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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夏草青藤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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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4-27
— 本帖被 海阔天空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第一章

  “阿藤!”女孩亲昵地叫着男孩的名字,荡着双脚从树枝上跳下来。

  “你又在爬树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的运动神经很好。”

  “不是这个原因!”青藤数落着:“你看,没有一个淑女会动不动就往树上爬的吧,你就像个未开化的猴子。”

  “可是……上面的风景真的很棒。”女孩吐吐舌头,突然就将青藤推到树前:“呐,阿藤,你也一起上去吧。”

  这个女孩叫夏草,是青藤在中学时期最好的玩伴。在外人看来,学生间若是有一对男女特别要好,第一个念头总是“这两人是情侣”的猜测,不过事实也就如此,青藤和夏草自从直升到这所中学的新生会上便认识了,并且同是天文社团的成员,中学三年来是同一个班的同桌。虽然还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但他们也约好要上同一所高中,之后或许还会是同一所大学,再以后甚或是一起工作和生活。

  不过这么遥远的事情,又有谁会现在便去考虑呢?他们之间没有表白,也不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关系就像老人家泡的花茶,清淡的却有一股隽永的香气。如果将来有一天,会彼此跟对方说出那个词语吧,但他们现在都没有这个念头。

  现在只要维持这样就好了吧,他们这么想。

  “阿藤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青藤在夏草的扶持下终于爬上了那根树枝。他虽然是个男生,却并不擅长爬树,不过不要误会他是个文弱的男孩,相反,做为天文社成员的青藤还兼任外援的田径选手,这足以体现这个男孩的体能十分好,除此之外还略通所有时下流行的各项球技。

  现在他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的确显得有些窝囊,不过这也只能说明身为女生的夏草的运动神经实在太了不起了。

  直到喘过一口气,青藤才带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的表情说:“为什么?嗯……大概是因为天气这么好,若是夏草的话,一定会赖在这棵树上午睡呢。”

  这番话说得夏草脸颊泛起了红晕,因为青藤的确让她觉得自己有辱斯文了。如此看来,夏草的确不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

  天气的确很好,以往的这个时令都是这种温温爽爽的感觉,虽然有风,却在温煦的阳光下格外暖和,穿衬衫和裙子是足够了。若是出了太阳却仍旧下雨的时候,就好像沐浴在金黄色的洗礼下,苍穹亦会升起彩虹,所有的哀愁都要一扫而空。

  因此,青藤也觉得浑身懒洋洋的,舒服得直打瞌睡。

  之前他爬在教室靠窗的桌子上,一眼就望到了这棵校内至宝——据说拥有一千两百多年历史的不知道什么属科的老树。既然教室里没见到夏草,那她现在一定在那儿吧,他迷迷糊糊的想。周围同学们的嘻闹声越来越小,就好似母亲的催眠曲一般,就在快要真的睡着时,校内广播突然传唤他的名字。

  他顿时清醒过来。

  “阿藤,你犯了什么事?”被“校长室”的名头吓了一跳的某个同学问到。

  “谁知道呢。”青藤也有三分紧张七分疑惑。

  这时他听到有女同学在窃笑:“也许不是阿藤的原因呢,如果阿夏犯了错,他被一起召去也有可能呀。”

  在这个班级里,两人的关系被摊得明明白白,于是众人起哄。

  青藤也被感染地露出笑意,他说:“说不定就被说中了。”

  虽然并不理解传唤的目的,不过却不能怠慢,青藤快步在通向校长室的走廊上急走,在校规里,是不允许在走廊里跑动的。他一边想着:难道真的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吗?这种担心迫使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就好似竞走选手一般,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校长面前问个明白。

  不一会儿,他敲响了校长室的高级木质门。

  里边安静了一阵,接着一个富有中气的和蔼声音回答:“请进。”

  校长室里聚集了一批平时格外少见,却身居要职的校董事会要员,共计:兼任董事长的校长、副校长、校书记,其中竟然还有只在报纸和电视上曾经见过的联盟教育委员会弗莱汀斯自治省主席等人。

  虽然大部分的名人都曾听说或见过,不过青藤推门进来时还是愣了一下,坐在客席最上首的不是教育委员会主席,而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中年男性军人。

  虽然军人自有异于寻常人的气质,不过青藤却是从他笔挺的军服以及四星肩章上认出来的。

  “三年A班青藤报道!”男孩用尚未完全变声的音调报告。

  “很好,请坐下再谈。”

  校长和蔼地点点头,示意青藤坐在房间中心的椅子上。

  其他诸人的位置在他身前列了一个弧形,将他前左右方都包围起来。虽然无论到哪所学校,这个房间的摆设也如此一般,不过根据位置上人物等级的不同,此时格外让青藤觉得自己就像被审讯的犯人。他十分紧张,不禁担心起来,因为之前就认定是夏草的事情,所以此时的担忧全是朝她而去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然而校长的脸色却不显任何端倪,这让他得以些微放松。

  “不用紧张,青藤同学,我们这次叫你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夏草同学的事情。”

  果然如此!青藤觉得自己猜对了,为自己担的那份心落下地来,又觉得轻松了许多。

  “请问……夏草同学犯了什么错吗?”他用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的语气问。

  “不不,我想你是有什么误会了,我们只是单纯想了解一下夏草同学的情况而已。”看到青藤想开口,校长又继续说下去:“其实,这些事情是应该去问她本人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听听作为她最好的朋友的你,对她的看法。”

  青藤沉默了一会,才说:“好的,不过,校长先生,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了解夏草同学的事情?”

