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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五痕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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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6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四卷 战神传说 第十九章 恨由心生
 
  宽阔大道上激荡起纷乱灰尘,矫健的青云九龙和彪悍的黑峰三十二骑精神抖擞急速奔驰,后面尾随着数十位慕名而来的江湖豪客以及最近加入黑虎帮的年轻俊杰,沿途旗帜飞扬,威风凛凛,浩浩荡荡。
  张旺财刚才心里竟然有种衣锦还乡的荣耀滋味,五虎断刀门名正言顺加入了黑虎帮,旺财直到此刻脸上依然春风满面,就连马背上的身子也比往日轻盈许多。毛毛虫爬在树上时就埋下了成为蝴蝶的理想,蛹在黑暗中的无数夜晚里,梦想成为绚烂蝴蝶,努力破茧而出,当看见一缕七彩的阳光时,翅膀就可以带它在阳光下骄傲地飞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空,每个人都犹如一只绚烂蝴蝶!
  赵烈神态宁静,脸上却露出淡淡的悲凉神色,寂寞如冰水,又如剪不断理还乱的春愁,怨悠悠,恨亦悠悠。黑虎帮势力急速扩展,他心中却并无太大喜悦,曾经也如丧家之犬逃亡江湖,经历了太多的大喜大悲,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无数江湖客蜂拥而上苦苦追杀,其间曲折坎坷,九死一生!
  黄昏的时候,天又突然地阴了起来,密密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实力决定一切,江湖中惟有拥有强悍力量才能尽情逍遥,赵烈胆敢擅自硬闯六大门派中的武当派,正是因为他身后拥有兵强马壮的黑虎帮,江湖中的那些小帮小派自然也没放在眼中!
  众多好兄弟沿路尽情奔驰,酣畅淋漓,随心所欲,喝最好的烈酒,骑最好的骏马,挥金如土,所到之处大张旗鼓。不少英雄豪杰恬不知耻,似乎彻底忘记了赵烈曾经的淫贼身份,居然沿途恭敬迎接皇帝御笔亲封的“武林战神”,黑虎帮的逼人气势无人能挡,无坚不摧!随意轻松收复了数股悍匪,纵意江湖,无比痛快!赵烈昨日的悲惨境界恍然梦中,悠悠岁月飘无痕,铁蹄踏破千里河山,碾碎万般风情!
  江南的夜晚宁静温柔,四周只有黑夜暮色的声音,精致琐细地响起来,凉风袭人,天空飘荡着淡淡的黑色流云,轻柔带来薄薄雾霭,夜晚太阳落尽的时候,赵烈心中忽然像丢了什么东西,莫名地难过伤感。
  “各位兄弟在树林中歇息,我想到湖畔独自走走。” 赵烈轻柔地勒马停下,似乎生怕马蹄声惊碎了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异常沙哑低沉,蓝色身影独自走到湖畔静静站立,此刻已经是半夜三更时分。
  近百骑的队伍蓦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发出声音,众人清晰察觉到赵烈身上散发出的忧郁伤感,他们默默翻身下马,远远凝视笼罩在夜色暮霭中孤寂的蓝色身影。
  紫霞湖潭深无底,浑浊碧绿,水边生着浮萍乱草,岸边是摇曳青翠的竹林,夜色中的湖面飘荡着迷蒙水气,丝丝缕缕盘旋缠绕在风中,烟波浩淼。赵烈心中萦绕的情思,如半空迷蒙雾气,盘旋缠绕,雾散了,天空随之寂寞。
  丝丝缕缕的水烟似乎凝聚为南宫雨的秀气双眸,新月般秀气的眉和长长眼睫毛下面是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宁静平和,充满了悲悯忧伤,赵烈心中顿起阵阵刺痛,两滴泪水悄然滚落在地面,融入了湖畔野草上晶莹冰冷的露珠,消逝无痕。
  南宫无雪率领大队人马奔驰在路上,明日就是父亲南宫长天的六十大寿,他已经准备好了厚礼连夜赶回碧云山庄,深夜无风,漫天流云让夜空变得暗淡,恍惚间洒落细如丝的蒙蒙小雨,他心里也是平添了几分悲凉。
  寂寞如雨,雨丝如缕,细密如发,飘而柔。江湖残酷无情,英雄会连接两次与铁血联盟展开了规模空前的激战,落雁岛血战让帮中高手损失惨重,士气低落,秦淮河畔的苦战悲壮激烈,血流成河!赵烈心机深沉,原本可以在秦淮河畔早早出手阻击铁血联盟,黑虎帮偏偏坐山观虎斗,直到最后关头才出手,此战更是让南宫无雪苦苦培养的精锐部队损失殆尽,就连南宫世家的高手也丧命数十人,英雄会元气大伤,遭受重创,这就是争霸江湖的代价!
  南宫无雪为了江湖霸业抽调了大量南宫世家的精锐高手到英雄会,可是依然无法阻挡凶悍霸道的铁血联盟,不料冷酷无情,功力深厚的欧阳坚却意外命丧铁血堡,这也许就是命运的残酷,谁又能永远傲啸江湖呢?
  南宫无雪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疲惫,虽然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付出了惨重代价,可是依然未能实现称霸江湖的梦想,沧桑悄无声息地爬上前额,天空悠然飘落雨织雾绕的尘埃,泊在心头负载着无言的悲哀伤感。
  “如果时光倒流,我还会这样选择吗?” 南宫无雪黑亮的眸子清澈再浑浊,展莹俏丽的身影总是在深夜浮现心头,漫漫岁月里,他已经熬成一盏孤夜的灯,燃烧在深深黑黑的寂寞里,他的心会痛,在每个深夜花落的时刻,刻骨铭心的痛从心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有力,越来越清醒,到最后只能是无尽沉默。
  赵烈静静看着湖中央的绿树掩映中的小岛,碧云山庄楼台亭榭错落有致,门口挂满了大红灯笼,南宫雨曾经居住的小楼依旧暗淡无光,数年前往事似乎就发生在昨日,心还是一样的悲痛,只是变得淡了,虽然此生永远不会忘记。
  疼痛,只是因为永远失去,回忆,只是因为成为过去,一种灵魂的漂泊,漂泊的孤独灵魂,一切刚刚开始,也许永远结束,“我追求什么,抓住还是抛弃?成长的岁月如水无痕,痛楚却永驻在生命里,我把过去留在身后,而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呢?”赵烈目光如雾,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准备转身离开承载了太多记忆的紫霞湖。
  转身离开的瞬间,赵烈回头望了一眼深夜寂静的碧云山庄,那是一种死般寂静,毫无声息,甚至连狗吠鸡鸣的声音也不可闻,无数红艳艳的大红灯笼在风中不停晃荡,鲜艳的红色应该在深夜中散发出喜庆温暖的气氛,可是落在赵烈眼中却如漫天血光般刺眼。
  赵烈心头跳动,蓦然发觉风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忽然对远处树林中休息的兄弟大声道:“各位兄弟赶快随我到碧云山庄!”蓝色身影轻轻点在水面,如同大鸟飘过了宽阔水面,身后响起连绵不绝的水花,青云九龙和黑峰三十二骑冷冷踏波迅速飞跃。
  碧云山庄的大门威严雄壮,门口坐落着两列数十头高大的石狮石马,雕刻精良,显然经历百年风雨,班驳古老,但越发显得威严肃穆,精致飞檐下挂着的耀眼红色灯笼不安地在风中晃动,偌大山庄居然寂静无声,众人隐约感到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全部凝神望着赵烈。
  赵烈眉头微皱,似乎在心中权衡厉害关系,久久也未移动身体,目光深邃诡异,沉思良久,最后还是伸手缓缓推开了虚掩的枣红色沉重大门。山庄中秀美绝伦的楼台亭榭依然如故,不少房间里面甚至还亮着灯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黑峰三十二骑迅速冲到那些虚掩的房间里面,但见屋子里面床上躺着一具具尸体,房间并无明显搏斗痕迹,他们显然是在睡梦中就被人残忍杀死!
  无论是护院高手还是丫鬟奴仆,南宫世家两百多人全部惨死,甚至连十几头灵敏的巨犬也被绞杀,偌大碧云山庄居然鸡犬不留,可见当时凶手下手极度凶残,毫不留情!赵烈脸色依然宁静如水,似乎早有预料。
  震天龙潘夜炎不能置信道:“南宫世家乃是武林四大家,高手如云,普通江湖豪客根本不敢招惹靠近,况且南宫世家后面拥有实力强大的英雄会,谁竟然胆敢把两百多口人在睡梦中逐一杀死?”
  张旺财满脸忧虑之色道:“大哥,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管这闲事,尽快离开这里,总觉得这里阴森诡秘,似乎隐藏了太多秘密,江湖中都知道大哥和南宫无雪之间的恩怨,南宫无雪也许会怀疑我们和这次谋杀有关,我担心这会是一个针对黑虎帮的阴谋。”
  赵烈淡淡道:“我既然决定进入碧云山庄,就不会退却,无论是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空中飘荡着层层叠叠的黑云,恍惚间竟然连点点碎碎的星光也遮挡住了,风中弥漫着惨淡诡异的气氛,夜色如墨般浓重。
  赵烈抬头凝视头顶黑云,心情沉重,静静思索,“此刻即使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了,那样反而会引起江湖猜忌。”他俯身仔细凝视那些死去的尸体,甚至连微小疑点也不放弃,目光闪动,脸上逐渐露出冰冷笑容,起身默默朝山庄深处走去。
  后院景致幽雅,风中虽然弥漫着淡淡花香,影影绰绰的花丛此刻看上去显得阴森恐怖,赵烈不经意间望到了南宫雨曾经居住的小楼,内心不可抑制地悲痛,恨不得把司马空砍成肉酱,他深深吸气,勉强压下伤感思绪,因为绚烂花丛中躺着十几具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尸体浑身伤痕,鲜血淋漓,后院地面和房间里面留下了明显的打斗痕迹,这些护院高手死状惨不忍睹!
  赵烈再次蹲下凝神观看,眉头紧锁,忽然环顾四周冷冷道:“这里乃是南宫世家的核心地段,这些人都是江湖中的罕见高手,可是却被人轻易杀死。”
  张旺财接口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高手被人暗中下毒,而且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所以他们才会被凶手轻松残忍杀死。”
  赵烈沉声道:“他们并非死于剧毒,所有人的致命伤痕都是刀剑外伤,不少人甚至被乱拳击打致死,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毒发身亡的痕迹!郑东,你们可否在山庄中发现南宫长天的尸体?”
  郑东大声道:“属下仔细搜索过,所有房间都没有漏过,不过并没有发现南宫长天尸体。”他乃是闯荡武林数十年的老江湖,经验非常丰富,沉思片刻道:“帮主,属下揣测凶手很可能在暗中动了手脚。”
  赵烈缓缓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冷冷道:“凶手显然谋划了很久,碧云山庄戒备森严,虽然抽调了很多高手到英雄会,但依然拥有不少绝世高手,没有人能够不知不觉在睡梦中杀死众多高手,凶手早就准备好了非常厉害的迷 药,而且凶手应该极其熟悉山庄的饮食习惯,下手之人绝对是南宫长天最信任的人,所以南宫长天和众多高手才会轻易中毒。”
  张旺财若有所思道:“这应该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迷 药,所以南宫世家的大部分人在睡梦中就被残忍杀死,但依然有部分功力深厚的高手勉强仓促迎战,可惜无奈迷 药效力未完全解掉,还是难逃一死!”
  郑东悲愤道:“凶手非常残忍,偌大山庄中的两百多人全部被杀死,就连那些无辜的丫鬟奴仆也未能幸免,可见凶手和南宫世家的怨恨非常之深!”
  赵烈没有答话,仔细凝望山庄混乱不堪的现场,目光凝视地面一串洒落的鲜血,俯身用指头蘸了点鲜血,眼神一亮,顺着鲜血快步走到碧云山庄的护墙下面,显然是有人负伤之后逃到这里。
  张旺财兴奋道:“难道南宫长天并没有被杀死,而是跃墙逃走了吗?”
  赵烈轻轻跃过高达三丈的墙头,墙外有大量鲜血洒落在湖岸边,湖水宁静如镜,隐约泛起暗红色,他冷冷道:“各位兄弟马上下水搜寻,估计南宫长天勉强逃出碧云山庄,无奈身中迷 药,还是被击落紫霞湖。”数十条身影迅速脱去衣物,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冰冷碧绿的湖水,宁静湖面上,无数美丽的水花涟漪激荡,缓缓扩散到远方。
  青云九龙不但性格豪爽,水中功夫也非常了得,他们如同蛟龙入海,掀起阵阵浪花,不到一柱烟功夫,水性了得的翻云龙陈小桥兴奋地抱着南宫长天的尸体破水而出,踏着水花冲到岸边,小心翼翼把南宫长天放在地面。
  翻云龙陈小桥伸手抹去额头水滴高声道:“帮主,南宫长天浑身伤痕累累,伤口泛白,应该被水泡了近一个时辰,浑身冰冷僵硬,但似乎还有微弱气脉跳动,真是奇怪!”
  郑东赶紧凝神俯身把脉,果然发觉南宫长天口鼻中虽然并无呼吸,但体内居然有着若有若无的细微气息,他抬头沉声道:“大哥,江湖有种龟息神功可以长时间屏住呼吸,南宫长天不愧是绝顶高手,居然学会了江湖罕见的龟息神功,他拼尽最后一丝力量跃入湖中,利用龟息神功沉入水中,终于躲过了追杀,可惜终究因为身上伤势过重,再加上在冰冷湖水中长时间浸泡,此刻奄奄一息,估计凶多吉少了。”
  夜色更深,天空黑云密布。赵烈没有答话,迅速把南宫长天扶坐在地面,双手贴在南宫长天后背,居然准备利用内力把南宫长天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震天龙潘夜炎惊异道:“帮主打算耗费内力救回南宫长天吗?属下知道帮主和南宫世家之间仇怨极深,况且黑虎帮若想朝北发展,英雄会必然首当其冲!”
  张旺财神色凝重道:“江湖风云变幻,其中的恩怨情仇谁能看透?大哥并不想和英雄会展开血战。此刻我们夜探碧云山庄,不料却陷入腥风血雨中,大哥不过想彻底化解和南宫世家的所有恩怨。”
  清晨时分,天色发白,微风悠然拂过,昨夜黑云似乎忽然消逝,湖水荡漾着朝日金黄的阳光,展现出醉人景致。可惜黑虎帮众兄弟却毫无心情欣赏迷人景色,心情沉重,碧云山庄飘荡的血腥味让风中充满了悲凉凄惨味道。
  赵烈红润的脸开始变得苍白,消瘦的脸庞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滴,就连身上的衣物也被汗湿透,几乎可以扭出水来,汗水蒸发为白色气体萦绕在周围,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南宫长天苍白脸庞逐渐变的红润,开始微弱呼吸。
  整整三个时辰,赵烈耗尽身上几乎所有真气,金黄色长发湿漉漉紧贴在脸上,终于把南宫长天从阎王殿门口拽了回来,累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浑身无力。
  南宫无雪满脸疲惫之色,远远望到挂在碧云山庄门口的大红灯笼,眼中露出欣慰神色,黎明时刻,湖水格外宁静,朝霞漫天的天空中忽然飞过数只阴暗乌黑的乌鸦,它们不停盘旋在碧云山庄上空,“呱呱”的乌鸦鸣叫刺破了清晨的宁静,黑色乌鸦和绚烂朝霞构成了一幅诡异画卷!
  南宫无雪心头蓦然泛起凉意,脚尖轻轻点在湖畔小舟的顶棚上,急速化为白烟冲向碧云山庄,身后大队人马不明所以,纷纷翻身下马默默尾随而去。
  南宫无雪悲愤凝望碧云山庄内凄惨的场面,修长双拳紧紧握紧,旋风般冲到后院,虽然并没有发现南宫长天的尸体,山庄中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场面,偌大山庄居然没有留下任何活口,他面色越发惨淡,修长的手指一直微微颤抖,突如其来的巨大悲痛猛然间把心掏空,浑身感觉空荡荡的,脚步也如同虚浮在空中!
  “我好恨!这究竟是谁做的!”平时斯文儒雅的南宫无雪蓦然发出咆哮,巨大声浪让旁边树木东倒西歪,漫天落叶残枝乱舞,地面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后面的英雄会帮众闻之心惊胆战,他们也是第一次望到南宫无雪愤怒模样,没想到竟然如此恐怖!
  极度的愤怒使得南宫无雪英俊面容白变得细淡透明,毫无血色,仿佛水晶般无暇,双眼并没有泪水流出,白色身影迅速跃过高墙,默默走到黑虎帮众面前,似乎并没有望到黑虎帮强悍的帮众,冷冷凝视坐盘腿在地面大汗淋漓的赵烈。
  大队英雄会护卫高手纷纷刀剑出鞘,满脸悲愤神色,谁也没有退缩,凶狠地把近百名黑虎帮众围了起来,剑拔弩张。
  赵烈睁开了疲惫不堪的双眼,转身静静凝视白衣如雪的南宫无雪,顾不上擦去额头滚落的大滴汗水,咬牙缓缓扶着南宫长天站了起来。
  南宫无雪心神激荡,泪水终究无法控制,哗哗滚落,重重跪在南宫长天面前嘶声道:“爹,孩儿不孝!究竟是谁下的毒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长天重伤之后身体虚弱,眼中睥睨天下的霸气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悲凉的眼神,脸色苍白,短短一夜,头发居然开始混杂了少许白发,恍惚竟然苍老了十多年,神态宁静缓缓道:“无雪,此事和赵烈无关,刚才赵烈为了救我,不惜耗费大量真气,昨夜若非黑虎帮仗义相救,我早就葬身湖底。”
  赵烈轻声对南宫无雪道:“我也是无意中路过这里,因为始终无法忘记南宫雨,所以特地深夜到紫霞湖,还好及时救下令尊,凶手手段残忍,滴水不漏,显然谋划已久。”
  南宫无雪没有说话,小心翼翼把南宫长天扶在身边,他望着父亲苍老无神的模样,心里泛起阵阵刺痛,强忍泪水不再滴落。
  南宫长天沉声道:“江湖恩怨何时了?没想到世间的仇恨竟然如此之深,十多年的悠悠岁月非但没有丝毫淡化,反而更加激烈,真正凶手乃是江湖黑榜高手水妖幻女月如水,本以为她早就葬身紫霞湖,可是她不但没死,反而在十年前就派心腹混入南宫世家,此人心机极其深沉,居然在碧云山庄忍了十年,直到成为了碧云山庄的大总管才痛下毒手!”
  南宫长天忽然猛烈咳嗽起来,缓缓闭上眼睛继续道:“仇恨当真无法化解吗?怨怨相报何时了,十多年前的水妖幻女月如水还是个少女,此刻她心中只有仇恨,竟然把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岁月无情耗费,处心积虑期望血洗碧云山庄,她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可是她真的快乐吗?昨夜我看见月如水的时候,恍惚又回到了从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赵烈听到水妖幻女月如水时,眼中射出一闪而过的阴沉目光,忽然沉声道:“南宫兄,我还有要事急着赶回黑虎山,今后若需要黑虎帮援手,我一定义不容辞!”
  南宫无雪面无表情,抬头轻声道:“多谢赵兄救出我爹,改日一定亲自到黑虎山道谢,今天南宫世家遭此变故,恕我不能远送!” 赵烈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带领众多好兄弟飘然远去。
  南宫长天身形瘦削潇洒,浑身伤痕,每走出一步都很困难,几次差点摔倒地面,但还是独自冷冷漫步在凄惨血腥的碧云山庄中,双目如炬,整个人便像一把利刀。南宫无雪在他身后三尺地方紧跟着,谁也没有说话,朝日红润蓬勃耀眼,可是气氛却是说不出的萧条悲凉。
  血淋淋的场面清晰暴露在阳光下,南宫长天悲从心发,神情恍惚,悲叹道:“无雪,南宫世家遭此大劫,我知道你的性格,也不想阻拦你,不过江湖广阔浩淼,水妖幻女月如水可能再也不会在江湖中出现,十多年来她肯定早想好退路!爱情可以淡忘,世间惟有仇恨无法忘却。”
  南宫无雪坚定道:“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把水妖幻女找到,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南宫长天头脑一阵眩晕,沉思片刻忽然沉声道:“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本来以为这个秘密将会被我带进棺材。名动江湖的水妖幻女其实乃是双胞姊妹花,江湖中除我之外无人知晓,姐姐月如,妹妹月水。当年我在江南邂逅月如,本以为是场风花雪月的风流缠绵,很快随风飘远,不料月如虽然名列黑榜,杀人无数,可是性格却是痴情激烈,身怀六甲后居然到碧云山庄找我,为了所谓的名声,明知月如怀了我的骨肉,我还是狠心杀了她们姊妹,沉尸紫霞湖,没想到妹妹月水居然未死,十余年后我终于遭到了报应!”
  南宫长天向来光明磊落,洒脱儒雅,德高望重,一直在江湖中享有极高威望。南宫无雪顿时僵立地面,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现实,心神激荡,秀气嘴唇紧紧闭拢,胸口激烈喘息,良久悲痛道:“可是水妖幻女也不该杀害众多无辜之人,我宁愿代爹承受所有惩罚!”
  南宫长天悲叹道:“这些年我总是梦见月如临死前怨恨悲伤的眼睛,终日自责愧疚,深夜难眠,每次望到碧绿宁静的紫霞湖水,心都会隐约阵阵绞痛。” 南宫无雪上前轻轻扶住虚弱不堪的南宫长天。
  “赵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何要出手救我?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何时才能了断?千万不要铸成大错!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善恶难分!我已经决定退出江湖,隐居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南宫长天家破人亡,终于看破红尘,心如死灰。
  南宫无雪握紧双拳道:“男儿自当恩怨分明,我明白该如何做!”
  “高处不胜寒,希望你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南宫长天转身蹒跚离去,微风拂过,轻轻把黑发吹成白发,他不想让儿子看到满面泪水,也不想呆在遍地尸体的碧云山庄。“”
  南宫无雪心情悲痛激荡,并没有挽留,而是默默闭上眼睛,泪水不可抑制地滚落,滴滴清脆砸在汉白玉石地面。
  绵绵的青山万里长,郁郁葱葱的山林弥漫着无尽悲痛。南宫无雪孤寂伫立,头上用一根白色带子勒在额头,白衣似雪,眼神忧郁伤感,越发显得一尘不染,他静静凝视面前密密麻麻的数百座黄色坟冢,无数白色招魂幡插在坟头,微风拂过,白色纸钱随风扬起,仿佛千万只白色蝴蝶在青翠树林中翩舞。
  南宫无雪心神疲惫不堪,三妹南宫雨和大哥南宫霸先后惨死,心爱的女人也飘然远去,江湖极其无情残酷,此刻竟然全家遭受灭门血灾,若非赵烈救下南宫长天,他差点变成孤家寡人,就算是疲倦的神态却也掩饰不了他骨子里的坚强高傲。
  南宫无雪数年前还是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纵情逍遥,为了追逐权利名声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如果时光倒流,他绝不会选择这条异常艰难的道路,心头忽然有些羡慕风流自在的司马空,昔日的武林四大公子也许只有司马空依然潇洒风流。
  落叶在风中飘荡,就算落尽最后一片金黄,树梢仍然孕育梦想,南宫无雪忽然冷冷握紧双拳,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绝不会退缩,江湖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
  树林中黑色不知名的鸟儿偶尔丢下几声啼叫疾驰而去,天色逐渐黯淡,南宫无雪依然孤独站立,仿佛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柔和月华在黑暗中迅速累积,他抬头望着寂寥黑暗的天空,凉风飘洒在盈满露珠的树木上,最终化成幽凉的呜鸣散落在密密麻麻坟冢之中。
  南宫无雪思绪纷乱,心神不宁。秦淮河畔,若非黑虎帮及时援手,英雄会也许早就全军覆没;欧阳坚乃是杀害南宫霸的幕后凶手,赵烈千里奔袭,亲自替他手刃欧阳坚;昨夜更不惜内力救下南宫长天,否则他可能永远无法查出真凶!
  黑虎帮称雄江南武林,南宫雨和展莹的死应该另有隐情,赵烈未必就是真正凶手,而且赵烈心机深沉,野心勃勃,英雄会将如何面对咄咄逼人的黑虎帮?他又该如何面对赵烈?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紧紧纠缠,何时才是尽头?南宫无雪静静凝思,剪不断,理还乱。
  深夜时分,月色凄凉如水,“无论如何也要让真正凶手得到惩罚,仇恨只能用鲜血才能化解!” 天长地久终有时,此恨绵绵无绝期,南宫无雪凝视眼前凄凉不堪的黄色坟冢,强忍泪水不再滑落,修长手掌因为长时间紧握而失去了血色。
  南宫无雪转身忽然看到了莲花仙子秦雪孤零零地飘然而至,素白色装扮,秀发斜插着一朵小白花,面容憔悴,双眸流出了哀伤泪水,射出了心疼关切的目光,那一刻,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还是再次落泪了!失落的心如天边那朵烟花,落英缤纷,花一哭,心伴之落泪。
  清晨,青翠广袤的大草原格外纯净,太阳蓦然冒出时,无数晶莹露珠反射出七彩光芒,山那边便传来古老雄厚的歌声,歌声沐浴大地的阳光落在草地上,发出清脆的回音,宏的声音从连绵不绝的山梁上飘到放牧羊群的青草地。
  无边草地上游动着壮阔群羊,随着歌声间群悠闲地向前移动,早霞的金边里羊群像一堆堆移动的雪球走过,肥美草地上疏落有致地布满了突厥军营,壮丽雄伟的护栏沟壑周长达十几里,堡垒森严,里面隐约传来马嘶和号角的长号。
  一个黑色瘦小身影冷冷穿行在密密麻麻的帐篷中间,面容黝黑,相貌普通,没有可以给人留下印象的地方,不过手上拿着枝烟杆,红通通地闪着深红色光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枝近两尺的烟杆,竟也是透体由一种极其少见的玛瑙所雕成。
  黑衣人径直走到兵营中央富丽堂皇的大帐里面,门外护卫挺身肃立,并没有阻拦。此人正是在玉门关外拦住赵烈那枝全力掷出标枪的神秘老头,当日若非他轻易接下那枝锋利长枪,突厥皇爷扎杰可能已经惨死玉门关。
  宽阔帐篷中并没有歌女舞妓,也不是特别豪华,惟有上等极品的羊羔皮铺满大帐,两旁里面摆满了数十座古色古香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堆满了各种书籍,后面则挂满了数十把形式各异的远古兵器,班驳的青铜色显示出岁月的无情和悠久。
  扎杰衣着随意简单,但却给人极其华丽的感觉,愈发显得身分尊崇,脸上挂着平和笑容,丝毫没有玉门关大败的沮丧模样,隐约散发出成熟潇洒的魅力,既有稳重坚忍的老练,又有果决勇豪的狠辣,他微笑对黑衣老者道:“玉门关一战,突厥大军兵强马壮,原本可以击败杨风,突破玉门关防线,长驱直入中原腹地,可惜却被那些江湖草莽搞得狼狈不堪,就连堂堂副统帅也被敌人在千军万马之中斩落!”
  黑衣老者低声道:“皇爷胸才伟略,突厥铁骑向来强悍骁勇,我们迟早会踏破中原大好河山,江湖草莽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无法左右战局,玉门关外的激战不过机缘巧合,所以才成就了中原武林的威名,我并没有把黑虎帮主赵烈和丐帮帮主吴冲寒放在眼中!”
  扎杰沉声道:“你乃是突厥第一高手,这些年行事低调,默默呆在我身边也有多年,我对大漠鹰王可是绝对有信心,大漠鹰王一生纵横大漠无敌,三十年前少林四大高僧途经大漠到西域,结果被人徒手剖心而亡,当年可是震惊江湖,可惜此事在中原武林可是著名悬案,无人知道凶手,可我知道你当年搏杀四名中原高手的惊心动魄!”
  大漠鹰王二十年前退隐江湖,潜修玄幻魔功,带有玄秘的宗教色彩,乃是隐然凌驾中原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他淡淡道:“那些都是陈年往事,我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突厥帝国这些年在皇爷治理下,国力强盛,兵强马壮,突厥铁蹄征服了茫茫草原部落和大漠诸多藩国,惟有皇爷才能率领大军南下,身为突厥草民,我愿意追随皇爷,为突厥帝国略尽薄力。”
  扎杰轻轻拍手,帐篷外面护卫高手拖着一名神情憔悴,浑身伤痕累累的中原汉子走了进来,扎杰沉声道:“此人乃是在玉门关外负伤被捉来的中原丐帮弟子,听说还是分舵主,我本来想让他潜回中原谋杀丐帮帮主,可惜此人历经酷刑,依然不肯就范,不知鹰王可有办法?中原人数十倍于突厥,若隋朝大军人人都这样坚定,征服中原绝非易事。”
  丐帮弟子全身筋骨已经被挑断,就连关节也被敲碎,他咬牙道:“想让我投敌叛国,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大漠鹰王脸上露出笑容道:“诛杀丐帮帮主何需此人,要想让中原俯首称臣,惟有让他们知道反抗突厥的后果!”他转身含笑凝望奄奄一息的丐帮弟子,也没见什么动作,只是双手忽然弯曲如鹰爪!
  丐帮弟子骇然发现脖子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箍住,身子凭空悬挂空中,根本无法动弹,张嘴欲发出痛苦呻吟,但却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惟有咬牙凝聚体内残存真元抵挡,却发现经脉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束力紧紧收合,连嘴也张不开,只得眼睁睁地让大漠鹰王恐怖的真气如海浪般在身体内放射,隆隆压来,但觉血气外冲,硬是崩然筋裂断脉,全身爆裂而亡,死不瞑目的眼珠猛然脱眶飞出!
  大漠鹰王转身恭敬道:“皇爷放心,我会让中原武林自相残杀,化解皇爷的后顾之忧,务必取回赵烈和吴冲寒的脑袋!突厥大军在玉门关并没有太大损失,精锐骑兵未伤及筋骨,假以时日,必然可以卷土重来,挥师南下。”
  扎杰似乎没有望到大帐中血淋淋的场面,依然微笑道:“铁血联盟总盟主宋青河不但放弃和突厥联合,居然胆敢当众杀突厥特使,你顺便也杀了此人。数十万大军不过损失了皮毛,可惜父王近年忽然变得宅心仁厚,不愿意再次出兵攻打隋朝,我们只能暂时养精蓄锐,抓紧训练军队,准备充足粮草,等到我掌握突厥帝国权力之日,也就是踏破中原河山之日!”
  落日下的茫茫平原笼罩着一层朦胧血色,残阳似血,露出一种凄美景色。幽灵侯幽阳天气度潇洒风流,雪白的头发皮肤在青翠草原上下显得格外妖娆,冷冷飘荡在广阔草原,盔明甲亮的突厥兵马队列整齐地排列在壕沟护栏外,宽达数丈的壕沟中堆满了锋利荆棘鹿角木堆,头戴狼头护盔弓箭手严密以待,无数狼头盾牌步兵排列着厚实紧密的阵形。
  幽阳天冷笑对大漠鹰王道:“没想到这就是突厥的待客之道,早知这样,我何必千里迢迢赶到大草原!”
  大漠鹰王挥手让恐怖大军潮水般退下,含笑亲自带领幽阳天跨入了宽大帐篷,外幕三层,内帐三层,里面极尽奢华,挂起了重重的丝帘粉帐,地上铺着也是同为粉色的细毛地毯,约有七八丈方圆的帐中空间显得极为宽敞,靠里面那儿还有个内帐,此时粉丝流苏垂拦而下,腰肢如风般轻,身段如云般柔的五六名西域女子身材火暴,容貌艳丽,此刻竟然如柔顺绵羊般齐排排跪在地面。
  幽阳天冷峻的面容直到此刻才露出一丝笑容。大漠鹰王轻轻拍手,那些少女开始翩翩起舞,不时娇笑着为幽阳天添上葡萄美酒。
  幽阳天凝视手中透明无暇的水晶杯,温润杯子秀色天成,雕刻精美绝伦,用此杯饮葡萄酒,但见酒色晃荡,仿佛少女眼神般诱人,还未饮先就醉了,幽阳天轻声道:“十多年来,我并未忘记江湖,此刻也是我重出江湖的时候了!”
  大漠鹰王平凡无奇的面容满脸媚笑,不停恭维道:“幽灵侯真乃武林奇才,应该成为江湖至尊,等到突厥大军攻占中原,皇爷将全力支持你成为武林盟主,纵情逍遥江湖,统领浩瀚武林。”
  幽阳天目光闪动道:“十多年来,我已经暗中建立了规模宏大的杀手组织,笼络了大批黑榜高手,只要能得到突厥皇爷的支持,江湖不过在我手掌之间!”
  大漠鹰王沉声道:“目前迫切需要幽灵侯替突厥铲除中原武林的几位高手!”幽阳天淡淡道:“究竟是哪几名高手?”
  “黑虎帮主赵烈,铁血联盟盟主宋青河和丐帮帮主吴冲寒。” 大漠鹰王冷冷道。
  幽阳天蓦然愣住,忍不住发出一阵狂笑,良久冷冷道:“这些年轻人也算是高手吗?赵烈和宋青河简直不堪一击,我迟早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赵烈和宋青河分别联手凌波玉女两次将他逼退,煮熟的鸭子白白飞走,引为生平恨事,巴不得把两人千刀万剐!
  西域美女白晰的肌肤娇嫩柔滑,吹弹得破的冰肌玉肤下面,隐隐约约有似有光泽在流动,触手又是如此的富有弹性,焕发出一股妩媚诱人的风韵,不仅如此,她们身材高挑健美,柔韧的娇躯在万种风情的柔媚中,流露出一种刚健婀娜的特殊风味,幽阳天不过喝了半壶葡萄酒就醉了,夜色也深了。
  大漠鹰王无声无息飘然退出,深邃难测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脸上挂着宁静平和笑容,仿佛深邃夜空般神秘。
 
 
 
