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非猛然转过身去,然而,眼前什么也没有,四野一团漆黑,耳边只有风吹枯草发出的呼呼声响。
这是一个白草连天的夜晚,这是一个幽灵出没的夜晚吗?马非顿时害怕起来。走到,莲塘埂,他颤着手指点上一支香烟,抽了好一会儿工夫,精神这才算松懈下来。
十月的莲瑭枯枝败叶在风声中沙沙做响,有些萧瑟意味。小时侯,马非和连声常在这里游泳。那时,他们的水性都很出色,经常比赛潜水,往往潜到对岸,谁也不服谁的气。想到这里,马非一时有些恍惚,人仿佛在梦一般,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却看见不远处,有人竟坐在塘埂边吸烟,烟头一红一暗的。不过,马非并没感到诧异。他家在淮南南岸,水多塘多,夏日种莲养鱼,冬天搭棚首莲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是后来,马非更加恍惚起来,人仿佛沉入梦底了。他听见莲花干枯的枝叶在夜风中乱舞,不仅如此,他甚至看见青黑的塘水,以及莲叶映在水中的倒影。
这是淮南的十月下旬,只有碎碎的星辉。论理而言,马非不可能看见枯叶的倒影,可马非却看见了,而且他还看见吸烟人映在水中的脸。随着水波荡漾,那人的脸在水中被拉长,揉碎,变形,显得极其诡异而妖冶。荡着荡着,那面孔渐渐清晰起来,确实一名女子,脸上扑着白粉,眉毛画的短段的,嘴唇涂得血红,酷似古代日本艺伎的造型,看上去也有几分眼熟,却又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未及细想下去,那人却哑着嗓子唱起一支曲子:“连就连/我俩结交成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马非记得,恋爱那几年,连声总把头倚在自己的肩上,声音娇悄的演绎这支缠绵的曲子。只是此刻,这女子却唱出了另一种味道:她的嗓音沙哑低迷,却难隐一股孤芳自赏的清丽。歌毕,便是长时间的静寂。表针咔咔的走着,心脏的砰砰地跳着。塘埂边的红光忽明忽暗。过了很久那人仰天叹了一口气,幽怨且凄迷,恨恨的浮在人的心底。
这时,下起雨来,稀稀落落的,打在人脸上,冷冷的,马非不觉撑起油纸伞,只听呱的一声,枯叶丛里,一只鹳鹤鬼魅一般冲天而飞,鸣叫声尖锐凄厉。马非吓出了一身冷汗。等他冷静下来时,四野已空无一人。夜风吹动干枯的莲叶,沙沙做响,田野一片黑暗,前方白草连天。(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