  校长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男孩会有这样的要求,他与那位中年军人互相看了一眼。

  中年军人十分谨慎地回答他:“这个问题,会根据你的合作程度来判断。”

  “好的,我想,现在可以开始了。”青藤说。

  问题是在一阵沉默后才提出来的,那段时间,充塞了这个三十六坪大小房间里的是细碎的纸张翻页声。之后,所有的问题都由校长进行。

  “夏草是她的本名吗?”

  “应该是,她曾经给我看过户口簿,上面是用夏草这个名字。”其实,从这个问题开始,青藤的疑惑就越来越强了。难道夏草的出身有什么问题吗?

  校长点点头,抬了一下老花镜。他的声音虽然中气十足,但的确已经上了年纪,从他双鬓的霜白便可以看出来,可是这个老人却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并一直以之为天职。

  现在他似乎已经通过这第一个问题确认了什么,便没有再追问有关夏草的出身问题。

  说的也是,比起问青藤这个局外人,问她本人或者自行调查,只会更详细呢,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你觉得夏草同学的头脑如何?”

  “头脑……是问学习成绩吗?”青藤攥起眉头思索了一阵,说:“她的成绩不算很好,但决不是差生。虽然只是中游水平,不过我一直坚信她是很聪明的,因为一个人聪明与否,不能仅从学习成绩上判断。”

  “那么,就是头脑不错了?”校长似乎只要肯定的答案,至于之间的推断则放到了一边。

  于是,青藤回答到:“是的,我认为她的头脑不错。”

  “嗯,很好。”校长又点头,继续问:“你认为她的体质和行动力如何?”

  “只会比她的头脑更好。”对于这个问题,青藤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

  之后这些人又问了一些类似的身体素质问题,校长便告诉他,对他的合作十分满意,现在可以回教室午休去了。

  青藤在离开前,朝中年军人恭谨地询问:“请问,能否告诉我,夏草同学出了什么问题吗?”

  中年军人再度和校长对视一眼,他点点头,于是校长用一种十分惋惜的语气说:“夏草同学被选调为联盟极东防御线的预备役,并将在三个月的集训后成为现役,投入华莱纳战区与海蜥蜴作战。在此之前还剩三天的准备期,和她好好道别吧。”

  这个消息在青藤听起来,一点真实感也没有。那个活泼乱跳的夏草,任性可爱的夏草,善解人意的夏草,心有灵犀的夏草,三天之后就要离开,成为军人上战场,之后不清楚是否还有相见的一天?

  “普通人在法律上是不允许参与战争的。”

  “是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在一个月前,夏草同学已经展现paladin资质,她现在是记录在册的heritor。”

  青藤头脑混乱地走出校长室,望着那棵沐浴在和平灿烂阳光下的千年古树,骂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

  ※

  “呐,阿藤。”

  “嗯?”

  夏草没有接话,只是静悄悄地眺望遥远的东方。

  那里云彩氤氲,有马,有车子,有海市蜃楼,接着被风吹走的时候,便又什么都没有了。越往这里靠近,就越是湛蓝的天幕,稀薄的云勾划出心旷神怡的航迹,飞鸟亦朝远东飞翔。在那条模糊的灰色地平线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就算是时常转动星球仪,又怎能想象得到那正是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战场呢?

  就算此刻,战火仍在不断蔓延。青藤觉得自己好像畏缩在一个将近崩溃的童话里,离那想都没想过的另一半真实就只有一线之隔。

  这道线是在夏草身上筑起的。

  他突然觉得很哀伤,但这既不是因为身边之人就要远走,也不是突然发觉自己的世界已经在改变。他只是突然觉得一种惆怅纠葛在心头,令他想要不顾一切大叫出来。

  “呐,阿藤……你说那边,会有什么呢?”夏草好似感染到了男孩的惆怅。

  “什么都不会有吧。”

  “我啊,就要到那个地方去了。”

  “我知道,我刚刚知道了。”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到那儿去呢?”

  “为了打仗吧。”青藤亦觉得这并不是理由,可这明明是理由,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觉得呢?他更加心烦不已。

  夏草突然笑起来,好似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洒脱的表情。

  “阿藤,我走了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青藤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直勾勾地端详着女孩,好像要把她现在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子里。

  这个记忆会永久伴随在他一生的时光中,而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专注地凝视这个女孩。

  “我们来约定吧!”夏草突然兴致勃勃地说:“到了那边,我会给你写信,也许我会很快就回来了,也许不会,但是我们一定要彼此记住对方喔。”

  她没有等到青藤的回答,就独自撑开树枝,跳了下去,刨开大树脚下的泥土,埋起自己发鬓上的浅红色发夹。

  青藤不清楚她想做什么,于是便静默不语。

  “呐,阿藤!”夏草朝树上叫道:“等你高中毕业的时候,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拿走这个东西吧。”

  她看到男孩不知所措的表情,开心地大笑起来,朝校外跑去。

  这之后,青藤便没再见到夏草,他魂不守舍地渡过了三个夜晚,第二天还在上课的时候,校内响起广播。

  “请各位同学注意,夏草同学刚于本日调往极东防御线预备役,这对于本校来说……”

  班里轰然炸开了,同学们七嘴八舌,好似油锅里的爆炒豆子,即便是往时威严的老师也无法制止了,或许也是出于某种心情,便放任这种哄闹的升级。诸人视线齐刷刷投向青藤。青藤却是傻了,在窗边的课桌上撑着腮帮,直勾勾看着窗外的浮云,一会又望向老树,对于班里的混乱和之后广播充耳不闻。