 
只看该作者 97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四卷 战神传说 第二十章 生死一线
 
  窗外淡淡一轮明月,蜿蜒清澈河面波澄如镜,月下闪闪生光,“览月楼”临水而建,客人坐在大厅饮酒便可以聆听哗哗流淌的水声,凝望夜色江水迷蒙的景致,酒席必须预定,兼且非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这刻是入夜戌时初,览月楼灯火通明,笙歌处处,所有厢座摆满酒席,杯盘交错,精美丰盛的菜肴流水般由美丽的女侍奉上,举杯劝饮,赵烈带领众多兄弟几乎把偌大客栈住满了,纵酒高歌,酣畅淋漓。
  午夜时分,大部分兄弟都已回房睡觉,张旺财精神抖擞,依然带领十多个兄弟在客栈外面巡视守护,谁也不敢大意,江湖险恶,小心驶得万年船。客栈大厅空荡荡的,残留着一盏孤独昏黄的油灯,赵烈毫无倦意,独自坐在窗前饮酒沉思,两把长刀平平放在桌子上,四周寂静无声,江水缓缓流淌,就连青蛙偶尔跃入水中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赵烈长发散乱在风中微微飘动,忽然握起满杯醇酒,仰头饮下,酒似箭般射入喉咙,一股火热的暖流往身体各处窜去,面容却如千古石□不见丝毫波动,溅出的烈酒洒落在襟前,亦不拭抹。
  天上明月映照下,滚滚东流江水像有千万条银蛇,挣扎窜动。赵烈眼光投往江水之上的夜月,心中太多心绪,根本无法入眠,虽然此刻黑虎帮势力强大,但称霸江湖之路绝不会一帆风顺,古往今来,几人能够傲啸武林?其中的辛酸血泪谁能知晓?桌上放了十多壶佳酿,他正待以酒浇愁,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月圆人缺,生命无常,死别生离,为的又是什么?
  赵烈莫名其妙感到了烦愁,心神不宁,忽然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扬手朝外抛洒,壶中酒在月照下化成点点金雨,往滚流不绝的江流撒去,左手拿起另外一酒壶,咕嘟喝了个一点不剩,火辣由喉咙直贵而下,再往全身发散,借酒消愁愁更愁,飘逝佳人如梦,往事如刀戳在心头,闭上双眼,似乎洒落泪水。自古以来,明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但人世间沧海桑田,变幻无已,生命究竟是为什么存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赵烈独自饮酒到半夜,孤寂的蓝色身影缓缓回房休息。张旺财仔细安排了大量兄弟守护在客栈里面和房间门口,甚至连屋顶上也静静坐着两三名兄弟,偌大客栈只在门口挂了两盏灯,一红一黄,分外夺目,满月刚离了地平线,金黄的月色投在客栈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溶和在江畔的密林。
  客栈外面十多丈的地方乃是马厩,近百匹骏马全部栓在里面,不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密林,黑暗中从树梢缝隙中忽然露出了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默默凝视远处寂静的客栈,锐利眼神里射出无比怨毒的目光。
  天空刚好一朵乌云飘过,掩盖了明月,天地忽然就暗黑下来,这条神秘的蒙面黑影瞬间飘进了马厩,无声无息,身形迅捷如闪电,竟然是罕见的江湖高手,几乎贴着地面飘动,根本没有带起任何气流振动,就连守护在屋顶的黑峰三十二骑也未能发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张旺财也没想到半夜时分会有人潜入马厩,根本没有安排人手在马厩守护,于是神秘的黑衣人轻松进入马厩。
  近百马匹不安躁动,但是蒙面客的步伐轻柔如风穿行在马匹之中,额头上布满细细汗珠,气度异常沉稳,鬼鬼祟祟在马厩中呆了足足一个时辰,眼中射出兴奋残忍的目光,凶残地望了望寂静安详的客栈,鬼魅般飘出了马厩,瞬间没入郁郁葱葱的树林,毫无任何声息发出,如此功力深厚之人为何会半夜潜入马厩达一个时辰?
  越是清晨,山越是苍翠幽静,赵烈抬头凝望往四周,山峰隐隐,一座之后还有一座,重重叠叠的山,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客栈门口桃树枝头已空,只余秃枝残干,树下尚有落红三四点,随风凄凉滚动,身后整齐地站立着密密麻麻的黑虎帮众,众人手里牵着高大黑色骏马的缰绳,东方朝日跃出,空气清新,气候宜人。
  赵烈轻轻挥手,十几名刚加入黑虎帮的年轻帮众迅速翻身上马,其余众兄弟则等待帮主先翻身上马,赵烈含笑凝望河堤,此刻堤上有风,“桃花落,闲水悠。枝头空,明镜薄。四月桃花只有梦中寻,镜中无影梦中人。”花虽落,心已动,大好画卷映入眼帘,顿时意气风发,浑身充满自信,江湖风云变换,凭借顽强不息的奋斗,黑虎帮已经走出最艰难的时刻,他含笑整理缰绳,准备翻身上马。
  神秘蒙面人小心翼翼地藏匿于密林中,黑色身影稳如磐石,静静伏在浓密树冠中,昨夜蚊虫轮番叮咬,可他从半夜到黎明时分居然未运动分毫,可见性格异常坚韧狠辣,他望到赵烈准备翻身上马,眼中射出了极度兴奋的目光,修长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额头纷乱的头发已经被露珠染湿。
  张旺财精神焕发,面容平凡,额头宽厚,鼻子平直,可是嵌在瘦长马脸上却非常好看,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儿。耀眼的金色阳光照射大地,使得赵烈身前的马鞍上反射出点点细微光芒,张旺财向来心细如发,蓦然望到马鞍上闪过诡异的蓝汪汪光芒,忽然大声喝道:“大哥,不要上马!”灰色身影闪电般飘到赵烈面前,神色凝重仔细凝望马鞍,伸手小心翼翼从马鞍上拔出数枝细若牛芒的细针。
  蓝汪汪的细针几不可察,此时在阳光下发出绚烂光芒,赵烈瞳孔收缩,心忽然变得冰冷,众兄弟赶紧仔细凝视旁边马鞍,果然纷纷在马鞍上发现许多细若牛毛的毒刺,若非有心仔细查看,根本不可能发觉,众人之心顿时如坠冰河,浑身冷汗淋漓!
  远处密林中蒙面黑衣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中忽然露出沮丧怨毒的目光,猛然扯掉罩着脸上的黑巾,鼻梁高挺正直,英气逼人,双目神采如若电闪,紫红锈金华服一尘不染,外披一件长可及地的银色披风,腰上束着宽三寸的围带,上面缀满的宝石在阳光下异彩烁动,只是此带已价值连城,黑衣人正是华山英雄剑张枫。
  张枫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露,这次暗杀赵烈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细若牛芒的毒刺绝难被人发觉!三个月来,如日中天的赵烈让他心神不宁,根本没有心思练功,日日夜夜盘算如何杀死赵烈,终于想出了这条歹毒的计谋,此次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惜还是功亏一篑,他凶狠地凝视相貌平凡的张旺财,双手忽然用力把围带上的宝石捏得粉碎,“欲除赵烈,必先斩杀他身边的左膀右臂,一定要先杀了张旺财和叶飞!”
  那些已经骑到马上的帮众赶紧纵身下马,果然在马鞍上发现了细若牛毛的毒刺,他们全部僵立地面,神情紧张,面如土色。
  赵烈心中万分悲凉,对手此次异常卑鄙,居然暗中在近百匹骏马的马鞍上插上毒针,因为这些毒刺太过细小,根本不会被发觉,但只要跃身骑马,必然会被这些细若牛芒的细针微微刺破肌肤,而且毫无察觉,就算死也不知道是何时中的毒!
  赵烈飞速冲到刚才骑到马上的帮众面前,他们面色如常,丝毫没有中毒迹象,气脉平稳悠悠,他吸气沉声道:“各位不要擅自运功,赶快盘腿坐下。”说罢伸手贴在其中一名兄弟后背,缓缓输入真气,依然未发觉经脉异像,于是含笑起身道:“大家放心,也许这些细针并没有致命剧毒。”
  十几个兄弟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笑容,挥手用袖子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可惜赵烈话音刚落,他们的脸色毫无预兆地蓦然变得灰白,甚至没有来得及说话,全部重重砸落地面,全身僵硬如铁,瞬间就悲凉死亡!
  赵烈顿时浑身冰冷发麻,就连手脚也是冷若寒冰,脑海轰然一片空白,一种莫名的恐惧寒意顺着脊柱节节蔓延到全身,胸口猛烈起伏,失魂落魄地凝望眼前惨淡的场面,死亡竟然如此之近,就算孤身面对欧阳坚和突厥的千军万马也未曾感到如此的恐惧,生命如此脆弱,江湖异常险恶!
  若非刚才张旺财发觉这些致命毒针,赵烈此刻已经丧命!大漠中的辉煌经历和黑虎帮的迅猛发展让他丧失警惕,意气风发,逐渐产生了娇纵自满的心态,眼前十多具冰冷尸体如同冷水泼头淋下,浇灭了心头狂妄自大的火焰,他目光冰冷,一股暴戾凶悍的气息弥漫在风中!
  赵烈心中无边无尽的愤怒似乎无法压抑,猛然握紧双拳,冰冷强悍的真气从四肢百骸中喷薄而出,寒冷雪白的气流冲在草地上,马上形成一个白色雪圈,圈内草地上露珠立即结成冰粒,然后全部碎裂成细冰,冰屑四贱,恐怖的杀意让身后帮众也不敢大声呼气,不少人甚至心惊胆战地朝后退了几步。
  赵烈冷冷环顾四周,犀利眼神久久凝视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心中怒火需要发泄,忽然飞腿把身前重达几百斤的黑色骏马踢飞到数丈高的空中,蓝色身影跃到空中,挥拳凌空击在马腹上,“砰”的一声闷响,沉重高大的骏马顿时四分五裂朝四周爆裂,内脏肠子哗啦滚出,血红鲜血染红了赵烈的金色长发。
  张枫眼中射出恐惧目光,呼吸急促,浑身冷汗淋漓,不敢再停留在树林中,仿佛全身赤裸裸暴露在赵烈锐利如刀的目光下,屏息匆匆离开树林,直到冲出数里后,心依然猛烈跳动,无法抹去刚才印在脑海中的血腥场面和赵烈残暴的手段。
  赵烈重重落在地面,尘土朝四周如波浪滚出,震得大地似乎都在摇晃,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面目狰狞,鲜血不断从发梢滴落,他握紧双拳冷冷道:“血债血偿,我一定要让凶手承受百倍的痛苦!”近百黑虎帮众心头震撼,清楚感受到了赵烈身上永往直前的坚韧,霸气和悲壮。
  远方,萧碧痕眼中弥漫着浓重寂寥,似乎永远也无法抹去,赵烈声望如日中天,全身笼罩着耀眼光环,她清楚知道应该远远离开,不然只会为他带来无尽的杀戮,龙门血战差点让他丧命,她的心中充满绵绵不绝的悔恨愧疚,宁愿用一辈子的孤独来换取他一生的辉煌。
  他们的心曾经在龙门石窟靠得很近,可惜两人在生死险境中匆匆相见,并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凄然再次分离。赵烈孤身血战六大门派,她已经心满意足,无怨无悔,只是心中充满了无尽思念,一直生活在点点滴滴的追忆中,根本无法从往事旋涡中挣扎出来,似乎脱离了现实世界,游离在曾经的缠绵经历中,无法自拔,神情恍惚。
  萧碧痕非常害怕与人相处,害怕置身于热闹的人群,洛阳和赵烈匆匆一别,她竟然再也未和人说过话,常常在漫长孤寂的深夜,独自对着漫天繁星明月自怨自艾,总是孤独漫步在荒郊丛林,就连川北高原的绝美景色无法挽留住思念的心,芳心再也无法宁静,白色身影随心四处飘流,找不到方向。
  眼角凄然滚落了晶莹纯净的泪水,月色中独自美丽惆怅,凝望是一种淡淡寂寞的忧伤,一直都在寻找另一个翅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那才是她漂泊的灵魂?哪里才是她飞翔的天堂?她也感到迷茫,矛盾和痛苦,为何想一个人却不能去见他?她很想帮赵烈,想为他流血流汗,想为他吃苦受罪,想为他的理想默默奉献,可是黑虎帮的势力却越来越强,锋芒毕露,而且他最近被御封为武林战神,他似乎正离她越来越远,凝聚哀愁悲伤的泪水透明剔透如珍珠,久久在青翠叶子上滚动,仿佛亘古也不会消逝。
  萧碧痕孤独翻越高山,寂寥踏过大漠,一路都是连绵的回忆,不经意间来到了玉门关。赵烈曾经在这里名扬四海,威震天下!她内心隐约期盼能够找到他残留的丝丝痕迹,城墙高达四丈,上宽两丈,下宽三丈,上有墙,下有马道,人马可直达顶部,四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烽燧兀立,数万隋朝将士日夜守护其上。
  玉门关外乃是大片开阔空地,胡杨挺拔,泉水碧绿,红柳花红,芦苇摇曳,与古关雄姿交相辉映,萧碧痕心驰神往,百感交集,孤独漫步。不久前这里曾经汇聚了数十万大军,金戈铁马,沙尘遮日,赵烈也就是在这里勇闯突厥千军万马,名动江湖!
  多少热血将士为镇守边关征战殒躯,长卧沙场,可是此刻这里竟然没有丝毫战场惨烈的痕迹,宁静平和。萧碧痕极目远望,大漠孤烟袅袅升起,似乎看到了千军万马的壮阔场景和赵烈背负双刀的蓝色身影,心中产生了一丝温柔思绪,脸上露出了纯美笑容,期盼有一天能永远伴随在他身边,一起冲锋陷阵,在他身边翩翩起舞,让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宁愿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她蓦然感觉到了大海天空般深厚的温暖,不由自主地体会着这种从来没感受过的情绪波涛,好象被带进了另一个世界,让她顿失所以,不由得也痴了,俏丽身影久久凝固于风中。
  萧碧痕久久站在玉门关外,淡淡水白轻袍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衬出出隆胀胸部,修长丰腴长腿和细盈腰身,巨大的血红落日映红了苍白如雪的脸庞,左手收袖,右手挽发,如烟长袖前后缓飘,宛如水烟凝聚而成,却没有任何一点的突兀感受,一点也不像是站在广阔荒野中,温雅自然,超然脱于一切,但是却又不可思议融于一切的模样,让人觉得就像是站在雅致书房中,静静欣赏着壁上山水画那般,使人完全找不出任何一丝的不妥之处。
  夜已深,关外明月似乎格外明媚,天空明月又大又圆,一点也不似萧碧痕破碎的心,她满怀悲郁,每一个动作都含蓄优雅,面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清冷悲凉,想起赵烈,心头却涌上无尽温柔情怀,一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泪如雨下,“玉门烽边泪沾巾,沙场只是空相忆!”
  赵烈很快从悲痛中恢复了冷静,率部快马奔驰在大道上,异常凶险的江湖反而激发出体内强烈的征服欲望,心中无边无尽的愤怒化为眼中让人心惊胆战的冰冷沉稳。心有灵犀一点通,眼前蓦然跳出一个白色丰腴身影,似乎感应到萧碧痕眼中毫无边际的悲伤和沉重到无法抵挡的深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伊人何处飘香?”
  赵烈敏锐无比的感应引起了心灵深处的隐隐反应,这种淡淡无痕的微妙感觉,并没有很明显,隐而又隐,极难察觉得到,但是他却感觉到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却很确定,心头竟然有种心花怒放的温情。
  天空月色晦涩,赵烈心神难宁,蓦然勒马停在路边茶铺,也许是太过用力,骏马负痛忍不住发出阵阵悲鸣,前蹄伴随灰尘高高扬起,他高声吩咐众兄弟在茶铺中修养调息,然后独自拎了一壶清茶,轻轻走到远处湖畔青翠草地上,随意坐在岸边微微晃荡的柳树枝条上。
  赵烈极其缓慢地品茶赏荷,脸色宁静,丝毫没有刚才在客栈中暴杀马匹的残暴气息,默默凝视朵朵洁白莲花随晚风在湖中舞蹈,穿过莲叶遥望远方,拂去纷杂的世俗往事,看天际风云变幻,想世间星移斗转,叹人生聚散悲幻,恍然中,那柳烟深处如雪盛开的白荷,可曾是前世魂魄?花朵儿重重,树叶儿层层,看不分明,中间坐个佳人影,只看见水白的衫子,裙是淡红绫。
  萧碧痕似乎悄然踏波而来,那是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纯真至美感觉,圣洁婉约中又带刚烈固执的气质,赵烈每次看见就会感觉到恍若入梦的清艳,总是会忘记她就是双手染满血腥的魔女,于是他闭上眼,那袅袅荷香竟似曾相识,沉醉于香氛里不愿醒来,尤甚花落时那静静洒落的凄美,竟让人无尽伤感。“情之为物,最是难言,没有痛苦的爱情,又怎么能叫人心动!所以尽管世人为情受尽万般苦楚折磨,仍乐此不疲,可世间谁又能真正看破情事。”
  赵烈久久驻足于清香莲花旁,带着心灵的悸动在浮光掠影中寻觅,那所有过往的一切,如同初开的青荷,淡淡的芬芳启开了心扉,寂寞的深夜,飘然的思绪中,心在寂寞中沉沦游离,让所有的心绪随风飘散,仅留下淡淡荷香,他仰头把一壶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呆呆站在湖畔,心中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想,可是心中似乎却是塞满了东西。
  叶飞浑身真气充沛,最近全身修为得到了极大提高,皮肤竟然如羊脂白玉般柔嫩,鼻梁高挺正直、双目神采飞扬,白色长衫一尘不染,面容秀美清冷,腰上束着宽三寸的白色围带,勾勒出健美修长腰身,柔顺长发随意用一枝枯树枝盘在头上,越发显得简洁清爽,而且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飘逸滋味。
  此刻正是江南丁香花开至极致之时,那抹微红如同初冬时的白雪般晶莹剔透,盈盈含羞,带有一丝淡淡轻柔的粉的花瓣含着露珠,温柔细致的花瓣包容着浅黄雍懒的花心,脉脉幽香中,淡淡的香随着第一屡清风款款而来,幽幽的香游飘在湖畔的柳烟之下,几只粉蝶儿嬉戏在鹅黄色的花蕊中。
  叶飞腰畔挂着绝世好剑“大海之心”,白色长袍覆盖了身上的累累伤痕,这些日子率领数百长刀铁骑日夜征战江湖,不仅留下了满身伤痕,而且更多的疲惫孤独残留在心中,深入骨髓,永远无法释放,眼神忧伤,平日里难得说半句话,沉默寡言,今日回到黑虎山,难得无事,于是随意在山间漫步。
  叶飞静静凝视满山遍野的丁香花,心中不可抑制地想起娇媚宛儿,烂漫山花似乎都是她动人的笑脸,天空忽然洒落小雨,心中悄然滴落晶莹泪水,充满惆怅,呆呆伫立雨中,将逝去的情思细细用心收藏,因为,那每一朵丁香花的前世都可能是如宛儿一般的娇柔女子。
  雨的黄昏,宛儿撑一把红油小伞,缕缕秀发衬托苍白如雪的秀脸,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丽,悠然走过黑虎山涧的青青小桥,桥下落花残叶在水中飘摇,翠绿身影穿过那狭窄的青石板台阶,雨滴落在石头激起朵朵雨花迷蒙而又空灵,她伫立在险峻山峰上,痴痴望着山下一马平川的平原,无论刮风下雨,她每天傍晚她都会到这里定定眺望,期望可以望见赵烈归来的蓝色身影,傻傻地任清风吹扬绿色的裙裾,任细雨滴落在如丝的发梢上,
  叶飞虽然闭着眼睛,但心弦轻轻触动,睁开眼睛便望见了宛儿,他远远凝视宛儿,顿时从心里感觉都是湿湿的柔情和刺痛。日落西山,天色蓦然黯淡下来,宛儿转身也望见了远处叶飞的白色身影。
  叶飞和宛儿默默漫步山道,他整日在外奔波激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宛儿,沿途都是黑虎帮四处巡视的弟子,两人隔着两三丈的距离,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非常压抑,雨也一直下,细若发丝。
  宛儿已经低头默默回到房中,房门轻柔地闭上,他们竟然一句话也未说!叶飞心头顿时涌上无尽失落,世界仿佛也变得黯然失色,心中藏着太多心事却不能述说,惟有轻轻一声叹息,准备转身离开。
  寂静黑夜中传来“咯吱”一声轻响,宛儿忽然推开房门柔声道:“叶大哥,夜寒风高,不如到我在屋中砌热茶给你喝。”
  夜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叶飞凝视黑暗中宛儿的娇媚容颜,犹豫了刹那,不过心中坦荡荡,大步走进了宛儿的屋子。
  房间里面弥漫着淡淡轻香,宛儿悠然捧着一个茶盘,盛着一小杯茶,来到叶飞面前,献上香气四溢的清茗,以茶寄意,低头轻声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腰肢如风般轻,身段如云般柔。
  叶飞喝着热茶,心中充满了温暖感觉,一时无语,似乎回到了海边,那时候他们常常去海面上吹吹海风,海风清凉而温柔,拂起了宛儿乌黑的长发,她鬓角边那朵洁白的小花微微颤动,她永远是美丽妩媚的。
  叶飞忽然轻声道:“宛儿,你还记得海边的日子吗?”
  那时候叶飞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宛儿心头泛起无法言语的甜蜜,眼神迷离,神态极其妩媚妍姿,抬头柔声道:“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一直小心珍藏在心中。可是你最近越来越消瘦了,我很心疼,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的笑容了!”
  叶飞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喝了口茶淡淡道:“我喜欢广阔的蓝色大海,喜欢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好久没有喝你泡的茶了,依然很好喝,夜已深,我还要下山巡查,你早点休息了。”他忽然起身,拉开房门准备离去。
  宛儿眼角有些湿润,心里蓦然刺痛,匆忙起身拉住叶飞的衣襟道:“叶大哥,你连陪我说话也不愿意吗?以前你可是什么都听我的。”
  叶飞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沉声道:“我必须保证黑虎山的安全。”白色身影坚定离开。
  宛儿忽然泪如雨下,俯身不停哭泣,娇媚身子微微抽搐,这一刻终于深深体会到叶飞的真情,明白了他的心,叶飞为她承受了太多委屈,也许他的心早就被泪海包容,他的深情如大海般宽广深远,让人感动,她晶莹的泪水同样如珍珠滚过光滑秀脸。
  赵烈终于回到了熟悉的黑虎山,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周长空一身剪裁适身的银虹华服,头戴玄樱冠,交叉背负两支银芒闪耀的长剑,儒雅精明,身外真元透气而出,长衫飘拂,气度不凡,他早早就率领数百黑虎铁卫恭敬在山下等待。
  赵烈傲然翻身下马,顺阶而上,眼中逐渐露出了惊异而满意目光。周长空察颜观色,马上沉声道:“禀报帮主,属下精通机关陷阱,于是下令在黑虎山各险峻之处修筑了大量防御机关陷阱和坚固堡垒,巧妙设计了大量滚石和飞箭,再配合黑虎铁卫和寒月护卫,此刻偌大黑虎山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牢不可摧!”
  赵烈眼中射出赞许之意道:“长空,你果然是难得人才,得之我幸!短短数月,黑虎山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山间机关重重,堡垒森严,岗哨林立,再加上黑虎山道险峻狭窄,敌人若想强攻,必然会付出惨重代价!”
  周长空恭敬道:“帮主心胸宽广,用人不拘一格,我本丐帮弃徒,可是帮主却委于重任,属下感激淋涕,自当尽心为帮主效劳,在所不辞!地形可分为通,挂,支,隘,险,远六类。坎坷纵横、崎岖不平的地域叫做险地,黑虎山正是险地,易守难攻,如能在地势高地方布阵筑堡待敌,则可达到事半功倍之效果!”
  太阳刚西沉下山,大地逐渐化入黑暗里,黑虎山前方乃是一马平川,一片荒茫,大地微微刮起阵阵晚风,天气转为寒凉,雄据黑虎半山上的黑虎山庄,君临整个宽阔平原,瑰丽无伦,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黑虎山庄的大门口,宛儿俏生生的绿色身影伫立晚风中,腰身收束轻盈,微微隆起酥胸和曲线婉约的腰臀似乎在随风飘摇,万般风情和连绵思念全部凝聚在她似水含烟的媚眼中。
  赵烈大步上前把宛儿轻柔身子紧紧搂在怀中,心中涌上疼惜滋味,忍不住低声道:“宛儿,你竟然如此憔悴。”
  宛儿整个人都埋在赵烈怀中,玉手温柔地抚摩他粘满乱发的脸庞,俏脸飞上红云,媚声道:“你也变得消瘦了,满脸疲惫风尘,天色已晚,我已经为大哥准备好热水和温酒,快随我回房吧。”天然媚态流动眉目间,举手投足都散发勾魂夺魄的风情。
  张旺财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道:“帮主今夜就早点休息吧,大哥为了黑虎帮整日在外拼命,四处与强敌激战,帮中兄弟都希望帮主能好好在黑虎山休养,许多刚加入黑虎帮的兄弟期盼能亲自见到武林战神的真面目!”
  周长空目光闪动,毅然上前一步高声道:“属下还有要事须向帮主禀报!”
  赵烈久久凝视精神饱满的周长空,忽然含笑对怀中宛儿低声道:“你先回房休息,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很快转身微笑道:“旺财,你马上安排青云九龙等众多好兄弟的住宿,长空随我到书房。”
  宽阔书房中并没有任何灰尘,书桌上陶瓷花瓶中插满了芬芳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周长空沉声道:“宛儿乖巧体贴,每日都会到书房亲自打扫,帮主千里奔袭,车马劳顿,属下实在不该连夜打扰帮主休息,请帮主责罚!”他精神抖擞,目光炯炯,精力充沛,恭恭敬敬地笔直挺立,身上的华服连细小皱纹也没有。
  赵烈眼中射出满意目光,轻轻坐下欣慰道:“若帮中兄弟都像你这样鞠躬尽瘁,黑虎帮必然会成为江湖霸主。我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拖拉拉,就是欣赏你雷厉风行的认真态度,有什么尽管对我说。”
  周长空眼中射出兴奋神色道:“帮主抱负远大,心胸开阔,有勇有谋,黑虎帮必然会称霸江湖。属下数月来冥思苦想,构思了黑虎帮未来的发展策略,请帮主斟酌,不妥之处请帮主指点。”
  赵烈并没有说话,不过眼中却射出了明显的赞许之意,周长空的精明能干远远超预料。
  周长空沉声道:“黑虎山乃是黑虎帮总部,背面乃是万丈峭壁,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但山上平地狭窄,黑虎山庄规模太小,仅能容纳数百人。但黑虎山前方乃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属下认为应该依仗黑虎山天险在山下平原修建黑虎城,构筑规模宏大而牢固的城堡,此乃黑虎帮发展的必经之路。”
  赵烈眼睛一亮,这的确是宏伟大胆的构想,他沉思片刻道:“目前黑虎帮众已达数千人,黑虎山庄依山而建,确实太小,根本无法容纳大量人马,若日后成千上万的强敌猛攻黑虎山,总不能让兄弟们在崎岖山道上扎营吧。长空,你说得好,黑虎帮就是要有争霸天下的魄力和决心,你从明天开始就全权负责修筑黑虎城,我一定要让黑虎城成为未来江湖的权利中心!”他想到就做到,毫不拖泥带水。
  周长空眼中露出兴奋目光,他从小就胸怀大志,从来就不甘心碌碌无为,也不想虚度岁月,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在江湖中闯出天地,此刻终于在黑虎帮得到重用,体内潜能得到释放,虽然日夜操劳,但竟然丝毫不觉疲惫,心中也是豪气满胸,他深深吸气道:“黑虎帮目前已经完全控制江南武林,若想一统江湖,必须夺取中原武林,黑虎帮首当其冲必然面对英雄会,昔日实力强大的英雄会曾经和铁血联盟发生两次激战,损失惨重,最近南宫世家遭受灭门血案,目前黑虎帮兵强马壮,帮主又被皇帝御封为武林战神,帮中兄弟士气高涨,正是黑虎帮吃掉英雄会的绝佳时期!”
  周长空略微停顿一下,很快继续道:“帮主虽然勇斩铁血联盟总盟主欧阳坚,表面上我们和铁血联盟水火不容,但此刻黑虎帮却应该和新任盟主宋青河建立良好关系,联合铁血联盟共同攻打英雄会,逐步向中原武林发展,吞食英雄会的地盘。”
  赵烈微笑道:“我真的没有看错你,黑虎帮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光凭匹夫之勇不足成大事,能屈能伸才是好男儿!我早就开始策划对付英雄会,而且已经思索了很久。古人用兵打仗,下策是攻夺敌人的城堡,攻打敌人的军队,以武力战胜敌人,这是作战中不得已而为之的最下等策略。中策是是从外交上压服敌人,即联合自己的盟友,拆散敌国的同盟,使敌人处于孤立无援的困境,上策是及早察明敌之政治和作战动向,从智谋上战胜敌人,即在计谋上胜敌一筹,用计谋使敌人屈服。”
  周长空迟疑道:“可是南宫无雪和帮主仇深似海,恐怕很难不战而屈人之兵!”
  赵烈目光深沉,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道:“你知道上次黑虎帮在秦淮河为何出手救下英雄会?黑虎帮现在可以轻松跨过长江,逐步把势力范围扩展到中原武林,南宫无雪性格高傲,我对他有恩,他绝不会贸然攻击黑虎帮,况且此刻英雄会正想着为满门血案报仇血恨,根本无心阻挡黑虎帮的扩展!”
  周长空眼中露出钦佩目光,赵烈心机之深让他叹服,心悦诚服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欲控制中原武林,黑虎帮必须先控制东都洛阳,因为那是天子脚下,可惜洛阳金龙帮和官府以及铁血联盟有着极大联系,黑虎帮的势力不容易扩展到洛阳。”
  赵烈淡淡道:“江湖始终无法彻底摆脱朝廷的影响,看来我必须再到洛阳,金龙帮迟早会加入黑虎帮的。”他脸上返起阴冷笑容,目光冰冷诡异,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周长空蓦然感到寒意,再也无法揣摩透赵烈的想法,于是不再说话,恭敬低头退出书房。
  深夜时分,月色黯淡无光,明月似乎快要睡着了。宛儿乖巧躺在赵烈宽厚胸膛中,双眸含着泪花柔声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无法入眠,非常担心你的安全,总是直到深夜才能睡去。”
  赵烈心疼道:“不要太担心我,我不会有事,历经艰难凶险岁月的磨练,我早就学会在残酷江湖中生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想每天伴着你,无奈江湖豪杰在四周虎视眈眈,我必须逐步化解其中的恩怨,黑虎帮依然面临巨大挑战,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惟有不停奋斗。”
  宛儿将整个柔软身子缩在赵烈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静静聆听他的心跳道:“我知道你以前吃了很多苦,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江湖因为有了大哥而精彩绚烂,我也感到非常骄傲,不过最近时常想起我们在江南水乡的难忘岁月,很想和你去探望那位画画的老伯。”
  赵烈脸上露出灿烂笑容道:“忙碌的江湖让我很久未提画笔了,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再去江南水乡,我也挂念那段宁静幽雅的日子,很想和老伯一起纵论人生得失,那时你每天辛苦为我熬鸡汤,若非你的悉心照料,我早就毒发身亡。”
  怎能不忆江南?想到曾经冷冷劈飞卓不凡的人头,赵烈心中还是感到隐约刺痛,他们本可以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本可以携手征战江湖,本可以共同笑傲江湖,可惜命运残酷无情,留下了无尽的悲痛!他的眼前竟然浮现出卓不凡亲切温暖的笑容,往事如春风化雨,此刻心头再也没有丝毫怨恨,只有无奈的连绵悲叹。
  宛儿娇躯缩肩后弓,胸前一双椒乳非常明显地挺突了出来,那种鼓胀胀的感觉令人一眼望去便会忍不住血脉贲张,她天生妩媚,没有说任何诱惑话语,但自然就露出让人意乱神迷的姿态。
  赵烈只能拦腰把宛儿抱起,轻轻把她放平在柔软芬芳的大床上,径直将她笔直修长的双腿往两边张开,她身子绷紧,依然一动不动,身子微微颤抖,肤细皮白,浑身软中带劲,他拉住束腰的细带温柔往外拉出,啪”地一声轻响,细细的腰带立即绷断,宛儿全身肌肉抽紧,雪白而又细致的肌肤,透散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流畅而又完美的线条,隐藏着绝顶奇妙的弹力,不堪一掬又充满弹性的纤腰,赛胜冰雪的嫩白肌肤泛出粉红色彩。
  宛儿的椒乳堪堪一手握,顶上嫣红的一点如豆,正在闪闪抖抖,纤腰更是不堪一握,有若刀削,可是偏偏骨架纤细,摸上去真个是柔若无骨,销魂不已,她的热情瞬间爆发,用尽全身力量抱住了赵烈,浑身香汗淋漓,婉转的啼声让人崩溃兴奋。
  朝阳透过窗户温柔地照在床上,赵烈双目有如黑夜里两粒宝石,灼灼地照射着宛儿雪白的身子,她面朝墙壁蜷曲躺在床上,肩腰臀腿的线条有如山势起伏,柔和优美,柔和阳光从破窗透入,刚好强调了她下肢的美态和瘦削的脸庞,高挺微勾的鼻,轮廓清楚分明,两眼似开似闭,散发出妩媚灵动的目光,满脸幸福满足的笑容。
  赵烈轻柔把薄被盖在宛儿身上,宛儿睁开慵懒双眸,羞涩地静静望着赵烈,两人一句话未说,空中弥漫着浓浓温情,他含笑坐在床沿,默默守侯在她身边,一直等到她沉沉睡去才来到书房。
  张旺财早就在书房中恭敬等待。赵烈微笑道:“旺财,你可真是我的福将,若非你心细如发,我早就被那细若牛芒的毒刺杀死,江湖险恶,你自己也要倍加小心。叶飞还是在外征战吗?”
  张旺财恭敬道:“属下自当全心辅佐大哥成就霸业,大哥以后闯荡江湖还是要格外小心,目前黑虎帮弟子数千人,耳目遍布整个江湖,我会尽快查明此次谋杀的真凶。叶飞一直率领六百长刀铁骑日夜奔驰江湖,我还真佩服他的坚韧和不知疲倦的身体。”
  赵烈沉声道:“你和叶飞真是我的左膀右臂,黑虎帮自从成立以来就面临重重危机,我一直在外面奔波,期望可以化解连绵不绝的杀机,帮中事务和对外扩张的激战全靠你们两人支撑,我从来不后悔进入江湖,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心神激荡,想起曾经惨死的众多好兄弟,忍不住热泪盈眶。
  张旺财清楚感受到赵烈胸中的真挚兄弟情谊,顿时忍不住洒落热泪道:“大哥言重了,我和叶飞不过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大哥自从成立黑虎帮以来,时常孤身在外奋战,经历了无数生死激战,属下只有发自内心的钦佩和尊敬,没有大哥就不会有黑虎帮的顺利发展和宏大规模。”
  赵烈淡淡道:“黑虎帮目前兼并了不少小帮派,你要把这些帮派的人员全部打散,绝不能让这些帮派单独成立分舵,黑虎帮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这件事你负责尽快完成,黑虎帮必须纪律严明,统一管理,对那些表现出众的年轻人坚决破格提拔,人才是黑虎帮未来称霸江湖的重要因素,而你是我最信赖的兄弟,手握黑虎帮的人事提拔和情报收集大权。”
  张旺财知道肩负重担,沉声恭敬道:“大哥放心,属下马上操办此事。”
  赵烈微笑道:“你办事,我放心。周长空最近在黑虎帮的防务方面做得很不错,我决定在黑虎山下建筑黑虎城,为未来称霸江湖打下基础,你要尽量协助长空完成黑虎城的修建,江南武林已被黑虎帮牢牢控制,此刻正是黑虎帮把势力渗透到中原的大好机会,我决定收复洛阳金龙帮,过几日我要到洛阳走一趟,尽快打通中原武林门户。”
  张旺财沉声道:“江湖凶险,大哥连续数月在外激战,应该好好在黑虎山休息,不如让我代替大哥前往洛阳收复金龙帮。”
  赵烈微笑道:“金龙帮和官府有极大联系,洛阳乃天子脚下,此事我必须亲自出马,况且你要留下来收编那些加入黑虎帮的众多帮派,这才是极其重要的事情,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面临极大困难,江湖大小帮派源远流长,想要彻底把这些帮派融入黑虎帮非常困难,但此事必须尽快完成,我不想让黑虎帮成为一盘散沙,也不想让大小帮派自成体系,也更不想重蹈山水联盟覆辙,这是众多好兄弟鲜血换来的教训!”说到最后,言语蓦然变得冰冷刺骨。
  张旺财想起万象大殿的悲惨场面,忍不住黯然神伤,深深明白肩膀的担子有多重,抬头沉声道:“大哥放心,属下绝不辜负期望,黑虎帮一定会凝聚成一只战无不胜的铁拳!不过洛阳千里迢迢,大哥还是让黑峰三十二骑留在身边吧。”
  赵烈微笑道:“黑峰三十二骑留在黑虎帮,各地分舵大量缺乏精明能干的兄弟,我会吩咐长空抽调一些黑虎铁卫和寒月护卫随我前往洛阳。”
  宽阔的聚义厅满目望去几乎全是黑色,中间是几排黑得发亮的桌子,大厅尽头高挂着一面巨大金字牌匾,上面刻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武林战神”。数百弟子崇拜地望着站在中央的赵烈,他孤身勇闯铁血堡,怒斩强悍冷血的欧阳坚,玉门关外更是上演了惊心动魄的传奇,威名远扬,众多黑虎帮弟子虽远在江南,但依然感到心驰神往,心神澎湃。
  周长空走到赵烈面前对数百兄弟高声道:“帮主为了黑虎帮孤身在外搏杀强敌,勇猛天下,胆识超群,运筹帷幄,决胜干里,属下万分钦佩。黑虎帮不但牢牢控制偌大江南武林,而且很快就将扩张到中原武林,黑虎山下的广阔平原马上要修建规模宏大的黑虎城,只要大家忠心耿耿,黑虎帮称霸江湖指日可待!”
  赵烈挥手让长空退下,站起来沉声道:“各位好兄弟这些日子辛苦了,皇帝老儿送来的千两黄金就全部分给众好兄弟喝酒吃肉,没有众兄弟的浴血奋战就没有黑虎帮的迅猛发展,江湖好汉自当傲啸万里河山,提刀纵横天下,人生在世,若不能轰轰烈烈做些事情,枉为男人!希望大家齐心协力,黑虎帮必然成为武林霸主。”
  赵烈话音刚落,忽然横身飞起,轻轻把高挂大殿上方的“武林战神” 金字牌匾摘下,“蓬”的一声重重反扣在面前长案上,激荡的风吹起了满头金发,他微笑道:“乱世出英雄,我希望黑虎帮的每名兄弟都能成为武林战神,人生的意义在于不断奋斗拼搏,大家共同携手创造江湖的不灭的神话传奇!”数百兄弟顿时热血沸腾,不由自主紧紧握住双拳,心中激情飞扬。
  深夜时分,赵烈心绪飘飞,无法入眠,干脆拉着宛儿夜游黑虎山。夜色中的山峰影影绰绰,月色如水银倾斜在孤独险峻的山峰上,四周安静得连两人的心跳呼吸都清晰萦绕耳边。宛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抬头柔声道:“你又要离开黑虎山了吗?大哥不但日渐消瘦,而且皮肤也晒得更黝黑了,我真的很心痛。”她无论举手投足,均媚态横生。
  赵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宛儿柔若无骨的玉手,忽然把娇媚宛儿搂在怀中,发力凌空在山峰之间狂奔,身边矮树高林往两边流水般倒退,他为快逾奔马的高速欢呼,这新鲜的感觉使他忘怀了一切,怀中宛儿感觉天上的圆月和荒茫的大地,似乎都在旋转飞舞,心也飞了起来,舒服躺在宽厚胸膛中,双眸留出了幸福开心的泪水。
  宛儿眼珠骨碌转动,悄然伸出了小小香舌,伸进赵烈的耳孔里蠕逗着,一边还喘着气说道:“躺在大哥怀里,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与安全,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你到什么地方,我都要陪着你。”她紧绷不动的娇躯顿时起了一种微微的轻颤,透在外面的肌肤荡漾着层层艳光。
 
