逃了。以前自己的灭族仇人基欧二王子沃尔根是靠着后面设置强弓硬弩来逼使军队前进,现在看来,卢美尔则应该是靠平时在军中树立的威信来让士兵们前进的。很明显,卢美尔的境界比他哥哥要高出很多。”
  血气也越来越浓重,在人群中间,竟然浮现出一层红色的雾气,使士兵们本来就不顺畅的呼吸显得更加急促。风把附近的树叶吹得“哗哗啦啦”直响,却就是不能把这些凝重的雾气吹散。
  “撤退!”卢美尔眼见自己一方已经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了,便下令道。他的头脑足够冷静,绝对不是那种感情冲动的无用的家伙,只凭一股猛力,不管输赢都照样去冲杀。他知道军队必须不断地进攻才可能取得胜利,但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退却。这个道理在他看来就好像人要工作,但必要的时候也要睡觉一样简单。
  “四王子已经下令撤退了。”撤退的军号声接连响起,人们互相冲撞着,践踏着,到处是一片喧嚣的声响:“逃啊!快逃啊!再晚点就连命都没了!”
  另一群人,杰伦的士兵则是喊着:“杀啊!杀啊!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赶尽杀绝。”铁蹄过处,血肉模糊;刀枪挥舞,人头纷纷落地。
  ※       ※       ※
  “杀啊!”马尼罗也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嚷道。不过他只是做做模样,身体却一动也不动。杰伦不禁笑着望了望他,嘴唇动了动。马尼罗一接触到杰伦的眼神忍不住低下头去,手中的刀也放了下去,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他害怕杰伦让他也去冲锋,越是接近统一基欧的日子,他越是害怕自己会在战场上死掉。
  “人死之后,万事皆空,荣华富贵就会成了过眼云烟,无法享受。”马尼罗经常这样想道。
  “保护四王子!”卡尔维诺对着后退的人流大声嚷道。然后,他高高举起了大刀,刀锋在阳光底下,闪现出一道道美妙而耀眼的光线。旁边还有一个名叫爱尔兰的年轻人也默默地和卡尔维诺一起把卢美尔夹在中间。
  美利斯特城,也就是卢美尔的大本营就在不远处,天空已经慢慢暗淡下去了,虽然太阳依旧发射出光芒,但一弯如同镰刀似的月亮却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天边了。卢美尔的眼中依旧毫无表情,仿佛他像植物一样,永远不会动感情。他十分信任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勇士,只要他们活着,自己便不可能有危险。他始终坚信着这一点,而这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到处是尸体和鲜血,惨无人道的杀戮与声嘶力竭的呼喊。一阵阵恶臭传入鼻孔,卢美尔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深深垂下头,继续策马而逃。他突然下意识地用力咬了咬下唇,脸孔上却依然一点表情也没有,额头在日光底下,显得十分光滑、洁白。
  “四王子!”卡尔维诺大声叫道,“你和爱尔兰赶快先进入美利斯特城,我断后。”
  “不,要进去就一起进去。”卢美尔微微一笑,慢慢挺直了腰,转过身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做无谓的牺牲。”
  “四王子!”卡尔维诺眼泛泪花,感激地鞠了一躬,他知道什么也不用再说了,只是继续默默地跟随在卢美尔身畔。
  美利斯特城的大门早已洞开,卢美尔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其他人也随之涌入。古老的城堡在战马和人群的践踏之下,地上的石板发出一阵阵轰响。
  “好悦耳的声音!好漂亮的城堡!”杰伦挥军狂追之下,一边还说道。他话中的“悦耳的声音”自然是指溃逃的士兵们的惨叫。此时,天空上一朵云也没有,蓝得刺眼,美利斯特城沐浴在一片亮光之下,城墙由巨石组成,虽然年代已久,却仍然保持着光洁。也怪不得杰伦会赞叹说漂亮了。
  “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感叹着景色优美,我真替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不值。难道在他的眼中,这样的景色竟然可以把死亡也都冲淡了吗?”马尼罗暗自想道,同时自认自己还是比杰伦有同情心一点。
  ※       ※       ※
  “四王子,可以考虑关上城门了。”卡尔维诺见自己一方的士兵进来得差不多了,便大声提议道。
  “我的士兵可以在战场上战死,但是,绝对不可以因为进不了自己的城门而被对方杀死。”卢美尔冷静地说道。
  “对方的士兵很可能会冲进来!”卡尔维诺忧心忡忡,虽然他知道卢美尔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难被别人说服,但逼于眼前的形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卡尔维诺,你必须记住,军心是很重要的。如果我们不放自己的士兵进来,那么,以后谁替我卖命呢?”卢美尔说道。
  “可是,这是特殊情况啊!士兵们应该都能理解。”卡尔维诺还是不死心,辩解道。
  “没什么特殊情况了,就是如此。”卢美尔望了望卡尔维诺,“这是我的原则!”