  碧色苍穹上掠过飞行船的航行声,青藤突然精神一振,他在众目睽睽中冲到走廊边,伸出半个身子朝顶上望。

  不一会儿,飞行船巨大的椭圆气囊缓缓驶过,那聚集了无数思念的载人舱却只有面包块大小。阴影迅速吞没了阳光,整栋教学楼被覆盖在它的势力下。

  他想叫喊,可是明白这话声必然不会传到那遥远的高空。于是他追随着那艇飞行船跑起来,什么校规啦,仪表啦,安全啦,全都抛到了脑袋后。

  那是夏草乘坐的航班吗?青藤并不知道,可是他依旧来到那棵大树下,手脚不知怎么的利落了,哧溜哧溜便到了他们曾经一起常坐的树杈上,再往上爬,一直到了树冠上。地面缩小了,天空却豁然开朗。

  他站在树枝上,扶着树干,静静目送飞行船的离去。

  夏草能看到吗?或许看不到吧,但如果她在上面,一定会看到这棵大树。

  青藤觉得,若是有一瞬间,似乎她也能看到了自己吧。

  第二章

  三个月很快便过去了,可是夏草的信却一直没有出现,听说她们这一批预备役的训练十分苛刻,特别请来了伊底尼亚自治省的paladin静做剑术指导。这是好事吧?青藤这么觉得,毕竟战场是个很残酷的地方,虽然他只是个生活在歌舞升平的自治省内部的普通少年,并不明白“残酷”这个词语的分量有多重,在国际法里,普通人是不允许接触战争的。

  年底期末考的时候,不知是因为为了排解心中的忧愁,还是为了寻找挽回失去同伴后低落心情的新突破口,青藤突然升起努力的念头,于是便埋头苦读。

  “阿藤,怎么突然转性子了?”新同桌奚落道。

  “没什么,只是无聊罢了。”

  对方想再说“魂不守舍”这个词语的,可是现在的青藤哪里有魂不守舍的样子?况且努力学习也不是坏事。

  “呐,想去泛式预备军校?”

  “嗯……或许吧。”青藤的话也格外没底气。

  虽说普通人不允许参与战争,但是若只靠占人口不到十万分之一的feritor、lictor甚或是只有百万分质一的paladin们,是无法打赢战争的。除了这些特殊人种的战斗力外,还需要幕後的辅助决策者、军工生产、医疗、情报等体系的交互运作。而这些琐碎的不直接参与战争的事情,自然必须靠普通人出一份力。而泛式预备军校则是为了培养这方面的专门人材而设立,虽然待遇从优,可是筛选的苛刻却是几何级地倍增。

  青藤或许也有去那种学校的想法萌芽,可是他也清楚,就算是去到那个地方,也不一定会分配到前线。

  可是现在被同桌清楚地提出来,蓄势已久的情绪便似和风细雨般催生着这个念头。或许这么做也不赖吧。他想,如果那边的战役很快结束,可是夏草此时一定已经是现役paladin了吧,还可能回来这里么?

  “不要那么做比较好喔。”同桌这么建议。“和paladin在一起,不会有好事的。”

  说着,他的脸上浮现鄙薄的神情,青藤记得他的双亲和姐弟都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丧生了,据说那是paladin引起的。

  只要paladin在的地方,就会有血有死亡,并且他们亦只能带来这两种东西。大多数普通人都这么认为,但是这个强大的人种却是在与外族的抗争中的唯一战力依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却做到了,一直就认为自己已经很优秀的人们都忿懑不已。

  说实在的,这种没来由的自满骄傲和将自己的无能转移为憎恨他人的情绪正迅速在人类中蔓延,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好事,青藤现在更是这么认为,毕竟他最要好的朋友,那个可爱的夏草,已经是paladin中的一员了。

  “好吧,我会考虑的。”青藤想要出言安慰拥有悲惨回忆的新同桌,可是对方已经到了另一个小团伙里,连青藤的答复都没有听到。

  男孩扭头看向窗外,泠洌的寒风并没有让那棵老树黯然失色,依旧苍劲的枝叶上竟然悄悄开出淡黄的花苞,每年亦是这个季节才会开花。依稀中,他似乎看到往时和夏草一起沐浴在飘落的花絮下的自己了。

  不知道夏草是否也回忆起这般景色了呢?

  “夏草?别再提那个恶心的名字啦!”似乎有人这么轻声说。

  一时没有会意过来,青藤惊讶地朝说出这个名字的人群望去,在课室后方门角落的桌子边上,正聚集了一群女生嚼舌根。

  “所有paladin都不是好东西,要是没有他们,这个世界就清静多了。”一个外表看起来怯懦的女孩这么说,她的话声很细,并且一如她外表那般看起来斯文。可是话的内容却难以令人苟同,但是她周围的同伴们无一不点头称是。

  青藤豁然站起来,推得桌子椅子哗啦啦的响,他特意从那群女生所在的后门出去。于是那个怯懦的女孩立刻安静下来,连带着,那群女生中也面显怪异的表情。

  或许是难堪吧,因为青藤的不假颜色,也因为无论如何,她们都是在别人后背说坏话,并且搬弄是非的对象还是之前一起玩耍的开朗的夏草同学。

  青藤步出门外,一个显然承受不住压抑的声音突然从那群女生中爆发出来。

  “不要欺负青子,paladin就是惹人厌的怪物,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来找我好了。”

  接着又是其他人对那人轻声的劝慰。

  青藤无话可说,亦无法将暴力附诸行动。他记得那个声音的主人,亦是在paladin主导的战争中失去了亲人。这股憎恨并不是针对夏草一个人的,因为夏草是paladin,所以才被一竿子打翻了。就因为一个身份的不同,却导致了两种极端的态度,青藤突然发觉无论是普通人还是paladin,都是一种很悲哀的生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现在的青藤并不能理解,可是他并没有放弃思考,即便这个思考总是不得其解。但如果有这么一天,大家能相互理解的话,自己和夏草也会得到祝福吧。