 
 
 
只看该作者 98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四卷 战神传说 第二十一章 虎啸东都
 
  周长空站在书房恭敬道:“属下很想随帮主前往洛阳。” 赵烈微笑道:“你必须留在黑虎山尽快修建黑虎城,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周长空沉声道:“属下已经安排了两百五十名黑虎铁卫和一百八十名寒月护卫随同帮主前往洛阳,全部是帮中精锐,而且特地指派了统领黑虎山上六百黑虎铁卫的铁拳王恨无极,此人原本乃是江湖独行侠,性格耿直精明,叶飞率领长刀铁骑偶然从敌人手中救出,他素闻黑虎拳刚烈天下,于是在数月前加入黑虎帮,一双铁拳傲视六百黑虎铁卫,自从修炼黑虎拳后,拳法更是凛冽霸道,就拳法而论冠绝黑虎山,所以我破格提拔恨无极为黑虎铁卫总首领。”
  赵烈淡淡道:“你做得很好!黑虎帮就是要营造积极向上的气氛,只要有能力就会得到破格提拔,不过对付小小金龙帮不必劳师动众,你把人马减少一半,我明日清晨就出发。”他仅仅在黑虎山呆了三天时间,连夜处理安排了堆积如山的帮务,三天三夜中,除了陪伴宛儿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休息,傲然带领一百二十名黑虎铁卫以及八十名寒月护卫马不停蹄赶往东都洛阳。
  明媚月亮高挂天空,黑虎帮的两百多匹快马奔驰在大道上,马上人清一色黑布紧身衣,黑色披风,腿上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神情骠悍,身手矫捷,沿途无人敢阻,大张旗鼓穿越了英雄会地盘。三更时分,赵烈终于勒马停下高声道:“众兄弟就在这草地上歇息,深夜寒重,大伙可以喝点烈酒暖身,待到天亮我们再出发,洛阳近在咫尺,明日中午可以到达!”
  铁拳王恨无极拎着鼓胀的羊皮酒袋走到赵烈面前,神色肃然道:“属下想和帮主痛快饮酒!”他躯干粗雄,脸如铁铸,满脸风霜,颧骨高起,虽然长途跋涉,丝毫未见疲惫之色。
  赵烈大笑道:“我很久未痛快饮酒了。”话未说完,仰头“咕嘟,咕嘟”把手中满满一羊皮袋烈酒一饮而尽,忽然微笑道:“你一双铁拳威震天下,深夜无事,我想与你切磋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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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无极恭敬道:“黑虎拳确实无比刚烈,属下非常喜欢,希望帮主能指点一二。”
  赵烈随意用带子把飘散长发勒住,缓缓伸出双拳,但见重重黑光从指间外露,内中可以见到一团黑气滚动,若隐若现,等到黑气越滚越快,越来越旺时,修长手掌宛似握着一个黑色光球,令人目眩。
  恨无极乃是虬髯大汉,天生双臂千斤神力,轻轻脱去上衣,精赤上身,一身黑肉就像是铁打般强悍,鼓起的大块肌肉上下滚动,目光沉稳如山。
  赵烈身子蓦然晃动,右拳雷霆般轰出!恨无极没有退缩,双手傲然迎上,同样劈出黑虎拳,“砰”的一声闷响,恨无极顿时感觉身体遭受强力所击,嗤啦啦呼的轰轰强压劈头盖脸暴来,巨大压力把他的强悍身子压到泥土中足有一尺,但恨无极咬牙未退缩半步。
  赵烈大笑着借力旋转着腾空而起,空中顿时暴起阵阵盘旋的黑色风暴,黑虎拳法流畅自然,刚烈拳法如行云流水般连绵不绝,刚中带柔,如同狂风暴雨中夹杂根根锋利的针刺,让人无法防备。
  恨无极连续硬接了数拳后,依然未退缩半步,不过身子陷入泥土几乎达大腿,地面飞沙走石,身子依然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赵烈眼中露出钦佩之色,傲然再次挥拳,眼看即将砸在恨无极铁拳上,不料拳法忽然诡异晃动,竟然重重砸在恨无极旁边地面上,“轰”的一声巨响,恨无极终于被赵烈强大的冲击撞得从泥土中震飞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喘息,满目皆是赵烈飞旋的黑色拳头,勉强挡了数招后,终于体会到黑虎拳的精妙刚烈,浑身顿时冷汗淋漓,胸口剧烈喘息,双臂震得发麻,胸口气血沸腾。
  赵烈蓦然收回拳头,悠然飘落地面,不停揉着双拳苦笑道:“不愧是威震天下的铁拳王,刚才招招硬接,我感觉如同挥拳击在厚厚钢板上,直到此刻双拳依然隐隐作痛,你真是天生练拳的好料子,若能真正体会黑虎拳真谛,必然能凭借双拳傲视江湖!”
  “黑虎拳法刚烈无比,心刚则拳刚,但拳法至刚则至柔,世间万物物极必反,会聚拳风至一点,以点破面,方能达到四两拨千斤之境界,刚中带柔才是其中精妙。你天生神力,乃是修炼黑虎拳的绝佳人选。”赵烈非常喜欢恨无极宁折不弯的豪爽性格,心中顿时起了爱才之意,于是倾心传授黑虎拳精要,言语之中充满真挚情感,滔滔不绝,而且毫无保留,不时亲自兴奋与恨无极拆招讲解,天空月亮悄然落下,朝日猛然跃出东方。
  恨无极性格刚烈精明,默默用心聆听,眼中逐渐露出欣喜目光,根本无法入眠,彻夜拆招修炼使得浑身健壮如铁的身体粘满汗水,黝黑肌肉隆起如座座小山包,脸上终于露出钦佩神色,心悦诚服。
  赵烈含笑望着如铁塔挺立的恨无极,似乎看到了魏战天和谢长剑的影子,不由想起了万象大殿中的漫天鲜血,心中黯然神伤,脸上笑容转瞬既逝,转身凝视火红朝日,心中阵阵痛楚,蓦然伸手朝马鞍上抓去,凌空取来酒袋,强忍内心悲痛仰头痛饮,辛辣烈酒似乎把鲜血点燃,双拳紧握。
  恨无极目光闪烁,静静凝视赵烈宽阔背影,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悲痛和不屈,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光芒,让人心生崇敬之意,强悍的蓝色身影似乎永远不会倒下。
  巍峨雄壮的洛阳城耸立前方,隋炀帝曾经派大臣杨素和宇文恺负责造东都洛阳,工程规模特别宏大,建造宫殿需要的高级木材石料都是从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地区运来的,光一根柱子就得用上千人拉,当时为了造东都,每月征发二百万民工,日夜不停地施工,洛阳西面还专门造了供隋炀帝玩赏的大花园,叫做“西苑”,周围二百里,园里人造的海和假山,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尤其别出心裁的是到了冬天树叶凋落的时候,他们派人用彩绫剪成花叶,扎在树上,使这座花园四季长春。
  隋炀帝同时迁全国大商贾数万家,充实洛阳,又开凿通济渠和周围二百里的西苑,次年,东京修建完工,洛阳城南对伊阙,北倚邙山,东逾廛河,洛水河横贯其间,分外郭缄、宫城、皇堀、东城、含嘉仓城、圆壁城和曜仪堀,规模宏大,布局有序。
  赵烈带领众兄弟漫步洛阳繁华街道,炀帝杨广曾下诏将全国善乐舞者,集于洛阳,此时洛阳城内楼阁亭台鳞次栉比,街道衢巷车水马龙,异常繁华,他径直越过洛阳端门,来到南关大街,这里乃是当朝权臣杨素的府邸。
  神武大将军杨风独自静坐在宽阔明亮的书房中捧书阅读,身着朴实的灰白长衫,气度平和,两鬓隐约的丝丝白发增添了无法描述的沧伤魅力,身上散发出浓重的书卷气息,根本无法想象乃是朝廷战功累累的将军,窗外古树傍岸,垂柳拂水,湖石峻秀,水波倒影,错落有致,楼台倒影,清幽恬静宛如天然。
  房间外面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杨风惊异地望着身材高瘦的赵烈,匆匆放下手中的书卷,大步上前道:“玉门关外匆匆一别,没想到你竟然会到洛阳来拜访我,这次你可以要好好在府中多住几日,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杨风虚怀若谷,心胸开阔,虽然贵为当朝大将军,权高位重,但性格平易近人,根本没有高官权贵盛气凌人的模样。赵烈心中非常感动,用力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久久无语。两人在书房中就着一壶温酒天南地北地高谈阔论。
  杨风微笑道:“你和那些江湖草莽不一样,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舍妹告之你乃是上届洛阳花会的花魁,那首《洛阳风流》不但我很喜欢,而且当今圣上也非常喜爱,曾经颁诏寻访《洛阳风流》的作者,可惜谁也未曾料到乃是江湖豪杰所作。”
  赵烈淡淡笑道:“不过偶然为之,少年时代也曾经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也许在下生性好动,读书未能坚持到底,十六岁时开始四处飘荡,那些都是往事了,不必再提。今日我到洛阳,乃是有要事想请杨兄帮忙。”他的话语蓦然低沉下来。
  杨风认真聆听,良久依然沉默不语,忽然叹息道:“赵老弟,此事不过小事一桩,但江湖恩怨我不想涉足,权利难道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就算你真能称霸江湖又如何?”
  赵烈沉声道:“杨兄还记得玉门关的惨烈激战吗?茫茫中原武林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可惜却是一盘散沙,六大门派实力雄厚,但却不过是些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和明哲保身的缩头乌龟罢了,惟有丐帮孤军浴血奋战。若突厥大军再次进犯中原,众多江湖豪杰无法凝聚起来,白白浪费在帮派搏杀之中,空有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那才是江湖的悲哀,我正是想把中原豪杰汇聚成为无坚不摧的铁拳,真正让突厥大军知道江湖的实力!”
  杨风久久凝视赵烈,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沉吟片刻道:“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语,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何为英雄?古往今来,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谁是英雄只能留待后人评说。”
  洛阳金龙帮乃是中原最大帮派,金龙帮中少帮主黄恨水曾经在欧阳坚高压下被迫加入铁血联盟,不过自从欧阳坚被赵烈杀死以后,趾高气扬的黄恨水自恃金龙帮有官府在背后撑腰,终于脱离了铁血联盟的控制。
  金龙府曾经被南宫无雪深夜突袭,纵火烧毁,不过金龙帮财大气粗,很快重新修建了气势更加宏伟的金龙山庄,护墙高达三丈,就连门口两尊巨大石狮也涂满金粉,在刺眼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绚烂光芒。
  赵烈带领一百二十名黑虎铁卫以及八十名寒月护卫整整齐齐站在金龙山庄大门外,强烈杀气卷起了地面枯败落叶,涌向金龙山庄的大门,赵烈身上的天蓝色长袍在强风里猎猎飘响。
  乌黑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黄恨水带领密密麻麻帮众气势汹汹走了出来,刀剑出鞘。黑虎铁卫和寒月护卫沉稳站立,脸上并无半分畏惧神色,腰板笔直如刀,精神抖擞,目光强悍冰冷。
  黄恨水瞳孔收缩,傲然怒道:“此处乃是天子脚下,黑虎帮也太嚣张放肆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挑衅金龙帮!赵烈,你可知道我三叔在朝廷里做什么官职?”
  赵烈眼神宁静如水,并没有答话,脸上只有冷笑,蓦然张口暴喝一声,宛如平地焦雷,几乎把黄恨水的耳膜也震穿,旁边几名功力浅薄的弟子则被强横音浪震飞出去,七孔血流,差点魂游地府,地面飞沙走石,远处沉重大门上的铜环猛烈震动,发出了“蓬,蓬”的声音。
  黄恨水惊恐地朝后退了三步,惊魂未定,不料赵烈身后一百二十名黑虎铁卫忽然齐声怒吼,震耳欲聋!铁拳王恨无极则冷冷挥出黑虎拳,但见一道黑色气旋呼啸而出,卷起了漫天尘土,金龙山庄高达三丈的护墙顿时坍塌了一大段,恨无极冲上前,傲然咆哮一声,单手把重达千斤的巨大石狮子高高举在空中!
  目瞪口呆的金龙帮众还未回过神来,几乎同时,八十名寒月护卫迅速拉弓搭箭,“嗖,嗖,嗖”无数锋利长箭沿着金龙帮众耳边呼啸而过,居然全部钉在了沉重的铁门上,箭尖射入坚硬铁门几达一寸!
  黄恨水面容惨白,惊骇于寒月护卫的精湛箭术和深厚内力,更被恨无极的天生神力所震撼,而且威震天下的黑虎铁卫还未动手,心头蓦然想起赵烈那些不可思议的传奇,于是抬头望着负手悠然站立的赵烈,耳边一直萦绕赵烈刚才暴喝的余音,嗡嗡作响,感到全身发寒,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浑身冷汗淋漓,因为事发仓促,金龙帮精锐大半并不在金龙山庄。
  赵烈冷冷道:“黄恨水,你还记得当年你曾经让我差点丧命吗?今日我定将你五马分尸,然后让恨无极的铁拳把你砸为肉饼,尸骨无存!”
  黄恨水心惊胆战望着浑身杀气的赵烈,胸口剧烈喘息,顿时感觉到死亡的冰冷滋味,却并不敢出手搏杀。远处街道忽然涌来大批刀剑出鞘的朝廷官兵,密密麻麻的官兵如潮水般涌来,黄恨水苍白脸庞顿时喜出望外,因为他三叔及时赶到,那可是是洛阳手握兵权的三品武将。
  不料这名三品武将却是杨风的部下,而且显然受到杨风吩咐,居然对黑虎帮异常恭敬,抬头呵斥黄恨水道:“你怎么如此放肆,赵帮主乃是堂堂神武大将军杨风的好朋友,不得无礼,大家都是一家人,还不快恭迎赵帮主和黑虎帮的豪杰进山庄接风洗尘!”
  赵烈忽然淡然笑道:“往事不要再提,怨怨相报何时了,以前的旧帐可以一笔勾销,大家依然还是好兄弟,不如一起痛快喝酒,共同踏遍武林大好河山。”恨无极直到此刻才把手中石狮子重重砸到地面,深深陷入地面,众人顿时觉得大地都在微微震动。
  黄恨水外强中干、色厉内荏,面对如此强悍深沉的对手,惟有强压心惊肉跳的感觉,只能强颜欢笑,别无选择,恭敬低头让黑虎帮众多兄弟踏入金龙山庄,黑虎帮强大的实力和杨风显赫的权力轻松解决了金龙帮的问题,性格傲慢的黄恨水也不得不向赵烈低头。
  杨家府邸连绵不绝,富丽堂皇,规模宏大,堪比大内宫殿。月亮殿位于侧东面,构思巧妙,绿水环绕,无数精致殿阁如众星拱月坐落在四周的一泓清池中,竹坞曲水,厅榭典雅,花木繁茂,水廊逶迤。
  赵烈静静坐在清池中的秀美亭子中,飘逸金发随意挽在头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自由飘舞,身上狂野强悍气息消退许多,反而展现出了平时让人忽视的清秀文弱味道,脸庞消瘦而略带黝黑,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而是布满无尽的萧瑟,深邃眼眸似乎看穿世间万相,宁静如水。
  杨影静静站在赵烈对面,娇躯斜靠在亭子栏杆上,秀发云裳迎着微风,贴体往后飘拂,更突显出她窈窕的身段和绝世的风姿,几使人疑为下凡仙子,右衽大袖衫,杏黄长裙,腰束白带,头挽高髻,没有任何抹粉或装饰,可是却有种令人心弦震动的高贵雍容气质。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聆听微风的声音。
  赵烈可以清楚感受到杨影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柔情,虽然没有惊涛骇浪般的激情和海枯石烂的誓言,但却给人沉沉实实的温情,混合若有若无的清香淡淡地弥漫在风中,让人心弦微微触动。
  杨影一直静静凝视朝思暮想的蓝色身影,脸上挂着开心的甜美笑容,生怕惊碎如梦如幻的感觉,无数个夜晚也曾经梦到他,可是梦醒后只有无尽的哀怨和泪水,心中虽然有无数话语想要倾诉,可是却相对无言,似乎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他们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赵烈静静凝视围绕亭子周围的碧水,四周蜿蜒回廊环绕,景色清幽,他轻声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忽然抬头凝视杨影,但见弯曲梳子装饰在她头发前端,左右各三支簪,骨肉匀亭,姿态优雅,像一朵珍贵的牡丹,文静中充满撩人的丰姿,他忍不住微笑道:“姑娘越发俏丽多姿了。”
  杨影似乎有些害怕他的轻狂目光,沉吟良久,终于深深低头柔声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只为君故,沉吟至今!”万般思念和满胸柔情化为短短数字,芳心纷乱如云如雾,语声细不可闻,羞涩低头后露出了洁白修长的颈子。
  寥寥数字却让赵烈心弦震动,眼前少女虽然把情思深深锁在心中,可是清幽言语中还是透露无法言语的深厚而平和的情感,他忽然抬头微笑道:“今日风和日丽,不如你带我逛逛繁华冠绝天下的东都洛阳。”
  杨影明媚的双眸闪现喜悦目光,脚步轻盈如风。
  两人乘坐柔软舒适的宽大轿子出了杨府,艳阳高挂,万里无云,数十名带刀官兵威风凛凛守护旁边,铁拳王恨无极和十几名身着便服的黑虎帮精锐帮众尾随在后面,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赵烈向来双刀不离身,随意用青布包裹放在身边,轿子悠然转入了贯通皇城南端门和定鼎门的天街,槐柳成荫的大街两旁万家楼阁林立,钟楼鼓楼遥遥相望,举目都是客店、皮店、竹竿行、羊毛行、杂货店、纸张店、棉花肆、鲜果行等竞相设立,盛极一时。
  赵烈凝视繁华街道,眼中闪过复杂目光,当年经商时未曾到过都城,虽然那时也算风光,生活舒适,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东都洛阳竟然如此宽大繁华,心中百感交集,远远凝望那肃穆森严,金碧辉煌的皇宫,默默握紧双拳,眼中瞬间闪过征服一切的野心。
  杨广即位后于洛阳建立新都,东逾瀍水、南跨洛河、西临涧河,北依邙山,城周超过五十里,宏伟壮观,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洛阳更成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只见宽达百步贯通南北两门的大街“天街”,笔直延伸开去,怕不有七、八里之长。
  杨影脸上露出端庄矜持的笑容,根本没有注意到赵烈眼中那让人心寒的目光,她温柔道:“洛阳以南北为中轴,洛水河横贯全城,把洛阳分为南北两区,以四座大桥接连,而城内洛水又与其它伊、瀍、涧三水联接城内,使城内河道萦绕,把山水之秀移至城内,予人天造地设的浑成感觉。”她娓娓道来,语音温柔而仔细耐心。
  赵烈躺在轿子中含笑凝望清澈见底的洛水,但见水中鱼群追逐,水面舟船林立,不少帆船在隐蔽于房舍下方的洛水驶过,只是帆顶移动,宛若陆地行舟,他欣然道:“我见惯江南水乡,多引江湖之水贯城而过,蜿蜒如丝,但却少有如洛水般宽深笔直,使洛阳别具肃穆威严的气象,城市规模亦非水乡城市可比。”
  御道街旁遍植樱桃、石榴、榆、柳等各式树木,中为供帝皇出巡的御道,际此春夏之交,桃红柳绿,景色如画,美不胜收,不时有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官兵走过,整齐威严,让人随时体会洛阳乃是天子脚下,天威不容侵犯。
  轿子悠然来到桥上,赵烈环目一看,桥上桥下确是挤得水泄不通,万人云集,旅店、酒食店鳞次栉比,将洛水南北的市集连成一片,热闹非常,他微笑道:“居高临下瞧着阔敞无尽的长街,街上往来频繁的车马,两边道上熙攘的行人,这又是另一番感受。”
  杨影温柔体贴,抿嘴轻声道:“这座叫天津桥,凌空飞跨洛水,天津晓月乃洛阳八景之首,最迷人是夜阑人静,明月挂空之时,漫步洛水之畔,个中况味,当是一言难述。哎,只是当今圣上劳民伤财,耗费巨大,为了使洛阳有都城之实,从全国各地迁来了数万户富商巨贾,又将河南三千多家工艺户安置到郭城东南隅的洛河南岸十二坊居住,所以眼前才有此气象。”她自幼便知书达礼,温宛如玉,兴致勃勃地向赵烈介绍洛阳繁华和辛酸。
  赵烈心情非常放松,似乎忘记了本是江湖草莽,忽然微笑道:“很想与你漫游洛阳,不过并不想乘坐轿子,也不习惯被官兵围着,我们不如随意在洛阳城中四处看看,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会洛阳的神采。”
  杨影优雅跨出了轿子,暴露在灿烂阳光中,洛水两旁全是如烟如梦的杨柳,烟里柳叶丝丝弄碧,舞蔓杨柳楼心月,春心情催柳丝长。
  两人并肩漫步在洛水之畔,杨影开心地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空气,脸上挂着绚烂笑容,她娇笑道:“我很喜欢杨柳,因为它从初春点点鹅黄新绽,到寒冬片片翠绿尽落,柳叶在枝头保存时间极长,留给世间无尽春色。”
  赵烈似乎很喜欢这种轻松的感觉,微笑悠然道:“柳丝长,春雨细,一丝柳,一寸柔情。”
  杨影似乎被这句话染上了伤感情绪,静静沿河岸走着,良久才柔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洛阳有那么多杨柳吗?”
  赵烈露出无赖笑容道:“当然知道,因为你喜欢杨柳呀!”
  杨影秀脸陡然摸上红晕,心中却是甜丝丝的,微笑道:“才不是呢!当今圣上也喜欢杨柳,下令在堤岸上多种垂柳,为鼓励民间多种柳树,圣上还明文规定百姓每种活一颗柳树,赏细绢一匹,百姓就纷纷植柳,于是洛阳遍地垂柳。”
  街道上行人如鲫,车轿川流不息,大道两旁店铺林立,里坊之间,各辟道路,与贯通各大城门的纵横各十街交错,井然有序,可是前方却忽然出现拥挤人群,堵塞了宽敞大道,数百人似乎正在抢购什么?
  赵烈叹息道:“想不到繁华东都也有让人疯狂抢购的货物,不知是什么东西?那些商人还不赶紧从外地购货吗?那可是能狠狠赚一笔呀。”
  杨影摇头道:“有位女子在前面屋子里面隔着屏风作画,她的绘画非常精湛绝美,引得洛阳富家子弟疯抢,一时之间洛阳纸贵!这个少女平时从不见人,绘画数量很少,极难得到,但她却和我颇为结缘,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常去看她绘画,她也送了我几幅山水画,就连我二哥也颇为欣赏。”
  赵烈闻之,眼中露出好奇的目光,神色忽然变得很温柔。
  杨影忍不住掩口轻笑道:“这位少女很漂亮的,想见她吗?我帮你介绍一下吧。”
  赵烈露出灿烂笑容道:“我并不想见她,不过很想看看她送你的画,因为有段时间我也是整天靠卖画度日。”他闭上双眼,似乎回到了烟雨江南,回到丧失功力的艰难岁月,每天强忍毒素的折磨和痛苦,提笔凝神绘画,画山画水画世间万象。
  杨影也是心神激荡,想起了在江南偶然得到赵烈所画的《潇湘风竹图》,想起了他们在江南惊心动魄的邂逅,想起了当时惶恐兴奋的滋味,那时候还不知道搂着她的男子就是心中仰慕的才子,“命运就是这样神奇,该来的怎么躲也躲不开。”她的心充满甜蜜,旁边的洛水似乎也在眼前晃荡。
  赵烈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岸堤上,垂柳斜影中的杨影,她就如杨柳一般,轻盈,柔美,清丽,就似长长汉白玉上深嵌着的翡翠和珐琅,透露着洛阳的富足和盈实,精致而不奢华,含蓄而典雅,虽然不张扬,却极引人。
  柳絮纷飞时,白茫茫地围着杨影飘落,软软的,轻轻的,不经意地落在她肩头发稍,永随她而去,却让她丝毫察觉不到,她微闭双眼,早就沉浸幸福甜蜜的想象中。
  凌乱飞舞的柳絮同样落在赵烈身上,落在挽起的金色长发上,冉冉飘浮,前两次到洛阳都遇到萧碧痕,可是这次还能相遇吗?洛阳记载了太多的记忆,思念随着朵朵柳絮飘飞,不知能飘到何处?
  洛阳地处中原,龙蛇混杂,鱼目混珠,藏龙卧虎,能人奇士颇多,更是天子脚下,江湖势力或多或少都和官府有牵连,于是赵烈为了处理金龙帮加入黑虎帮的事情,暗中命令数百黑虎帮弟子尽快赶到洛阳,他只能在洛阳多呆了几天,好在杨府不但规模宏大,而且府邸建筑巧夺天工,满目皆是郁郁葱葱的江南景致,身边还有善解人意的杨影伴在身边,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满院风月当酒饮,十里湖山醉我心。”赵烈坐在湖光水色的亭子中轻声吟,然后凝神提笔绘画,杨影含笑在旁边研墨,不时巧笑倩兮地弹奏古琴,似有似无的琴声,如怨如诉,如泣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琴声悠然而止,赵烈也轻轻搁笔,征战江湖的日子已经很久未曾这样悠闲绘画了,他凝视笔下写意山水画微笑道:“凡画山水,最要得山水性情。得其性情,山便得环抱起伏之势,自然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
  杨影柔声道:“我把你这些天画的几幅画拿到那位神秘女子那里了,她也很欣赏你的绘画,认为虽然笔法稍显生涩,但画风大起大合,养浩然之气于胸中,行万里路,饱游天下名山,千山万山归为一山,实乃胸中之山,笔落纸上,心游万仞,达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境界。”
  赵烈心中一动,轻轻把那女子的山水画摊开放在桌上,画上并无任何落款题字,他凝视良久淡淡道:“此女也不简单,我做事时常随心所欲,笔下的山水自然也是随心所欲,她的画我仔细看了,画风清新自然,让人心情愉悦,达到人与自然和谐沟通,山水画不只是对自然简单的描绘,而是通过笔下的一山一石,用笔墨诉说思想,一种天地间的真气。静观自得,内心清净者,笔下不可能有浊气,此女之心晶莹澄净,实在罕见。”
  杨风健步顺着长廊走了过来,还未走到就远远爽朗道:“没想到威震江湖的武林战神不但文才风流,而且还能静心绘画,真是让人佩服!”他走近仔细凝视摆放在桌子上的两幅山水画,眼中忍不住流露出赞叹之色。
  “赵帮主的画,树石云水,俱无定形,妙悟通时,工拙一致,自由自在,海阔天空,心量广大,无有边畔,一笔之中,大有天地!而这位画坊女子之画则充满了生气,擅于用色,长于配色,使颜色极为鲜艳,有一种恬淡的美,烟云萦绕,山峥嵘,水泓澄,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似有若无,灵动变化,清寒透亮,笔端丝纷,皆清泪也。”杨风沉声道。
  赵烈脸上露出微笑,摇头惭愧道:“估计我又是在班门弄斧了,光听杨兄这番高论,我已知杨兄乃是绘画高手,杨兄文滔武略,气度沉稳,可是从不炫耀,而我轻狂自大,实在汗颜惭愧。这次洛阳之行非常顺利,全仗杨兄大力支持,我感激不尽!”
  杨风微笑道:“心胸博大者,画不可能气短,我从山水画上望出赵帮主的雄心抱负,希望不要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江湖之事我不想过多插手,自古仁义才能服天下。今晚我们到城中英雄楼喝酒,带你尝尽洛阳的美味佳肴。”
  杨影忽然插口道:“画坊少女很想和赵公子探讨绘画意境,不如晚上我也把她也一块叫来吧。”
  杨风对杨影笑道:“既然是你的好朋友,那就叫来一起吃饭,晚上我们微服出门,我不喜欢带领大队兵马扰民,喜欢悠然自得的生活。”
  英雄楼位于落水之畔,上两层平面为八角形,下两层为四方形,四面敞开,三叠相依,一阁两楼,宽大桌子上摆着著名的洛阳水席,水席共有二十四道菜,其中的第一道莱是洛阳燕莱。此菜虽名高味美,但制作并不复杂。作时,先把萝卜切成约一寸半的细丝,用冷水浸泡后,再用细绿豆粉拌匀,上笼蒸五分钟后,晾凉入温水泡开,捞出后洒上盐水,再蒸透即可。食时,配上鸡肉丝、猪肉丝、海米、蹄筋丝、玉兰丝、鱿鱼丝、海参丝和紫菜丝,用高汤烹制,再放点香菜、韭黄,让人望之食指大动。
  赵烈微笑道:“杨兄,洛阳水席果然名不虚传,其味道极其鲜美,汤清利口。明日我将离开洛阳,赶回黑虎山,今晚吃得真是痛快畅快,不过以后我会常到洛阳,因为此地乃是中原武林的核心。”
  杨影忽然有点哀怨失落,红润脸色变得雪白,仿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清翠的霓裳,端庄富贵的姿态,让人疼惜,默默在窗外边自怜洛水中的倒影,“他终究会离开的,只是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江湖到底是什么,我好想去看看。”
  酒过三巡,杨风忽然想起了什么,微笑对杨影道:“那位画坊少女不是要来吃饭吗?怎么还未到来?”
  赵烈淡淡道:“我都忘记了此事,我们兄弟二人今晚喝酒颇为痛快。”
  杨影蓦然从惆怅中惊醒过来,轻声道:“她不喜欢这里的气氛,让我们吃饭之后到她住处去喝茶论画。”
  三人带起暖意的风离开了酒楼,暖风吹着杨影粉嫩的脸蛋,新鲜娇柔的脸颊吐露着少女心事,一点一点,化作瓣瓣英容,飞满河畔。
  画坊少女的香居藏在河畔数千间院落之中,满目皆是清一色青砖青瓦,由小巷相连,形成深巷高墙,巷窄小而曲折,数百道街巷曲里拐弯,纵横交错,都以大青石板铺地,形式大同小异。从门外看去,实与其它民居无异,只是门饰比较讲究,不像邻居门墙的剥落残旧。 但内中却是另一回事,不但宽敞雅洁,园林与院落浑成一体,布局清幽,建建筑还别出心裁,颇具特色。
  院子中间竟然是一弯碧水,水池之北是座歇山顶式的小楼,五楹两层,翘用飞檐,像蝴蝶振翅欲飞,非常别致,画坊少女的香闺就在那里,小楼后是蜿蜒的人造溪流,由两道小桥接通后院的婢仆居室和仓房,占地虽然狭窄,丘壑宛然,精妙古朴,极具诗意。
  杨影,杨风谈笑着先后走进了香居,可是杨风的身子却忽然僵立在门口,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像这样六神无主。
  少女秀发略微长了点,堪堪挡住了精致的耳朵,却挡不住娇脸的粉白,那种白,是干净极了的,那种粉,是鲜嫩透了的,不用任何修饰,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吹弹欲破的肌肤也只能在春风里沐浴美丽,踏着洛水河风而来,带着几许风尘和消瘦,却遮掩不住那浅浅的笑窝,就那么轻轻一笑,抖落了醉人的年华。
  杨风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日思夜想的韩夜冰,赵烈也没想到能在洛阳碰到梦牵梦萦的韩夜冰,杨影更没有想到闺中女友竟然认识身后的两个男人。
  杨影柔声道:“韩姐姐,前几日我送来的那几幅画乃是赵公子所绘。”
  韩夜冰并没穿着往常的紫色紧身衣,而是身着质地轻柔的青色布袍,上面随意地绣着朵朵白色雪莲,于单色中求多变,非常调和别致,短发乌黑柔顺,双眸中的浓雾化作风尘之色,却更添风致,她微笑道:“我很喜欢那几幅画,只是没想到会是威震天下的赵烈所画!”
  赵烈轻声道:“你怎么会跑到洛阳来卖画?”
  韩夜冰微笑道:“总不能一直呆在荒野吧,我从来未曾到过东都,所以这段日子都呆在这里,感受繁华都市的喧嚣味道。”
  杨风微笑道:“韩姑娘总是率性而为,特立独行,上次在雪域高原偶然遇到,这次没想到却在家门口碰到了。哎,你到洛阳为什么不来找我?”
  韩夜冰柔声道:“神武大将军忙于国事,统领数十万大军,我是不便打扰,乐得在这里自由自在。”
  杨影在旁边沉默不语,女人之心异常敏感,轻易看出了他们三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她静静凝望赵烈眼中流露出的深切情感,心里顿时感到酸酸的,愁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没想到他们两人都喜欢韩姐姐,不过韩姐姐的想法大胆新颖,个性爱恨分明,确实有种无法描述的独特魅力,可是我的心为什么那么难受?”
  赵烈赤裸裸地凝视韩夜冰,忽然沉声道:“你好象又瘦了,独自漂泊江湖很辛苦,我深深体会过这种滋味。”
  韩夜冰微笑道:“没有觉得啊,四处漂泊可以遇到很多人,可以尝试很多新鲜的东西,时常会有新的体会,我喜欢这种自由的生活,天空中没有留下痕迹,而我已经飞过。”
  杨风微笑对韩夜冰道:“我很喜欢你的绘画,轻灵空淡而色彩飘飞。”
  赵烈默默把茶水中的茶叶咽在口中咀嚼,感受到了枯涩的滋味。
  杨风却是在回忆伴随她走过的难忘岁月。
  屋子里忽然变得异常宁静沉没,也许众人心中都藏着太多的话语,却无法说出。
  韩夜冰凝神描绘一幅青花釉彩的细颈瓶,积点成线,凝重而迟缓,烟云随辅,全画之韵,因墨而足,浩瀚而苍茫,色彩形象,光束推移,投影折射,宛如把花瓶印在宣纸上。
  夜已深,月已满,四人静静坐着,话不太多,只言片语也都是关于绘画技巧的谈论,气氛显得有些微妙敏感。
  杨风手中的热茶早就冰凉,他轻轻抬头对杨影道:“夜已深,我们还是回府吧。”
  杨影心中充满了淡淡的烦人心事,盈盈站起,抬头对韩夜冰露出矜持微笑,低头伴随杨风缓缓离去。
  赵烈依然静静坐着,丝毫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夜色更黑了,却更显风致,月光一泻千里,透过窗棂,照在窗前,他沉声道:“你还好吗?”
  韩夜冰微笑道:“我很好,很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认识了很多朋友。”虽然面露微笑,可是内心深处还是不禁感伤起独处的冷清,她目光似水,轻声道:“大哥整日在江湖奔波,又怎么会想我?江湖是你的梦想,希望你能早日实现梦想,我早就厌倦了江湖。”
  赵烈沉声道:“今夜有月,有月的夜空,很美,我却不觉得孤独,因为,今夜有你相伴。”
  韩夜冰忽然咯咯笑道:“不如我们一起夜游洛阳,外面还很热闹呢。”她娇笑着拉起赵烈的手,冲出了房屋。
  月光温柔如水,轻漫如纱,罩得整个大地显得格外娇柔,朦胧得如诗如画,美奂美仑,繁华热闹的洛水河畔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儿,河中的大船挂满红色灯笼,里面依旧欢歌宴舞,通宵达旦。
  韩夜冰兴致勃勃坐在路边混沌摊子上吃着小吃,像个贪吃的小孩子,绿绿葱花的香味弥漫在夜空,她俏皮地伸出了舌头,抬头凝望美丽夜空,皎洁月儿婀娜多姿,月儿也好象知道了有人在欣赏她似的,羞涩的犹如少女一般躲进了云层,继尔又顽皮的探出头来。
  赵烈好久没有这样放松了,随意喝着暖暖的热汤,感受到了生命的真实,似乎回到从前回到少年时代,那是一段浪荡世间的悲苦日子,他也常常在深夜蹲在路边吃东西,而此时,他分明看见韩夜冰的脸颊已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身上巨大压力得到释放,彻底把江湖放在一旁,痛快吃着暖暖的混沌。
  夜深时,在宁静的世界里,尘事俗事都离得远远的,夜色把人的清纯还原。韩夜冰微笑道:“今夜因为开心,也因为这美丽的夜色,我的心灵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感受了喜悦,人生其实就是一种不断更替的过程,不断的失去,又不断的获取,在这失去与获取之间,生命获得了成熟与经验,去掉了天真与稚嫩。”
  赵烈沉声道:“你看路边光滑的石板路,那上面有多少人踩过,却未留下任何足印痕迹,人世的生死轮回是那样的悄无声息,宛如那没有颜色的梦,我们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梦想,都期待着把梦染上色彩。”
  她的影子倒影在美丽洛水中,身上挂着白色的星光点点,春风不动,悄然在黑夜中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轻悄的脚步如轻悄的呼吸,眉如弯月,淡淡的红唇,双眸深处却始终弥漫着迷茫的薄雾,眼角似嗔似喜,脸上多了几分风尘和风霜。
  甜美的笑容拂过她的嘴角,像一只蝴蝶轻轻在夜空中飞舞,两人踏着夜色走到了一片栀子花树林。皎洁月光下,只见枝头已空,只余秃枝残干,树下尚有落红三四点,林边有风,她长发起舞,轻轻把手放在他手中,目光低垂,似笑似怨。
  赵烈凝视凋落花朵的树林,似乎听到她声如低诉,残花落,闲池阁。枝头空,明镜薄。一月映池池储月,月明池静寄幽思,他知道今夜终不能成寐,于是紧紧拉着她的手。
  韩夜冰轻拢发丝,沿树林行去,罗裙姗姗,她的魂和她的骨子里面飘荡着一首断肠优美的曲子,有一株树上还有半树残花,她轻轻摘下一朵,那花躺在手心,半死不活,指尖纤纤是一种残酷的美丽。“猜猜栀子花是什么味道?”双眸忽然显得深不可测,黑亮瞳子里透出无尽的水光。
  赵烈低声道:“花当然是香的,零落成泥也是香如故。”
  韩夜冰扬眉举花示意,随即敛容,二指拈花放进口中,那洁白的栀子花精魂会与她融在一体么?“苦的杏仁味道。”她神色宁静,点点螓首道,“很苦。”如果栀子花的味道也成为清苦,那么这世上还谈什么花香,“我们离开这里吧,这里太伤感,到处是落花。”她的头发垂得像一张面纱,不站到正对面根本看不见脸,轻轻飘荡在洛水之上。
  韩夜冰忽然开始微笑起来,嘴角挂着一丝阳光般的笑意,赵烈蓦然发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忽然萦绕在身边,淡淡的,幽幽的,轻轻的,柔柔的,四周是一片凄迷的黑夜,神秘而充满力量,他沉声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韩夜冰安静道:“我追逐自由,讨厌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可是我却只能生活其中,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悲伤。”
  赵烈蓦然感觉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言语的距离,身子在深夜中越发冰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蜷起来,紧紧握在手心里,久久也不愿放开。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朝日也缓缓升高。洛水西行,宽达十多丈的河面,巨舟并列,以大缆维舟,铁锁钩连,蔚成奇景,水道陆路交通真繁密,似乎天下的舟车都到了这里,街道上中外客商来推销香料珍玩,锦绢丝绸,又或粮食茶叶等货品,热闹非凡。
  正午时分,赵烈和韩夜冰挤起人群里面闲逛,沿街而行,抵达洛水南岸,悠然跨过天津桥,南北对起四座高楼,更添桥梁的气势,极为壮观,离开了桥南的肆市后,道上行人疏落多了,两人沿洛堤漫步,堤边杂植槐柳,树绿成荫,风景迷人。
  “她就像一片雪,飘飞在深邃的蓝天,与飞鸟一起飘荡,与沙儿一起飘舞,出水轻莲般纯白。”赵烈在心中想。
  韩夜冰忽然轻声道:“也许成熟真的是一种必然,那么,我宁愿只做一片雪花,不论何时,永远飞在净洁的天空。”
  赵烈心弦震动,抬头凝视,她腰束白色的宽腰带,淡紫色紧身衣,细长入鬓的秀眉,凝神专注的眸子宛如一湖秋水,常年漂泊江湖,如玉似雪的肌肤不再白皙,而是泛出健康的红润,只是姿态依旧风资绰约。
  韩夜冰轻抚娇嫩杨柳道:“生命是什么呢?”
  赵烈沉吟道:“生命如火,燃烧成灰,就是始终,生命如风,注定离散,无法捕捉。”
  韩夜冰微笑道:“生命如水,缘来缘去,流过无痕,不过是一场幻觉,似是而非。”俏丽短发迎着洛水送来的轻风,整个人如同洒射大地的一抹阳光,灿烂轻盈。
  一叶轻舟漂浮洛水之上,铁拳王恨无极亲自在船尾摇橹。赵烈和韩夜冰在船头凝神描绘绝色河山,远处的几艘帆船载满了黑虎铁卫。
  轻舟缓缓漂出了喧闹都市,来到了郊外,堤旁遍种花木,桃红柳绿,蒙蒙细雨,红杏初发,烟雨霏霏,芳草新绿,飞鸟和鸣,河畔蜿蜒群山如画,韩夜冰笔下同样新柳如烟,水波潋滟,船帆点点,山色空蒙,青黛含翠。
  赵烈含笑提笔在画面空白处落墨,烟云萦绕,气势磅礴,用墨之法,尽在其中,墨色过渡,则层次推移,干湿浓淡,相互铺排靠拢,由淡到浓,由干到湿,亦有无穷,由浓郁到清淡,由刚健到柔和,由焦浓泼洒到皴擦点染,最后收拾全局,先淡后浓,重叠有度,墨可泼可破,色亦然也。
  韩夜冰凝视注视,心似乎飞到雪山之颠,她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薄雾中的洛水如同刚刚苏醒。
  赵烈微笑道:“我喜欢雨,喜欢在雨中的感觉。”他忽然走到船尾,一任霏霏细雨洒在脸上,已经迷失在这无边的春意里,远处细雨霏霏,琴声呜咽中,但觉薄雾清寒,春愁无尽。
  赵烈忽然轻声对恨无极道:“金龙帮的事情处理如何了?”
  恨无极恭敬道:“禀报帮主,两百长刀铁骑和数百名黑虎帮众已经进驻洛阳金龙院,黑虎帮已经完全控制了东都洛阳,黑虎帮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中原。”
  赵烈淡淡道:“黄恨水还老实吧,尽量把原来金龙帮的力量抽调到其他地方。”
  恨无极低声道:“黄恨水性格孤傲,金龙帮势力在洛阳盘根错节,恐怕很难让他老老实实退出洛阳。”
  赵烈冷冷道:“他会退出洛阳的,黑虎帮的目标就是争霸江湖,而洛阳乃是中原武林的核心,更是天子脚下,我们必须牢牢控制。”
 