  “知道了,四王子。”卡尔维诺合上了嘴巴,再也不吭一声。
  城门处一片混乱,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落。混战之中,一匹战马被一个士兵砍掉了后腿,疼得拔足狂奔入城门。
  “妈呀,连马都要踩人了。”附近的士兵撞得东歪西倒,一片狼藉。
  “关上城门。”卢美尔见到自己的士兵已经全部进城了,终于大声命令道。
  士兵们听到命令,忙不迭地关上了大门,而很多杰伦的士兵刚好想冲进去,一时不觉,来不及回头,被大门夹得脑浆迸裂,惨不忍睹。刚才已经冲进美利斯特城大门的杰伦的士兵更是不用说,他们都在顷刻之间,就被卢美尔的士兵风卷残云般一个也不剩地杀了个干净。临死时犹趴在城门边,仿佛在祈求着城门再度打开,好让他们离开这里一样。
  不少卢美尔的士兵没有来得及进城,最终被汹涌前来的敌军劈成肉酱。
  “是我的错,我的错啊!”卢美尔在城头看见,不禁泪水四溢,死人并不算什么,但如果那些士兵是因为自己的失察而死,则他就会深深地自责。而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在几十万军队之中要认出几个自己的士兵,本来就决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放箭!”卢美尔命令道。悲伤归悲伤,总归是要面对敌军来犯的现实的。
  一阵阵浓密的箭雨向城门附近的杰伦士兵射去,那些士兵惶恐不已,纷纷后退不迭。杰伦在后面却是气定神闲,仿佛受伤的和被人射死的并非是自己的士兵,而是对方的士兵。
  “过瘾,这样才过瘾,否则就一点悬念都没有了。”杰伦暗自想道。
  夜幕渐渐降临,月亮越升越高,皎洁无比,杰伦突然很想打一场像上一次攻打卡纳瓦罗一样“美妙”的战争,也即是月夜的战争。
  “隆隆隆”,随着一阵阵战鼓声响起,杰伦已经重新整理好阵形。骑兵们一律下马作战,变成了步兵,和原先的步兵一起准备攻城。城下人潮汹涌,却保持着比较平静的状态。
  “冲!”随着杰伦的一声令下,在盾牌的掩护下,士兵们开始蜂拥而上。攻打美利斯特城的帷幕终于正式拉开了。
 
 
 
 
只看该作者 87楼 发表于: 2009-01-11
第六章 共举义旗
 
  步兵们冒着有如冰雹般密密麻麻的箭矢,推着壕桥向美利斯特城挺进,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护城河上安置好壕桥。壕桥是一种通过护城河和壕沟的工具,它的前端有两个用来固定的小轮,当小轮陷进城堡的土壤中,可以起到稳定桥面的作用。桥座下还装有两个大轮子,便于攻城军队部署攻击。
  此时,藏于步兵之后的弓箭手开始向城头发箭。霎时之间,整个战场便充斥着呐喊声、惨叫声、哀哭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有人说,如果你想听世界上最吵闹的音乐,就去集市和战场;如果你想听世界上最吵闹而且最残酷的音乐,就只能去战场。”杰伦突然说道,“马尼罗,你听明白了吗?”
  “什么音乐?什么意思吗?”马尼罗搔了搔后脑勺,傻傻地问。
  “哎,你可真是驴耳朵。”杰伦叹道。
  “驴耳朵?”马尼罗以为杰伦是在赞他,“属下小时候会相术的人说,我的耳朵奇厚无比,是有福气的象征,将来可以当大官呢!”
  “你的耳朵厚?你的脸皮还更厚呢!”杰伦冷笑不已。
  卡尔维诺看了看城下象恒河沙数一样不计其数的“前进军”,“情势堪忧啊!四王子。”
  “虽然我们刚刚被杰伦追击,但是败而不乱,士兵们的斗志也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担心大可不必。”站在美利斯特城城墙上,卢美尔镇定异常,面无表情。
  “‘前进军’声势浩大,而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四王子,对我们来说,恐怕这场战争并非是那么乐观的。”卡尔维诺试探式地补上了一句。
  “美利斯特城城墙又高又厚,坚固非常,我们根本就不担心这个城堡会被杰伦一下子攻破。”卢美尔胸有成竹,“以前那几次攻击,我们不都是一直死守在城堡里面吗?而杰伦那时虽然竭尽全力,却也并没有对这里造成严重的伤害。”
  “四王子的意思是要想攻破这座城堡,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短期内,不会被杰伦拿下?”
  “是啊!”卢美尔笑了笑,卡尔维诺毕竟还算聪明,接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此的话,四王子叹息却是为何?”卡尔维诺问道,“莫非是对我军伤亡之严重感到担忧?”
  “这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总不可能一辈子死守在这里面,连日征战,粮食极端紧缺,真不知道以后如何应付下去啊!”卢美尔忧心忡忡。
  “车到山前必有路,四王子,不必为此伤神。”卡尔维诺颔首道。
  “杰伦的强攻是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惜造成重大伤亡。”卢美尔的心头浮现出一丝丝焦虑和急躁,口中说道,“本来,攻击美利斯特城这么坚固的城堡,最好是先围而不攻,让我们这些在城里的人都人心惶惶,最终不攻自破。哼,杰伦的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呢?”
  卢美尔怎么也猜不到,但如果他知道杰伦现在打仗只是为了自己爽,而不是为了胜利,那他大概会感到非常地不可思议吧!
  “也许,强攻就是杰伦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吧!”卡尔维诺答道,“或者是他有要事要抽身离开这里,所以打算在离开之前降服我们。”
  “可能吧!”卢美尔盯着卡尔维诺,“只不过我的感觉却告诉我无论我们怎么猜都不可能猜中哩!”
  一架架云梯平空而起,架上了美利斯特城城墙。杰伦的士兵们在呐喊声中,熙熙攘攘地爬了上去,个个都好像不要命一样。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怕得要命,只不过在战场上,士兵们都只能把害怕化成勇气,不断地跑动,不断地冲上去,让自己忘记思考,忘记恐惧。
  “泼下滚油、石灰水。”卢美尔大声喝道。对自己笑了笑,觉得刚才的想法真是无聊,胜负对自己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只要自己已经尽力了,一切便都听天由命吧!何必耿耿于怀呢?如此一想,他的脸色由刚才的故作平静,变得豁然开朗,像被微风吹起皱纹的水面。
  而杰伦也发出了相应的命令:“撞破大门。”他的脸色一直是像镜子一样明晰,如同山泉水一样清澈,在月光之下,有一种柔和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表情。
  “给我狠狠地撞!”马尼罗望了望杰伦,又挥舞着他的大刀,尖锐地喊道,脸色赤红,呼呼地喘着气。
  几百个杰伦的士兵在这样的催促之下,抬着一根巨大的木头,硬着头皮,直往城门撞。
  “砰!”古老的城门在这样猛烈地撞击之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抖落了许多灰尘,随之还落下几块水泥,打在攻门士兵的头上,有几个抱着鲜血淋漓的头,弯下腰去,其状十分痛苦。
  “快起来!”负责攻门的军官用脚踢了踢身旁一个士兵,“不赶快把门攻破,等一下就连受伤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全都他妈的要去见阎罗王。”
  那些士兵听了之后,立刻抱住木头。众人再次往城门上狠狠一撞。“砰!”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得连远处骑在马上的杰伦也感到脚下在微微颤动。
  “往那边放箭!”卢美尔见到情况不妙,急忙指挥城上的士兵往攻门的士兵射箭。
  浓密的箭雨从城墙上面落下,像秋天的落叶一样纷纷扬扬。撞城门的士兵们一下子倒下了几十个,惨叫声四起,余下的见形势不妙,只好暂时放弃撞门,转身逃跑。
  “我那时还以为对方的臂力很小,连我的盔甲都穿不透呢!”事后,一个士兵在他的日记里写道,“谁知道,我竟被狠狠地射了一箭,休养了很久都还没有好!”