  这股不愉快的空气就像藏满了针的铁处女,让呆在教室里的人们无不坐如针毡。别扭的气氛迅速感染了每一个进到三年五班的人,大家都很小心翼翼的,不让这个火山口喷发。

  还有一节课就结束这一天的课程时,青藤突然站起来,对课任老师说:“先生,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请允许我提前回去。”

  男老师迟疑了一会:“好吧,我会跟你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报备。”

  青藤朝他鞠躬,出了教室,耳边还回响着一小缀话声。

  “什么嘛,装模作样的家伙,和paladin还能玩成那样,真叫人恶心。”

  ※

  “给三个月后的的阿藤:

  等到阿藤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必定已经通过了预备役的考核,正式进入华莱纳战区了吧。因为集训会很严格,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时间和精力给阿藤写信,因此我便在飞行船即将到达驻地前写下这些文字,但是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做的,想必需要汇寄的信件有如小山一般多。

  不要以为feritor占人口比例很少,但是此时聚集起来的,却有几百人呐。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我虽然想过在天空中俯视那棵老树,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的。我真的看到了哟,老树,以及应该是在树上的阿藤。

  飞行船已经翻过了脉断山,这个地方很暖和,据说是靠近亚热带的缘故,并且随着海岸线的靠近,空气也越来越潮湿,真是闷坏我了。

  来到这里的伙伴们都很相互照顾,虽然大家都有些忧愁,不过一旦到了驻地,一定会累得连这些都忘记了吧。所以,我觉得,趁现在还有机会,必须赶紧把这份心情和思念记录下来。倘若有一天我忘记了,阿藤也一定会记住的。

  这一天,这一刻,以及以往过去的时光,就交托给最爱的阿藤了。

  哈哈,怎么回事,本来是想写些开心的事情,可是不知不觉就流下眼泪来。阿藤一定会在那边抱怨‘这个笨女孩’了吧。

  可是我觉得,有许多话必须告诉你,但是一时半刻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要能想到的,我都会写在信里了,只怕这么点纸张,还是不够容纳我这点心思。其他人也一定是一样的吧,大家都分得了一些信纸,可是每当看到它们少了一张,都会觉得心痛。

  呐,阿藤,你的信是传不过来了,可是我却在祈祷着我的信能够到达你的手中。

  啊,你那里一定转凉了,要多穿衣服,小心身体。而且因为我变成了这副模样,学校里和邻里的闲言闲语一定不少,委屈阿藤了。

  嗯……就写到这里吧,该是息灯的时间了。剩下的信纸,我会珍藏起来,一点一点地写给你。

  可是这封信之后,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再次写信呢?我期待战争结束的日子快些到来。”

  信件是在当天下午寄到的,早退的青藤看到邮递员在自家门前停留了一会,立刻心焦如焚地跑过去。

  “请问,是青藤先生吗?”邮递员在确认了身份后,指点说:“请您在这里签收。”

  将邮递员送走后,青藤迫不及待地返回卧室,拆信一字一句看起来。

  夏草还好吧?过得习惯吗?有没有受委屈?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信?带着灼热的心情读下去,不知不觉的,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袖子。

  如果被她知道了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被嘲弄吧。青藤这么想,可是一种纠缠的情绪却更加鲜明了。

  想念校园后街的泥土味,想念两人起舞的树花下,想念一起躲雨的商店街,想念大雨之后的石台阶……

  夏草如今身处的地方是不会有这些东西的,可是她的心情,一定和青藤一样吧。

  因为收到了夏草的来信,并且知道信件久候未至的来龙去脉,青藤这天睡得很沉,一直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来。因为是休息日,学校也不用去,和双亲分离的青藤独自在家中温习功课。他这个早上才决定了,如果人生必须要立下目标的话,就把泛式预备军校医学系作为第一个坐标吧。

  一个月后,青藤顺利渡过了期末考,成为了毕业班的学生。

  第三章

  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再收到夏草的信,可是远在联盟阿布酋法自治省的双亲却意外地打来了慰问电话。实际上,在军部工作的双亲并不是每年都会打电话回来,不过接到了电话,青藤还是十分开心的,然而他们带来的并不全是好消息。

  “要不要过来一起生活?”他们用带了一些生疏的语气询问。

  缘由是这样的,有渠道消息说,极东防御线的近况不是很好,有可能会被突破。虽然海洋才是海蜥蜴的领地,可是一旦极东防御线萎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其它陆上种族便会趁虚而入。青藤现在居住的城市不仅是在联盟东部最靠近战区的弗莱汀斯自治省,并且还深居自治省的最东部。如果战争升级,灾难的火焰必定会将这片地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他的双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发来询问。

  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强制的念头,而是让青藤自己做出选择。

  青藤沉默了许久,显然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

  于是,他们说:“你就考虑一下吧,听说你是想考泛式预备军校,如果到这边来,会便利许多。”

  青藤被这措手不及的消息打乱了手脚,可是他最先顾虑到的是远在前线的夏草,如果战事这么紧张,那里该是怎样一副地狱的景象啊。他虽然努力将所有的想象力调动起来,可是依旧无法领会那个看起来遥远的地方的悲壮。

  他生活在和平里,虽然和战火相距不过千万里,可是就是这样的距离,将彼此的生活清楚地分开了一条线。可是如果这条线变得模糊,或许将会将更多无辜的人们席卷进来。普通人无法跟外族战斗,所以才必须依赖paladin们,然而一旦所依赖的人们也支持不住,那会不会就该轮到用普通人们的尸体去堆砌生存的堡垒了呢?

  青藤为自己的想法叹息着。

  不久,又打来了第二通电话,这次是班级里的男生代表。

  青藤拿起话筒,可是对方沉默了许久,才用令人产生联想的一种沉沉的声音说:“青藤,我们打算在校庆表演管弦乐,男生们一起决定的,你也来吧。”

  “出了什么事情么?”