 
 
 
只看该作者 99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四卷 战神传说 第二十二章 铁拳伤情
 
  韩夜冰含笑望着雨中的蓝色背影,飘逸飞扬的金发被雨水打湿,垂落在赵烈肩头,回头看着缓缓流淌的洛水,总是不见波澜,静静地、缓缓地流动着,却带走了多少岁月的沧桑和爱恨情愁,她会想,那些河水长流不息是不是因为无休止的叹息和呜咽呢?当她看到雨中的两只翠鸟快活地跳上跳下时,她会露出开心笑容。
  赵烈从雨中回到船舱,像个孩子那样开心,全然没有黑虎帮主的威严,伸出舌头傻笑道:“细雨如雾,江风虽然一直吹,但烟雨却更迷蒙了。”他用双手把头上细细的雨水抹掉,凌乱的头发让韩夜冰露出了笑容。
  俏脸燃烧着明艳的亮光,唇角轻吐出一抹笑意,涟漪般扩大为一个动人的笑容,秀丽如弯月的长睫毛下修长明朗的美目灵光闪烁,柔和的眼窝把韩夜冰的眼睛衬托得明媚亮泽,秀挺笔直的鼻子下两片樱唇丰润鲜红,时盈笑意令她更显眉目如画。
  韩夜冰微笑道:“我知道你喜欢饮酒,这里有些陈酿花雕,口味很不错,我陪你喝几杯吧,我已经温过了,你淋雨之后饮之,口味更佳。”启封后酒香四溢,待饮之,口感圆润,味甘劲足常人饮酒,赵烈感觉到有一团晶莹在舌上滑动,似含有满口珍珠,滋润不已。
  赵烈似乎看到了她的内心,绿水青山,朝霞夕阳,风霜雨雪,春夏秋冬,都能让她慨叹;一棵草,一朵花,一只小动物,都能让她感动;青苔的旧屋,情意绵绵的老歌,都能让她流泪,她的情感,融化在自然的天空中,融化在生命的旅途中。
  韩夜冰轻逸飘洒,右手拿着一支宛如云絮般轻飘飘的画笔,让人觉得见了就一阵轻松写意之感飒然而来,船外细雨轻轻飘动,宛如白色的流烟那般。
  赵烈忽然坚定道:“我们不会再分离了,以前我没有力量保护你,可是现在黑虎帮不但控制了江南,而且势力迅速发展,帮中猛将如云,希望你能和我回到黑虎山,绝对不会有人伤害到你!”此刻小舟远处至少有近百名黑虎帮众守卫,防守坚固如铁,就连苍蝇也别想靠近。
  韩夜冰温软而充满性格的红色樱唇微启道:“我不喜欢血腥江湖,喜欢四处漂泊,你愿意随我遍游世间吗?你能放下江湖吗?”
  赵烈露出无赖笑容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舍不得让你离开,我们好久没见面,你也不忍心让我独自返回黑虎山吧,你答应会随我漫游江南水乡,你看到周围犹如铜城铁墙的护卫吗,你怎么可能离开?”
  韩夜冰忍不住微笑道:“你真是无赖,居然胆敢动用黑虎帮的力量来威胁我,你有时候真的像孩子。”
  碧绿清澈的洛水河滚滚朝东流去,几条狭窄细长的渔船悠闲地在江上随波荡漾,船上渔夫动作轻松舒展将渔网撒向了水面,没有忧愁,也没有挂牵,只有平淡宁静的生活。小舟顺水不知不觉漂到了下游的龙门石窟。
  两岸的崖壁上山上翠柏成林,郁郁苍苍,挺立如刀削般崖壁,两山窟龛,密如蜂窝,到处是密密麻麻的精巧窟龛,碑刻题记和富丽的佛像佛塔。
  赵烈心中剧震,起身凝望气势雄伟的龙门石窟,龙门血战似乎就发生在昨日,心情澎湃,双拳紧握,当年在这里怒为红颜,孤身激战六大门派,可是他和萧碧痕却未来得及说话,此刻也不知道她在何处?想到萧碧痕,他很快想到了命绝大雁塔的鬼王,心中发冷,如何面对这件事情呢?他回头凝望依然静静坐在船舱中的韩夜冰。
  韩夜冰早就听说了龙门血战轰轰烈烈的故事,黑榜第一高手萧碧痕杀了鬼王也是众人皆知,她忽然轻声道:“你又想起了萧碧痕吗?无名府的四大高手曾经找到我,希望我重新建立无名府,然后汇集府中高手杀了萧碧痕,可是我知道大雁塔那场激战乃是光明正大的搏杀,江湖就是这样残酷,每个人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生死不过瞬间,若不能看透生死,根本不能进入江湖。”
  她的话语异常宁静平和,“我并不想杀了萧碧痕,极度讨厌江湖仇杀,可我也不会见她,无名府的四大高手性格激烈,他们绝不会放过萧碧痕,我不停逃避,就是想要离开江湖,可还是在洛阳遇到你。”宁静如水的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痛苦,她只能漂泊世间,杀了萧碧痕并不能挽回父亲的生命,父亲的离去让她伤心欲绝,只能不停逃避。
  峭壁上那些巍峨雄壮的佛像面目狰狞、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大慈大悲的模样,赵烈好恨这些神佛的无情和命运的残酷,胸口充满悲愤,心神激荡,浑身冰冷,不知道该如说什么,气氛蓦然变得压抑深沉。
  站在船尾的铁拳王恨无极定定凝望龙门石窟,目光迅速变换,眼中终于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目光,身子开始猛烈颤抖,面目肌肉颤动,双拳紧握。
  赵烈此刻心乱如麻,完全忽视了船尾恨无极的变化。
  恨无极忽然把手伸到怀中,双手颤抖,眼前似乎浮现无尽鲜血,咬牙冷冷凌空朝赵烈射出毒针,空中顿时暴起一阵黑云,身外真元透气而出,强大程度引得旁边的空气都被刮出来了虹光,也是和他脸上的颜色一般,连续不停地幻变着,呈现出一种难以见到的瑰丽。
  赵烈毫无防备,根本没料到恨无极会忽然暗中偷袭,千钧一发之际,蓝色身子硬生生朝旁边侧移开,双拳迅速卷起阵阵黑色的强横旋风,但闻“叮,叮,叮!”的声音纷纷响起,无数细小毒针射在了小船的顶棚之上。
  韩夜冰忽然轻吟一声,大腿被一根毒针射中,脸色蓦然变得苍白,身子软软就要倒下。
  赵烈大惊之下,赶紧把韩夜冰凌空横身抱住,双手闪电般连接点住伤口附近的穴位,防止毒液扩散,拼命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恨无极铁塔般的身子没有丝毫停顿,眼中射出怨毒目光,双拳狠狠朝赵烈击出,劲气爆空生响,震人耳鼓。
  赵烈此刻正凝神用内力为韩夜冰护住心脉,骇然发觉毒素已经在她体内迅速扩散,虽然明知恨无极的铁拳朝后背击来,可是无法分身应付,只能用后背硬捱了一拳。
  “蓬”的一声闷响,恨无极的铁拳结结实实地锤在赵烈后背,蓝色长袍蓦然碎裂,恨无极拳头的强大力量把两人震离了船身,赵烈紧紧搂着韩夜冰,右手始终护住她的心脉,居然平平飞越了二十丈的水面,连续不断把内力输入她体内,堪堪落在洛水河畔,直到此刻,他嘴边才流出了一丝鲜血。
  恨无极双手震得发麻,眼中露出了钦佩神色,赵烈临敌经验异常丰富,巧妙使蓝色袍服鼓满气劲,居然借助充盈真气的袍服破去了他必杀的毒砂掌,恨无极咬牙飞身跃过水面,霸道拳风卷起层层水浪席卷而起,声势惊人。
  赵烈勉强压用内力压制住了韩夜冰体内的毒素,心中无比愤怒,倏忽间翻身从地面弓身弹起,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自有种浑然无间、行云流水的气势,蓦然在空中暴喝一声,痛快吐出口中鲜血。
  黑虎拳顿时释放出了灼热真气,能轻易把对手经脉灼伤破损,真气其快无比的累聚在拳头之上,循环相叠,很快就集起一团强大的黑色真元,其声之响亮,其音之宏大,直震得附近空间嗡嗡作响,让人耳膜发麻。
  恨无极雄壮的拳劲被破开,竟然赵烈挥出的劲气往横带引,恨无极立时像一片浮云般横飞开去,他的手腕先是剧痛,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劲气闪电般入侵,酸麻迅速蔓延往全身经脉,那种难受的感觉,仿佛全身被毒蚁噙噬的惨况!
  恨无极虽然偷袭也未能杀了赵烈,心中不是滋味,明知不是对手,铁掌依旧傲然对上赵烈的左拳,只觉虚荡而不着力,心叫不妙时正欲后退,赵烈的拳劲这才吐实,恨无极惨哼一声,飞退出三丈开外,脸阵红阵白,浑身气血沸腾!
  赵烈愤怒之下挥拳如雷,手中双拳化作千万道闪电般的黑色光芒,以掌作刀,斜侧里劈出数十道刀气,同时以微小的角度切出,弯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密密的元气所组成的气劲凌空击出,滚切空气的声音组成了短暂但又连续出现的啸音,声势之强,挡者披靡,无坚不摧!
  恨无极抱定了必死决心,宁折不弯,自然也是招招硬接,十招过后已被震得眼冒火星,眼前蓦然发黑,头晕目眩,强悍的身子竟然被赵烈挥拳硬生生震飞,朝后凌空撞断了三四丈远处的大树。
  恨无极撞断大树之后朝前弹出,重重坠落地面,肋骨已被震断数根!鼻子,嘴巴流出了大量鲜血,他右手撑在地面,顽强地站了起来,脸庞鲜血粘满灰尘,望上去狰狞恐怖。
  直到此刻,数十名黑虎帮众才反应过来,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把恨无极围了起来。
  赵烈脸色铁青,目光阴沉,没想到统领黑虎铁卫的首领居然胆敢暗杀背叛,刚刚还在韩夜冰面前夸耀如何安全,黑虎帮实力如何强大,可是眨眼间就遭受攻击,心里愤怒异常,脸上青筋暴露,恨不得把恨无极拖出去五马分尸!
  恨无极似乎没有望到周围森冷的刀剑,忽然大声道:“赵烈,我要杀的人是你,那位姑娘乃是无辜之人,我这里有黑白两份解药,黑色粉末取一半,然后混合全部白色粉末掺水服之,否则她必死无疑!”
  赵烈虽然用内力暂时压制住韩夜冰体内毒素蔓延,但她此刻脸色灰白如土,疼得连苍白的脸都整个发青了,却依然还是咬紧牙关,半声不吭,其胆气之狠绝,嘴唇都被咬出了丝丝鲜血,她心志的坚韧立刻表露无疑!
  赵烈心疼无比,转身定定凝视桀骜不羁的恨无极,目光闪烁,终于作出了决定,伸手接过解药,迅速抱着韩夜冰飞到船舱之中,飞速把解药混合江水给她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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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烈知道情况紧急,也顾不了许多,轻轻把韩夜冰的绣边紫绸裤给撕开了一大幅,露出了里面的素色亵裤,使得一双修长雪白的大腿整个暴露了出来,蓝汪汪的毒针几乎全部没入了柔嫩大腿,很少见阳光的长腿显得异常白皙。
  赵烈握住韩夜冰白软软的大腿根处,防止毒素顺着经脉窜进脏腑,同时手心源源不停地送出强横真气,想要把毒针和周围毒液逼出来。
  韩夜冰顿时感到了破髓硬刮的抽心疼痛,眉头微蹙,但很快,身子好像被什么软绵绵细密密的东西给包住了那般,好似挖心般的刺骨酸疼却是已经逐渐消失,疼痛消退后,神智开始清楚,因此她苍白中之前因疼得有点发青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晕生霞起,在白皙中透出一股艳媚,展示出和平日里不同的妩媚。
  她清楚感觉到抚按在大腿的一只大手,宛如火烧般灼烫,透出了阵阵如波一般的热力,使得身体像是被什么暖暖的热力给包覆了起来一样,再也感受不到那宛如挖在心口的疼痛,反而出现一种骨头都有点酥酥的麻感,素手于是紧紧捉着赵烈下伸的臂膀,发出了嘤咛轻哼,是强忍的痛苦,抑或是婉转的娇啼,她也无法分辨,腰身不由得轻轻地弓起,就像是在她的体内每一个部份,都被一种柔柔的羽绒塞得满满的那般,让她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蓝汪汪的毒针伴随黑色鲜血缓缓逼出,韩夜冰一双几乎从不曾见光的腿肤显得宛如玉脂那般地圆润透明,呈现出一种艳艳的媚力,光滑如羊脂,加上她侧转身后露出隐约的臀沟,柔顺的头发经过之前手掌抚弄而显得有些凌乱,更让人感觉出一股佣佣的原始魅态。
  赵烈心弦震动,竟也望得呆了,发现心跳有些不正常,深深吸气,然后轻柔地把绣边紫绸裤掩在上面,惊艳的画卷顿时消失了,可他的心还在“怦,怦”剧烈跳动,他擦去了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水,轻声道:“应该没事了,你先在船里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恨无极虽然被赵烈重伤,肋骨断裂,但依然咬牙倔强站立,高大威猛身子如山般牢固。
  赵烈径直走到恨无极面前,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恨无极仰天狂笑道:“十三年前,我的父母妻儿被萧碧痕所杀,尸骨无存!两年前,我率领三个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与众多英雄豪杰在龙门石窟围剿萧碧痕,战况激烈,可恨三个好兄弟先后被萧碧痕斩杀,眼看此魔女即将被众人乱剑砍死,可是你却把她救出,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本来我加入黑虎帮是为了找机会杀萧碧痕,可是今日面对曾经染满鲜血的龙门石窟,仿佛看到了众兄弟在我面前惨烈死亡,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也无法忍受,哈哈!既然技不如人,要杀要剐也无所畏惧!”
  赵烈蓦然握紧双拳,冷冷道:“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就算是当年威震天下的卓不凡我也照样砍下脑袋!”
  恨无极虽然身受重伤,依然毫不畏惧道:“我并非背叛你,加入黑虎帮就是为了杀了魔女,砍头不过碗口大的疤,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张口发出长啸,想要把鲜血吐在赵烈身上,同时傲然挥拳击出,早已不存活命的想法。
  赵烈任凭那些血滴落在身上和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冰冷深沉,心头在那瞬间涌上无尽的杀意,决心利用铁腕手段避免黑虎帮再次出现背叛的事情!
  旁边的黑虎帮众纷纷拔刀,眼看恨无极即将被乱刀剁死,不料却被赵烈挥手挡住,拳头轻轻击出,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招,由赵烈使出来就是另一回事。
  “砰”的一声闷响,赵烈的拳头结实地击在恨无极脸上,恨无极顿时在空中翻滚着摔了出去,数颗门牙被击碎,鼻梁骨也软软塌了下来,恨无极咆哮着挺身而起,整张脸都是红艳艳的鲜血,铁拳如风,再次击出。
  赵烈冷冷挥拳迎上,“喀嚓”一声,恨无极的右臂被生生震断,身子也被再次震飞出去,重重坠落地面!
  赵烈纵身跃起,用力踩在他的头上,缓缓拔出了长刀冰心。
  良久,手中的冰冷长刀还是没有劈下,毕竟恨无极也算是条汉子,并没有利用韩夜冰来威胁,他心里的愤怒逐渐化作片片悲凉,神态萧瑟,忽然淡淡道:“你走吧,我在黑虎山等你来杀我!”
  恨无极为了仇恨,强忍耻辱,挣扎着离开了龙门石窟,咬牙不让重伤的身子倒下。
  傍晚落日如血,洛水河依然宁静流过,龙门石窟上面密密麻麻的石佛冷眼凝望血色世界,丝毫不为所动。
  江湖随时充满了死亡气息,稍微不慎就会带来无尽的伤痛。
  赵烈神色阴沉地站在江边,心如潮水,“恨无极乃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豪杰,可是为了萧碧痕却不惜采用卑鄙方法暗杀,仇恨的力量真让人恐怖!她身上血腥杀戮太重,不知以后我将如何面对?难道真要为了她在江湖掀起血腥屠杀吗,真的要为她与整个江湖为敌吗?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重了?韩夜冰差点香消玉陨,江湖与美女难道真的不可兼得吗?”
  “江湖之路远比想象中艰难许多,凭借匹夫之勇根本无法真正称霸江湖,无论面对多少困难也要走下去,既然选择了,就绝不会放弃!” 赵烈望了一眼停靠在岸边的小舟,阴沉霸道的眼神顿时化为绕指柔。
  身后的一名长刀铁骑忽然上前轻声道:“禀报帮主,接飞鸽传书,万象分舵已经死了十几个兄弟,就连分舵主冷群刚也离奇死亡,众人都在说万象山庄闹鬼了。”
  赵烈浑身蓦然散发出冰冷气息,双拳紧握,充满杀意的双眸瞬间恢复宁静,淡淡道:“过几天正好是我那些好兄弟的忌日,我就到万象山庄把这些鬼魂揪出来忌拜我的好兄弟!此外吩咐周长空快马赶到万象山庄与我汇合。”
  洛水河畔蜿蜒精致的香居,赵烈和韩夜冰静静相对坐着,风中弥漫着离别的伤感,“楼前一泓清水,身归影里江月瘦,幽梦昙花执谁手?风清绿烟柳,飘花识尽愁,何必苦吟春?残花淡后觅从头。”
  韩夜冰面带微笑,双眸似乎不带人间烟火,悦耳的声音柔柔地道:“分离不过是为了下次重逢,真正的美丽是在克服痛苦之后才会出现的,有时候分离比相聚更加恒久绚烂。”
  赵烈沉声道:“或许你说得对,相见不如怀念。”他忽然注视到摆放在角落里的寒月短弓,那是她曾经心爱之物,可是此刻却那么随随便便的搁在角落,沾满了灰尘。
  “这把寒月短弓送给我吧,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 赵烈轻声道。
  韩夜冰柔声道:“你喜欢就带走吧,我已经不再用它了。”小巧柔软的嘴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短发衬托出飘然独立的个性,一撮刘海轻柔地覆在额上,眼角朝上倾斜高挑。
  赵烈痴痴凝望,忽然露出洒脱轻狂的笑容,大声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我们总有一天不会再分离,无论你在何处,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来找你,我说到就会做到!”
  沉重马蹄踏在石板大街上,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赵烈率领数百铁骑狂奔而去,就在骑马奔驰而出城门的瞬间,他忽然勒马停下,不等骏马高扬的前蹄落地,蓝色身子已经飘然而下。
  杨影静静站在城门口,内着银白色的紧扣劲装,头上束着三叠高髻,斜插银凤贵妃簪,看起来就有点像是一位宫中的妃子,趁便轻装外出的娉婷丽人,她把手中的荷包递给赵烈道,“这是上等麝香,开经络,透肌骨,你疲惫的时候能让你解乏,我会在洛阳等你来看我。”她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没有太多火辣的话语,静静站立,双手交叉垂在身前,亭亭玉立,犹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
  赵烈胸前怀中揣放着极名贵的麝香荷包,清楚明白杨影的款款真情,浓郁的香气经久不散,三丈外也可闻到香气,他心中充满温情,豪情满胸,扬鞭奔驰,身后只留下了杨影默默伫立风中的身影,“洛阳花狂风有情,独留残泪藏心中。”
  夜色渐渐暗淡,明月小楼无语。韩夜冰心中的孤独和悲伤无人诉情衷,冷淡的房间在深夜越发冰冷,她毫无睡意,眼神迷茫,似乎在思索什么?残梦未醒,孤独地在她的天空中飞翔,最终触摸到绵绵白云,感受风迎面吹来时的快乐。
  可是梦醒后呢?韩夜冰就像白云轻轻飘荡世间,为了她心中的梦想四处流浪,告知欲来的风雨,然后继续飘游,喜欢在深夜凝望星空,拿起风的画笔,描绘着模糊的脸庞,模糊的轮廓却分明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神。
  她的眼瞳又黑又亮,身穿紧身淡紫色飞云袍,似嫌单薄了点,轻盈流动,俏丽身子仿佛可以随风起舞,她不由自主地画出了一个蓝色背影,长发微微晃动,背影却逐渐模糊,难道是她的泪水把水墨弄得凌乱湿润吗?在最初相识的某个日子,在不经意间被放逐,心动如初。
  赵烈在半夜时分策马赶到了万象山庄,宽阔的石桥竟然笼罩在黑雾之中,桥上飘荡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布条,招魂幡和纸钱,刺眼的白色在暗淡夜色中平添几分哀伤诡异,天空没有星星月亮,偌大的万象分舵显得死气沉沉,仿佛里面隐藏着无数恶魔。
  宽广的万象山庄无声无息,死般的寂静。赵烈独自默默踏上了宽阔古老的石桥,那些飞舞在空中的白色纸钱妖艳落在身上,落在眼前,随风在地面翻滚挣扎,带来了莫名的寒意,他静静聆听回荡在山庄中丧事法事的暗淡声音,凝神望着那陡然飘荡在风中的白色招魂幡,目光闪烁,脸上浮现了冷笑。
  周长空早就在门口恭敬站立,看到赵烈的身影,远远就跪在地面沉痛道:“恨无极乃是属下亲自提拔成为黑虎铁卫的首领,没想恨无极竟然暗杀帮主,此事关系重大,属下严重失职,罪不可赦,请帮主处罚!”
  赵烈缓缓走到周长空面前,静静凝视,周长空虽然绝非英俊之人,但五官端正,鼻梁弯曲如钩,身态轻逸飘洒,精明干练,身上华服总是干净整洁,衣服上连微小皱纹也没有,两把精钢长剑已经卸下放在身前。
  良久,赵烈微笑着对周长空道:“我让你赶到万象山庄,并非是怪罪于你,恨无极的确是难得人才,这不是你的错,虽然我想尽力化解和整个江湖的仇怨,不想让黑虎帮与江湖为敌,但有些东西是无法化解的,你加入黑虎帮后,立下了赫赫战功,帮务也管理得井井有条,你先站起来吧。”
  周长空沉声道:“多谢帮主的免责之恩,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赵烈冷冷道:“我也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黑虎帮迅速扩张,帮众难免龙蛇混杂,以后你负责审查帮中兄弟,全面整顿帮务,谁若想胆敢背叛我和黑虎帮,无论是谁,统统杀无赦!”恨无极的背叛让他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不得不用高压来控制日益扩张的帮众,江湖之路依然漫长而艰难。
  周长空蓦然感到赵烈身上迸发出了强烈寒意,深深吸气,没有答话。
  赵烈接着道:“黑虎城的修建进展如何?你在万象山庄可否查明那些兄弟离奇死亡的真正原因?”
  周长空恭敬答道:“修建黑虎城进展顺利,肯定可以在一年之内完工,那将会是江湖中前所未有的巨大城堡,规模空前绝后,城外和城中机关堡垒密布,护城河宽达十丈,城墙上三步一岗楼,十步一箭楼,而且里面隐含八卦周易之术,易守难攻,不久的将来,黑虎城将成为武林的中心。”
  “万象分舵目前已经死了十七个兄弟,其中包括了分舵主冷群刚,死因很奇怪,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和内伤,面目皆露出恐惧神色,似乎是被活活吓死,而且许多兄弟也曾经在山庄内望到像鬼魂般的影子,此刻偌大山庄中,近百兄弟人心惶惶。”周长空说到这里略微停了下来。
  “但属下认真勘察现场,还是发觉了不少破绽和蛛丝马迹,这显然是敌人精心设置的阴谋,对手肯定是神出鬼没的高手,只是属下暂时还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 周长空挺直腰板,精神饱满,有条不紊地沉声道出。
  赵烈淡淡道:“我早就听说你擅长追踪破案的奇术,心思敏锐如丝,所以特地把你调到这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对手胆敢在万象山庄神不知,鬼不觉就杀了这么多人,显然是精心策划设计,实力不可小视,这次我一定要拿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曾经在这里惨烈死亡的好兄弟!”
  万象山庄里面熟悉的花草楼阁忽然变得陌生森冷,赵烈眼前总是跳跃出众多好兄弟悲伤愤怒的目光和鲜红血腥的血色,这难道真是一个不祥之地吗?山庄里面的兄弟面无血色,神态萎靡,显然这些日子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赵烈如山坚固站立,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和超脱的从容自信,那些帮中兄弟不再感到心惊肉跳,帮主是他们心中永远不会倒下的战神!
  赵烈微笑着对身边帮众道:“你曾经在山庄里见到鬼魂出现吗?”
  “那些兄弟在死前曾经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属下的确亲眼见过白色鬼魂飘荡在夜空,兄弟们都说老神刀门和山水联盟都在这里遭受到覆灭,前朝名将也被抄家灭门,这里有无数鬼魂在暗中作祟,不停诅咒!”这名帮众说话的时候显然还有些后怕。
  赵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沉声道:“鬼由心生,世间本无鬼,只要心中无愧,何惧那些鬼魂!我就不信邪,今天偏要把那些鬼魂揪出来。”
  主殿万象殿中间堆放着十七具棺木和灵牌,里面是冤死的十七名兄弟,空荡荡的大殿透着莫名的阴森冰冷,散发着尸体腐败的难闻味道,一名帮众心里发冷,低声颤抖道:“禀报帮主,这个大殿非常诡异恐怖,已经有七八个守夜护灵的兄弟连接神秘死亡,无声无息。现在晚上都没人胆敢呆在这里。”
  此刻正是深夜,外面乌云涌动,阴风阵阵,没有一丝亮光,枯枝偶尔飘落地面,发出的喀嚓声听起来格外毛骨悚然,更远的地方响起了猫头鹰“桀,桀”的鸣叫,大殿中只有那些惨白蜡烛发出惨淡妖艳的光芒,里面到处挂满了白色招魂幡,无风而不停晃动,仿佛无数冤魂在隐藏在招魂幡中跳动,让人心惊肉跳。
  赵烈脸上也没有了笑容,不过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想到被卓不凡杀死的好兄弟,心中悲愤难忍,热血顿时沸腾,虎目含泪!他们曾经在这里度过了激情燃烧的岁月,一起狂饮高歌醉不休!
  周长空目光闪烁,忽然轻轻跪在地面仔细查看,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缓缓延伸到中间那尊漆黑名贵的棺材上面。
  中间摆放着万象分舵主冷群刚的棺材,漆黑棺木格外黝黑发亮,赵烈回头望了一眼周长空,脸上露出了冷笑,“冷群刚性格坚韧勇猛,乃是我亲自提拔的手下,勇猛过人,怎么会被活活吓死?”他忽然伸手按在棺材盖板上,猛然揭开了沉重的棺材盖板!
  血影刀冷群刚的尸体早就变得僵硬冰冷,散发出难闻的腐败气息,铁青苍白的脸上青筋暴露,双眼暴睁,显然死不暝目,身体盖着白布,周围洒着白色的干石灰粉。
  赵烈稳立如山,瞳孔蓦然收缩,似乎从冷群刚愤怒的双眼中看出了什么,忍不住射出了悲愤的目光,忽然轻轻俯身把冷群刚不愿意闭上的眼帘合上,冷冷道:“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凶手为你报仇!”
  就在赵烈俯身的瞬间,一道亮闪蓦然破空而出,如一道绚丽的迷雾从冷群刚的胸膛中电射而出,那是一把锋利狭长的弯刀,奇妙地破膛而出,带起了凝固的暗黑色血液,散发出死亡的诡异味道。
  赵烈惊骇之下,蓝色刀芒似乎已经刺入了胸膛,他闪电般侧身闪开,右手忽然重重拍在棺材上,“蓬”地震碎了坚固如铁的棺木,蓝色身影则借力旋转着飞了出去。
  但见一条白色身影发出了低沉闷哼,鬼魅般从破碎的棺材里面飘了出来,白色身影竟然隐藏在冷群刚尸体下面的隔层中,万象大殿中的十几名兄弟惊恐地朝后退出,妖艳黯淡光线映衬下,他们还以为是尸体还魂了。
  纤小的白色鬼影飘荡在风中,身躯凌空站立,完全不借外力,就这么定定地停在空中,身影不停变幻,根本连相貌模样也看不清楚,一把细长如丝的软剑如雾如雨般重叠交织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一张网将赵烈困在其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鬼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不知不觉中赵烈已经站在暗流涌动的中心。
  赵烈神态悠然自得,似乎早有意料,甚至没有拔出长刀,身子在奇幻光影中奇异地扭动,如同柔若无骨的长蛇在其中穿梭,轻松挣脱了杀气逼人的剑网,迅速朝后退去,眼睛里根本没有望到漫天剑花,后背几乎快要靠着那些阴森恐怖的棺木。
  周长空脸上露出了冷笑,迅速拔出短小细圆的双剑,闪电般交叉刺入了赵烈后面的棺材,又是一条白色人影从碎裂的棺木中跃了出来,此人手持的一把细长弯刀竟生出一种可怕吸力,紧紧锁定了赵烈,那是一种锋芒不露的气势,而只有功力深厚的高手才能作到如此精神内敛。
  赵烈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刚才若非周长空提前刺出双剑,迫使杀手现身,不然对方前后夹击,场面的确异常凶险,但见空中两条白色的身影纷乱交错,宛如影子般形影不离,正是曾经在龙门客栈暗杀过赵烈的影子杀手!
  赵烈反身顺着那股强烈的吸引之力横空而起,蓝色身影傲然迎着细长弯刀飘然而动,对方细碎的刀芒气割在脸上如针在刺,狂涌劲道压得他气血翻涌。
  周长空并没有出手,而是迅速命令手下把影子杀手围困在万象大殿,冷静地指挥数十帮众排列出阵形,虎视眈眈地注视飘舞在风中的影子杀手,但见两条白色身影穿梭弥漫在密密麻麻的白色招魂幡中,仿佛两只幽灵在跳舞。
  赵烈虽然重压之下,不过反而仰头发出了豪爽笑声,傲然凌空击出黑虎拳,黑色拳风当头压到,那是如山临头的悍然感觉,一股含而不放的气势沛然而至,让人呼吸窒息,心中暗惊。
  影子杀手向来在江湖中神秘莫测,精通易容,飘忽不定,武林中谁也没有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就连他们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两人偶有失手也都能全身而退,刺客不可以出名,出名之后的刺客便不是刺客了,出名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他们在江湖中却早就是如雷贯耳!
  赵烈大声喝道:“我今日就要看看影子杀手的真正面目,你们今夜插翅难飞!”双拳暴射而出,但见寒光如铁,拳风竟然亮闪闪,冷寒寒,两道紫黑色光华瞬间划过大殿,暗淡光线下显得夺目动人,那是无始无终的铁拳,仿佛是千百年的梦魇,听不见任何声音,却有如千百块的精铁交击翁鸣,简简单单的一拳,却有撕裂云锦,斩水击流的玄妙,仿佛似有神魔附身之力,竟然悍然迎上了锋利的刀光剑影。
  黑虎拳激荡出了层层的透明涟漪,影子杀手变幻无影的锐利刀剑却无法砍穿这层透明涟漪,迸发出了耀眼璀璨的光芒,强大的真气流把大殿中的白色蜡烛震倒,就在光线黯淡的瞬间,空中忽然爆发出阵阵黑雾,影子杀手的白色身影忽然凭空就蓦然消失,如同鬼魅般神秘消逝。
  赵烈目光闪动,凝神聆听空中细微破空声音,傲然拔出长刀冰心,刀身莹白亦如雪,清澈得像一面镜子,一分不差的将残存的微弱烛光折射在风中,黑暗陡然亮了起来,刀光漫天起,他的心也陡然静了下来。
  无数被长刀斩成碎片的白布从空中飘落,却没有了影子杀手的踪迹,刚才刹那时刻,影子杀手巧妙地褪去了身上显眼的白色外衣,趁着黑雾掩护居然从密不透风的刀光和大殿中严实的包围中冲了出去。
 