  “谁敢后退我就杀了谁!”杰沦高声嚷道。帅旗在他的头顶上面高高飘扬,微冷的晚风之下,逃跑的士兵们面面相窥,仓皇无比,想了想,临阵脱逃总归难免一死,终于还是跑回城门,奋力抬起巨木又往城门上撞击。
  “砰!”这一撞由于人数少了,所以也比前面那几下力量小了很多,城门几乎丝毫无损。
  “再上!一部分人撑起盾牌,一部分人撞城门,其他的往城上放箭。”杰伦见收效甚微,便大声命令道。
  杰伦军中几百面大皮鼓不断地响着,“咚咚!咚咚!”声音直上云霄。又一批士兵各自带着攻城的工具,像狂风一样扫了过去,声势十分惊人。
  卢美尔不禁暗自心惊:杰伦治军有方,果真是名不虚传。怪只怪我这一次贸然行动,去进攻他们。好在现在已经逃了进来,城墙足够坚固,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否则自己岂不是会为天下人所耻笑?
  “四王子。”卡尔维诺向杰伦方向指了指,说道,“只要咱们把杰伦射下来,我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好,交给你!”卢美尔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交给臂力超强和箭术精妙的卡尔维诺来做,无疑是最适合的。
  “遵命,四王子。”卡尔维诺坚定地答道。他知道如果射不中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那样的话,就很可能会激怒杰伦,使他投入更多的兵力,更疯狂地进攻。到时,己方军队是否能顶得住那样的进攻就成问题了。但是,如果射中了,则对方势必军心大乱,不战自退,被围之危,瞬刻可解。
  卡尔维诺眯上了左眼,对着杰伦瞄准了足足有三分钟,汗水一滴滴地滴了下去,然后,他又把手放下去,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放心,就算无功而返我也不会怪你。”卢美尔轻声说道。
  “是!”卡尔维诺再一次举起弓箭。
  五分钟过后,只见卡尔维诺右手一松。一部分士兵竟被弓弦发出的尖锐声音攫住了,忍不住停下来,朝卡尔维诺望了望。
  “呼!”卡尔维诺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鼻尖上滚下一滴黄豆一般大的汗珠。
  “嚓!”正中杰伦头顶的旗杆,大旗顺势倒了下去,刚好砸中了马上的杰伦,战马受惊,竟把杰伦掀翻在地。一旁的马尼罗也来不及伸出援手,只好眼睁睁看着杰伦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马尼罗急忙从马上跳了下去,扶起杰伦,但杰伦却只是坐在那里,不肯上来,脸色十分阴沉。“哎,他们要遭殃了!”马尼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杰伦一旦发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谁知道,杰伦不怒反笑,略显神经质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
  “杰伦将军,你没事吧?”马尼罗以为杰伦是摔坏了脑子了,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看我的样子像有事吗?我就喜欢这样的对手,哈哈哈,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他们射不中我的,绝对射不中我的。”杰伦狂笑不休。
  马尼罗满腹狐疑地望了望杰伦,“那属下就放心了。”
  “四王子,属下无能,请治罪!”卡尔维诺见没射到杰伦,跪在地上说道。
  “将军何罪?此乃天意!”卢美尔说道。
  “全军压上!”杰伦脸色阴沉,闷声说道。
  刹时之间,号角齐鸣,锣鼓轰如雷鸣。无数士兵的声音汇合在一起,紧接着,一起快步踏着死去的士兵们的尸体,向美利斯特城猛扑过去。总攻正式开始了!
  卢美尔却显得非常沉着,他自如地指挥着士兵们积极布防,脸上还居然有微微的笑意。他心里十分清楚,攻城的士兵越多,不一定就能越快把城攻下,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反倒会碍手碍脚的,自乱阵脚。
  守城的士兵却一下子就感觉到,整个城墙连同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他们没有卢美尔的觉悟,心中只是觉得害怕,这种害怕甚至促使他们想抛下兵器,打开城门,让对方进城。
  “放弃抵抗即是自寻死路!”卢美尔只是淡淡地嚷了一句,自己拿起弓箭,连续射杀了数个下面奔涌而来的士兵。
  狂风吹了过来,月亮突然被浓密的乌云遮住了,四周霎时一片漆黑。城下的士兵你踩到我的鞋子后跟,我踩在你的脚背上,阵势大乱。
  “真是天助我也!”卢美尔高声说道。刚才月色明净,双方都没想着要点上火烛,现在月亮突然隐而不见,所有的人都陷入黑暗,这情形这对守城一方无疑要更有利一些。因为守城一方占有地理优势,位居高处,很容易看清楚对方士兵的来路。而对方士兵则一边往上望,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梯子,自然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了。更重要的是,看这种天色,紧接着,将会是一场倾盆大雨。
  “收兵回营。”杰伦无可奈何,只得嚷道。虽然他并不太在乎士兵的伤亡,但是,如果这种伤亡过于严重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冒险的。
  黑暗中跌跌撞撞的士兵们听到杰伦的召唤,一个个暗自松了一口大气,以比进攻的时候快至少一倍的速度奔跑回来。大军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内集合完全,接着在杰伦的带领下,后撤了回去。
  “四王子,下令追击吧!”卡尔维诺大声说道。
  “他们逃跑是因为我们占据了城墙,如果我们轻易放弃了这个优势,去追杀他们的话。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反戈一击。”卢美尔分析道,“吩咐士兵们,撤下城墙,马上休息,不出三天,他们很可能又要来攻打我们了。”
  “是。”卡尔维诺低头说道。他知道卢美尔每做一件事情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而且一般不会出错,并且从来不更改主意。
  卢美尔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昏暗一片,雷声轰隆隆四起,暴雨就要下来了。在这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往事涌入他的脑海。他的父亲、母亲,各位兄弟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显现出来。他的心里充满了满足和平静,进入了一个很宁静、温馨的境界。
  “我会为你们把杰伦打败的。”卢美尔对着天边说道。
  “杰伦将军,看来基欧三王子卢美尔也不是一块容易啃的骨头。”马尼罗说道,“这么多天,我们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
  “迟早我们会打败他的!我们现在不过是在享受打仗的过程,对手是越强越好。其实,不用打我们都知道结果早已昭然若揭了,我们是必胜无疑。”杰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说昨晚,如果不是天色突然暗了下去,暴雨将下,卢美尔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哼哼!”
