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逢在网络。那时她刚学会上网,给自己起了一个昵称叫柔伤。她自己也不太明白这网名的涵义,温柔地伤害别人抑或自己?她想得很少,如一只刚会飞的小鸟,允裁炊己闷妫?从旨虻ザ?炖帧K?峭蝗怀鱿值模??兴?铺欤??醯谜饷?趾苁屎弦恢蝗劝?杂傻男∧瘛? 一开始他就告诉了她关于他的很多事。以至于她以为他只是在骗她。同网名相比,他是沉重阴郁的。虽然也会开玩笑,但隔着屏幕,她仿佛能看见他一双不带笑意的眼睛。他时常对她说,陪我聊一整夜好吗?虽然彼此都知道这不可能。
一只小鸟变成风筝的过程是缓慢的,但线的那头终于被他抓在手里。即使飞得再高,牵挂永远会顺着线滑下去,如一滴鱼肝油,滴滴打转。
他们离得很远,远得可能一生也不会见面。她常对他说,相见争如不见。他同意。于是隔着屏幕,空气从凉到热从热到凉。
那天是他消失的日子。也是在网络上,他的留言弹出来,轻轻巧巧地砸在她心上。她木然地看着那一行一行的字,扯扯嘴角,感觉自己像一只深海里的鱼,抬头看去,阴冷幽暗的海水重重压着,无穷无尽。
于是他消失在网络上,却出现于她的梦中一开始只是一个声音,低低地叫她“柔伤,柔伤,柔伤......”
白天她去上班,脸色苍白。同事杨关切地注视着她,却什么也没有问。她知道杨是喜欢她的,他是个四平八稳的男人,人缘好,又细心,绝对的好好先生。在他的目光中,她低头做自己的事,不看他,心无旁鹜。
换上白色棉布睡衣,她缩进冰凉的被子里。已经是两个月了,每晚她都地听到那个声音,“柔伤,柔伤,柔伤......”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灵魂挣扎的呻吟。可她并不害怕。闭上眼睛,仿佛一入睡,那声音就响起来。伴着声音,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是他吗?是他吗?她努力辨认,总是看不清楚。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班,脸色愈加苍白,精神却好,完成了工作,甚至哼着歌。她照常上网,幽灵般游荡于每个聊天室,变换着不同的名字。和每个人只聊一两句便消失,再打开另一界面。她停不下来,停下来的死寂会让她窒息,成为一条淹死在深海里的鱼。
杨终于走过来,温和地对她说:“你还好吗?”
“很好”她茂密的栗色头发如热带植物一般,苍白的脸上眼睛深处好像有火苗在跳动,不仔细看,只是死灰。杨的心抽动了一下,仿佛一颗流星撞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爆炸后的蘑菇云让他忍不住 深呼吸。
“柔伤,柔伤,柔伤......”呻吟般的声音响起来。她在梦中又看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身影近了,也清楚了一些,可她还是看不清他的五官。“是你吗?”她沙哑地轻声问,手脚冰凉,只怕听到一个她不想要的答案。
网路断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却在这里找到了你。”他说,那声音如海藻般缠绕在她身上,一圈一圈。“你是来找我的?”“是。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有断崖,有急流,有暗沙,可是我还是找到你了。柔伤,你身上有一种苔藓的清香。”
“你身上却有枯枝的味道。”她笑,带着以前常有的那种俏皮。
(待续)
[ 此贴被任风悠扬在2006-08-13 16:32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