 
 
 
只看该作者 100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四卷 战神传说 第二十三章 杀手之心
 
  赵烈绝不甘心让影子杀手在眼皮下逃走,脚尖点在地面,纵身而冲出大殿,蓝色身影瞬间弥漫风中,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拿出了寒月短弓,移幻在空中的身影冷冷隐蔽地弯弓搭箭,敏锐而清晰地感受到了远处黑暗空气涟漪和波动,数枝黝黑锋利的长箭无声射出,他也并没有任何把握射中对手,但这几枝长箭饱含了他强横内力和超乎寻常的敏锐感觉,耗费了大量真元。
  黝黑长箭在黑夜中一闪而过,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暗,空中忽然穿来低沉的闷响,一丝血花闪现空中,一个模糊的黑影负伤后坠落地面,黑影落地倏然轻挥右手,一把雪亮细长弯刀穿袖而出,真气刮擦的尖厉声和隆隆的气爆声不绝于耳朵。
  赵烈闪电般飘然而至,修长身子飘在空中,踏着虚空站立,其姿态优美,轻灵若仙,宛似没有重量的幽灵,长刀冰心锋利的刀刃泛出蓝色光芒,衬托着诡异的黑色薄雾,带出一阵冰冷刀芒把这团黑影牢牢困住,厉烈刀光如同道道耀眼闪电划过夜空,刃面暴出了层层条浑厚无比,光亮刺眼的蓝色刃芒,真气横流四溢,环环而出,重重相扣,光环交错!
  影子杀手负伤之后显然不是赵烈的对手,“铛”的一声,长刀冰心击飞了对方的细长弯刀,血花未曾溅落的时刻赵烈已与他交错而过,此时,数十名帮众举着火把潮水般涌来。
  周长空双手持锋利精钢长剑,冷冷地从诡异角度架在了神秘的影子杀手脖子上,刚才一枝锋利长箭无情射穿了杀手的大腿,鲜血喷涌而出,洒满了整个院落,可是刺客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围耀眼的火光映出了杀手的面目,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容,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脸上毫无表情。
  周长空毫不留情地点了杀手的穴道,冷笑着伸手揭开了杀手面上的人皮面具,江湖神秘的影子杀手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此人年近四十,双眉修长,宛如剑形,星目朗朗有神,嘴上蓄着黑亮而且修剪整齐的浓须,脸色虽然因为大量失血而苍白无神,不过依然挂着淡淡的洒脱笑容,竟然有着几分儒雅高贵的气质。
  周长空收回双剑,昂首朗朗道:“大丈夫,生于世,顶天立地,自当光明磊落!暗器,毒药和刺杀,非英雄所为也。”
  黑衣刺客微笑道:“试问天下众生,谁是英雄?我不过是个杀手,精密计划,机关陷阱和毒药暗器无不用极,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杀人,杀手为了这个目的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赵烈淡淡道:“杀手就该不择手段,能杀人的刺客就是出色的杀手,这才是真正的刺杀之道。”
  黑衣刺客闻之,眼神闪过一丝钦佩之色,但很快凝视远处漆黑无声的山庄,眼中隐约露出了一丝忧虑神色,忽然静静道:“赵烈不愧是武林战神,反应异常敏捷,随机应变的能力恐怕天下无人能及,你为何早知道我们藏身在棺木之中?”
  周长空忍不住得意道:“我曾经故意加入过杀手组织,刻苦学习杀手杀人的方法和技巧,就是为了防范杀手的暗杀,更是苦心研究过追踪之术,任何蛛丝马迹都休想逃过我的眼睛,万象大殿中洒落了极少的石灰粉,常人很难察觉,但我却不会放过,从中看出了破绽。”
  黑衣刺客叹息道:“赵帮主身边人才济济,江湖迟早是黑虎帮的天下。今日既然失手,死在赵烈手中我也不后悔,从二十年前杀死第一个人开始,我就清楚知道今天的结果,杀手必然会被杀死,也许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周长空显然不想轻易杀了黑衣刺客,忽然凶狠道:“赶快说出幕后指使你们的凶手,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黑衣刺客不为所动,脸上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如同屹然不动的高山,杀手也有着杀手的尊严。
  赵烈挥手阻拦了周长空,眼中射出尊敬神色,抬头缓缓道:“我绝不会折磨你,也不会追问幕后凶手,因为你们乃是真正的杀手,绝不会出卖雇主,但还是要杀了你,我必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黑衣刺客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目光,缓缓闭上了双眼。本来已经逃走的另外一个影子杀手忽然从黑暗中飘落,风中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你要杀了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吧!”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风中飘舞,如丝的软剑刺向了赵烈。
  亿万个光点在赵烈的眼神里交织,闪耀眩目,一团一片渐渐地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影子,冲他轻轻一笑,很美、很淡,他接着看见一片光芒,像情人的哼吟,像娇妻的轻喘,又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片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剑光。
  被点中穴道的中年黑衣刺客悲伤吼道:“你不要管我,不要回来,你不是赵烈的对手!”
  影子刺客急火攻心,急速飞窜而起的朦胧影子弥漫在风中,带出了破空的爆裂声音,精亮的剑芒在微带薄雾的空中,拉出了一条一条密密的破雾长痕,随即在剑尖炸起了气芒击地的爆光,嗤哩蓬隆地闪出了朦朦的绚烂色层,奇丽非常。
  赵烈此刻却是气定神闲,长刀冰心冷冷划过,如同天空洒落的飘逸雪花,刀光很慢,比苍茫的岁月还慢;刀光很柔,比塞外的黄沙还柔;刀光很轻,比情人的眼泪还轻;刀光很暖,比雪山的孤雪还暖,可是刀锋过后却给人无尽悲凉寒意!
  赵烈缓缓凝视长刀冰心上滴落的鲜血,轻轻插回到后背的刀鞘,晚风中不停地飘落丝丝缕缕被刀锋斩落的发丝,隐约散发出淡淡幽香。
  返身回来的影子杀手竟然是个女人,双目细长,透着隐隐古典美人婉约含蓄之态,身材娇美玲珑,竟然有着女性少有书卷气,香肩虽然已经被长刀刺穿,不断滴血,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疼地守在中年男子身边,细心地为他拔出大腿上的长箭,温柔地用衣裙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中年刺客的双眼顿时流露出无尽疼惜,沉声道:“你为何还要回来?为什么这么傻?”
  秀气如书的女人痴痴地凝望中年刺客道:“我们说好一起死的,你怎么能舍得把我抛下?”她温柔地斜靠在他怀中,秀美的双眸闪着晶莹亮光。
  周长空目光闪烁,眼中泛出阴冷目光,狠戾道:“如果不说出幕后之人,你们就是死也不能在一起!” 数十名黑虎帮众想到惨死的兄弟,杀气腾腾,蓦然全部愤怒地拔出锋利刀剑,森冷的杀气弥漫在夜空,恨不得把两人砍成肉泥。
  赵烈面容透露出了无奈的寂寞,在眼中,在心中,此刻已经没有了激烈杀意,他淡淡道:“长空,你们都退下吧,就让他们两人安静地说说话吧!”他转身对影子杀手道:“你们背后肯定有着严密庞大的组织,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你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两人抬头凝视眼前长发飞舞的蓝色身影,知道今日难逃死亡,反而露出了淡然笑容,中年刺客忽然对赵烈微笑道:“谢谢赵帮主,我和她再说几句话就好了,我们身后的确有着庞大严密的组织,赵帮主以后要多加小心。”
  中年刺客对怀中女人微笑道:“你后悔跟着我吗?世间众生,无常大苦,新生之婴呱呱落地,到世间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声一哭,只因为即将去面对无数的苦难和折磨,为生离,为死别,为心愿难偿,为了心中的梦幻,愈陷而愈深,终究知途难返!”
  黑衣女人柔声道:“花落花开,一年又一年的春雨走过,一年又一年的风霜再来,月有几回盈,几回缺,但往事都可待吗?只成追忆而已,只要能和你死在一起,我此生绝不后悔。冥冥间,倒似乎有一只大手操纵了生与死,爱和恨的间隔。人之一生,不如沧海一粟,不如浮世一尘,何必向风月轻叹一声,痴情何罪?”言语中竟然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黑衣刺客仿佛阅尽了万卷书,看透了世间万象,气度沉稳,伸手把女人搂在怀中温柔道:“而这生命,亦不如一粟,不如一尘,风常拂,月常盈,古今风月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他展示了一种无拘无束的胸怀,一种无牵无挂的人生佳境,内心开阔空明。
  黑衣女人秀发散了,温柔飘在风中,眉目非常缓和柔顺,虽是淡然却又清秀如画,忽然嫣然一笑道:“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我却没有能够摆脱命运的诅咒,人生到底凝聚了多少的汗和泪呢?我可以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让那清盈的月光照着我的魂魄,纯净而热烈,一缕相思也好,千般心结也罢,风满了,月盈了。”他们相视一笑,似乎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喜悦,感觉到心在靠近,两人心意相通,于是不再感到失落,紧紧偎依,反而有了一种欣然的轻松滋味,风更请了,月更明了。
  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影子杀手依旧宁静如水,谈吐高雅,气质平和儒雅。赵烈眼中露出了尊敬仰慕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读懂了他们之间的缱绻的爱意,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心反而充满了痛苦,“究竟要拿出几多的勇气去面对现世的浮沉呢?风依然,月仍然,而人呢?而心呢?当年共我赏花人,如今孤回忆无痕。”
  赵烈缓缓拔出了森冷的长刀冰心,显得很吃力,仿佛一直在思考什么,也许拔刀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蓝汪汪的刀锋逐渐逼近了影子杀手,微风拂过,黑衣女人漂浮在空中的秀发被凌厉刀锋无声斩落,数十名黑虎帮众顿时热血沸腾,双拳紧握,一起凝望夜空中冰冷的长刀,希望用影子杀手的鲜血祭奠死去的好兄弟!
  良久,高举在空中的冰冷长刀还是没有落下,时间仿佛凝固,无尽的悲凉落在了赵烈的眼中,面对影子杀手浓烈而淡雅的真情,面对他们紧紧相连的双手,面对他们互相凝视的温柔体贴的目光,他竟然无法劈出手中长刀!
  长刀冰心缓缓垂下,赵烈忽然转身离去,长刀拖在他身后,斜斜指向地面,天空的明月此刻却忽然变得异常明媚,映在刀身上发出了刺眼光芒,数十名黑虎帮众诧异惊奇地望着转身走远的帮主,满头雾水,只有周长空的眼睛闪着诡异精明的目光。
  赵烈没有转身,忽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神情黯然,手中的长刀冰心忽然飘离了他的手腕,闪电般朝身后射出,明明快如闪电的速度在众人眼中却缓慢无比,皎洁月光在莹白刀锋上反射出了森冷的光芒,平平地朝后飞出,仿佛无数虚幻透明的刀影残留在空中,在黑夜中形成了一道完美璀璨的轨迹。
  两位神秘的影子杀手背心突然一阵刺痛,宛如尖椎穿入,只见到一段锐如利刃的银亮细带,绷得笔直,从他们胸前连接透穿而出,准确地被一刀穿心而过,他们终于心心相连,血肉相连,再也不会分离了。
  长刀冰心带着一蓬爆出的鲜血,与片片震碎的心脏肉块暴出他们的身体,长刀窄窄的利刃,穿出两人的胸膛之后突地盈盈亮起,冷冷刺穿了远处的大树,刀身上的鲜血飞速凝聚成为血滴顺着光滑锋利的刀锋滚落,仿佛冰冷长刀流出的眼泪。
  万象山庄后山的空气很潮湿,纵然不是雨天,山水中也有淡淡的一层水雾,周围都是一片朦朦胧胧,赵烈面前放着一排长长的黑色桌子,上面堆满祭拜的物品和数十坛烈酒,他定定地站在一排坟墓面前,里面埋葬着在万象山庄死去的好兄弟,魏战天,谢长剑,海天野,冷如火,冷群刚……。
  赵烈想起那些熟悉的面孔,想起曾经一起纵情饮酒,想起他们真挚的兄弟情,他心中充满悲愤刺痛,为了江湖,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不登上武林颠峰,绝不回头!他仰头把手中满坛烈酒饮尽,双手运劲让酒坛化为碎末,双拳握紧,眼中不可抑制地流出泪水。
  天上的白云悠悠,赵烈放眼望去,不远处更是山峦起伏,仿佛生出了天地之间独他一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是看过百态之后的洒脱,只是噬骨的孤寂,不知道山后的景色是什么?或许山后那边还只是山,但人活着总要有希望,因为想知道山后的景致,才有了拼搏攀越的精神。
  赵烈久久伫立坟前,心绪如潮,双眼已经没有了泪痕,闪烁着坚毅深沉的目光,直到日落西山才缓缓转身,此时稍远一些便只剩雾蒙蒙地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简直就像是从未有阳光透入过,空中散发着一阵阵阴涩晦沉的气氛,黯淡光线下,他忽然看到了无名影子杀手的坟墓,一座小小的黄土新坟冢,没有墓碑,没有任何香火和供品,黄昏时分透着无尽的荒凉悲哀。
  周长空一直恭敬站在赵烈身后,此刻忽然轻声道:“属下按照帮主的吩咐将影子杀手合葬于此,影子杀手背后的神秘组织胆敢谋杀帮主,显然实力很强,组织严密,不然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
  赵烈没有答话,静静地端起一碗烈酒洒在坟前,轻轻在孤独的坟前点上了几柱香烛,袅袅香烟中,他的心感到了沉重疲惫和寂寥,沉声对孤坟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个人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也许死亡真是彻底的解脱,希望你们能在下面永远不分离。”他缓缓松开了双拳,睁开双眼凝望林间松韵,石上泉声,静静听来,识天地自然鸣佩,草际烟光,水心云影,闲中观月无心。
  夜色笼罩大地的瞬间,赵烈忽然回头对周长空冷冷道:“你务必查出影子杀手身后的神秘组织,他们既然有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暗杀,黑虎帮要和他们血战到底!”江湖风云变幻,面对强大压力,他反而被激发出了强悍的斗志,浑身充满力量,心坚似铁,握紧双拳大步坚定地走下山。
  晶莹如玉的手轻盈地握住了一只洁白无暇的瓷杯,修长白皙的手指没有任何瑕疵,如玉石雕刻而成,玉立的鼻梁高耸巧秀,伸下来的弧度刚直中不乏秀挺,泛着玉石般光泽的肌肤下是精致嘴唇,这是一张美甚于女子的脸,宋青河此时正低头凝视小巧的茶叶在淡绿色的液体里舒展、摇曳,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迷离、梦幻。
  铁血堡规模宏大,隐秘的后院中居然深藏了水乡景致,古朴典雅房屋建在了幽静小湖上,靠曲折回廊与岸相接,四下重重叠翠,树影水痕,环境极为雅致,本来是张小楼居住的地方,但此时物是人非,已经变成了“凌波玉女”李苓玉的住处。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每次到这里都会感觉宁静平和,我很喜欢静静在姑娘这里喝着清茶,聆听姑娘绝美的琵琶乐曲,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宋青河静如冰雕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他每次话都不多,并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但身上自然就散发出让女人心动的奇异魅力。
  时光静静流走,李苓玉居住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她的心态似乎平和了许多,也许因为平时这里只有宋青河会来,或许是岁月让她看淡了许多红尘,她此刻并没有蒙着轻纱,面容上那到凌厉剑痕显得淡淡素素的,极为清秀的面容并没有因为那道恐怖的剑痕而变得吓人,依然亲切秀丽,微翘的杏仁眼旁边已经有了细微的眼尾纹,可是她的心依然清纯,洁白如雪。
  李苓玉喜欢偷偷凝视宋青河脸上清澈见底的笑容和俊美如玉的容颜,芳心充满了喜悦开心,“为何公子身上竟没有半分江湖气息呢?望上去斯文秀气,一尘不染,丝毫没有铁血联盟总盟主的威严,简直就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她含笑反身取下琵琶,玉手冷冷拂在琵琶弦上,空气中顿时连起无数璀璨清音,清越序曲,藕断丝连,不绝如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如同哀怨春风在倾诉岁月的无情,她拨了一串音后,在抬手的空隙间,似是无意地瞥了宋青河一眼。
  宋青河静静聆听,光滑如玉的脸庞似乎没有沾染任何人间烟火,透出淡泊红尘的悠闲秀丽。良久,琵琶乐曲蓦然停歇,哀怨颤音余音绕梁,久久回旋在屋梁之上,他微笑道:“刚才一曲 “春风破”似枝头上含苞百花蓦然怒放,又似春风荡起了漫天芬芳鲜花,让我久久沉溺其中。”他的话语宁静温柔,更胜过女人。
  李苓玉心中忽然感到了欣慰,目光甚至充盈着莫名的喜悦,如同怀春少女,她微笑道:“谢谢公子夸赞,公子性格柔和,仁义无双,我还要多谢公子昨天放过了哪个可怜的少女杀手呢,不过昨天场面的确异常凶险,若非公子心细如发,反应敏捷,恐怕已经遭到了毒手。”
  宋青河淡淡道:“那个少女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我怎会杀她?江湖就是这样,其实我早就厌倦了江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江湖一入,恩怨缠身,实在很难退出。”他同时在心里冷笑,“我的江湖之路才刚刚开始,仁义慈悲在江湖中不过是骗人的幌子。”
  宋青河轻轻闭上双眼,表面上似乎在追忆悠悠往事,或者在感叹江湖的凶恶,其实心中却在想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杀,如果他是好色之徒,或者稍微大意,也许早就被那个娇媚少女所杀死,可是昨夜还是让他惊出了浑身冷汗,内心深处异常愤怒,不过当时因为李苓玉在场,并没有对少女杀手下毒手,反而让她飘然离去,故意表现出了潇洒宽厚的心胸。
  可是宋青河怎能轻易放过她?受伤的少女杀手才刚刚走出铁血堡大门就被狼牙刀夜怒火擒获。深更半夜时分,宋青河连夜让夜怒火严刑折磨拷问那个少女杀手,想要知道幕后真凶。
  可是那少女虽然遭受了惨绝人寰的百般折磨,依然咬金牙关未说半字,宋青河微笑着亲手杀了浑身赤裸的少女,出手的时候笑容依然如春风般温暖,他的心里并没有半分的犹豫心疼,直到此刻他眼前还隐约浮现少女眼中怨毒坚强的目光,“她临死前的目光让我真是兴奋,她的身后肯定是庞大的组织,江湖中究竟是谁想杀死我呢?”此时他脸上的笑容依然平和如春风。
  李苓玉却无法看到宋青河内心深处的想法,她的心似乎被他的笑容所感染,纤细手指抚在琴弦上,忍不住在心里幽幽想道:“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我的青春日子却一去不复返了,或喜或悲,牵过我心、动过我情的过往,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的淡去了,即使想起,也再不会像当初那般纵情了,再不会颤抖、再不会流泪。”
  宋青河敏锐地捕捉到了李苓玉内心的情绪波动,忽然轻声道:“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回头去看时已匆匆数年,无情岁月催白发,可是姑娘依然满头青丝,身上丝毫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
  李苓玉心中一颤,眼角眉梢的一抹惆怅伤感,转瞬即逝,因为萧碧痕的无情剑锋,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孤独虚度,只有黯淡油灯,无尽寂寞和连绵不绝的痛苦仇恨日夜伴随纠缠,她忽然低下了头,不敢凝视眼前俊美少年,心里有些慌乱,仿佛回到了多愁善感的少女时代,那时候她青春貌美,引无数江湖少年英雄竟折腰,可是却从未见过如宋青河这般俊美无双的少年。
  宋青河曾经长期生活在欧阳坚的阴影中,习惯了沉默,内心深处的野心抱负一直被压抑着,此刻默默思索,虽然他有着让女人也嫉妒的容颜,可是一直对女人不感兴趣,他和张小楼的相处也是平淡如水,“我为什么把李苓玉留在身边,难道就是因为她像苏紫兰吗?我送走张小楼,就是因为对她已无情欲,更是为了斩断心中情丝,全力争霸江湖。”
  时间默默流淌,人算不如天算,感情来的时候根本无法阻挡,房间里面安静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心跳,李苓玉忍不住抬头宛然一笑,看到了宋青河,他的乌黑长发挽在头上,肌肤胜雪,颀长的体态使人感到风采照人,他的眼睛,彷似含情脉脉,又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无情。
  宋青河静静凝视李苓玉,眼前女子并非苏紫兰,可是她的神态面容竟如此相象,就连笑容都那么神似,就像黑夜里璀璨的流星,如同沙漠里清澈的湖水,柔风挑起了李苓玉优美地背影,可是苏紫兰的影子如风儿般的飘忽,从他眼前闪过,一阵花香的淡雅迎面而来,他屏住呼吸,深深的吸口气,想把这淡雅的记忆和着眼的美丽永远的在收藏。
  宋青河宁静如水的双眼忽然涌上了火热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欲望了,双眼灼灼地打量李苓玉,她纵使在宽大的杏黄大袖衫中包裹着,没有抹粉或装饰,但仍显得身段优美,风姿绰约,他微笑道:“我希望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李苓玉双眸乍触到宋青河赤裸裸的眼神,秀脸顿时绯红如潮,脸色似嗔非嗔,低头柔声道:“十多年前被萧碧痕毁容的时候,我就已经看破了红尘情事,只想独自了却残生,更何况我比你大了很多。”
  宋青河在心中冷冷道:“这是我少年时代的梦想,我一定要实现,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他脸上露出了迷幻虚无的笑容,双眼射出勾人魂魄的妖艳光芒,仿佛雨后彩虹般瑰丽,双手忽然用力将李苓玉怀中,嘴巴重重压在她没有血色的双唇上。
  李苓玉甚至没有反抗,感觉如同身陷梦幻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全身软软的,眼前的少年竟然比她还秀美,就连皮肤也是柔软光滑,她娇弱的身子如同被另外一个女人拥抱,减低了她内心的抵抗。
  宋青河浑身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奇异魅力,李苓玉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婉艳的笑容,香舌在无意识中探入了他的嘴里,两人的舌头缠在一起,就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她的身体还是非常紧张的,皮肤如同凝脂白玉般光洁细嫩,上面连一个痦子都没有。
  宋青河含笑坐在铁血堡无为殿中高高的椅子上面,火热的眼神早就恢复了宁静,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喜欢看到铁血联盟帮众眼中恭敬的目光,此时宽大阴冷的大殿中只有狼牙刀夜怒火恭敬站在下面。
  狼牙刀夜怒火在欧阳坚被杀死之前便开始跟随宋青河,他最清楚宋青河心境的变化,更知道宋青河和欧阳坚之间尔虞我诈,明里暗里进行那些你死我活的争斗,宋青河担任铁血联盟总盟主以来,处世圆滑成熟,心思敏锐如丝,外柔内刚,以理服人,做事稳健细致,谋略周密完美,总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巨大的成功,深得人心,盟中兄弟无不佩服,此刻夜怒火见到宋青河宁静如水的眼神,当然是感触丛生。
  夜怒火今年四十五岁,其刀法霸道狠毒,已可列为绝顶高手,以他如此人材,天下本可任其啸遨,只因宋青河对他有大恩,兼之仰慕宋青河藏而不露,韬略过人,心志坚韧,故甘为其背叛欧阳坚,一生专志刀道,至今仍独身未娶,生活简朴刻苦,极为宋青河器重。
  宋青河微笑道:“铁血联盟不断蚕食英雄会的地盘,英雄会最近可有什么大的动作?可否查出了那个神秘杀手的幕后组织?”
  夜怒火恭敬道:“盟主计谋过人,铁血联盟利用盟主的连串妙计,几乎兵不血刃就成功瓦解了英雄会在北方武林的力量,铁血联盟的势力稳步扩张,而且属下按照盟主的吩咐尽量和六大门派打好关系,不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英雄会也没有进行激烈反击,不断收缩地盘,估计南宫无雪遭受到南宫世家灭门惨案的沉重打击,意志消沉,无心对抗兵强马壮的铁血联盟。”
  宋青河目光闪动,沉声道:“我曾经在江南见过南宫无雪,他乃绝代豪杰,绝不会意志消沉,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轻视任何敌人。不过我已经决定暗中联合江南黑虎帮,准备南北夹攻,英雄会目前士气低落,正是联手攻击的好机会。”
  夜怒火叹服道:“盟主雄才伟略,深思远虑,当日盟主在铁血堡中放走赵烈,就是为了利用黑虎帮的力量打击英雄会,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属下担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宋青河冷冷道:“赵烈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如果只是为了利用黑虎帮对付英雄会,我就绝不会放过赵烈,此人性格坚韧深沉,作风勇猛顽强,没有人想与他为敌,我上次放过他,因为他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而且还将会是铁血联盟称霸江湖的关键,希望赵烈不会让我失望。”
  夜怒火无法揣摩看透宋青河的想法,欧阳坚的死亡让他对宋青河绝妙的计谋和胆识钦佩不已,宋青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聪明绝顶,很多时候都不亲自出手就轻松解决了问题,谁也不知道宋青河的功力深浅,他总是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宋青河握紧了双拳,别人可能觉得他似乎太轻易就登上了铁血联盟总盟主的位置,简直是江湖的奇迹,因为他年纪轻轻,没有任何名气,没有任何资历,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在暗中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每个计谋都是经过无数日夜,呕心沥血的考虑,每个细节都是精心推敲,数年来几乎没有任何休息。
  夜怒火却知道宋青河面前那把数百年前就名震天下的幽冥剑,幽冷的长剑清楚地提醒每一个人,他不但韬略过人,更是剑法盖世,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睹他的剑法,可是宋青河自登上总盟主之位,从未遇过十合之将,却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他恭敬沉声道:“属下已经派人暗中调查那个神秘杀手的背后组织,目前暂时没有线索。”
  宋青河目光闪烁不定,脸上露出了温和笑容道:“究竟会是谁呢?江湖向来藏龙卧虎,平静了十多年的江湖也到了风云激荡的时候!”
  天上白云冉冉,江水冲奔而来,江水粼粼,对岸的山峦反映着日光,河岸两旁的土地开阔平坦,几个小村庄点缀其上,仟陌交错,被翠色浓重的群山环绕作衬,一片恬静中惟有江水滔滔,澎湃奔流。
  幽灵侯幽阳天手持洁白玉箫,坐在只能放下一张圆桌和十多张椅子的狭长的船舱中,身材修长,肤白如雪,白发亦如雪,似乎很久未见阳光,白色轻袍翩翩飞舞,英俊脸庞上两只勾魂摄魄的双眼亮起了蓝澄澄的奇异光芒。
  风火神拳陈浪和冷月飞剑楼雨静静坐在幽阳天对面,楼雨身穿白色书生衫,头戴束发君子冠,看起来如同风雅俊逸的白面书生。陈浪双臂纹了两条张牙舞爪的青龙,眼神凌厉。 皮肤闪亮着一种独特的古铜色,整个人就像铁铸似的,配着黑色劲装和紫色外袍,对比强烈,比常人粗壮的大手分垂在身体两边,显得格外威武。
  楼雨摇头叹息道:“我们前段时间连接派出高手暗杀黑虎帮主赵烈,丐帮帮主吴冲寒和铁血联盟总盟主宋青河,可是这些刺杀计划全部失败,就连影子杀手也葬身赵烈之手!”
  幽灵侯幽阳天的双眼中蓝澄澄的奇异光芒暴闪道:“没想到这些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如此棘手,如此难对付,这次派出的杀手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可是居然全部失败!十多年前的江湖根本没有他们的名号,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高手!”
  风火神拳陈浪握紧双拳,双眼射出骇人精光道:“我和赵烈曾经在塞外玉门关交手,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早就看不惯这个所谓的武林战神,若是能亲手杀了皇帝老儿御封的武林战神,岂不痛快!”
  冷月飞剑楼雨虽然外表儒雅潇洒,可是心胸却是异常狭窄偏激,黑榜排名高居第六,可是在塞外玉门关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吴冲寒所伤,一直引为奇耻大辱,此刻冷冷道:“幽灵侯不用担心,我会把吴冲寒的脑袋割下来当尿壶!”
  幽阳天微笑道:“我卧薪尝胆十余年,秘密联络了众多黑榜高手,组建了江湖最庞大的杀手组织,而且已经取得了塞外突厥皇爷的支持,只要突厥大军挥师南下,武林迟早落在我们手中,什么皇帝坐江山我不在乎,我只要整个江湖俯首称臣,黑道武林也并非总是一盘散沙,江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刻正是我们笑傲江湖的时候!”
  幽阳天大步走上船头,耀眼阳光映射着白发白衣的身子,浑身散发出妖艳冷酷的奇异气质,他冷冷望着连绵群山道:“幽灵侯又回来了!”声音轻轻在两岸间飘荡,可是小舟周围忽然荡起了数丈高的巨浪,良久,浪涛才逐渐宁静下来。
  幽阳天亦感胸怀扩阔,自登上黑榜后,沉溺女色,一直被北魔萧碧痕和刀圣无名压着,十多年来潜心修炼武功,尚是首次感到这种海阔天空,任我翱翔的动人感觉,心中涌起像大江般奔腾不止的豪情壮志,重重吁出一口紧压胸口,令他血脉沸腾的豪情壮气,徐徐道:“由今天开始,茫茫江湖将是幽灵侯的天下。”
  东都洛阳四处都弥漫着浮躁喧嚣的味道,杨风和韩夜冰静静在杨府中漫步,雕梁画壁,楼阁庭院,重叠交错,廊道更是迂回曲折,花树石台三三两两交相辉映。
  韩夜冰身着紧身紫衣,身材越发显得健美婀娜,明媚美眸依然薄雾弥漫,乌黑漂亮的短发衬着明媚的脸庞,当她以轻盈有力的步伐走路时,颀长苗条的体态,会使人感到她来去自如的自由写意,更感到她是不应属于任何人的。
  杨风默默想道:“她除了无可匹敌的天生丽质和秀美姿容外,灵巧飘逸的性格气质更是令人倾倒,举手投足均是仪态万千,可以热情奔放,也可以冷若冰霜,她绝不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呵护疼爱的女子,事实上她比大多数须眉男子还要坚强,天生一种永不肯向任何人驯服的倔强,一种永不肯为迁就而妥协的性格,世间如她这样的女子简直凤毛麟角。”
  韩夜冰低声道:“刚才我们驾舟而来杨府,瞧着两岸辉煌的灯火,繁华无伦的盛景,我却看出其背后的憔悴悲惨,令我感到无比的孤独。”
  杨风沉声道:“莫说洛阳的繁华了,就是杨府的浮华也让我感到孤独,本来我早就决定孤身浪迹天涯,可是国家危难,我却始终不能抛弃,关外突厥大军虎视眈眈,朝廷奢侈糜烂,老百姓民不聊生,国家内部不断爆发骚乱暴动,可是洛阳越发地繁华迷醉,大小官员沉醉在太平盛世的幻觉梦境中,却不知风雨欲来!过些日子我决定驻守塞外,那些荒凉壮丽的景色更能让我静心。”大有易水悲歌的遗韵,充满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情壮气。
  韩夜冰眼中露出钦佩目光,杨风一生为国为民,超然于名利纷争之外,开阔空明,淡泊名利,可是他的心中始终放不下国家朝廷,就和赵烈放不下江湖一样,每个人都在坚持他的梦想,总是不能作到无牵无挂。
  韩夜冰这样个性独立,不肯屈服现实社会,坚持心中的梦想,其实她的心充满叛逆和率性,甚至带着高傲的野性,可是谁能看穿她双眸中的迷雾呢?杨风沉声道:“人生一世,知己难求!君不见,为谢知己,俞伯牙愤而摔琴;为谢知己,荆轲舍身刺秦王,血溅画屏!我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此生死而无撼!”
  韩夜冰双眸中的迷雾终于缓缓散去,眼神露出了深入骨髓的野性和倔强,眼神露出的是狂野叛逆,迷雾散去后,紧身紫衣把她美好的胴体线条显露无遗,充盈着活力和生气,令人感到她体内流动的定是野性的血液,杨风其实比赵烈更懂她。
  风中隐约传来琴音,轻重缓急,若即若离,一时似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徊,一时又像轻拂衣襟的柔风,变幻丰富,有如在洛河流动的河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媚,彷如在笼罩在浓雾里,令人看到月华金黄的色光,似笑中带泪,散发出无尽的思念,份外有种紧压人心的沉重和浓得化不开,举轻若重的情怀。
  “黑虎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呢?那里也是如洛阳这样繁花盛开吗?”杨影正在花园中拂琴,乌黑的秀发在顶上结了个美人髻,一撮刘海轻柔地覆在额上,挺直的鼻梁贵傲气十足但又不失风姿清雅,美目深嵌在秀眉之下,两片洋溢着雍容气派的香唇紧闭着,呼吸轻柔得像春日朝阳初升下拂过的柔风。
  韩夜冰听出了杨影琴声中对赵烈的思念,她嫣然一笑,倔强地在心中想,“江南黑虎山青翠幽静,他的身边不会缺少女人,看来我不用去找他了。生命里有太多沉重,宛转忧怨不可承让,而我竟然选择了最最轻浮的一种方式折磨着自己,从而更加迅速地失去他。”
  清寂千古的,是一曲高山流水的琴音;关山难越的,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相逢。洛阳城中,少女之心随着伤感的乐音漂浮,如梦如幻,一种深具穿透力,清虚致远的气氛中,情深款款地漫游着,似在描绘着梦幻洛河上的夜空和明月映照下两岸的繁华与憔悴,而远在江南黑虎山的赵烈此刻在做什么呢?
  “坐看云起时,笑问风归处?”赵烈悠然半躺在黑虎山险峻的孤峰之巅,精赤上身,强劲隆起的肌肉显得油光水亮,上面布满了细微汗水,金发凌乱地在风中飞舞,宛儿乖巧地斜靠在他的后背,玉手温柔地轻抚他后背上毒素残留下的狰狞黑色虎头,双眸目光迷离,神态慵懒,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情中回过神来。
  山峰陡峭如刀,不过在狭窄顶峰居然修筑了一座简陋的亭子,矮几上摆放着精致点心和新鲜水果。宛儿脸蛋娇美如画,穿著一件月白色肚兜,小巧的肚脐眼露在外面,乳房不是很大,但却很挺,刚好在肚兜内挤出一条不深不浅的乳沟,下身穿着的裙子显得凌乱不堪,几乎连褒裤都快露出来了,两条修长白嫩的玉腿裸露在柔和的风中。
  宛儿把娇脸紧紧贴在赵烈裸露的强壮后背,温柔地凝视他皮肤上那些遍体鳞伤的疤痕,芳心不由想到了他们在江南水乡度过的难忘岁月,她如玄丝般的双眉飞扬入鬓,媚眼如丝,柔情似水道:“风吹云动时,抬头看天上白云,如奇峰,如鳞片,变化万千;白云散尽后,可以看蔚蓝的天空,可是当天空电闪雷鸣和阴云沉沉时,那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赵烈盘腿静静坐着,体内气息悠然在经脉中流动,闻之抬头微笑道:“电闪雷鸣时,就欣赏天地间的雄浑奔放,阴云沉沉时,可以用心去品味“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境界,美好的东西必须用灵动的眼睛去观望。”
  宛儿用心聆听,神色幽怨痴迷,檀口微张,忽然吐出一股热气吹在赵烈裸露的皮肤上,她玉肌胜雪,露出了洁白光滑的背和丰满圆润的臀部,极尽青春妩媚,娇中带羞,俏里含怯,却更似美艳少妇,天生尤物,情感敏感而丰富似火,玉手的细细掌心轻轻在他身上摩揉,灵动微振的手指则轻扫细揉着他敏感的麻点。
  赵烈不由觉得阵阵又酸又麻的波动连续而来,宛儿挑脉下探,指尖滑挑中轻压微颤,立即指尖停颤,只是维持着一种柔和但是深压的揉动,双手韵律是如此的和缓,她虽然浑身无力,但脸上的晕馥更加浓郁欲滴。
  赵烈的心被彻底融化,左手揽着宛儿的肩膀,右手已伸入了她的裙子中,抚摸着白嫩大腿,她闭着眼睛,张着小嘴,急急地喘着气,胸前的两团嫩肉也跟着不停起伏,他忍不住握住了一只柔软如棉絮的乳房搓捏着。
  “轻衫倚望春意,纤罗飘带,梦飞起舞似仙。柔影参差,幽芳零乱,翠围腰瘦一捻,娇鬓尚如许,凭谁为情痴迷?又身在云山深处。”飘渺的白云薄雾忽然笼罩了高耸如云的孤峰,云遮雾绕,虚无飘渺,似乎腾云而起,两人真正体会到了仙云飘雨之乐。
 