  “那倒也是。”马尼罗颔首说道。心里却想:打仗本来就是如此,哪有可能每件事情都对我们有利的?以天色暗下去来作为自己攻不下城的借口,未免也太牵强了。
  “我不想那么快拿下他,就是想玩玩。”这才是杰伦的初衷。
  “可是,杰伦将军难道不想快点打败他们,好早日登基,重振梅里安家族声威,属下也可沾点光。”马尼罗非常不解。
  “欲速则不达,一味求快,倒很可能逼得卢美尔狗急跳墙,到时我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的。”杰伦朗声说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而且还有坚强的后盾,迟早会把打败他的。”
  “哦。”马尼罗沉吟道。
  “禀告杰伦将军,有来信。”一个士兵急匆匆跑进来说道。
  杰伦接过来一看,只见里面写着:
  杰伦将军:
  许久不见,不知道杰伦将军一切是否安好?不过,以杰伦将军高才,我料那基欧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你现在想必是大奏凯歌,一路猛进,相信基欧很快就会全部属于杰伦将军你了。
  前“前进军”总统领依维斯已经伏诛,现在尸体送往蓝达雅做研究之用。杰伦将军对于以后该何去何从,是否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打算?我在这里向杰伦将军你许诺一点:我赛亚国愿意承认你,杰伦,为基欧之主。我希望和你和平共处,互惠互利,共创美好未来。
  至于其他,只要杰伦将军提出,我一定认真地加以考虑。愿杰伦将军赶快拿下基欧,早日光耀梅里安家族。热切地等待你的回音。
  赛亚国国王坎亚圣历2109年5月31日“依维斯死了?依维斯居然死了?”杰伦脸色大变,“想不到依维斯也会被人杀死。”
  “什么?依维斯死了?怎么可能?”马尼罗直着嗓子大声嚷道,这件事情他可是想都没想过会发生的。
  “依维斯死了,哈哈,依维斯死了,这怎么可能?坎亚一定是在开玩笑!”杰伦歇斯底里地大笑,依维斯的影子在他面前不停地晃动着,活灵活现的,叫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他死去的事实。
  “杰伦将军,你刚才说坎亚已经答应让你做基欧之主?”马尼罗倒是显得十分镇定。
  “确实如此,坎亚在信中说愿意承认我为基欧之主,只要我和他和平共处。”杰伦神色悲戚,定了定神。
  “那杰伦将军的想法有什么想法?”马尼罗问道,“是不是答应他?”
  “我不知道。”一向镇定的杰伦,此时却显得六神无主。
  “还用得着考虑吗?属下认为应该和坎亚合作,他并不要求我们归顺他,让我们自立为王,这已经很好了。”马尼罗说道。
  杰伦不置可否。
  “禀告杰伦将军,紧急来信,请杰伦将军过目。”又一个士兵风急火燎般冲了进来,磕头说道。
  杰伦面容沉郁,看了看信封,见上面写着“杰伦亲览”,心中一凛,紧接着撕开了信封。
  杰伦将军:
  依维斯总统领曾经是我们的领袖与兄弟,而如今在卑鄙的坎亚阴谋下,他已经化作了天边闪亮的星。
  每当仰望星空,我们都无法忘记这仇恨,虽然力量有限,但是我们将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以洗“前进军”之耻。虽然杰伦将军如今身拥重兵,已成一方诸侯,或许另有想法,但是,我们二人商议之下,还是决定给杰伦将军发来此信。
  原因只有两个:
  一、杰伦将军仍为“前进军”兵团长,肃清叛贼乃分内之事。
  二、我们猜测,杰伦将军或许还将依维斯总统领当成朋友。
  一切只待杰伦将军定夺!
  西龙、星狂圣历2109年6月1日“依维斯总统领,我对不起你!”杰伦神情激昂。
  “依属下愚见,依维斯已死,‘前进军’名存实亡,我们没有必要去趟这一趟浑水,为他尽忠。”顿了一顿,马尼罗说道,“西龙、星狂手里都是些残兵败卒,刚从普兰斯逃了回来,士气低沉,根本就不是坎亚的对手,还是跟坎亚合作的好,免得惹火上身,自找麻烦。而且,我们也可以等他们两败俱伤,到那时我们再来收拾残局。”
  “你这简直是痴心妄想,以我们的兵力支撑基欧都有点困难了,更别提去收拾什么残局。如果真去的话,我们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只怕是有去无回。”杰伦说道,“坎亚如此阴险,怪不得当初进军基欧的命令迟迟不下,原来是他在从中作梗,有仇不报,我杰伦枉为人矣!依维斯,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可是,杰伦将军,目前坎亚势头正猛,如果我们跟他为敌,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况且,我们现在正是统一基欧的紧要关头,难道真的要率兵过去?如此一来,便很可能会功亏一篑。”马尼罗大声说道,“万望杰伦将军考虑清楚为好!”
  “基欧的王位与依维斯的友谊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杰伦神色坚定。
  “可是,杰伦将军……”马尼罗还想说点什么。
  “不必多说,如果不趁此机会打击坎亚,正如西龙信中所说,将来坎亚也不会放过我们。”杰伦说道。
  “是。”马尼罗垂手答道。
  “马尼罗,我准备响应西龙、星狂的号召,带领三十五万兵马进入‘永久中立之地’。而你则留守在基欧,以防又无端生出许多变化,你有没有信心守住这里?”杰伦正色说道。
  “有信心,遵命!”马尼罗绷紧着脸,心想:嘿嘿,我马尼罗也终于可以独挡一面了。
  “在我回来之前,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免得误事。”杰伦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大放心。
  “是。”马尼罗本以为自己可以大展拳脚,听了杰伦的话,不禁意兴索然,无奈答道。
  至此,原“前进军”三路大军,星狂、风杨、杰伦共举义旗,誓言为依维斯报仇!一场复仇大战正式揭开序幕。
  圣历2109年6月4日,蓝达雅。
  “自从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叫依维斯的人物之后,就开始战乱不休。”蓝达雅长老之一苏克里亚说道,“这可真是一个祸种啊!”