  “怀穆、川北和子景被选调极东防御线了……这个月底就走。”

  “……我明白了,声乐室吗?马上就到。”

  青藤放下话筒,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刺激的神经越来越强韧,他看到日历,今天已经是本月的四号了。校庆则是二十五号,正好是即将离去的三人出发前的日子,或许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这一次说不定就是最后的聚会了。

  青藤骑上自行车飞快回到学校,班里的男同学们已经在声乐室到齐了。不过也并不单只是男生们,其中也有几个不知道从何处得来消息,闻讯而来的女生,其中就有不久前辱骂paladin的那群女孩。外表怯懦的那女生此时正偷偷哭泣,她所心仪的对象,是选调三人中之一。

  “记得写信。”青藤对那三人只是这么说,男生们都很安静,有许多话哽在了喉口里,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可是彼此对视的时候,必定已经将所有的心思让对方了解了吧。

  这个月,老树的花开了很久,花絮顺风飘走了又长出来,又飘走,如此反复,似乎没有尽头。

  从声乐室里传出的管弦乐也逐渐从开始的生疏走调变得圆润起来。

  陆续回来学校准备校庆的校友们也渐渐注意到这首定时由三年五班全体男生合奏的乐曲,这些美妙的音色让人升起怀念的愁绪,并且企图挽留这份时光。

  “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啊。”他们这么问。

  “好像是D大调,canon吧。”

  “这是那个班级的节目?”

  “好像是三年级五班的学长们。他们真的好棒啊,学习和体育都有优等生。不过这次似乎又要选调走三个领头羊,不清楚会不会消沉下去。”

  “真不希望变成那样,我喜欢朝气蓬勃的学长们。”

  “我也是。”

  外人的说话并没有对班里照成任何干扰,诸人都沉缅在离别的惜时中。女生们亦聚集起来,打算要在校庆里做大合唱。

  歌词是这样的:

  一日春风和,二月漫山野,三年游子暮归时,四季无处觅芬芳。看似如梦幻,如似水年华,转瞬弹指,唯忆昔日故乡花。

  这是一首从远古便流传下来的民歌,可是那位外表怯懦的女生提议时,立刻就全体通过了。

  “这很好呀,我也很喜欢。”

  “是呀,他们听了,也一定会赞同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时间匆匆离去,在那棵老树正在送走最后一批粉红色花絮时,校庆火热开始了。三年五班没有申报节目,可是却占据了声乐室,利用扩音器将自己的成果散落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诸人驻足聆听,很快沉浸在同样的情绪中。

  离去的哀愁,美好的祝福,期待,盼望,鼓励……所有的情绪交织在这些乐曲和歌声里,交织在老树的花絮纷飞下。

  “我们走了。”一曲结束,分别拉大提琴、中提琴和小提琴的怀穆、川北、子景三人放下手中的乐器,头也不回走出了教室,匆匆赶来的女生们泣不成声,而青藤他们则在窗边目送两人离去的身影。

  “呐,青藤。”新同桌说,男生们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什么?”

  “夏草,怀穆,川北,子景,之后会是谁?我吗?你吗?五班里能有多少人能一起到毕业呢?我们这个班,连个合照都没有啊。”

  青藤没有作声,好一会,他说:“我已经决定了,毕业后去阿布酋法读泛式预备军校。”

  ※

  “给不知道在何处的夏草:

  我知道,这封信一定不会到你的手中,可是一种灼热让我写下这它,希望在不知何时的聚首中能够将之交到你的手中。

  距离你上次给我的来信已经过了一个月,怀穆、川北和子景也走上了和你相同的道路,其实我多么期望那三人中有我的一份啊。

  我已经决定要在毕业后就读泛式预备军校,或许我们会在不远的将来再见,我想我是有很多话是想跟你说的,可是此时一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老树的花一如往年,在北风中飘零了。不知道你那里如何?笑,身处战火之地,必定顾不上诸多闲情了吧。可是我依旧要告诉你,这里的春花又开始结苞了,嫩草在新年后必将突飞猛长。你知道这个地方太干旱,少下雨,可是这些天竟然也下了两三场,我看到孩子们在踩水,也看到被滋润的土地。真希望我的眼睛能够代替你的眼睛,让你和我看同样的天空,同样的大地。

  你离去前曾经问过为什么要到战场上去呢?我说是为了打仗,可是现在一想到那句话,就不禁自责羞赧不已。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是无法亲身站在战场上杀敌的,可是我在你们的后方,看到人们的欢颜笑语,看到生命的蓬勃成长。我在和平的年代,而你之前亦在和平的年代,然而这个世界里,战火却是真实的,只是因为你们用生命和身躯挡住了火焰,才让我们得以苟喘。你我所怀念的生活,不正是因为像你一般的人们所赐予的吗?所以不要悲伤了,你们的努力不是没有意义的,人们在诋毁paladin以及即将成为paladin的你们,可这不正是因为感悟到自身的懦弱吗?弱肉强食是进化的铁则,你们的血液必会在遥远的未来彻底融入人类的血脉。

  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势必活不到那一天,但如今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仍旧期待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想念你,想念一起的时光,想念着何时和你相聚。爱你的青藤。”

  写下这封送不出去的信后没多久,新学期开始了,而夏草的第二封信亦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寄到了青藤手中。

  信中写到:

  “给毕业生的阿藤:

  这里下起了暴雨,我们小队躲在丛林中,泥水浸透了身上的衣服,难过极了。可是如果不趁这个时候写信,还有什么机会呢?对了,这封信我估计要写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不一会就不得不停笔了。