 
 
 
只看该作者 101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四卷 战神传说 第二十四章 黯然苦战
 
  宁静宽敞的书房中堆满了万卷浩瀚长书,赵烈头上散落的金色长发写意地垂落肩头,凝神挥笔绘画,旁边还搁着一卷刚看了一半的书籍,古朴书桌上依旧放着一只色彩绚丽的陶瓷花瓶,里面每天都会插满宛儿亲自到山涧险峰摘来的奇花异朵,空中散发出芬芳的幽香,密密麻麻的书籍也被宛儿有序地堆放在书架上,偌大书房显得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笔墨之妙,画着意中之妙也。意奇则奇,意高则高,意远则远,意深则深,意古则古,庸则庸,俗则俗,山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风雷涛声,威势时作,山川草木,生机纷呈,就如世间万象,人生百态。”赵烈悠然对张旺财道。
  张旺财恭敬地站在书房中,凝神细听赵烈的话语,虽然身为黑虎帮副帮主,可是却穿着朴实平常的灰色衣服,眼神沉稳平和,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虽然刚刚连夜从杭州赶回黑虎山,眉目间却没有半分疲惫和风尘,依然精神饱满。
  赵烈忽然搁下画笔站了起来,探手有力地搭上旺财宽敞的肩头,面对最信任的心腹,面对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心头顿时涌上温情和热血,沉声道:“旺财辛苦了,你一路陪我走来,经历了太多风雨险阻,即使在最险恶的环境中,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张旺财清晰感受到赵烈心中蕴藏着的深厚兄弟感情,忍不住虎目含泪,心神激荡道:“自从第一次在黑虎山偶遇大哥,我就被大哥的风采洒脱所折服,决定终生追随大哥征战江湖,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也绝不后悔!”
  赵烈眼睛湿润了,声音忽然有些沙哑,用力拍着旺财的肩膀低声道:“那时我还在独自苦苦逃亡江湖,可是转瞬间已匆匆数年,你陪我到黑虎山上四处走走吧。”
  一阵凛冽山风刮来,吹得赵烈的蓝色衣衫猎猎作响,金发亦随风拂舞,高高扬起在头顶上方,使他的身子更显修长,狂风疾吹,豆大雨点忽然没头没脑地照头洒下来,由疏转密,化为倾盘大雨,四周一片模糊水影,郁积已久的暴雨终于降临大地。
  张旺财的眉毛像两撇浓墨横在脸上,稀疏的头发淋雨后紧紧贴在宽敞的额头,时常带着笑意的阔嘴巴,似乎给人一种事事不在乎的印象,圆浑的下颔,过眉垂珠的大耳,没有英俊的外表,朴实无华,实在无法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如同站在庄稼地里的泥巴汉子。
  大雨“哗啦啦”下个不休,痛快地打在树叶、岩石、灰尘和小溪上,四周一片朦胧。张旺财沉声道:“大哥,此刻的江湖暗流涌动,就连六大门派也在招兵买马,也许即将像现在这样面临狂风暴雨,黑虎帮应该未雨绸缪,暗中做好准备。”
  此时正值初冬之际,下雨之后更是寒气侵体,赵烈仰首望天,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淌入颈内,反倒觉得非常畅快凉爽,伸手把湿漉漉的长发从额头弄到脑后,微笑道:“乱世才能出英雄,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张旺财虽然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依然恭敬站在雨中道:“大哥,属下此次到金陵和杭州附近的分舵办事,笼络了众多的英雄豪杰,黑虎帮实力得到扩张,已经控制了江南很大部分的青楼,赌馆和私盐的生意,江南自古富庶,目前黑虎帮在财力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冷雨一直下着,他停顿片刻沉吟道:“不过属下在杭州听说慕容无双已经皈依佛门,带发修行,而且即将削发为尼。”
  赵烈的心忽然感到了莫名的疼痛,感受到了冰雨的寒冷,也是在这样的暴雨中,他曾经伤透了慕容无双的心,此刻终于感觉到她的身形正在渐行渐远,“有谁会明白,欢颜过后,竟会是落寞无边?”落在他身上的雨滴忽然朝四周喷射而出,他握紧拳头微笑道:“趁现在暴风雨还未来临,你随我到杭州一趟,我许久未见到无双了,这次我要大张旗鼓赶到杭州。”
  张旺财恭敬道:“属下马上征调两百名兄弟随同前往杭州,此去杭州,沿途都是黑虎帮的势力范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赵烈唇边逸出一丝今人莫测高深的笑意道:“你马上调集三百长刀铁骑随我前往杭州,必须向慕容世家展示出黑虎帮强大的力量,此次去杭州,我不但要见到慕容无双,而且还要亲自拜访武林四大世家之首的慕容世家,若能得到慕容世家的支持,那会对黑虎帮的发展有很大好处。”
  张旺财猛地打了个寒颤,寒雨如冰下个不停,他不再说话,赵烈每天都在变化,不仅仅是功力变得日益深厚。
  时值当午,艳阳高照,此时已经是初冬,大地还是一片冰凉,蹄声刚从远处响起,但整条街道立时静无人迹,街道本来颇为热闹,赶集的人群还以为是凶神恶煞的官兵路过,所有人都赶紧避进房屋内或躲进横巷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健马急驰的声音轰然响起,迅如疾雷般由远而近,马蹄踢起漫天尘土,数百强悍的铁骑旋风般从江南小镇冲过,全部身着黑色披风,头上都戴着坚固的护盔,背上斜挂着锋利的沉重长刀,正是黑虎帮近年纵横天下的长刀铁骑。
  赵烈背负双刀傲然带头冲在前面,健马箭矢般的标前,闪电般冲到了长街的另一端,数百铁骑狂风般掠过,使人生起一种惨烈的感觉,声势夺人,旋风般来,旋风般去,只留下了满天飞扬的尘土。
  长刀铁骑作风强悍顽强,战斗力惊人,早就威震江南武林,威风凛凛地进入了富庶繁华的杭州,全部身着清一色黑色披风,纪律严明,整整齐齐地列队走进杭州,顿时引起了轰动,数百把森冷长刀让那些驻守杭州的官兵也忍不住倒吸冷气,不过官府一般不想招惹这些难缠的江湖客。
  湖风楼是西湖之畔最宏伟的建筑物,高敞华丽,内为鸳鸯厅结构,中部有八扇屏风分隔,陈设雍容高雅,外连正门大广场,遇有庆典,移去屏风,可摆设三十多席,足容数百人欢聚一堂。
  赵烈意气风发,挥金如土,豪爽洒脱,竟然把整个酒楼包了下来,数百长刀铁骑挤爆了偌大酒楼,湖风楼门口还站着不少从附近分舵赶来的黑虎帮众,这些黑虎帮众精神抖擞,威风凛凛持刀戒备,湖风楼外面则站满了闻风而来武林人士和看热闹的老百姓。
  西湖晴中见潋滟,雨中显空蒙。赵烈负手在窗前沉思,静静凝视烟波浩淼的湖水,忽然淡淡对张旺财道:“旺财,你随我先到西山的栖霞庵看望无双。”两人身影轻如淡云从湖风楼飘然而出。
  山涧翠竹成荫,溪流叮咚,云栖竹径,两旁翠竹成荫,小径蜿蜒深入,潺潺清溪依径而下,娇婉动听的鸟声偶然传出,显得幽静清凉,与刚才湖风楼的喧闹相比,格外使人感到恰适轻松,爽心悦目,可是赵烈却忽然感到一丝凉意,天空忽然涌来阴沉的滚云,吹来了阵阵寒风,阴冷灰暗的天边带了一撮不算明亮的青白色,怕真是要下雪了吧!
  栖霞庵内古木参天,气象森严,若即若离的晨钟幕鼓,焚贝佛号和香烟烛光弥漫在阴冷天地,显得飘渺空灵。“咯吱!”一声,不待赵烈上前叫门,大门忽然被两名妙龄小尼打了开来,一位貌似中年,脸容素淡的女尼当门而立,她背后的院落却空无人迹。
  女尼目光低垂,合什低宣佛号,淡然对赵烈道:“贫尼主持寒雪,赵施主你好!无双正在后面“听雪斋”等候施主。”不待他回答,掉头领路前行。
  赵烈惊疑道:“师太怎么知道我来找无双?”他跟着寒雪师太并肩举步,堕后少许紧随着,寒雪师太没有回头道:“缘聚缘散自有天意,无双昨日已经落发为尼。”接着她的声音注进了少许感情,慈和地道:“放心吧!无双当会见你一面的。”
  赵烈心中剧震,浑身蓦然冰冷,“难道一切都是天意吗?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天。”他不再多言,目光忽然变得坚定,冷冷随着寒雪师太由主殿旁的碎石小路,往后山的“听雪斋”走去。
  寒雪师太忽然就飘然不见了,空灵的无边天地中,只剩下了慕容无双的身影,一身雪白麻衣,盘膝冥坐于“听雪斋”内唯一的石墩上,芳眸紧闭,手作莲花法印,玉容仙态不染半丝尘俗,有若入定的观音大士,那曾经垂落腰畔的秀发已经随风飘远,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慕容无双忽然睁开了双眼,宝相庄严,俏脸生辉,身上自然散发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气质,教人不敢迫视,她微笑道:“你终于来了,任何事物总有云散烟消的一天,回首前尘,只是弹甲般刹那的光景,悲欢离合后,悄然而去,带不走半片云彩。”
  无双虽近在咫尺,可是赵烈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莫以名之的悲凉感觉,他用力握紧双拳,狂放暴烈的情绪如山洪般倾泻开来,完全控制不了。“当!当!当!”四周禅钟敲响,涤尘滤俗,化烦忘忧,可是他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宁静,体内热血沸腾,上前沉声道:“无双,你好像改变了很多,可是心却是无法改变的,此次我会到慕容世家正大光明地向你爹提亲,我们再也不会分开,过去的已经是过去。”
  慕容无双神态宁静如水,似乎已经忘记了滚滚红尘,抬头微笑道:“我已削发为尼,剪断了万千情丝,世间的恩怨情缘和风吹云动都与我无关,你走吧。”
  赵烈傲然发出了震天笑声,目光忽然变得轻狂,藐视天下的气势冲天而起,也不再说话,探手过去搂着她的蛮腰,脸上露出无赖笑容道:“削发为尼又如何?我一点不在乎,也不会放在心上!我就要当着观音菩萨的慧眼抱你,我一直很想你!”
  慕容无双芳心颤动,黛眉轻蹙道:“这里乃是佛门静地,千万不要胡来。”不料赵烈说到做到,忽然伸手往她脸蛋抚去,她娇躯颤抖,神情微怔,接著连耳根都红起来,垂头软弱道:“不要这样,我心已死。”
  赵烈的大手抚上她娇羞得教人魂销的脸蛋,指尖轻轻拂扫她圆润的耳珠,凑前情深如海道:“你不要再骗自己了,好吗?”他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嵌着闪亮生辉的双眼。
  慕容无双发出低声娇吟,缓缓闭上了双眼,“他还是那么轻狂,还是那么无赖,我真能忘记他吗?”赵烈找上了她的红唇,把她修长的身子掀翻在蒲团上,用力地吻吮,然后他的嘴唇离开了她火炙般的红唇,不断在她的面额,下巴和白嫩的颈项留下了痕迹。
  慕容无双微翘修长的睫毛抖动起来,平日澄明如镜的秀眸充满了销魂蚀骨的炽烈情火,削发为尼不过是为了忘记,本以为看破红尘的心在此刻却变得那么软弱,那么不堪一击,积淀心中的思念轻轻从紧锁的心房逸出,她的娇躯剧烈地颤抖着,急促地喘气呼吸,发出细弱不可闻的呻吟声。
  两人身后圣洁的观音像依然露出悲天悯人的笑容,似乎永远不会改变。慕容无双忽然挣脱出他的怀抱,抬头凝视窗外静心道:“我听到了雪落的声音,这是第一次在“听雪斋”听到了雪的声音,很凄美。”
  飘逸雪花忽然就从空中洒落,赵烈却没有听到雪的声音,不过却注意到无双原来赤着双足,他的嘴角逸出一丝纯真有若孩童的笑意,心疼而温柔地轻轻握紧纤白晶莹的赤足,小心翼翼为她穿上鞋子,抬头笑道:“我早就听说西湖的雪景非常迷人,你赶快带我去赏雪。”
  寒雪师太神色肃穆地凝视赵烈和慕容无双缓缓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悲叹道:“无双慧心通灵,与佛颇为有缘,总有一天她会真正抛弃情缘,忘记凡尘俗事,静心听雪,修成正果,阿弥陀佛!”
  短短瞬间,雪花竟是大片大片的、挟招摇之势,一路飘飘扬扬挥洒而至,如鹅毛般,刹时弥漫了整个空间,更似柳絮,缠绕牵扯着,直落个不停,青翠山涧的松针树尖,团团簇簇,陡然间堆积满了白色,俨然有了一种银装素裹的效果,惊艳的很。
  月沉西山之时,轻柔的寒风徐徐吹来,赵烈和慕容无双置身西湖堤上,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岁月让他们都有了改变,心境也绝非数年前的心境。几个时辰的功夫,暴雪竟是白了屋檐,卷着了寒风的雪花晃如银屑,纷纷扑向宅门庭院,只下这么一阵的密雪,杭州就换上了雪白新衣,所有房舍见雪不见瓦,长街积起一层薄雪,刚留下的足印车痕转瞬被掩盖,过程不住的重复。
  慕容无双头上的斗篷把她的模样严实地遮了起来,只余一对明眸灼灼地打量漫天飞舞的雪花,她身形极高,只比赵烈矮上少许,纵使被宽大的披风包裹,仍显得身段优美,风姿绰约,眼神没有已往的骄傲,而是透露出淡淡的悲伤和宁静。
  赵烈微笑道:“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雪中西湖别有一番味道,能真正领山水之绝者,尘世有几人哉!”
  晶莹雪花落在湖面很快融化了,慕容无双没有答话,她从小就在西湖边长大,可是今日的西湖雪景却透出无尽的伤感,绵绵的思念和期盼似乎已经随着岁月流逝了,变得清淡了,静静在寒夜听雪,雪夜最动人心的,莫过于两人携手往断桥漫步至湖上,湖之潋滟熹微,映着天上明月,盖山水映发,仙境也不过如此,可是此时她心中竟然没有太多的喜悦。
  慕容无双肤色白晰,白如雪,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一对眼睛带着湖水般的蓝色,没有了一头乌黑秀发如瀑布倾泻,任时光的手指轻轻穿越,这生如夏花的青春岁月,他们竟然无言,谁能想到相聚到来的时刻竟是连绵不绝的沉默?好冷好冷的雪花,飘在空中却有一种精致的柔媚,就如慕容无双婉约而又略带冰冷的眼神。
  酒楼里面温暖如春,烧得很透的鲈鱼放在锡箔纸上,滋滋作响,这是很普通的一道川菜,鱼被刀划成几段,仅有表皮相连,一筷下去,酥软的鱼肉立刻分崩离析,象是一段段不甘寂寞的爱情,经不起时光的苍茫与悠然。
  赵烈把鱼肉凑在嘴里,微笑道:“不错,这的确是正宗川菜,可惜上次在蜀中未能与你吃饭,那时候你还提着宝剑四处追杀我。” 虽然外面大雪纷飞,可是酒楼门口依然站立着精神焕发的长刀铁骑,戒备森严,今日的赵烈早就不是当日那四处逃亡的少年了。
  慕容无双柔声道:“也许留存在记忆里的东西都是最美的。我之所以经常点这道菜,只是因为怀恋那时候的感情,我要把美好的往事都变成一段段的回忆,也许缺憾太多反而了无缺憾。”那时候她虽然很伤心,但却没有现在涌动心里的恐慌失落,盘子里的干烧鲈鱼一点点地变瘦,变得残缺不全。
  赵烈沉声道:“无双,过去的往事就不要再想了,你并没有任何过错,今晚我会到栖霞山庄向慕容老爷子提亲,你这些日子面对清茶淡饭,显得消瘦了许多,你多吃点吧,呆会我让张旺财先护送你回去。”
  栖霞山庄占地数百亩,沿清幽的栖霞山而筑,山庄里面到处是魏峨的楼阁园林,翘角凌空,殿宇重重,闪闪生辉,高达两丈的大门威严高贵,显示了武林第一世家的大气和实力,两侧刻着几个字,“青山飘渺白云低,万壑争流上九天。”
  数百长刀铁骑踏雪而来,雪地中留下了几排深深的足痕,天空大雪飘飞,他们全部整整齐齐地站在栖霞山庄门口,如同雕塑那样一动不动,任凭冰冷雪花悠然堆积在身上。
  慕容无双的大哥,一剑震九州慕容杰打开了沉重黑门,露出了里面林荫盈峰,清幽宁逸的景致,他惊讶地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长刀铁骑,数百人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深深吸气,抬手微笑对赵烈道:“赵帮主请进,我爹已经在大厅恭候多时了,不过你的手下兄弟只能在外面等候。”
  赵烈微笑着和张旺财走进了层层叠叠的栖霞山庄,刚才转弯,一道飞瀑破岩而出,倾泻数丈,奔流而下,水瀑到了山下形成蜿蜒而去的河溪,奇花异树,夹溪傲立,映着皑皑白雪又另有一番胜景,他们身后的沉重大门缓缓关上,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冰心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雪细如愁。两个时辰后,慕容世家的沉重大门终于缓缓打开,数百长刀铁骑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雪地上,他们身上已经堆满了雪花,如同密密麻麻臃肿的雪人伫立在黑夜中,他们的存在对慕容世家是一种沉重的压力,江湖从来就是靠实力说话,武林第一世家也不敢为难威震天下的“武林战神”。
  寒冷北风刮过后,赵烈的脸上开始有了刀刮的刺痛,目光阴沉闪烁,树叶成片成片地黄了,疏疏落落地随着凛冽的风卷逝,这个时候的心境多半也是落寞和感叹的,他回头望着森严肃穆的山庄,这里沉淀着慕容家族近百年的威严,眼前似乎还回荡着慕容老爷子红光满面的笑容,他从慕容老爷子高深莫测的笑容中读懂了太多的东西,他的嘴角隐约闪现出诡异的笑容。
  赵烈拉着慕容无双走出了栖霞山庄,谁也不知道赵烈和慕容老爷子究竟说了什么,就连张旺财也没有听到,赵烈不会忘记慕容老爷子说的最后一句话,“赵帮主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也是非常佩服,记得数年前你还是无名小卒,可是此刻已经名动天下,不过只有等你洗刷掉身上的恶名,我才会把无双许配给你,过了明天,无双还是必须留在栖霞山庄,绝对不能和你到黑虎山。”
  宁静的清晨,远处忽然传来隆隆的响声,好像闷雷滚动,让人清楚感受到了大潮来临时的庞大气势。赵烈和慕容无双携手站在堤坝上观望钱塘江大潮,堤坝上人头涌动,密密麻麻的人群恐怕有数千人之多,里面夹杂了许多武林人士,精神饱满的数百名长刀铁骑小心翼翼守护在赵烈身边。
  一条白线从远处涌了过来,接着变成了一道白色城墙,很快犹如千万匹白色战马齐头并进,气势惊人,带起了层层水雾弥漫在风中,巨大浪涛的声音如同山崩地裂,好像大地都被震得颤动起来,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
  慕容无双的俏丽身影藏在斗篷之下,她望了望恭敬守护在身边的长刀铁骑,幽幽道:“你真的改变了许多,威风凛凛,出门前呼后拥,大名威震天下,杭州城内的众多少男少女到这里观潮,不过是为了亲眼看看你的样子。”她忽然很怀念以前那个洒脱不羁,飞扬狂放的赵烈,虽然那时候不过蒙冤苦苦逃亡江湖的无名小子。
  赵烈凝视奔涌而来,高达数丈的大潮,沉稳面容涌现出狂放笑容,蓦然回头对无双道:“站在这里观潮真是太没意思,我让你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身临其境!” 他忽然拉起了慕容无双,竟然凌空直冲向那气势蓬勃的大潮,傲然落在汹涌澎湃的浪潮之端,巨大的轰鸣声如雷贯耳,他搂着怀中无双的柔软身躯,凌空站在浪尖,随着滚滚浪潮朝前涌动。
  沸腾水浪弄湿了慕容无双的衣裙,可是她没有感觉到冰冷,身子紧靠在赵烈怀中踏浪而行,似乎在空中飞舞,颠簸的巨浪上下起伏,她感到了眩晕,仿佛回到了以前激情燃烧的岁月,充满了美好的期望,似乎忘记了万象大殿中的悲惨场面,心中充满了喜悦和震撼。
  岸边堤坝上的人群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在浪尖凌空飞舞,如同两只轻盈和谐的海燕在搏击浪潮,沉寂片刻后,人群爆发出了猛烈的欢呼声,许多少女眼中露出迷醉神色,“果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赵烈,飞扬狂放,真是帅呆了。”
  赵烈含笑放开了怀中的少女,拉着无双的玉手,不停地踩着巨浪朝前飞奔,两人翩翩在浪花中穿行飞跃,迷蒙的水雾让整个世界变得朦胧虚幻,浪涛带起的狂风几乎把他们卷飞,谁也没有留意到远处有一道黑影悄然跃到水中,无声无息。
  滚滚浪潮忽然爆发出了巨大轰鸣,溅起了数丈高的水浪,如同水底发生了巨大爆炸,堪堪把大潮震为两段,光芒乱闪,空中更是风力强劲,引发了迷蒙的水雾,宛若一个奇大无比的大气罩,充满能量的电射光芒在雾气里乱射。
  赵烈和慕容无双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浪震得分离开来,赵烈心中一沉,蓦然感觉到巨浪中隐藏着骇人的真气,可惜眼前水雾弥漫,脚底浪花涌动,耳畔回旋着轰隆水声,什么也看不清楚。
  又是啸音,又是风声,又是电光乱爆,又是地动隆隆,此刻众人都应该是双耳灌音,太小的声波震动之外的声音是一律听之不见的,但怪异的是,现场观潮的每个人竟然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一声暴喝,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发出哮声后破水而出,闪电般制住了慕容无双,迅速朝岸边高速冲去。
  赵烈挥拳荡开了眼前的迷蒙水雾,愤怒地尾随而去,迸发的强大真气让那些弥漫在风中的水气朝四周呈水纹状散开,前面的黑影傲然落在岸边,就在落地的瞬间,赵烈也急冲而至,数百长刀铁骑纷纷拔出冰冷长刀,把这个黑影团团围住。
  黑衣人高大魁梧,体魄强健,散发披肩,相格独特,鹰钩鼻丰隆高挺,一对眼睛却深深凹陷下去,两额高而露骨,令人望之生畏,浓密的眉毛下那双鹰宁般锐利、似若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似世上没有他办不来的事,正是黑榜排名第九的风火神拳陈浪。
  风火神拳陈浪虽然身处在黑虎帮精锐力量的包围之中,可是神态依然高傲冷酷,窄长的眼睛射出可令任何人心寒的残酷仇恨电芒,冷冷地瞅着赵烈道:“从古至今,还没有人胆敢称为“武林战神”,哈哈,今日我出手抓了你心爱的女人,并不是想威胁你,只是让你知道天外有天,做人不要那么狂妄自大,希望我们两人可以当着众多武林豪杰光明正大地搏杀,看谁才是真正的战神?”
  陈浪不愧是黑榜前十的高手,气度沉稳如山,头顶悬着数百把锋利长刀依然面带微笑,忽然放开了慕容无双,连绵不绝的气流在他身体里面汹涌澎湃,竟然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到经脉中,每过一穴,便听得“辟啦”一声,因为强大真气急窜的速度太快,只闻他身体之内一连串宛如烟火连爆般的“辟哩叭啦”轻响,然后浑厚的真气便宛若活物,透体而出,全身上下散发出强大的威猛气概,就连围住他的数百长刀铁骑眼中也露出了钦佩目光。
  周围除了彪悍的长刀铁骑以外,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数百名江湖客,远处更是涌来了潮水般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纷纷为风火神拳陈浪挥手喝彩,叹服于他过人的胆识和洒脱的性格。
  赵烈对喘息连连的慕容无双苦笑道:“我总是不能改变冲动的性格,刚才一时性起,拉着你逐浪飘舞,结果让你受了惊吓。”他曾经和陈浪在玉门关交手,眼前的敌人功力强大,胆识惊人,他悄然握紧了双拳,瞳孔收缩,知道在众多江湖豪杰面前绝不能退缩,今日难免一场血战!
  江湖黑榜前十的高手代表了黑道武林的最高荣耀,他们的排名十年来并没有任何变化,都是称霸江湖的绝顶高手,黑道的后起之秀根本无法撼动他们的位置。风火神拳陈浪凭借一双铁拳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使用过任何武器,性格霸道,拳法威猛,自出道以来,赤手空拳血战无数,傲然锤碎了众多武林高手的脑袋,江湖豪杰闻之色变。
  陈浪身材高大,厚肩、脖颈粗壮、手掌巨大,掌握着的惊人力量,确有不可一世的风范,而且心智和胆识皆过人,乃是雄霸江湖的枭雄,他虽然明知赵烈身边拥有数百名强悍的长刀铁骑,可是依然先出手制住慕容无双,然后再潇洒放了她,巧妙把赵烈逼上绝路,此刻赵烈在众多江湖豪杰面前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单挑,不然以后没法在江湖混了,这个黑虎帮主也不用再当了。
  赵烈目光闪烁,心中无所畏惧,忽然高声对长刀铁骑森然道:“大家收起手中长刀,全部朝后退出三十丈,今日我就和风火神拳陈浪决一死战,此战无论胜负生死,你们绝对不能出手,谁敢违令,杀无赦!”旁边观战的武林豪杰忍不住发出欢呼声,他们深深体会到了武林战神的冲天霸气!
  两人眼中锋芒毕露,等同神兵宝刃,在虚空中交锋,一股强烈的杀气逐渐弥漫在寒风中,大战一触即发。
  陈浪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惊心动魄的是陈浪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狂风刮起了满天尘土和滔天巨浪,可是两人的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两尊石制的神人,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陈浪蓦然大吼一声,强大的声浪如海啸般朝四周席卷而出,堤坝的石头护拦被生生震碎,巨大的响声似乎让整条江水都颤抖起来,魁梧身行如山般向赵烈狠狠压了过来,全身功力汇聚手上,手腕迅速抖动,发出震撼人心的龙吟声。
  长刀无边猛然自动从刀鞘中弹出,赵烈纵身而起,全力握住沉重长刀,傲然劈出一刀,凌厉刀身化成了一股超大型的刺眼红色气芒,破风的尖啸连连,直是让人感到威力无伦,挡者披靡,一股灼热的刀气顿时散发而出,像暗涌红云往对方袭去,猛然生出了凌历无匹的刀刃杀气,迅猛劈过蓝天,带出了恐怖的啸声!
  两大黑道绝顶高手,终于短兵相接。陈浪挥出的拳风由九重真气所凝聚炼化而成,每一重都是以真气外包,精淬凝化而成,故而形成了柔韧的赤阴气芒,以柔化钢地消解了赵烈手中长刀的刚烈芒气,猛烈撞击声中,天空黯然无光,宛如晴空霹雳般的巨响从空中曼延到地面,竟然把地面也震出大坑,两人瞬间就飞越数十丈的距离,跃到翻滚江水之上激战。
  赵烈心中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昂扬之气,在无坚不摧、有往无回的气势催动下,刀锋带着全部力量,重重砍在江面之上,波涛汹涌的江水如同受到一只巨大的无形之手重击,被硬生生分断,数人高的巨浪朝两边翻起,堪堪露出了泥泞江底,江水汹涌散开,劲力过后,江水方才复合一处,撞击起更高的巨浪,整个江面由此沸腾起来。
  陈浪震耳的啸声再起,身上真气随即引动,竟然便似凿穿了蓄满万吨水压的水库坝壁一般,滚滚真气又强又旺地扩展开来,密集的劲力莹莹透出了暗芒,以掌作刀,斜侧里劈来的三十六道刀气,同时以一种微小的角度切出,弯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滚切空气的声音组成了连续出现的怪异啸音。
  长刀无边似乎被激发出震天怒火,紫红色火龙不停盘旋在刀身,滚腾放焰如猛火般外放,赵烈变得狂暴疯狂,威猛无比,气势如山,至刚至猛,无坚不摧!
  陈浪冷笑一声,“破风拳”如同猛烈旋转的龙卷风,迅速卷起了大量江水,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来,长刀无边刀身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似受到了什么束缚,由外转内,本来紫红色的焰光,竟然随着收缩,开始越变越淡,热力已经大减,放出已经是肉眼难以直视的青白光华。
  狂风刀法以横厉气势著称,此刻在加上刀身窒热的火焰,果然强横异常,气势虽是受阻于一时,却依然只受影响,但未受压制,一层一层地炙化了冰冷水气后,又开始跃跃然地外扩而出,冰冷的江水如同遇到烧红的火炭,顿时冒出大量白烟,浓厚的烟雾水气迅速在江面堆积,恍惚间连两人激烈搏杀的身影也见不到,只见隐隐约约的红色刀芒逐渐暗淡,而白色水雾几乎把整个江面都笼罩了。
  陈浪的“破风拳”击出了无数匹练般的厉烈拳风,彼此距离参差不齐中又似是隐然有序,数十道滚滚拳气破空而出,每一道都暗合天象八卦变化,每一条强亮的白芒,内中各藏九层暗劲,不接则已,一旦硬接,势必会被这八卦变化,紧紧相扣的巧妙劲力给层层化开,由集引散,转强分弱,最后隐藏的暗劲层层相连,越扩越大,找准长刀无边的空隙,全力穿入,让赵烈吃了个大亏!
  赵烈顿时感觉到了巨大压力,长刀无边重达百斤,每次劈出都有千斤之力,可惜全部砍在了惊涛骇浪之上,冰冷江水如同火焰刀芒的克星,赤红刀身除了产生了连绵不绝的水雾以外,并不能对陈浪构成致命的威胁。
  层层叠叠的迷蒙水雾中,两人已经激战接近百招。赵烈忽然反手拔出了长刀冰心,锋利刃面暴出层层条浑厚无比,光亮刺眼的蓝色刃芒,其厉烈的气机横流四溢,环环而出,重重相扣,光环交错绕在刀身陡地窜起了数道弧型刃芒,带着破空的尖啸划过了迷蒙水雾,周围十丈内的气流,急速旋转,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气锋,在这范围内急速激撞,卷起气流不断累积,仿佛寒流扑面而来,刀刃激发出了瑰丽透明的蓝色涟漪。
  陈浪顿时感到了透骨的冰冷,弥漫在空中的水气迅速凝聚而成冰珠雪花飘落,他双手交错,暴出数道电光,一时间,锯齿状的耀眼闪电辗转闪现,形成宏伟的景象,劈劈啪啪的空气爆裂声中,火热焦糊的气息充斥天地,滚滚热浪冲天激荡,他傲然使出了威震江湖的“暴火神拳”。
  没有劲气狂飙,可是整个空间却灼热沸腾,赵烈若如在黄沙浩瀚、干旱炎热、令人望之生畏的沙漠中赤身裸体曝晒多天,濒临渴死那干涩缺水的骇人滋味,“暴火神拳”果是名不虚传,拳势以惊人的高速推进,再生变化,热度不住递增升温,无可测度,更无法掌握,但又像全无变化,返本复原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如此武功,尽夺天地之造化。
  暴雪刀法似乎变成在班门弄斧般儿戏,赵烈别无选择下,惟有暴喝—声,脚踩奇步,尽展所能,迎着陈浪似变非变的拳势,长刀冰心划出合乎天地至理妙至毫巅的弧度,冷冷刺破了寒风,但见空中划过一到洁白无暇的白色弧光,真气其实开始并不特别强烈,可是真气的特性却能聚合风中的寒意,一点一滴,其快无比的累聚在长刀之上,循环相叠,很快就凝聚出冰冷真元,而这股威力极强的刀芒,其实并没有花费太多的体内真气,绝大部份还是由空中冰冷寒风聚集而成。
  就在拳刀交锋前的刹那,陈浪往前冲刺的雄伟躯体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双足轻撑,竟微升离地丈许,拳化为掌,变得从较高的角度准确无误地重重拍在刀锋之上。
  赵烈来不及变招,眼睁睁望着陈浪这突生的变化,巨大的冲击力通过刀身震得他体内气血沸腾,于是反身重重踏在汹涌江面之上,蓝色身影猛烈地旋转而起,逆势而上,长刀闪电劈出,仿似抽刀断水地迫得江水朝两旁翻滚,冰冷刀锋让水面漂浮着大量冰块,卷起了漫天雪花,森冷的刀芒直取陈浪胸口。
  陈浪左右晃动,双目中精芒闪烁,若如天上的闪电会聚在双眼瞳仁深处,两袖拂出,似攻非攻,却正中好卷中了长刀冰心,一股暴热的气流瞬间冲击在莹白的刀身上。
  “蓬!蓬!”两声,赵烈的攻势全被封挡,全身经脉顿时灼热起来,难受得如草原的野狼般对天仰嗥,感觉可怖至极点,难过至要吐血,立感全身经脉发热胀痛,竟生出无法运气吐劲的骇人感觉,横移之势变成身不由已地往旁踉跄跌退,身子失去重心,无法续施杀着,几乎不能握住手中长刀。
  陈浪身形飘动,快如鬼魅,给人一种噩梦里那种疑幻疑真的感受,口里不住断喝,每一喝都如平地焦雷,令赵烈的刀势出现紊乱,惊涛巨浪般的真气重重压向赵烈,陈浪的眼中已经露出兴奋目光,赵烈真气不济,明显处在下风。
  赵烈虽然处在劣势,可是目光越发冷静坚韧,长刀冰心如乳燕翔空,在窄小的空间内,画出一道道美妙自然的弧线,如梦如幻,相辅相乘,抛弃了刀法限制,变成纯粹的即兴之作,布下一重又一重的气锋,竟然把整个空间封闭起来,凝固的刀锋弥漫风中,久久不去,人和刀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那完全是一种强烈且深刻的感觉,微妙难言。
  一时之间,森冷妖艳的刀芒横空弥漫,一刀比一刀刁钻,一刀比一刀强劲,可是仍不能迫退陈浪半步,赵烈终于正面对上了黑榜绝顶高手,领教到了黑道高手的厉害。
  陈浪卓立暴风雪之中,风雪交加之下,他高大身形直如十八层地狱出来的恶魔,密集雪花来到他头上五尺处,便向四周激溅,一滴雪花也不能沾到他的身上,数丈外模糊不清,视线便为暴雪所遮拦,白茫茫一片,他虽然占尽优势,可是眼中神色越发凝重,不但迟迟未能伤了赵烈,而且对手的漫天刀锋似乎一刀强过一刀,漫无休止地砍来。
  赵烈武功威猛天下,竟然越战越勇,体内似乎隐藏着巨大潜能,刀法更加流畅无痕,旺盛的精力似乎没有尽头,他刚开始就已经显示败迹,可是三百五十招后,暴雪刀法傲然卷起了狂放的暴风雪,气势如虹,刀锋如冰,强悍身子仿佛铁打,任凭对方挥拳重击,依然岿然傲立。
  此战两人身行变幻,神鬼莫测,瞬间就搏杀了数百合,已经到了胜负立决的阶段!陈浪眼中闪过暴戾目光,蓦然暴喝一声,汇聚全身真气于双拳,无论在气势上和真气的运行上,都已攀上他所能臻达的巅峰,时间不再容他多想,身子往前微俯,两手向内盘曲一抱,一股极强大的火龙旋转而起,凶狠向半空中的赵烈击去,这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即使昔日江湖七大高手亲临,也要先避其锋芒。
  可是赵烈却没有闪避,而是知难而上,几乎同一刹那,一道眩人眼目的刀光,裂破长空,长刀冰心立时通体发亮,万道光芒绕刃身疾走,刺眼的高压电流在刀身上吱吱乱响,赵烈知道此刻根本不能退缩,若是后退,此战必败!他厉啸一声,手中长刃夹带那道电光,闪电凌空向陈浪劈下,刀势妖艳诡异,似乎凝聚了天地寒气和世间妖魅的灵动之气。
  旁边观战的数百英雄豪杰看到如此精彩激烈的搏杀都为之如痴如醉,叹为观之,此刻众人都看出两人已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胜负在此一击,众人屏住呼吸凝神望着这惊天动地的最后决战,数百名长刀铁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此战胜负生死难料,高手相争,生死不过一线!
  可惜空中并没有迸发出的耀眼火花,陈浪气势突地攀升上顶峰之际,双拳激发出了绚丽火球,身子却奇迹般在空中疾降三尺,避开了森冷妖艳的长刀冰心,双拳击出的熊熊火焰中蓦然闪出一道雪亮光芒!
 