  “是啊!有了他之后,便四处燃起战火,还声称还统一天下,使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过上好日子,这简直是在开玩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想称霸天下是为了别人过上好日子的,最终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想把别人当傻子玩啊!”卡尔答道。
  “不过,依维斯倒是很可能真的不在乎权位,毕竟他曾经把‘前进军’总统领的位置让了出来。但他的那些手下可就个个如狼似虎啦,比如杰伦。”曾经去过杰伦军营的木本刻答道。
  卡尔眼睛朝上,“他那是逼之无奈,才把位置让了出来,不然的话,哼哼,哪有那么容易?”
  “哎,事情的经过我们都不是很清楚,这么轻易地下论断,好像有失公允。”木本刻说道。
  “不过他的确给这世界带来了很多灾难,就连死后,也要别人为他而战。看看他以前的那些部下,有好几个都是拥有重兵的将领,这一次还不把天也掀翻了。”卡尔有点幸灾乐祸,“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士兵,战来战去,死的还不都是他们。”
  “嘿嘿,好在我们蓝达雅不用加入战斗。”苏克里亚冷笑不已。
  “说不定啊!蓝达雅现在可是藏着依维斯的尸体哦!”木本刻知道卡尔是利格的心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那倒也是。”苏克里亚面有忧色。
  卡尔则是沉默不语。
  半个小时之后,长老议事厅在报告着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首席长老阁下,从‘迷惘之雾’那边飞出来两个人,我们的魔法军团十分清楚地监测到他们。其中一个全身白,一个浑身黑,简直让人想起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第一魔法军团长库里克报告道。
  “真的?你敢确定?”利格抬了抬头,在这一刹那,他几乎怀疑还有另外一个依维斯,除了依维斯还能有谁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穿越蓝达雅呢?可依维斯明明只有一个,而且已经死了,尸体现在就停放在特制的停尸间里。
  “是的,我们肯定,首席长老阁下!”四个魔法军团团长一起躬身。
  “哦?那你们不击落他们?”利格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自己的问话,要是能够击落他们两个,魔法团怎么样也没可能放过他们的。比如上次,他们就非但无法击落依维斯,反倒损失了好多士兵。
  “首席长老阁下,判断出他们的衣着并非难事,但要击落他们,可就难了。我们对他们一连进行了二十次超大型攻击,但是他们似乎丝毫无损,我们自己则至少有三百来号人伤亡。而且,看那情形……”第三魔法军团长亚克里望了望利格,“看那情形,两个人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特别是其中那个穿白衣的,身形奇快,而且身上透射出一股极端霸道的杀气,好像比上一次的依维斯还要厉害。”
  “胡说八道!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依维斯还厉害的人。”利格不禁又惊又怒,比依维斯还厉害那还了得,一个依维斯已经无人能挡了。
  而上一次,他们的“大型”攻击对依维斯毫无效果。事后,他们重新设计了一种“超大型”攻击,比原来的“大型”攻击威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想不到现在依然对敌人一点效力都没有。敌方的功力之强可真正是匪夷所思。
  “属下也不敢肯定,只是估计而已。”第三魔法军团长亚克里俯身答道,他明白自己捅了马蜂窝了,要是继续固执己见,恐怕利格就会抓狂,到时,谁都没有好处。
  “哦?估计?”利格挺了挺身子,对着军团长们说道,“不要跟我说估计,我需要的是精确,知道吗?精确、精确!”
  “他们的速度过快,所以我们很难判断。”第一魔法军团长库里克答道。
  “白衣人?黑衣人?”利格沉吟道,“莫非他们是上一次跟依维斯一起过去的那两个人?”
  “利格长老言之有理,属下也认为很可能就是他们。” 第三魔法军团长亚克里抢先答道。
  “这一次又有大麻烦了!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军队要处于紧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对付敌人的进攻。”利格涨红着脸。
  “是。”长老议事厅里所有的人都躬身答道。
 
 
 
 
第七章 黑暗斗士王
 
  利格估计得没错,这两个人正是依维斯的朋友,莫问和魔武。莫问伤势痊愈之后,他们两个立刻辞别了半兽人,半兽人虽然对他们的离开感到非常惋惜,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依依惜别。他们俩一口气冲出了“迷惘之雾”,并十分顺利地突破了蓝达雅人的阻拦,很快就步入了“永久中立之地”。
  大约半年以前,莫问和魔武离开“永久中立之地”和依维斯一起去寻找他的父母时,这里虽然并不十分繁华,却也呈现出一片百废待兴、欣欣向荣的景象。而如今,“永久中立之地”兵荒马乱,民生凋敝,一片凄凉的景象。路上有老翁推着独轮车蹒跚而行,走二十来步便要停一下,气喘吁吁,擦了擦汗,望了望天上毒辣的太阳,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抓起车把继续赶路。一个妇人抱着婴儿哭泣不休,拖着脚步走在路上,面容十分消瘦,怀里那婴孩也是面黄肌瘦,很明显是营养不良。
  莫问和魔武不禁大为诧异,这一切与从前的区别是何其大!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老伯伯,请停一停。”话一出口,莫问便觉得别别扭扭的,他从来不习惯用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讲话,更从未主动去搭讪陌生人。
  “年轻人,什么事啊?”那老翁停下车,向莫问望了望,又擦了擦汗。
  “我想问问你,老伯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半年前我来过这里,跟现在的景象可是天差地别。”莫问怕那老翁听不懂,尽量详细而且缓慢地问道。
  “哎!你们两位,这么炎热的天气,还居然穿着一身长袖的白色衣服和黑色衣服在路上悠闲地走着,年轻人,你们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老翁答非所问道。
  “我们是苦修者。”莫问看了看自己,无奈之下,只好说道,“老伯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哎,说起来可真是一言难尽啊!”那老翁说着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愿闻其详!”莫问点头说道。
  “你离开了这么久了,也许不知道吧,这里发生了许多变故。”老翁又说道。
  “老头,要说就快说,别罗里罗嗦的。”魔武在一旁很不耐烦。
  “是,是。”老翁凑近看到魔武那副丑恶之极的样子,立刻颤声说道,“现在这里即将要发生战争,当局四处征兵,弄得人心惶惶,哎!”