  现在我们即将去围剿已经深入沼泽的一群海蜥蜴,这些天的战斗让我不禁有梦幻的感觉。我们曾经在那种和平中生活,可是现在想来,那和这里如天渊之别的和平,到底谁才是虚幻呢?我清楚,这两者都是真实的,然而在一段时间里却十分难以接受。

  现在我开始逐渐明白了,或许我的牺牲是不会无所谓的。我所肩负的使命和荣誉要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沉重。

  这个世界如果有天平,那些和平必定是用鲜血和灵魂去交换的。一想到这里,一想到生活在那边的和平中的阿藤,我就觉得,我能够呆在这里,为了我所喜欢的人而贡献力量,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而即使为之需要抛弃自己和同伴的生命,亦不会退缩。

  我想起教室的板擦味道,想起雨过天晴的水洼地,想游乐园里嘻笑的孩子们,现在的青藤势必和我感悟到了类似的东西吧。

  如果这封信到了你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新学期的开始,那么老树凋零的花朵已经开始重新蕴酿了。旧去新生,往复如此,不必感伤。

  最近的局势并不尽如人意,敌人的强大匪夷所思,我们失去了很多同伴,一同来的feritor们被分散到个个战场,而且我如今也无法再记起这些战场的名字。我们朝行暮栖,辗转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与我之前幻想的战斗在大海上的景象完全不同。大家或许有人会被分到海上吧,但那必定是更为凄惨的景象,因为那里是海蜥蜴们统治的海洋啊。在目前得到的消息里,之前一起选调的feritor们已经丧生三分之二,为了维持战局,军方势必会再度抽调人手。

  如今展现paladin资质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有打破常规的迹象,虽然现在人们依旧憎恶着我们,可是总有一天,这些憎恶必将随着血脉的交叉而淡薄。我如此坚信着,但我又祈祷,阿藤不会在这个时候变成feritor,即使没有力量也没有关系,成为一个普通人,在和平中开心地过完这一生就好了。我这么期望着,可是依照阿藤的性格,想法势必和我相反吧。

  现在,你是否觉得罗曼蒂克了呢?我们应该就是小说里分处两个世界的恋人吧。

  你所爱的夏草。”

  第四章

  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之后,压抑的冬季也宣告落幕。草长莺飞,正是新旧更替的季节。青藤的校服也进行了换季,他的身体还在发育,去年一整年便长高了5公分,经历了诸多变故,成长的不仅是身体,在他人看来,已经是越发成熟了。

  当然,十五岁的他还是被称作“少年”的时代。

  三年级的第二个学期是最后留在这所学校的时光,而对大多数毕业生来说,或许也是留在这个城市的最后时光。弗莱汀斯自治省不乏高等教育学院,然而这里只是个小城市,具备相当程度的此类学院仅有三所。对于青藤来说,即便是早些时候,仍旧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会在这个城市继续学业的可能性。

  理所当然的,现在青藤已经有了更为明确的目标。

  在老树周围的草地上,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在这里嘻闹修憩,其中不乏新生们,他们渡过了幼稚懵懂的新学期,等到毕业生们离开学校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升任为学长,教导新一批学弟的时候了。

  现在青藤作为三年五班里不可或缺的领导者之一,即便在低年纪乃至整个学校,也是拥有不少的仰慕者。话说回来,他的血统纯正,父母具是研究员性质的军部人员,并且持有一定的领导权。在外人看来,优质的血脉诞生出优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夏草离去之后奋发图强的青藤,在各个方面已经逐渐表现出超人一等的优势。不可否认的,在诸多核心人物离去的三年五班,他已经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现在青藤倚坐在大树下,趁着一个小时的午休时刻假寐。

  校内广播突然通知:“三年一班安靖,三年二班周爽,三年三班班伽诺,三年四班唯吉礼,三年五班青藤,请以上的诸位,尽快到教导室来。”

  “真是麻烦透顶。”青藤缓缓睁开眼睛,惺松地抓抓头发。

  “班长!原来您躲在这里偷懒!”一个鼻梁上挂着小眼镜,并且从深黑色瞳孔里不时射出严厉视线的男生抱着手臂站在青藤面前。

  这个男生的名字是安培冉,在青藤接任子景的班长职位后,接替怀穆的副班长工作。因为几个核心被军部调走,所以不管喜不喜欢,平时为他们打下手的人物自然而然升上了正职。而实际上,这些原先屈居副手的人选,也并不是因为没能力,仅是出于“麻烦”之类事关小节的原因,此值班级核心涣散的危机当头,也必须自觉站到第一线来了。

  “别这么说嘛,安培冉,你看我每年做通宵,也得体谅一下头目的艰辛啊。”

  “……那还真是遗憾。”男生抵了抵眼镜,用正直地过分的态度说:“既然志向是就读泛式预备军校,岂能为我三年五班丢脸?作为决策者的其中一名,必须要有粉身碎骨以回应诸人期待的觉悟。”

  青藤将目光撇向一边,以表示小小的抗议,这个安培冉在那几个人走之前不也是和自己一般混水摸鱼嘛,没想到一旦转正就变得雷厉风行。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反过来的,既然已经是不得不站出来的时候,就要尽自己所能去做好事情。”安培冉继续用苛刻的视线逼视着,青藤觉得他的目光好似实质般使脸颊火辣辣地烫。

  对方突然口风一转:“我也不是强迫您,不过若是班长都没有这份自觉的话,期待领导者的五班众人就太可怜了。”

  “好吧好吧,不过我马上要去教导室一趟,你刚才也听到广播了。”

  青藤站起来,拍掉身后的泥屑。

  安培冉侧身让出一条路,等到青藤过去后,突然说:“最好做做心里准备,每次广播召集合班的领头,必没有什么好事。”

  青藤转过头问他:“有什么小道消息?”