 
 
 
只看该作者 102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四卷 战神传说 第二十五章 战神不败
 
  赵烈全神贯注于对方威力巨大的暴火神拳,没料到陈浪不但功力深厚,而且心智极高,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突如其来的诡异光芒让赵烈蓦然之间措手不及,勉强横身移动,可是那道雪亮光芒闪电般刺入他的右肩,竟然是一把纤细锋利的短剑。
  陈浪也没想到赵烈反应如此敏捷,竟然能躲过这匪夷所思的一剑,未能一剑毙敌,他的手腕急速抖动,想把赵烈的身体绞为肉泥,在赵烈的肩头剐出大窟窿来,废了他的右臂。
  赵烈愤怒之下眼急手快,闪电般用长刀冰心反手“卡嚓”一声把锋利短剑斩断,蓝色身子急速朝后飘落地面,右手再也握不住冰冷长刀,“哧”的一声落下,斜插在地面的白雪之中。
  所有变故不过刹那发生,电光火石的瞬间,两人的身影乍然分开,悠然飘落地面,除了少数功力深厚的高手外,那些在旁边看热闹的江湖豪杰摸头不着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场一片寂静。
  陈浪手中的半截断剑奇妙地消逝袖口中,彪悍身子牢牢站在地面,神色自负冷峻,他凭借手中双拳名震天下,茫茫江湖并无人知道他居然在袖口暗藏锋利的夺命短剑,因为武林中曾经见过这把短剑的人都已经死了。
  赵烈胸口猛烈起伏,脸色苍白,肩口处的伤口喷出了大量鲜红血液,强悍的身子摇摇欲坠,高手对战,胜负不仅取决于功力,还取决于敏捷的反应和诡变的战术,他刚才一时大意就导致命悬一线。
  数百名长刀铁骑急忙蜂拥而上,挺身护住受伤的赵烈,他们纷纷拔出了锋利长刀,数百把长刀迸发出震撼人心的杀气,他们全部神色悲愤地凝望傲然站立的“风火神拳”陈浪。
  陈浪仰头发出了震天笑声,高声喝道:“没想到堂堂的黑虎帮主,皇帝御封的武林战神不但说话像放屁,而且胆小如鼠,懦弱无能,如果向我跪地求饶,也许我会留你一条狗命!”数百长刀铁骑顿时低头,目光黯然,一时之间无言可对,只能紧紧握住手中长刀。
  慕容无双早就冲到赵烈身边,含泪想为他绑扎伤口,可是伤势太重,根本无法止血,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她蓦然闻之,杏眼圆睁,忽然冲到陈浪面前怒道:“你才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暗藏短剑伤了赵大哥,简直毫无廉耻!”
  周围数百名武林人士的目光都落在了赵烈身上,锋利冰冷的半截剑身依然穿透插在赵烈的肩膀上,他的目光越发冰冷阴沉,目光闪烁,忽然咬牙从数百长刀铁骑保护中缓缓走出,冷冷从刀丛中走到陈浪面前,神色黯然道:“长刀铁骑听令,放下你们手中长刀,江湖豪杰一诺千金,今日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要我俯首认输,也是绝不可能,就算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要血战到底!”
  张旺财忽然冲到赵烈面前跪下,沉声恳求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我们黑虎帮兵强马壮,根本没有必要和陈浪拼命,千万不要莽撞,请大哥三思!”
  赵烈双拳握紧傲然道:“古往今来,无数热血将士沙场马革裹尸,可是依然流芳千古!茫茫江湖,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江湖豪杰若能轰轰烈烈战死,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希望能用我的鲜血点燃众兄弟心中激情,毕生勇往直前,决不退缩!”
  数百名长刀铁骑顿时热血沸腾,不能自已,没有人指挥,忽然全部用力把手中锋利长刀深深插在雪地里,齐刷刷地跪在了洁白冰冷的雪地上,黑色身影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衬着苍茫纯净的白雪,黑压压地望上去异常醒目,锋利的长刀在寒风中发出了森冷光芒,让人胆战心惊!
  当先跪倒的几个长刀铁骑首领冷冷对陈浪喝道:“今日你若胆敢杀了帮主,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我们发誓将你砍成肉泥,除非你能把我们全部杀死!”他们忽然运劲把上身的衣物全部震碎,数百名好兄弟全部赤裸上身,单手拄着锋利长刀跪在冰冷雪地上,他们身上散发出无边杀意和无穷的悲愤,气势惊人。
  陈浪蓦然感到了冰冷凉意,好不容易才击伤了赵烈,而且还有点胜之不武,此时黑虎帮的实力和长刀铁骑展示出来的强悍精神震撼人心,不过他也是纵横多年的枭雄,忽然大笑道:“没想到黑虎帮如此无赖蛮横,老子今天就是死在你们手上也要杀了赵烈,我他妈的还没有怕过谁!”他深不可测的眼神现出带点轻蔑和嘲弄的神色。
  赵烈久久凝望跪在冰冷雪地上的好兄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中豪情满胸,随手从染满鲜血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条,仔细地把纷乱的金色长发从额头紧紧勒在脑后,蓦然大吼一声,傲然运劲把上身粘满鲜血的衣服震碎,露出浑身伤痕累累的强劲肌肉,后背那凶狠的黑色虎头似乎正在发出震天怒吼!
  赵烈忽然转身,微笑着对数百长刀铁骑高声道:“能拥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我此生死而无憾!不过我向来令出如山,就算我死在陈浪手中,你们今日也绝不能为难陈浪,谁敢不从,就是让我在阎王殿中也不得安心!”
  数百长刀铁骑虎目含泪,心神激荡,神色悲壮,全部凝神望着傲然挺立的赵烈,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滴落,虽然右手已经无法握住长刀,可是强悍的身子却屹立如山,仿佛世间无人可以将他击败!张旺财蓦然拔出雪亮马刀,飞身踏雪跃出,悲愤道:“大哥不要再战,今日就由我替大哥激战风火神拳!”
  围观的武林豪杰纷纷被赵烈身上那种勇往直前的威猛气魄所感染,也被黑虎帮团结一心的气势所感动,众人心中都涌动着激昂和狂热的情绪,这就是让人热血沸腾的瑰丽江湖!
  “武林战神”勇猛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可是有些眼光独到的豪杰都看出赵烈受伤之后根本不是陈浪的对手,此战胜负已定,赵烈难免一死,明知死而悍然迎战,此乃真豪杰!
  陈浪向来自负高傲,可是此刻他的眼中也忍不住露出了钦佩目光,赵烈的勇猛顽强反而激发出了他体内的猛烈杀意,经脉中奔涌的真气不断飑升,地面积雪忽然如水面那样卷起层层波浪涟漪。
  赵烈轻轻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张旺财,就连肩膀插着的断剑也未拔出,他上前盯着陈浪淡然道:“无论胜负,今日一战获益非浅,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谢谢你。”他飞扬的眼睛,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静中隐带一股能打动任何人的忧郁表情。
  赵烈忽然脚尖不停轻点雪地,朝前跃了数步,洁白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蓝色身影轻盈地飘了起来,两手化作干百双黑色掌影,长发拂舞,形相威猛至极点,可是神色却静如止水,显示他的心灵修养,已臻坚刚如磐石的不动心境界。
  陈浪欺赵烈力战身疲,身受重伤,且自恃神功在身,傲然闷响一声,火热的拳风直震得方圆半里之内的空间嗡嗡作响,就生像是平地里落下了个巨雷般爆裂而出。
  黑虎拳刚烈天下,经历实战锤炼之后更是妙象纷呈,黑色拳影不住在两丈许的空间内变化,每个变化都是那么流畅自然,时而迅猛如炸雷,仿佛万头猛虎呼啸而来,时而温柔如春风,亦不带起半分劲气,仿佛无数蓄势待发的黑虎盘踞山头,虎视眈眈,顿时让陈浪感到所有进攻路线全给拳势封死。
  无奈陈浪纵横江湖二十年,搏杀经验异常丰富,凭借强横的功力压迫赵烈,强大的真气如惊涛骇浪般涌出,不时重重击在水面,震起了数丈高的巨浪。
  赵烈受伤的手臂开始由五指开始至肩井穴位置,所有的脉穴顿时感到酸麻难过,赶紧运气把对方侵体的气劲化掉,可是伤口处的鲜血却是猛烈喷出,由此可知陈浪的功力如何深厚雄浑,鲜血如同漫天洒落的红雨,他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黑虎拳根本无法发挥威力,只能不停闪避,拳拳交接处迸出耀眼欲花的芒光,像烟花般好看,又充盈着强烈劲力。
  “暴火神拳”的拳风毫不留痕地划过四周的树干,风雷之声远去,原本坚如磐石的密密树木一点点倾斜起来,发出咯咯声响,在这刺耳的声音中,倒塌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轰隆隆的巨响中,连绵颓然倒地,陈浪忍不住大笑道:“赵烈,你已是强弩之末,让你看看我傲视天下的“烈暴旋”!”
  陈浪两袖膨胀如鼓,卷起了数道阴影,连串密密的拳影宛似集聚着什么吸力似的在空中聚集,呼啦啦地往赵烈身前飞去,劈哩啪啦的炽热煞气猛然爆起,竟然在赵烈身前聚起了一个不断闪着红芒的大光球,然后猛烈爆炸!
  赵烈顿时感到全身气血翻腾,眼冒金星,肉身则似要化成碎粉般飞了出去,地面一片焦黑,像给猛烈的大火烧过,又像天上惊雷下劈,丈许方圆寸草不留,石头也被熏黑,厚厚的积雪早就化为乌有,露出了黑色焦土!
  气氛蓦然显得悲壮惨烈,数百长刀铁骑依然静静跪在冰冷雪地上,赤裸上身,他们似乎感觉不到刺骨寒风的冰冷,每个人的眼睛都弥漫着坚毅悲伤,张旺财双手握紧,眼神紧盯着赵烈的身影,全身真气调节到顶点,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赵烈浑身被火热拳风灼伤,飘逸的金色头发似乎被火烧过,发出了难闻的焦糊味道,但他强忍疼痛,拼命朝前如鬼魅般移动,因为陈浪已经如影随形般杀至,陈浪的一双大手化作数十掌影,以水银泻地的方武,无隙不寻的狂攻而来,把赵烈旁边的树木石块震得飞上了半空,可是赵烈依然顽强地躲闪,强悍的身子不停从四散而出的碎石断木中诡异闪出。
  慕容无双不敢再看,双眸流出了悲伤的泪水,周围的数百武林豪杰也忍不住连声叹息,不少人则紧张地握紧了双拳,屏息观望,几乎忘记了呼吸,心都悬了起来!赵烈的悲壮勇猛使得他们终身难忘,也许是太过悲凉,风中又开始飘落晶莹洁白的雪花,悠悠地落在了如雕塑般的数百长刀铁骑裸露的肌肤上,雪花没有融化,因为他们心中充满着冰冷的悲伤。
  赵烈幻如鬼魅的背影已经有些缓慢迟滞,匪夷所思的步法也开始凌乱,四射的碎裂石子和木块在他身上留下了点点血痕,强悍的真气压得他苦不堪言,全身经脉似乎快要爆裂,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陈浪飞身紧紧跟着,眼中射出残忍目光,眼看双拳即将击中赵烈的后背,他的心里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轻松,终于不用打了,赵烈在被刺中肩膀后居然又苦苦支撑了数百招,刚烈无比和黑虎拳和赵烈的顽强毅力简直让他感到恐怖,他再也不想打下去了,只想早点痛快杀了赵烈,早点得到解脱!
  赵烈已经明显感觉到陈浪就在身后,感觉到陈浪迸发出如山压来的强大真气,虽然耳边涌动着真气破空的巨大轰鸣,赵烈的心忽然静了下来,心神空明无比,所有的运动忽然变得异常缓慢,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陈浪急促的呼吸声,聆听到陈浪沉稳的心跳声,在那一刻,赵烈的感官无比敏锐,就连远出树林中野鸟掠过的细微风声都清晰可闻,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悲凉的笑容,左手忽然“蓬”的一声用力重重拍在右边受伤的肩膀上。
  残留在赵烈体内的那枚断剑没有任何预兆,闪电般朝后诡异无伦地迸射而出,粘满了赵烈鲜血的断剑如毒蛇刺穿了陈浪的心脏,冰冷锋利的断剑带着混杂两人的血丝闪电没入飘落的雪花之中,再也看不到了,众人只看见眼前亮光一闪,时间仿佛瞬间凝固,陈浪奇妙地伫立在雪花飘舞的虚空之上,凌厉四散的拳风把飘在风中的美丽雪花震为碎末。
  赵烈悠然凌空转身,脸色依然苍白,虎目精芒大盛,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含笑滞空淡淡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谁若暗算我都会死得很惨!今日一战你可服气?”他浑身充满着强悍的霸气,似乎永远不会被击败。
  陈浪心口猛烈刺痛,鲜血从胸口标射而出,他伸手摸在胸口,低头凝望粘满鲜血的手掌,忽然抬头轻声道:“我的心好痛,死亡的滋味原来真的很恐怖,我以前杀人如麻的时候却不知道!哈哈,此生无憾,你的确配得上战神的称号!”凉风无情吹过,他凝固在空中的身子蓦然如枯叶飘落。
  赵烈刚才挥拳自伤毫不留情,不但震出了插在体内的断剑,而且也击伤了自己,胸口咯出了大量鲜血,他微笑擦去嘴边鲜血,深深吸气,目光凌厉,双拳蓦然变得漆黑,轻飘飘地隔空拍在陈浪的胸口,挥出了黑虎拳其中的一招“隔山打牛”。
  陈浪飘落的身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伴随着雪花悠然飘落,可是他的后背却猛然暴出化为血块的内脏,拳风无情穿透他的身体,那些碎裂的内脏竟然把数丈外的大树也轰然击倒!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惊骇莫名,许多功力浅薄的江湖客甚至不清楚陈浪究竟是如何被赵烈杀死的,“蓬”的一声轻响,陈浪的尸体轻轻飘落在柔软雪地上,深深陷了进去,一动不动。
  赵烈从空中飘然而下,踏雪无痕,脸色亦如雪,金发在寒风中飞舞,双瞳暗映赤光,就好像冰狱中的少年现世一样,狠绝中却又带着自然散发的悠闲,双瞳很快转成尽白,远远望去不见黑睛,全身晶化,光线照在皮肤之上,竟有寒冰般的反光出现,让人望之瞠目结舌,良久恢复正常,脸上还是挂着从容的淡淡笑容。
  数百长刀铁骑直到此刻才蓦然爆发,全部兴奋地高举雪亮长刀迎风挥舞,眼中滴落了热泪,不停振臂高呼道:“战神不败!战神不败!战神不败!……”数百人齐声高呼,巨大声浪直冲九天云霄,震撼大地,周围树上的积雪纷纷簌簌落下,此刻在他们心中,赵烈已经不是人,而是战无不胜的神!
  赵烈手腕微动,插在雪地中的长刀冰心蓦然飞起,凌空落在他的手中,他微笑着转身向那些观战的武林豪杰举起长刀,狂放洒脱,上身猎豹般强悍的肌肉依然粘满鲜血,可是他的眼神却露出了狂放神色,忽然把长刀潇洒抛回刀鞘,顿时引发了周围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经此惨烈诡异一战,赵烈既有稳重坚忍的老练,又有果决勇豪的狠辣,终于傲然挺进了黑榜前十的位置,跨入了绝顶高手的行列,威名远扬,震惊江湖。
  夜晚时分,湖风楼中人声鼎沸,就连酒楼外面空地也摆满了酒席,不少黑虎帮众顶着寒风站在雪地中痛快喝酒,赵烈虽然右手受伤,缠满了绷带,可是依然用左手拎起满坛烈酒,面带豪爽笑容痛快饮下,神采飞扬,金发飘舞,引得众兄弟连声叫好,赵烈随手把酒坛扔在地面,左手傲然拔出了长刀无边,但见刀身蓦然通红,迸发出熊熊火焰,逼迫他的金色长发猛烈飘动,震撼人心!
  赵烈举刀傲然道:“长刀一出,天下谁与争锋?”暗红刀锋轻轻凌空朝前劈出,两丈外的数十根蜡烛全部被火热的刀芒点燃,三百名长刀铁骑顿时热血沸腾,全部兴奋地拔出雪亮长刀,用力紧紧握住,高举在空中狂热挥舞,他们浑身充满了力量,火红的烛光映红了他们年轻而充满自信的脸庞!
  夜深了,雪停了,宁静的雪夜早没有了白日激烈搏杀和湖风楼喧嚣的痕迹,就连轻柔雪花落在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赵烈身着干净简洁的蓝色长袍,长长的金发在雪花中微微有些凌乱,静静拉着慕容无双的玉手在雪地中漫步,慕容世家的数十名带刀护卫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轻轻的脚步踩在雪地,悠悠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了并排的脚痕。慕容无双的双目射出浓烈感情,忽然柔声道:“你改变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未改变,还是那么冲动,搏杀的时候还是那么勇猛拼命。”
  赵烈淡淡道:“环境在不停改变,每个人也只能不断改变,只有这样才能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雪地的银白映出了天空明月的光辉夺目,偶尔夹杂树木枝桠间扑簌扑簌的雪落声响,怕是桃李争春的景象与之相比,也是浅薄了的。
  慕容无双伸手轻拂着赵烈受伤的肩膀,那里缠满了绷带,她柔声道:“还疼吗?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雪了,渴望看到白雪飘飞的迤俪,因为可以望白雪映红梅,可以追随着孩子的欢声笑语,尽情在雪地里堆着笨拙的雪人。”
  赵烈微笑道:“已经不疼了,一点小伤而已。小时候我太顽皮了,总是把伙伴辛苦堆积的雪人无情推倒,或者加上难看的萝卜鼻子,经常幻想着围炉煮酒吟诗对联的意境。”
  西湖的岸边影影绰绰,自古女子都是善思善愁的,尤其是在这水色雪影丛间,慕容无双抛却了那份清涩和娇蛮,自酎也该是有了能见得风色的成熟了,却换来在两人相处时的莫名惊慌,怀疑了自己,否定了自己,始终无法忘记折磨她的梦魇,万象山庄的悲惨记忆总是浮现眼前,她在这宁静的雪夜时分,生生压制了那份陡然而至的避世念头。
  慕容无双张开乌灵灵的妙目,滴溜溜的转了两转,跺脚嗔道:“现在已经三更时分了,我爹还在等我回去呢,我会在栖霞山庄等你。”慕容世家的数十名带刀护卫簇拥着高挑艳丽的慕容无双逐渐远去,她终于消逝在栖霞山庄高大坚固的护墙和重重叠叠的楼阁中。
  慕容无双转身的瞬间,忽然泪眼婆娑,心中藏着太多的心绪,岁月改变了她,生命中经历了刻骨铭心的悲欢离合,水云间,纯雪中,分明又见她颦眉无语而行,及至此时却下了潇潇飞雪。如此地,飞雪一阵,她的惆怅又长了十分,风能躲过,雨能躲过,雪也能躲过,只有爱情怎么躲也躲不过。
  赵烈久久凝视隐藏在黑暗中规模宏大的栖霞山庄,目光闪烁不停,心中涌上万般豪情,忽然转身对张旺财道:“影子杀手和风火神拳陈浪都是罕见的黑道高手,我先后在西域和他们交过手,神秘的杀手组织肯定和北方的突厥帝国有关,他们连番刺杀我,可能和我在玉门关外斩杀突厥大军副统帅有关,你吩咐周长空尽快查清楚对方底细,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坐以待毙。”
  夜更深了,冷冷的月光照射着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赵烈没有心思休息,孤独地站在冷清的西湖边,背负着名震天下的长刀,傲立在湖畔一块虚悬而出的巨岩尽端处,正闲逸地仰首凝视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思绪如潮。
  赵烈遥望西湖断桥残雪,雪后的湖面异常宁静,就连微小的涟漪也没有,若有若无的薄雾轻柔弥漫在水面,想到那些死在长刀下的亡魂,他浑身不由地起了冷颤,心神不宁,“我这是身在了何处呀?”他惶惑地四顾左右,看到的是,湖面依然平静,波澜不惊,可是湖面上明明有隐约的小舟顺风浅行。
  隐藏在黑暗中担任警戒的张旺财和数名长刀铁骑蓦然冲到湖边,神情紧张地望着飘忽不定的神秘小舟,赵烈双眼忽然闪过兴奋目光,微笑着挥手让他们退下。
  明月高照下,来的是一条头尾尖窄的小艇,艇上竖起一枝竹竿,挂了盏没有灯光的精美八角宫灯,可是艇上除此之外空空如也,鬼影都不见半个,赵烈含笑轻轻踏着宁静湖水走到船上,风声微响,倏忽间旁边多出了一位高瘦颀长的男子,正是慕容无双的二哥慕容秋水。
  慕容秋水显得有些落魄,脸上胡子好久未刮了,双目开合间黯然无神,鼻子平直,下领宽厚,身上隐约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和孤傲不群的味儿,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酒壶递给赵烈,微笑道:“这是上好花雕,最适合在雪夜畅饮,我们好久未在西湖饮酒了。”
  赵烈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上唇优雅的弧形和微作上翘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他轻轻浅酌醉人花雕后,抬头平静道:“慕容兄淡泊名利,在下十分佩服,不过大丈夫生于世,唯欲仰天长啸,问苍穹此生几今朝?慕容兄空有一身傲人武功,却终日落魄饮酒,何不与我携手征战江湖,也不枉到世上一遭,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慕容秋水淡淡道:“今日亲眼目睹了你与风火神拳陈浪惊心动魄的激战,赵公子不愧为武林战神,勇猛顽强,心智不凡,可是茫茫江湖,卧虎藏龙,即使武功天下第一也总有一天会被杀死,生也如梦,死也如梦,每个人都正如提灯的盲人,整天以为灯火可以照明他的归途,其实灯笼早给风吹熄了,权利荣耀不过镜花水月。”
  赵烈置身在如此天籁的洁白宁静世界中,静静聆听,若有所悟,想要说话,但终究还是未能说出,眼神透射出隐匿着的苍白,丝毫不着力色,忽然间,他感到人世间所有名利斗争,甚至令人颠倒迷醉的武功,均是不值一晒。
  “有些东西只有当你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痛苦悲伤远比快乐更有生命力和持久力,英雄自古都是寂寞的,希望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无双,千年江湖梦,从未有人能够真正称霸江湖,换来的不过是无边痛苦的记忆,赵公子多多保重,我欲独行独醉独入梦!” 慕容秋水飘然离去,瞬间消逝在宁静迷蒙的西湖之中,财富、权势、名誉和地位,都比较容易舍弃,只是有些回忆,有些辛酸悲伤的回忆,却象是沉重的枷锁,是永远也抛不开,甩不脱的。
  赵烈静静站在小舟上,苦苦沉思,手中精致的铜酒壶已经滴酒不剩了,眼神忽然有些迷茫,“纵使拥有艳绝天下的美女,获得用之不尽的财富,掌握无上的荣耀,可是生命仍是头也不回地迈步流逝,生命仿如漫漫长河中的一个过客,历尽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朝日蓦然跃出大地,映红了皑皑白雪,赵烈冥思苦想,似乎被寒霜冻僵了,一动不动,微微抬头凝望火红太阳,他的鼻梁高挺,嘴唇角分明,显示出过人的坚毅和决断,他的脸上忽然露出冷笑,猛然把手中的精致铜酒壶捏为麻花,“人活着,就要有理想,有目的,就要不顾一切去奋斗,至于奋斗的结果是不是成功?是不是快乐?是不是痛苦?是不是悲伤?我绝不会放在心上!”他拔出后背的长刀久久凝视,长刀者,凶器,持之江湖,纵意而战,寒夜轻拭,水光无痕。
 