  “那‘前进军’的总统领依维斯呢?他难道不管这些的吗?怎么会听之任之呢?”莫问最想知道的还是关于依维斯的消息。
  “依维斯?他在的时候这里倒是越来越好,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哎,这局势真是越来越乱了。”老翁慢条斯理地感叹道。
  “什么?依维斯死了?这不可能!”莫问和魔武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依维斯死了?”
  “是的,他死了。”老翁这一次倒显得十分简洁。
  “怎么死的?怎么死的?这怎么可能?不可能!”莫问连珠炮似的问道,魔武也连声催促。
  “是被现在‘永久中立之地’的领袖坎亚杀死的。哦,对了,现在这里叫赛亚国,瞧我这嘴巴,老了,习惯了,难改,难改哦!”老翁絮絮叨叨地说道。
  “不可能!坎亚的武技不及依维斯二成,怎么可能杀了他?不可能!”莫问怀疑是老翁在散布流言。
  “据说陛下有好几个人帮他,才把依维斯杀了的。”老翁说道。
  “就算有帮手也不可能,打不过,依维斯可以逃,没人能追得上他。一定是流言!”莫问质疑道。
  “还有人说依维斯是被我们的王后——阿雅杀死的,而王后当然是在陛下的授意下去杀依维斯的了,不过目前还没人可以证明这个是事实。而王后本人在前几天也已经死去了。”老翁徐徐说道。
  “啊?阿雅也死了?”莫问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一提到阿雅,老头的话可信度明显高了很多。
  “据说依维斯的尸体现在运往蓝达雅收藏起来,以供研究用,应该是真的罢!不过这一阵子可真是天下大乱了。”老翁继续说道。
  “依维斯!”莫问和魔武悲痛欲绝,一起大叫道。老翁说得如此详尽,如此煞有介事,看情形是不会有假的了。
  “年轻人,我要赶路了。再见。”老翁说着又推着独轮车重新开始前进。
  “谢谢你,老伯伯。”莫问转向魔武,“依维斯真的死了?真的死了?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不可能会死!”
  “我们要去问多几个,必要时还要多抓些士兵来问问,到底这是不是真的。”魔武倒是显得冷静一点。
  于是,他们又抓了十来个人,问出的答案大同小异,最主要的两句都是:依维斯已经死了,尸体被运往蓝达雅。
  “依维斯!我要为你报仇!坎亚,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莫问和魔武联系起路上看到的兵荒马乱的情景,加上那些被他们抓来审问的士兵说的话,知道事情真是如此,一起声嘶力竭地叫道。
  “轰隆!”两个人在狂怒之下,竟然把地上叫出了一个大坑。
  “坎亚,你这个天杀的!”他们还依然不解气,而且一时无法承受依维斯已经死去的事实,继续站着那里一边大哭,一边大声叫骂着坎亚。两人的模样都十分恐惧,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样,路上的行人听见如此凄厉而刺耳的声音,远远就绕道避开了。
  “等等,罗素长老临走时曾经说过,如果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去永久之谜找他。”伤心和暴怒过后,莫问终于冷静了下来,对魔武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向来冷漠的魔武,现在眼睛里却依然噙满着泪水,哽咽着说道。
  “直觉告诉我,依维斯要是到了‘永久之谜’或许还有救。因为我的师父很久以前就告诉我‘永久之谜’住着一个叫青华的家伙,不但武技天下第一,医术同样天下第一,几乎可以起死回生。”莫问沉吟道,“所以,我决定去蓝达雅走一趟,把依维斯的尸体要回来,以免尸体担搁太久,救活的几率更小。”
  “好,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便要争取。就这么办!那我也跟你一起去。”魔武眼睛直发亮,毕竟,还是有一丝希望啊!
  “不,你不用跟我一起去了,我自己一个人便足以应付一切了。”莫问无比坚定地说道,一个本来容易冲动的人,突然变得如此冷静,这无疑是可怕的。
  “不跟你去,那我还能去干什么?”魔武茫然说道。
  “坎亚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还活在世上,我们不能让他这么舒舒服服地活着。你就去对付他吧!”莫问朗声说道。
  “好。”魔武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坎亚有好日子过的。”
  “事不宜迟,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话音一落,莫问已经是飞身而去,魔武则在原地呆了一会,后来对自己点了点头,终于想清楚到底应该去哪里。
  ※       ※       ※
  埃南罗与蓝达雅边境的一个漫漫山区,这里终年飘荡着缕缕黑烟,鬼气十足。普通人轻易不敢涉足,因为一旦进入这里,有来无回者属于大多数,偶尔有几个能够从这里回去的人总被人惊为绝世勇士、天人。即使是军队的话,也很少有敢进入这里的。
  这是因为曾经有一支人数约为五万人的军队,误入这里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被发现全部横尸在山区外围。尸体全被抽出骨头、剥出肌肉,鲜血淋漓,每一具尸体的皮上面还都用刀刻着四个字:黑暗斗士——大概是表示这些人是黑暗斗士所杀吧。旁边还注明着一个阿拉伯数字,1、2……依次排上去,昭示着到底杀了多少人。从那过后,再也没有一支军队胆敢进入这里了。
  而这里,正是全西部大陆黑暗斗场的中心——龙天黑暗斗场。此时,这里正举行着黑暗斗士们最大的盛会,也是黑暗斗士挑战现任黑暗斗士王的日子。依照惯例,谁要是能赢了现任黑暗斗士王,谁便立刻成为黑暗斗士王,三年一届,到时再重新决斗。但如果没有人赢得了现任的黑暗斗士王,就只好让他继续当黑暗斗士王了。
  要想挑战现任黑暗斗士王,必须在事先举行的淘汰赛中,战胜所有的对手,才可以进入今天的决赛。那也是一场场的恶战,能够进入决赛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谁都想当黑暗斗士王,享受黑暗斗士的最高荣誉,即使下一届又输掉了,甚至死掉了,也心甘情愿。
  一辈子,能够当一次黑暗斗士王是所有黑暗斗士的最高愿望,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几乎毕生都在为这个愿望而奋斗,但能够实现的当然只是少之又少的几个人。
  而现任的黑暗斗士王米沃什已经连续担任了五届。在这五届之中,他除了第一届是从零开始,辛辛苦苦地经历了大小决斗三百余场,历时两年零一天之外。其余各届都是等待着能够最终进入决赛的那个人来挑战他,然后,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的对手,又等待着下一届的人再来挑战他了。