  “校长近来与军部和外校的联系频繁,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而且这段时间教导主任的脸色并不正常……”安培冉冷静地娓娓道来:“在所有的老牌学校里,就我们是没有校学生会这个概念的存在,也许是有关这件事的商讨。”

  “好像不必急于这一时……”

  安培冉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不,若情况属实,那么这件事就是势在必行了。”

  “班长的父母亦在军部工作,想必对战事有所了解。那边不像在这边公布大众的情况那么安稳,按照一定比例过滤所获得的消息,或许能判断出事态已经严重到必须放弃这个城市的地步。”

  “嗯……”青藤捏着下巴思索。

  “若是需要转移,住校的学生们……不,应该说所有学生都必须有一个核心负责各项工作,替教师分担责任。这么一来,学生会的立场就格外重要了。对于一个没有校学生会,只是由各班委负责各自部分的松散体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变革。”

  “……真麻烦呀,说不定全都被你说中了。”青藤叹了口气,无奈地抓抓头发。

  “那么,请您务必要对自己的身份有所警惕。”

  语毕,男生便径自离去。

  青藤来到教导室时,学校高层以及一班和三班的两人还没到齐,足以容纳十三人的会议桌显得冷冷清清。各班的核心人物在年纪甚或是学校都彼此打过交道,因而并不会有生疏感,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一点寒喧的气氛。

  自从五班开始,从寒假到开学这段不长的时间,已经陆续有更多的feritor在学生中出现,并且作为三年生,将会优先调离。三年各班的核心也因此流失了大批重要成员,核心的改组是其中一个必然的发展,但如果再持续有对工作娴熟的人选被调离,必将难以培育新血,靠着前辈才能延续下来的优秀处事手段和良好作风也会消退,最终荡然无存。

  不过一旦身处班级核心位置,自然会接触到以往难以接触的事情,对于整个人类生存状态也会有更为清晰的了解。只有优秀的人才会位居高位,这是理所当然的铁律,对于没有领导者的正确决策,就会陷入盲目泥泞中的人类来说,自然不可能将身家性命任由无能者摆布,也因此,也只有具备了冷静分析事态能力并且富有行动力的诸人才能继续担任决策者职位。

  而众人对于军部的惨状有所了解的同时,必然会对上面陆续抽调优秀人材不难理解。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相处甚久且深知其品性的优秀人材竟然有百分之九十成为feritor的几率。这在他们心里扎下“feritor是人类下一进化”这个认识的种子,也因而逐步消减着新一代对于paladin们的抗拒和反感。

  然而理解归理解,若是撒手不理是绝对不行的,也因此各班核心都开始考虑自己班上制度优化的问题。

  时间静静流逝,教导室的门口再度拉开,四十开外,样貌严厉的教导主任夹着一件资料袋走了进来。

  诸人立刻起身行礼。

  “一班和三班的人呢?”

  “一班安靖,三班班伽诺,报道。”

  目光齐刷刷投向教导主任身后,两人联赽而至。

  教导主任很有威严地点点头,示意众人落座。

  “此时正是升学紧要关头,本来学校也不想打扰临近毕业的诸位,然而三年级以下的人办事还不太牢靠,并且凝聚力不足,我想,这件事也就只能拜托格外了。”教导主任用上了拜托这个词,可见这件事情的紧急程度。

  一班的安靖说了:“那么,将我们这些三年生核心聚集起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虽然大家都有所了悟,不过还是请学校将细节明示。”

  “是这样的,最近上面来了消息,极东防御线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如此宽阔的线区,打算收缩争取喘息时间……估计会放弃断脉山至斯礼泽峡谷一带。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退出斯礼泽峡谷,当然,整个城市的迁移工作由我们大人来进行,而高等学校学生核心负责协助。而各自中学将负责自己的学生转移工作,因此就算我们学校,也必须成立统一的校学生会为此负责。”教导主任顿了顿,继续说:“并且这个学生会不是临时的,在进入新校址后,就作为独立机构运作。”

  青藤与其他几个班长相互对视,发觉彼此已经有所准备。

  “一个月……即是说,从学生会成立到进入常规运作只有一个星期时间。”二班的周爽说。

  “虽然有些急,但是各班组的运作机制有相似的地方,而新生们的机制则还十分松散,要合并也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四班的唯吉礼说:“其实我们也没有退路了,即使不能将所有事情在一个星期内解决,也必须要让机构三天内运作起来,负责先期整备工作,否则在撤退的时候必会手忙脚乱。”

  青藤想了一下,对教导主任问道:“一个月……这个时间是确定不会收到狙击的时间段吗?”

  教导主任令人失望地摇头说:“很可惜,这是底线,前线在压力下必然会比预期收缩得更快,如果一个月后不能撤离,留在这里的人类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十。而安定期只有前两个星期,后两个星期异族就会陆续迫近狙击。”

  “军部没人来帮忙吗?”

  “很遗憾,在限度内能派遣下来的人手已经全部协助整个城市的大体撤离工作,泛式预备军校的学生核心已经作为新血正式调入军部,恐怕短时间内不能恢复元气。”

  班伽诺咬咬嘴唇,说:“我没问题,既然已经是铁板上钉的事情,现在就开始行动吧。时间很紧,没时间一一筛选人手,请学校即刻宣布管制,以三年级名义强制召开临时学生会干部会议,将各班核心集中起来。”

  “不会有问题吧?”安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他说:“如果让各班核心进行学生会工作,那么也就等于承担两倍的疲劳。新生核心的体质水平还比较低,我担心会超过负荷,撤退时如果遭到狙击便有危险。”

  班伽诺冷冷地说:“会死在这里,就表示他们没有作为领导者的资格。”