 
 
 
只看该作者 103楼 发表于: 2009-05-20
第五卷 风情万种 第一章 白衣胜雪
 
  怒雪飘飞,天地肃杀,千里河山一片银白,几无杂色,漫天雪花中,一辆华丽马车缓缓在空旷的道路上行驶,滚动的车轮碾碎了滚滚红尘的万丈冰雪,十多骑骏马奔驰在前后,护卫在马车周围。
  当先一匹马上之人却是英雄会的燕辉,他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只有他腰下斜佩的长剑,才令人微觉害怕,但那剑鞘亦是破旧古老,又令人觉得利剑虽是杀人凶器,只是佩在他身上,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赶车的黑白双煞忽然吆喝一声,勒住了四匹骏马拉着的马车。南宫无雪掀起用貂皮做成的帘子,推开窗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他忽然低声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明媚的嫣红。
  南宫无雪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紧紧握住了一个精美的碧色荷包,这是展莹生前亲手绣给他的,荷包的轮廓和线条看来是那么柔和而优美,看来就象是活的,不但给了它动人的线条,也给了它生命和灵魂,他痴痴地瞧着,也不知瞧了多少时候。
  苍茫雪色里,恍惚间,展莹似乎撑一把油布黄伞,一身素色布衣,冉冉移步在断桥岸边,凭栏而眺,痴痴守候的身影,脉脉无语的期待,春去秋来,风绿了树梢,冬雪弥漫,伊人已飘远,那抹不慎丢下的余香,兀自缭绕纠缠了不休,不经意地卷袭了声声叹息,南宫无雪已恍然入梦。
  黑白双刹全身没几两肉,都披着宽大的长袍,四只黑晶晶突出的死鱼眼珠子发出幽冷的鬼火,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但等到他们目光移向南宫无雪时,立刻就变得柔和恭敬,而且充满了忠诚和同情,黑无常沉声道:“主人好多年未染风寒了,此时马车的轮毂损坏了,无法继续前行,我们不如在附近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
  南宫无雪心神震动,方蓦然回得神来,留恋不堪回首,展莹的影子黯然消逝,他心里纵然是不舍了千心万愿,也只得匆匆如此般,心却越发痛楚,弯腰开始了猛烈咳嗽,脸色异常苍白,心里仍不禁隐隐感觉到一阵阵刺痛。
  黑无常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花,秦雪已经俏生生站在南宫无雪身边,窈窕身子穿着雪白的衣衫,神采飞扬,体态风流,她温柔地扶在他的后背道:“江湖豪杰虽说极难染病,可是病来如山倒,公子还是不要连夜赶路了,这些日子我们已经踏遍中原大地,根本没有水妖幻女月如水的踪迹,也许妖女并不在中原。”
  燕辉回头沉吟道:“英雄会的数千帮众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四处严密搜捕,只要水妖幻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必然无法逃脱,据说水妖幻女从小在江南长大,也许藏匿在江南水乡,不过目前江南已是黑虎帮的地盘,我们不宜孤军深入到黑虎帮的势力范围。”
  南宫无雪神色悲伤,碧云山庄的血案如同梦魇日夜折磨着他,几只黑色乌鸦拍着翅膀,“呱呱”两声,忽然落在旁边光秃的枝丫上,树枝被踩得上下晃悠,他的目光落到了树枝上,乌鸦拍拍翅膀,他的心也随着秃枝上下颤悠,“咔嚓”一声,他的心似乎被悲痛折断了。
  南宫无雪抬头凝视白雪茫茫的原野,双眼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无法描述的活力,忽然沉声道:“我们马上到江南寻找水妖幻女,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妖女!”
  雪似乎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寂寞也更浓,南宫无雪随手朝马车拂出,架在四匹骏马身上的木套瞬间断裂为粉末,他挺直腰板微笑道:“马车坏了,我们还可以继续骑马前行,我不想休息。”
  溶化了的冰雪沿着南宫无雪的脸流到脖子里,他身上只穿件单薄华丽的衣服,神态依然高贵儒雅,虽然站在泥泞的雪地中,身子依然一尘不染,飘逸如风,仿佛世间所有的冰雪,疾病,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黑虎山涧裹满了晶莹白雪,一道飞瀑依然从布满寒冰的峭壁之间飞流而下,中午毫无热量的柔和阳光在瀑布下方深潭中弥漫的冰冷水雾上映出了绚烂彩虹,雪后天霁,晴空骄阳,万物被洁白覆盖,空气鲜润而清新。
  赵烈抬头凝视瑰丽瀑布,当年初入江湖,曾经满怀梦想加入了黑虎帮,那时经常在瀑布冲凉,往事总是不由自主地漂浮眼前。
  蓝色长袍缓缓褪去,赵烈解开了缠在肩头的纱布,伤口已经痊愈,隆起的肌肉上残留着明显和伤痕,他蓦然冲到了瀑布下面,冰冷猛烈的水流冲击着强悍的身子,大吼一声,感到了无比的爽快,傲然逆流飞身而上,溅出了巨大水花,硬生生顶着瀑布的巨大压力,凌空飞到高达数十丈瀑布的上方,浑身充满了力量,冷冷凝望广袤的大好河山。
  连续数十次逆流而上后,赵烈悠然飘落,身上强劲的肌肉似乎快要爆炸,充沛真气让金色长发无风舞动,静静盘腿坐在瀑布下方深谭旁边的岩石上,浑身热气腾腾,体内经脉气息流畅自然,闭目静心,不片晌便进人潜修默运的境界,湿漉漉的身子很快变得干燥,双眼合得只留一线空隙,隐见内中闪闪有神的眸子,杭州苦战风火神拳陈浪后,他领悟颇多,无论是武学修为还是精神力量又得到了提高。
  良久,赵烈蓦然站了起来,肩宽要细,古铜色的肌肉强悍而协调。张旺财的灰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崖上,他静静走到赵烈身后,久久凝视赵烈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他的眼中充满了尊敬和钦佩。
  张旺财低声道:“大哥,我接到密报,丐帮帮主吴冲寒和铁血联盟总盟主宋青河最近连续遭到了神秘杀手组织的暗杀,不过那些杀手都失败了,我觉得这些暗杀和前段时间大哥遭到了暗杀有关联。”
  寒风刺骨,赵烈赤裸上身,可是却没有感到寒冷,久久聆听沉思。张旺财继续道:“其中丐帮帮主吴冲寒遭受的暗杀最为猛烈,竟然连续遭到五六次袭击,可是全部吴冲寒沉稳化解,昨天他更是被黑榜排名第六的冷月飞剑楼雨袭击,吴冲寒不愧为六大门派的帮主,一身功力惊世骇俗,性格宁折不弯,虽然左眼被楼雨刺中,依然用手中残破断剑斩断了楼雨的冷月飞剑,拼死斩杀了剑法飘逸如神的冷月飞剑楼雨,丐帮上下无不钦佩吴冲寒身上的浩然罡气!”
  “吴冲寒乃是江湖难得铁汉,功力藏而不露,真气雄厚纯正,我曾经与他交手,他的功力在我之上,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击败黑榜排名第六的冷月飞剑,据说楼雨剑法如神,曾经把武当派裂空剑虚无道长的师兄刺杀于剑下,光就剑法而论,恐怕在黑道仅次于萧碧痕。” 赵烈说到最后,忍不住深深一声叹息,“吴兄浑身正气,性格豪爽,精明能干,光明磊落,我和他本可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可惜他为人太过迂腐正直,把所谓的 “忠信仁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哎!”
  赵烈思索片刻,沉吟道:“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显然和突厥有关,吴冲寒率领丐帮与突厥浴血激战,突厥自然对吴冲寒恨之如骨,这个神秘杀手组织的规模实力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里面似乎混杂了大量黑榜高手。突厥帝国在玉门关外铩羽而归,显然并未死心,居然想让中原武林自相残杀,而他们则渔翁得利,简直是痴人妄想!你马上吩咐周长空加紧调查,尽快查明杀手组织的底细,此事不宜拖下去,必须想个办法解决,否则敌人在暗处,我们始终充满极大风险。”他目光闪烁,脸上逐渐露出了冷笑。
  张旺财恭敬道:“铁血联盟总盟主宋青河已经派人送来消息,希望能和黑虎帮联手干掉英雄会,南宫世家的灭门惨案重创了英雄会,南宫无雪四处追杀凶手,根本不能把心思放在英雄会,目前英雄会帮众士气低落,若是能和铁血联盟南北夹攻,应该可以一举击败横亘长江的英雄会。”
  凛冽的寒风吹过,陡峭山峰上的积雪如烟雾般弥漫落下,赵烈忽然感到有些凉意,眼神亦如雾,久久沉思后淡淡道:“黑虎帮在江南已经站稳脚跟,英雄会虽然连续遭受沉重打击,但实力不容小视,若黑虎帮真的和铁血联盟联手攻击英雄会,必然会是一场血战,放眼世间沧海桑田,血流成河并不能称霸江湖,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张旺财不再说话,眼中射出了钦佩目光,黑虎帮想要不战而吞并英雄会实在比登天还难,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赵烈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而且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只要有一丝机会就绝不会放弃,这就是赵烈一贯的风格。
  寒风凌厉,气温越来越低。良久,张旺财忽然沉声道:“南宫无雪儒雅高傲,绝不会向大哥低头,而此刻南宫无雪为了追杀水妖幻女,已经深入到了黑虎帮的地盘,如果想要杀死他,这次是绝佳的机会,稍纵既逝。”
  瑰丽飞瀑倾泻而下,水声轰隆,水雾弥漫,赵烈的双眼闪过了冰冷杀意,但很快弥漫着萧瑟之意,忽然披上了蓝色长袍,转身对旺财冷冷道:“该杀的人,我绝不手软,可是不该杀的人也绝不能杀,光凭打打杀杀绝对无法征服江湖,无论结果如何,我也要尽力去做,我决定亲自去见南宫无雪。”
  雪霁景明,茫茫皑皑的平原上疏落着一棵棵梅树,老干虬曲嶙峋,枝条清癯交叠,有斑斑点点的雪粉粘在其上,映照得盈盈蓓蕾冰清玉洁,更有性急的一枝,早早的破萼怒放了,还低低的横出来,挡住去路,拂在面前。
  南宫无雪静静独自伫立,白衣胜雪,英俊面容透着来自血液中的傲骨,如同身边寒梅般清冷飘逸,似乎在等待什么,微风摇了一下,寒凛中香清益远,梅林后面有一弯小河,上面有简陋的小桥,蓦然眨眼间,小桥上出现了一个蓝色身影,缓慢走来,银装大地静寂安然,野郊旷外,人鸟声绝,几处梅影,一点荒村。
  赵烈负手从梅影中轻轻走近,不时闻到梅花的清香,悠然微笑道:“为何这些年江南的冬日总是如此寒冷,记忆中的江南很少这样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南宫无雪明白这里乃是黑虎帮的腹地,也许周围暗藏杀机,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依然凝视冰清玉洁的寒梅,旁若无人地任寒梅树枝叶在清风中婆娑他的发丝,任树枝在冰冷阳光下投下斑驳的碎影,神态一派祥和,那种自然的和谐让他更加风情万种。
  曾经亡命江湖的赵烈此时已经名动江湖,黑虎帮的实力并不在英雄会之下,南宫无雪心中无限感伤,江湖风云变幻,人生命运难测。良久,他淡淡道:“物是人非,淡淡清香盈袖,,世界流光飞舞,幻真千变,花开转瞬即谢,流星稍纵即逝,不知赵帮主为何要见我?”
  淡淡寒雪淡淡愁,赵烈心中也是无限感伤,沉声道:“很多美好的东西只能绽放瞬间,我到此刻终于明白展莹为何一直深爱着你。”
  南宫无雪双拳蓦然握紧,脸色苍白如雪,心中一阵刺痛,生命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去,经不起情感的牵绊,有过依恋,有过无奈,可是该走的注定要离开,错过了便是永远,他忽然冷冷道:“不知赵帮主可否告之展莹的埋身之处,我想去看看她。”
  赵烈的眼神无限沧桑凄凉,声音沙哑而低沉,“当日展莹被张枫刺穿胸膛,接着我们被突如其来的海浪卷走,她生死不明,虽然还生机会极为渺茫,但是也许她还活在人间。”他闭上眼睛,似乎看到海风卷起巨大的海浪不断砸在断崖上,心中也是刺痛万分。
  南宫无雪的双眼闪过激动目光,就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但目光很快变得黯然无光,默默沉思,“她若还活在世间,就不会不来找我!赵烈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赵烈忽然睁开双眼道:“今日我前来拜访,是想告之一个消息,前几天我偶然知道了水妖幻女的下落,这些年她一直藏匿在漠北的龙门客栈,不过龙门客栈里面高手如云,诡异复杂,你千万要小心。”虽然他早就知道水妖幻女的老巢是龙门客栈,但一直等到南宫无雪苦苦找寻大半年后方才告之。
  南宫无雪神色坚毅,双眼射出骇人芒光,肃然道:“大恩不言谢,等我报仇血恨之后会亲自到黑虎山。莫说是小小龙门客栈,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没放在眼中!”
  黑虎山山幽雅花园中,赵烈倚在中间亭子栏杆上,透着无限的静性逸情,面前桌子上酒壶正温,他悠然和张旺财把杯浅饮,静静等着院落中的梅开,凛冽的寒风夹着落樱般的雪片呼啸而过。
  张旺财沉声道:“水妖幻女真的藏在龙门客栈吗?”
  赵烈舒服地喝着温热烈酒,微笑道:“我曾经在龙门客栈见过神秘的客栈老板,她正是失踪多年的水妖幻女,没想到十多年来她竟然在荒凉大沙漠建成了大名鼎鼎的龙门客栈,里面龙蛇混杂,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客栈似乎和突厥,隋朝和铁血联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旺财微笑道:“据可靠消息,南宫无雪此番并没有带领英雄会精锐前去龙门客栈,而是独自悄然北上。”
  赵烈悠然道:“英雄会虽然地处中原,可是却腹背受敌,南宫无雪为了防止英雄会遭到和黑虎帮的南北夹攻,只能孤身北上,其实他此番冒险北上非常凶险,龙门客栈如同沙漠之城,里面关系错综复杂,铁血联盟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杀死南宫无雪的好机会。”
  张旺财叹息道:“可是南宫无雪为什么要孤身冒险呢?大哥和南宫无雪的关系太复杂了,我还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相信大哥?”
  赵烈深深叹息道:“南宫无雪出身名门,气质高贵儒雅,感情丰富细腻,他对展莹的痴情让我自愧弗如,他表面上飘逸风流,其实内心执着而倔强,背负血海深仇,所以他必然冒险北上,此次与他见面,他似乎消瘦了许多。哎,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情仇纠缠不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化解?这种微妙的情感我也说不清,我和他可以互相信任,但却始终无法靠近,因为隔着一堵无法抹去的隔阂,那是压在我们心头永远的阴影。”
  雪花纷纷飘落,寒风刺骨,赵烈忽然仰头把一壶烈酒灌入喉中,想起那些难忘的往事,似乎决定了什么,抬头坚定对张旺财道:“你马上率领五十名长刀铁骑和一百五十名寒月护卫快马赶到龙门客栈,如果有可能,帮助南宫无雪杀死水妖幻女,如果南宫无雪不幸被水妖幻女杀死,马上暗中联合铁血联盟,准备攻击群龙无首的英雄会。”
  院中的老树上闹着几只寒雀,唧唧喳喳,此时蓦然被赵烈身上涌现的冰冷杀气惊骇,急速地拍打着翅膀,箭般的冲天逃逸,就在此时,周长空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长空兴奋道:“禀报帮主,属下已经查清楚了神秘的杀手组织,原来是由黑榜排名第三的幽灵侯幽阳天所建立,笼络大量黑道高手和江湖浪子,暗中和突厥帝国勾结,意图染指整个江湖,整个组织规模庞大,管理严密,但最近逐渐浮上水面,显然想江湖各大帮派逐鹿天下!”
  赵烈缓缓把煮在木炭上的温酒倒入酒壶,沉思片刻道:“果然是幽灵侯幽阳天,难怪曾经在突厥边境遇到他,幽阳天十年来销声匿迹,原来暗中一直在培植势力,不过幽阳天野心太大了,招惹的敌人太多了,勾结外敌向来是江湖大忌,此时的江湖已非当年的江湖,长空,你马上联络宋青河和吴冲寒,希望能够联合三帮的力量彻底废了幽灵侯!”
  长城外,古道边,月朗星稀,干草清香,枕着月色,披了寒风,梦是千里遥远,空气中柔柔的风都仿佛有一种冷雪的味道,夕阳黯淡无力,就连昏黄的阳光也透着冰冷。
  雪,如蛇狂舞,雪,似丝柔情,残雪覆盖在荒凉的大地,映着月色,更显得悲冷寂寥,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一匹纯洁无暇的白马蓦然就出现在了荒凉寒冷的旷野之中,马上的人策马奔行,身影交错的一瞬间,甚至无法看清楚他的摸样,只是看到白马蹄腾空而起,只是一种错觉,但只这一瞥就能感觉到马上白衣男子的惊艳。
  南宫无雪一袭高贵丝绸白衣,头发闪亮,束于脑后,全身仿佛处处都透着一种骄傲,面目清俊,嘴角俊逸挺秀,满脸却萧索落寞,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不到一丝不安,永远都是那么的洒脱,那么从容不迫,甚至有种临风若仙的感觉,恍惚间,白衣白马已绝尘踏雪腾飞而去。
  夜色逐渐黯淡,雪地上寒气逼人,已经接近了突厥和隋帝国的边界,南宫无雪的心绪似乎还停留在中原,他独自悄然离开,甚至连贴身的黑白双煞也未带,“冬夜边城漫漫,飞雪飘零,江南塞北别离,长江应是孤月。”
  山后传来忽然红光烁闪,南宫无雪快马赶了过去,看到的是车上燃烧着的火,边上布满了人畜的尸体,车辆燃烧得劈劈啪啪,处处浓烟冒起和的外,别无所有,幸存的人该远远逃掉,有些尸身上尚呈刚干涸的血渍,突厥铁骑竟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处置,全部杀死。
  南宫无雪策马在原地打转,心中的伤感越发凝重,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他一直生活在富饶美丽的中原,没想到边陲竟然如此兵荒马乱,民不聊生,颠沛悲惨,良久才缓缓骑马离去。
  土路被雪水溅起,形成的坑洼风干后的样子,起伏破碎,显得很窄,这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镇,甚至只能算作是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
  南宫无雪在一个简陋小摊前要了碗阳春面,配上五香茶叶蛋,厚厚的辣酱的遮掩下倒也勉强可以吞咽,寒冷的冬日,连夜长途跋涉后,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似乎比江南水乡那些金玉满堂的佳肴更具有诱惑力。
  两个夫妻模样的男女静静坐在旁边吃面,他们相貌平凡无奇,可是互相凝望的眼神充满了关怀体贴,他们面前放着一碟花生,一盘毛豆,以及几个切开了腌好的鸭蛋,穿着灰仆仆的衣服,上面粘满了灰土,中年男子温柔地为女子把鸭蛋壳剥去,放在她碗中。
  女人相貌普通,艰苦岁月让她的头发有些灰白,可是她的眼神却异常温柔,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又悄悄的向外散开了,慢慢的绽放到满脸都是笑容,然后,再从脸漾到了全身,那笑意仿佛凝成了淡淡的一层光韵,从她的笑颜里,南宫无雪看到了另外的一种人生,那是一种世间真正的平凡幸福,他曾经拥有过,可惜却没有珍惜。
  南宫无雪心中一阵酸楚,悲伤的往事有时象一杯浓茶,会越冲越淡,但事实并非如此,真正的痛苦永远无法磨灭,能磨灭的只是那时间,“其时明月在,当照彩云归。”他自言自语道,儒雅如雪的气质在荒凉的集镇中显得卓然不群。
  中年男子忽然微笑着朝南宫无雪善意地举起了盛满烈酒的大碗,他高大粗壮,上唇留有浓密的黑髭,他的脸肤粗糙而坑坑突突的,显然饱经风霜。
  南宫无雪从来不喝这种火辣便宜的烧刀子,可是此刻却感受到难得温情,含笑举碗,一碗烧酒已是仰面而尽,这一碗酒下肚,火辣由喉直通心底,火烧一般刺痛从胸口涌起,如果说江南女儿红入口是温婉如玉,那这一碗烧酒便算得是其烈如刀了。
  卖阳春面摊的老爹年岁颇大,面庞被无情岁月和风沙雕刻出鲜明的皱纹,摸样看起来就仿佛汤锅里散出的那道香气一般,朴实而又平凡,南宫无雪心头忽然涌上温暖感觉,寂寞的寒夜,至少有人陪着。
  南宫无雪在寒冷荒凉的漠北集镇,忽然心绪如潮,从小养尊处优,没有经历什么苦难,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光彩照人,成为江湖的超级偶像,可是功成名就后却连接遭受了沉重打击,心爱的女人飘然而去,英雄会接连遭受摧折,家族的灭门血案更是几乎彻底将他摧垮,繁华尽处,体内被噬骨的仇恨充斥,悠悠岁月,惟余孤独。
  爱过,情化泪;冬过,雪化水,一阵柔风将悠悠往事轻轻带走,不留泪的痕迹。南宫无雪经历了离与别的沧桑,霎时顿悟,原来世间最难割舍最难主宰的,竟是萦绕在心中,那挥之不去的依依情愫,它的滋生与没落,延续与埋葬,谁都无法阻隔。
  女人似乎从南宫无雪的眼里看到了灵魂深处,她忽然轻声道:“公子心中似乎藏着无边的寂寞。”这是庄重而又温婉的平凡女子,缓畅的白色发丝衬托出一种谦和、顺从的感觉。
  南宫无雪没有说话,即使在冰天雪地的荒凉村落中,身上依然透着几分傲气,几许看破情事的高贵,他眼中曾经的优雅外放似乎已变成了悲伤寂寞,渐渐的形成了他孤独的外延,这种孤独恢弘而又模糊,比起往日傲视江湖时多了些隐郁的深邃。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真的寂寞吗?此时独自一人,快意江湖,但江湖的恩怨情仇却让人刻骨铭心。”南宫无雪没有抬头,低头凝视粗糙酒碗中的烧刀子轻声道,他忽然仰头再次饮尽烈酒,心中苦楚顿时堆积在胸口。
  女人温柔地为她的丈夫添满酒,抬头柔声对南宫无雪道:“一个人远行在冰川荒漠,一堆火一滴酒的偶遇,那不会是寂寞,一群人聚在一起,饮于闹市,放浪形骸,你身在其中,那也会寂寞。所以,寂寞来自于本心,而非是人生。人生应是快意,若万物不记怀于心,自是得意的时候多,失意的时候少。”
  边陲荒村的平凡女子随口说出的话语却触动了南宫无雪的心,他随手拿过灰色的陶瓷酒坛在酒碗中添满了烈酒,风花雪月的江南向来都是在湖光水色中,几碟精致点心,浅酌低吟,何曾如今日这般大碗痛快地喝酒,他不经意间被烈酒呛红了苍白如雪的脸庞,顿时感到心如刀割,“醉在春风不如醉在深秋,醉在深秋不如醉在雪月,走天涯,人生路如雪,不忍踩破,一路风华一路伤。”
  女人静静聆听,轻轻抬头凝望南宫无雪俊美面容上泛起的醉意,她的双眸也似乎弥漫着醉意,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飘渺,“动容者心已乱,心静者态无常。”
  南宫无雪很惊讶,抬头端详着身边的女人,她的眼神里竟看不出丝毫会武功的迹象,可是她的眼角眉梢间始终藏着一种沧桑,透出了淡淡的温情,女人身边的男子非常朴实,微笑着低头大口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南宫无雪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定定凝望身边的夫妻,隐约感到了一阵杀气,这对夫妇绝非普通人。
  风起,林动,树叶落在雪上沙沙作响,静谧中透着诡异。这时马蹄声响起,仿佛从天边敲来,如暴豆一般不歇不停,烟尘滚滚,一阵骇人的气浪不停的冲击而来,远处一队突厥骑兵狂奔而来,人数约在三四百名左右,一个个都生得体格剽悍,强弓劲箭顿时呼啸而来,马上挂的均是两指宽的窄刀,马匹奔驰来去,轮番冲击下显得刀马纯熟,进退有序。
  宁静困苦的村落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惊天动地,村子稀稀拉拉五十多间简陋的房屋,大概有不到两百人,而且大多是妇孺,女眷和小孩,他们蜷缩在房间里边,抵挡着锋利箭矢,村子里面的二十多个精壮男子奋力抵抗,均是猎户打扮,他们知道突厥铁骑异常残忍,于是猎户们拼命箭射远处敌人,不过猎户弓箭下的造成伤亡却实在有限,这更刺激得突厥士兵血性大发,嗬嗬狂叫杀了过来。
  村口本来有个孩子在雪地玩耍,此刻被惊呆了,马已近前,突厥士兵手中的刀直劈而下,南宫无雪心一跳,挺身去救已然不及,他手中的一粒花生米一闪而过,竟然那把锋利的马刀震飞,几乎同一瞬间,他耳朵里没有了马蹄的声音,没有了喊喝的声音,他只是听到了刀砍到骨肉里的声音,之后便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身边那名老实巴交的男子蓦然飞身而出,一刀将那残忍的突厥士兵迅速砍杀,抱起小孩旋风般飞了回来,而那女人依旧静静坐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依然充满淡淡的温情。
  南宫无雪的热血涌将上来,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冲了过去。血,冲天而起,空中剑光一闪,闪得并不算快,也不算亮,甚至算得上是有些慢又有些淡,但那些突厥士兵却躲不开,剑风过,血花闪,牵着丝绦,他看着血从剑刃上缓缓滑下,仿似风中漂起嫣红的花朵,也不过仅仅是弹指一挥间,二三十人便倒地身亡。
  残暴的突厥士兵依然疯狂地冲过来,蝗虫般的利箭全部射向了南宫无雪,他悠然朝后飘然而去,轻轻挥手,那些本来射向他的长箭蓦然朝那些反向射出,又是十多人翻身下马,他似乎不想大开杀戮,冷冷把手中水月剑插回剑鞘,可是那些突厥士兵依然坚定杀来!
  南宫无雪悠然飘在空中,白衣竟然未沾染一滴鲜血,脸上露出了苦笑,“难道今日非要斩尽杀绝吗?”
  女人的丈夫全无刚才的朴实模样,眼中射出凶光,忽然凌空飞起,挥刀冲想突厥士兵,疯狂的杀戮,连接杀死近百人后,如狼似虎的突厥铁骑也是心惊肉跳,面如土色,终于落荒而逃,地面残留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隐约传来妇女小孩的哭泣声,偏僻的村落显得格外萧瑟凄惨。
  夜风中,南宫无雪的白衣胜雪,猎猎做响,他的手白暂而又纤细,但握剑时却显得很稳,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水月剑,三寸三分,剑身冰凉,他忽然变得冷静沉稳,抬头凝视眼前的神秘夫妻。
  女人目光如风,漂浮不定,似乎在思索什么,良久,她的脸色似笑非笑对南宫无雪道:“青山原不老,为雪而白头。”她温柔地拉起身边男子,两人在漫天风雪中互相偎依着缓缓离开。
  阵阵寒风如刀尖一般从南宫无雪裸露的脸庞上划过,留下了一丝丝灼伤般的痛感,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吱吱作响,清晰而又有韵地感北风刮在脸上,犹如一把不太锋利的刀,不紧不慢地割着渐渐缩紧的心,他似乎在沉思,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语的心情,他依然坚定地踏雪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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