  今天,这个来挑战米沃什的人是阿米亥,他也是第一次闯入决赛,经历了大小决斗二百零六场,才终于杀入决赛,获得直面米沃什,争夺黑暗斗士王头衔的机会。其实,说他是第一次闯入决赛可以说是废话。因为,所有进入决赛的人,几乎都是第一次,也几乎都是最后一次,他们最终不是当上了黑暗斗士王,便是被杀,几乎从没例外。
  原因很简单,没有人会愚蠢到把一个强大的敌人的生命留下来,以后继续威胁自己的宝座和生命。而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以前曾有一次,有一个黑暗斗士王面对的挑战者居然是他的亲生弟弟,他踌躇再三,实在下不了手,最终便让他弟弟离去,他弟弟从此便浪迹天涯,不知去向。
  ※       ※       ※
  此刻,黑暗斗士王米沃什威风凛凛地坐在擂台中间,神情十分镇定自若。许久以来,他早已形成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习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冷静能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压力,又能使自己更加敏锐。虽然这是许多人都明白的道理,但却很少人能做到。他的身上发出一种令在场所有人心寒的气息,甚至某些黑暗斗士凝望着他,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打寒颤、莫名其妙地想撒开双腿逃之夭夭。
  挑战尚未正式开始,会场一片沸腾。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各个不同的角落响起,或尖声啸响,或大吼大叫,仿佛集市一般。这样的盛况,他们每隔三年才能看一次,每个人都不会放弃在这么热闹的人群中说几句话的权利。
  “我打赌,今天阿米亥赢不了米沃什。”一个黑暗斗士小声议论。
  “那也说不定,阿米亥后生可畏,米沃什虽然骁勇,但年岁已大,恐怕会体力不济。”另一个黑暗斗士反驳道。
  “人家有能力做了那么多年黑暗斗士王,打破了以前任何一个黑暗斗士王的任期纪录,决不是侥幸得来的。米沃什老当益壮,经验又老到,我觉得他胜面还是比较大的。”第一个黑暗斗士依然压低声线说道。
  “嘿嘿,那咱们就走着瞧了,任何神话都有终结的时候,靶子本来就是竖立起来给人打的。”第二个黑暗斗士冷笑道,“还有,干吗这么小声小气啊?大声说出来又不会给人杀了。我们这里每一次都是有人赌输赢的,都可以下注的啊!”
  “这是我的说话风格罢了。”第一个黑暗斗士说道,“况且真理也不是靠讲话大声吹出来的。至于赌注,我已经下了。”
  “哦,哦,不过,真理也不是小声讲话就会怜悯你,站在你那一边的。”第二个黑暗斗士反唇相讥道。
  “算了,不跟你争,咱们还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第一个黑暗斗士一脸不耻,说道。
  “谁怕谁啊!”第二个黑暗斗士大声嚷道。
  “嘘,你们别再争吵了,挑战即将开始。”旁边一个黑暗斗士把右手手指竖着放在嘴唇上,提醒道。
  两个互相抬杠的黑暗斗士这才察觉四周一片死寂,身边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睁大着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擂台上的两个人。
  米沃什依旧端坐在擂台上,一双眼睛似闭非闭,须发无风自动,略显灰白。而阿米亥则是双眼如电,神采斐然。两人身上都是透射出一股如冰冷的气息。
  “出招吧!”米沃什抬了抬眉头,冷笑着说道。
  “我从来就没有先出招的习惯,况且你是前辈,应该你先出招。”阿米亥淡淡地说道。经过那么多场战争才进入决赛,他不会放弃任何一次在众人面前炫耀的机会。
  “我也没有。”米沃什朗声笑道。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后发制人了。
  “你是前任黑暗斗士王,我这是尊重你。”说是这样说,阿米亥的心可不是这样想。
  “我不需要别人的尊重。在擂台上,没有谁尊重谁这种说法,只有谁生谁死。”米沃什冷冷地说道。
  “好!”话音一落,阿米亥立刻暴起三尺,只见他的身影幻化出无数个,飘飘渺渺的,叫人难以分辨那个是真,那个是假。一股阴冷之气如同刀锋般划破空气,直劈向米沃什。旁观的人眼花缭乱,不禁暗暗替米沃什捏了一把汗,纷纷想道:要是自己在上面,根本就不用抵抗,束手就缚就是了。
  “雕虫小技,何足道哉。”米沃什口里这样说,心里却也忍不住暗自惊讶,这个阿米亥的武技看来和自己相差不了多少。至少,这十几年以来,米沃什都没碰到像他这样的高手。只见他双手狂舞,护住自己全身可能受到攻击的各个部位,双脚错开两大步,躲开了这一招。
  “此时就得出结论,似乎为时过早。哈哈哈!” 阿米亥大笑了几声,双脚往地上狠狠一踏,两股莫名奇妙的力道从他的脚下迅速向前突进,地板被震得裂开,化作无数小泥丸,夹杂着巨大的力道,猛地直取米沃什全身。
  米沃什的脸色十分凝重,阿米亥能够用脚把地面震裂,然后再化成无数颗粒射出去,这份功力实在是非同小可。自己虽然经过多年的修炼,功力精纯,但想要用狠劲做出这种效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达到的。而且,由于事出突然,想要躲闪可说是难如登天。好在米沃什身上穿着号称刀枪不入千年软甲,除了用手遮住面目之外,其他地方倒不用多加费心。小泥丸“劈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身上,然后掉了下去。但尽管如此,米沃什还是感到身体上一阵轻微的刺疼。
  “果然厉害。”米沃什暗自心惊,表面却又装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越是显得镇定自若,对方就会越是心中打鼓,越可能自乱阵脚。
  “还在死撑!让你再见识见识。”阿米亥在心中冷笑一声。
  阿米亥大吼一声。发声的同时,头顶上面的空气竟被他用功力凝结成冰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紧接着,稀里哗啦地砸了下去。
  米沃什一声不发,叉起双手,张开嘴巴,向上面呵出了一口长气。冰雹立刻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几缕蒙胧的烟雾四散飞去。看起来简直就象是在冬天,一个人走在街上随便呵出一口白气那么简单。
  阿米亥神色大变,自己几乎倾尽全力的一招,竟然似乎还不及刚才那用脚轻易一震那么奏效,这是什么道理?莫非米沃什刚才是故意装得那样狼狈,好让自己轻敌的?