  于是,这个提议便立刻被诸人通过了。不久后,撤离通告,学生会的成立以及宣布管制等消息迅速借由校内广播传遍学生耳中。

  一种紧张的气氛有如旋风一般席卷了整个校园。在青藤的记忆中,这个时期的母校是血红色的,热血、热情、执着和生存的欲望,各种不得不偏执的情绪让这个庞然大物好像拔了煞车,强迫行驶在高速路上,稍有不甚就会车毁人亡。

  然而,死亡总是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突然来到。

  在临时学生会成立并在预期中有条不紊地运转三天后,从军部寄来了几封追授信。

  信中如此短短写道:

  “承蒙诸位不弃,并致以万分遗憾:

  在此追授北川、子景、子期三位先勇为一级烈士,愿英魂长存。极东防御线军部宣”

  青藤强忍着泪水在众目睽睽下宣读信函时,整个教室似乎从学校的喧闹中隔离出来。没有人出声。

  诸人静静地哭泣,然后听到青藤大声喊道:“全体起立!默哀三分钟!”

  这一天,青藤清楚记得,那棵老树分外茂盛,旧叶凋零后怒芽疯长,竟如同一夜之间变得嫩绿滴翠。

  亦是这一天,青藤在给夏草的信中写道:

  “给不知生死如何的夏草:

  原来我们竟是生存于这么一个昼夜更替的时代,当和平一夜之间一去不返的时候,黑暗已经掩盖了骄阳的光辉。虽然它们势不可挡,但终究无法熄灭星星的光芒。如果这是我们生于这个时代的宿命,就以保佑吾等之神的名义燃烧自己的生命吧,让吾等化为星星,给予整个人类以前进的光芒。

  那些过去的时光,那些美好的记忆,那些不期而遇的青春懵懂,或许在和平的年代显得如此没有价值,但那是错误的。不懂得珍惜之人亦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然而我此时此刻,只想对你说:

  我是如此爱你,所以请你活下去,请你活下去,请你活下去……”

  他一边醮着墨,一边舔去嘴角的咸涩液体,或者任由它们打湿了这信纸。

  之后,他取出一封因为水浸而色泽黑黄字迹斑驳的信件,一遍又一遍地读它。

  “给六年后的阿藤:

  我最爱的阿藤,当你读完这封信后,或许我已经死去,或许还活着,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各自渡过寂寞的六年了。

  我们小队即将进入莫桑尼亚,并且远渡重洋绕至敌人后方进行骚扰攻势。真的很抱歉,虽然走之前曾经如此期待战事的结束,然而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件事都会顺应人意。尽管如此,我仍旧多么期望这不过是个童话,人人都有美好的结局。

  这天早晨,我无意在例行与总部的联络中知晓了北川和子景的死讯,我的心情很乱,但却没有任何害怕的念头,或许我终将在战场上默默死去,但阿藤一定会为此伤心吧。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不会害怕死亡,因为我知道,我的死去并不代表结束。我的生存过的印记,必然会通过你在血脉的记忆中延续下去。

  他们的追授信不久后就会到达学校,倒时会有多少人为他们的死而哭泣呢?想必阿藤亦是其中之一吧。

  真的,我此时此刻万分觉得,能够认识阿藤,并与你相爱,实在是太好了。

  我的心意已经浓厚得无法再用纸笔宣泄出来。

  因此,我就此搁笔,并附上优厚的资薪,让这封信能够很快又安全地到达你身边。

  因为极东战事的不利,阿藤很快也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吧,然而我多么希望那棵老树能够在战火中顽强生存下去,它的年轮上,有着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如果有再聚的一天,我会对你说什么呢?

  一定是:我爱你,阿藤,请你娶我吧。”

  尾声:

  两个星期的时光如白马过隙,青藤肩负起临时学生会书记的资格,在与无穷无尽的数据的打交道中掩埋了悲伤。

  由于各班级核心俱是有能力的人,因此工作开展得比预期顺利。在离撤离限期还剩十天时,一架军部的飞行船停靠在教学楼顶层。

  来的是青藤的父亲和母亲。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

  “是的。”青藤独自在教学楼上会见了自己的双亲,对于双亲要求自己即刻一同前往阿布酋法的要求这么说:“我在毕业之前都会留在这个学校里,以这一届三年级的名义将前辈们以及吾等的精神传承给学弟学妹们。或许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必将活在困惑与死亡的窘境中,但是我们这些三年生,出自我们这些三年生的feritor们,以及将他们的智慧和精神传承给吾等的前辈们,所能留下的这些遗产,必将会协助他们渡过这份热血和懵懂的少年时代。在追寻自己的道路前,就请让我们给他们留下一条不会陷落黑暗的道路吧。”

  “我的孩子,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就请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下去。但是请你记住你的诺言,你所拥有的,也只剩下毕业前的这段短短时间。”母亲这么说到。

  而父亲则说:“想必你已经有死亡的觉悟,如果你有遗物,可以在此交托与我们。”

  青藤深深地朝两人鞠下躬。

  他来到老树下,摩挲着再度长出疙瘩树皮的老树,它如今是多么茂盛啊,好像在向世人宣告着,无论到了哪个年代,无论是战火还是和平,它都会伴随着这个星球的存在而生存下去。

  或许在它的眼中,人类的姿态并不是全部,而整个生态的交替,便是最完美的星球仪吧。

  青藤用双手撅出老树根下厚实的泥土,取出那根粉红色的发夹,他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刻字:青藤送给夏草。

  他将发夹揣在怀中,扬起头,视线穿越明亮的枝叶投向湛蓝的苍穹。和平或许仍在其它的人类聚集区中延续,然而,属于他的和平已经走向尾声,与之交替的,必将是一个生命与战火的新时代。

  这么想着,一股热泪静悄悄地沿着双颊流了下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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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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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垂阳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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