  其实,米沃什这一呵表面上虽看似轻松,但却并不容易,他也是集中全身的气力,毫无保留的。他知道高手对阵,胜负就在转眼之间,丝毫大意不得。
  “该我啦!”米沃什轻喝一声,发动攻势,一大片黑云缭绕着他的身躯,越转越急。最后顺势一送,如同一个旋涡般,当胸向阿米亥推了过去,去势十分急速。
  阿米亥惧意顿生,他以前曾亲眼目睹过米沃什用这一招杀死了一个想跟他争黑暗斗士王之位的人,知道米沃什的“黑色旋风拳”很是厉害,威力无匹。为了对付米沃什的这一招,他揣摩出了许多种破解方法,但在实战中,他却发现这一招拳路跟自己以前所见的区别很大,尽管姿势差不多,但内里的变化根本不是自己原先所想的那样。大出意料之下,猝不及防,只得伸出双手,准备硬生生地接了他这一招。
  但是,一生之中经历过三百多次战役的米沃什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岂会让他得偿所愿?米沃什收回双拳,双脚连续发招,只听“卜卜卜”三声巨响,阿米亥肚子、胸口、下巴各中了一下。米沃什为了避免自己被别人研究透,所以每一次出招都会和上一次他比试时的招数有所区别,尽管名字还是相同的,但实质上却已经变了。这就是阿米亥事先试验的方法为何对米沃什无效的最重要原因。
  阿米亥脸色大变,刚开始的踌躇满志几乎已经全部化为乌有,这才明白为什么米沃什会这么多年都占据着黑暗斗士王的位置了。当下,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决定采取守势,准备先消耗米沃什的功力。心里想着毕竟米沃什年纪已老,若论持久的话,肯定不及自己。
  “嘿嘿!”米沃什得势不饶人,继续抢攻,漫天都飞舞着他的影子,拳影四起,双脚乱踢。只要阿米亥一出现一点点纰漏,那个部位立刻就会有拳头或者脚往那里招呼。片刻之间,阿米亥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汗水,而且,要不是衣服遮住了伤口,现在他的身体看起来一定已经是满身淤伤,惨不忍睹。
  阿米亥知道自己要是输给了米沃什,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所以,虽然身上万分疼痛,却还是咬紧牙关,强自支持着。他现在才明白在擂台上被人打是多么难受,过去他打人的时候只是觉得快意,从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被别人打。此时,他身上虽然有许多力量,却难以施发出来,处处被动,不停地挨打。
  ※       ※       ※
  “看到了没?我都说阿米亥必输无疑的了,米沃什岂是他可以匹敌的?”刚才争吵的第一个黑暗斗士说道。
  “话可别说得那么满,还没输呢!只要没死就没输。”第二个黑暗斗士不服气地说道。
  “死要面子。”第一个黑暗斗士依然是柔声柔气地说道。
  第二个黑暗斗士脸一红,不吭一声。
  ……
  米沃什越攻越急,阿米亥已经完全处于他的身影的笼罩之中,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样子十分狼狈。
  “放弃吗?”阿米亥在这种局面之下,自己也已经动摇了。
  “不,不能放弃,他打我一百拳,都是无关痛痒的,我要能用全力打中他一拳,就可以获得胜利了。”阿米亥脑袋里又蹦出了另外一个截然相反的念头。
  “受死吧!”米沃什轻叱一声,如同闪电般奔驰而下,重重地打在阿米亥的头上。阿米亥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口里吐出一大口鲜血,在两股力道之下,四散飘荡,染红了整个擂台,连看比赛的那些黑暗斗士也有很多被喷到了。
  “冲天一拳!”阿米亥苦笑道。如今,防守既然已经不可能的了,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赢不了米沃什,拼个两败俱伤也好,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当上黑暗斗士王而战斗了,而是为了自己那点尊严,一个黑暗斗士的尊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米沃什轻轻一纵,跃得老高,平空向阿米亥发出了一道力道。轰然一声,两个人各自“噔噔噔”地后退了三大步。直至双方都止住脚步,停下来的时候,由于力道未消,地面还在微微摇动,台下的黑暗斗士们不禁面露骇然之色。
  “功力不错嘛!”米沃什冷笑一声,存心激怒阿米亥,迫使他更加方寸大乱。
  “废话少说。”阿米亥果然中计,铁青着脸,说道。
  米沃什不再多说,双手运足十成功力,猛地左手一拳打向阿米亥,阿米亥惊慌失措,下意识两手一格。谁知道米沃什这一拳乃是虚拳,他又迅速运起右手,向阿米亥的喉咙处打去,阿米亥结结实实中了这一拳,应声倒下。咽喉处鲜血直射,喉咙里冒着血,气若游丝。两眼在用力地张开着,好像是要看清楚米沃什的出招,然而最终还是合上了,眼见就活不成了。阿米亥的右手费力地一抬,让人感觉到他正忍受着无尽的痛苦,祈求米沃什再给他一拳,让他可以痛痛快快地死去。
  “好,我成全你。”米沃什伸出左脚,重重地往阿米亥心脏部位踢去,众人只见阿米亥腾空飞了起来,最后撞到周围的墙上,掉在地上,一命呜呼。墙上还留下大一摊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
  米沃什微微一笑,自己又可以做多几年黑暗斗士王了。
  “米沃什万岁,黑暗斗士王万岁!”刚才争吵的第一个黑暗斗士看到自己看好的人赢了,即刻兴高采烈地嚷道,那神情好像是他自己当了黑暗斗士王一样。
  “米沃什万岁,黑暗斗士王万岁!”其他黑暗斗士也纷纷不约而同地嚷道。就连刚才那个看好阿米亥的黑暗斗士也不甘落后,奋起双臂、声嘶力竭地嚷道。
  米沃什保持着笑脸看着这一切,一种满足感充塞住他的整个身躯,然而,他突然又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但这个念头顶多只在他的脑子里停留了一秒钟,转瞬即过,他想:大概自己年纪老了,难免会胡思乱想的,也因此而多了很多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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