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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玄幻小说《大汉龙腾》作者:淡墨青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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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0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十三)~

 

  刘国轩已是许久未与张伟这么单独相处,谈笑说话。自张伟来台之后,局面事业不同于在澎湖之时,刘国轩跟随张伟的时间远不及周全斌长久,来台之后又迅即入伍带兵,是以如现在这样,与张伟促膝谈心,言笑不禁,当真是难得之极。

  因听得张伟吩咐,刘国轩立时站将起来,向张伟道:“大人,不论是什么事,只要国轩能办到,一定竭尽全力,务必给大人办的妥妥当当!”

  张伟见他慷慨激昂模样,不禁失色,双手虚按,向他道:“国轩,坐下,不必如此。”

  又感慨道:“国轩,咱们爷们许久没有这么着在一处说话了,你不必和我闹这些虚文。你和遂仲、王煊他们不同,说起来,你算是我的家仆!现下化家为国,你是我的属下,为公为私,你都得好生去做!”

  因向旁边亲兵招手道:“来,把那地图拿上来!”

  几名围侍在旁的亲兵听得张伟吩咐,立时将一幅桑皮纸绘成的大型地图展开,四人分持一角而立。

  张伟向刘国轩笑道:“国轩,去看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来是何处!”,说罢笑咪嘛立于刘国轩身侧,静待那刘国轩看完说话。

  人每常说中国人的民族性,比较起欧洲人来太过粗疏,比起德国人的精细来,更是不可以道理计。比如这地图,中国几千年文明史,竟从来没有过经纬度,亦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地图,就那么一张帛布,上面标明城市的大概位置,就算是皇舆全图了。康熙年间,耶苏会士走遍大江南北,耗时若干年,为康熙皇帝汇制成了大清帝国全图,谁料后来八国联军进入皇宫,方在后宫的府库里翻出那张被视若珍宝,秘藏于大内的地图,只是,上面已染满尘灰矣!

  “回大人,这是琼州府的地图吧?”,刘国轩只不过略扫几眼,立时便看出这正是广东省所辖的琼州府地图。因向张伟咧嘴一笑,道:“大人花重金汇制了那么多的地图州府图,又依着地形地貌弄成木图沙盘,让属下们经常没事就推演战事。这琼州与台湾一样,都是海岛,属下们对其历来就很看重,沙盘推演的海岛攻防,经常拿琼州做演练的目标,又怎会认不出它来!”

  “唔,你们都很用心,我很是高兴。”

  扫一眼志得意满的刘国轩,张伟笑问道:“国轩,这琼州府下辖三州:儋、万、崖十县(琼山、澄迈、临高、定安、文昌、昌化、感恩、乐会、会同、陵水),计有户五万余,人口近三十万---国轩,你来说说看,如何把琼州给我拿下来,又需多少兵,才能完全管制的住?”

  刘国轩虽唯张伟之命是从,却仍然很是吃惊,他委实料不到张伟此时要对琼州开刀,大陆虽然刀兵四起,到底明朝正统人心未曾尽失,此时攻掠朝廷府县,于造反无异,皇帝断然不会容忍。明朝虽无力量攻打台湾,但背负造反的名份,原本的官爵碌位全然消失,这些也是非同小可。

  心里虽是吃惊,在脑中急速思索一番后,向张伟回道:“大人,琼州兵备道辖下不过几千疲敝之兵,属下带两千汉军,就能肃清全岛的驻防官兵,对面的广东全省所辖的镇兵和卫所军,至多不过两三万人,北方战争未息,广东大半精兵都被调走。大人,只需给我四千人马,我就能肃平整个广东。”

  见张伟不置可否,他立时兴奋起来,两眼炽热地看向张伟,向他沉声道:“大人,别看大明在长江之南还有几十万大军,实则都不堪一击!若是大人不出我们所料,有问鼎天下之意,只需让我带着两万龙骧卫出海,由长江入内,十日内我必克镇江、南京,到时候拿下整个南直隶,入湖北、湖南;大人派兵由福建登陆,由厦门上岸,十日内必克泉州,漳州、福州,再派兵入两广,南方大局两月内可定!大明纵是想反攻,我台湾水师那么多的炮舰,沿江巡守,再截断南方漕运,北方别说反攻,只怕是连吃的粮食都不够!再加上那些泥腿子正闹腾的厉害……大人,机不可失啊!”

  张伟听他说完,到当真是怦然心动,没想到一张琼州地图到引的刘国轩思谋的整个南方战略。虽与张伟所想的略有不同,到也差之不远。张伟心中一动,向那刘国轩喝问道:“国轩,这个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嗯?!”

  刘国轩虽然是个将才,敢打敢冲,粗中有细,专任一方亦不至令张伟不放心,到底不是能胸怀天下的帅才,若是他在这台湾一隅之地,凭着几张地图和沙盘就能将攻入内陆的战略想的如此精妙,张伟自是绝然不可能相信。

  想到此节,张伟越发阴沉着脸,见刘国轩吭哧着不肯答道,又喝问道:“国轩,不是我小瞧你,你没有这个眼光和胆略!”

  刘国轩见不是事,知道今日断然无法再行隐瞒,只得将头一低,回道:“大人,年前大人去吕宋之前,我与全斌、两位参军,还有林兴珠、贺人龙他们,在吃年酒的时候提起国内大乱,大家一时兴趣,拿来地图对照沙盘,研究了一下那些贼兵和孙督师的行军布阵。后来是我临时想起,若是以咱们汉军攻入南方,该当如何。大家听我一说,到都颇有兴趣。当下各人推演了半天……”

  偷觑一眼张伟,解释道:“此事在当时不过是笑谈,大家伙也没有当真。今天是我应景儿说了出来,与几位参军和全斌他们无关。大人若有责罚,只管罚我便是了。”

  “成了,国轩。你记住:君不密则丧其国,臣不密则丧其身,你适才说的话非同小可,切记不要再传!”

  见刘国轩唯唯诺诺,张伟竖起两根手指,正色道:“一,治天下不比打天下,汉军人数太少,治域太大,没有自已的一套人马,打下来,也管不住!况且吕宋新定,还需防着西人和葡人反扑,还得防着倭人做乱,十几万军队,撒胡椒面儿似的,到时候顾头不顾腚!第二,眼下的重中之重,是给我占住琼州,开挖铁矿,朝廷那边我自有办法!”

  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向刘国轩道:“左右不过是老章程,换装,扮海盗。打下来之后,我自会派兵过去,到时候先斩后奏,由不得朝廷不依。成了,你快下去准备,待我准备停当,你便带你的龙骧左军出战。”

  见刘国轩匆忙而去,张伟心道:“你们想的到与我所思大略相同。只是我还需最少一年的时间,锻炼年前官学毕业的子弟,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士人。建立新式官制,强化自身的防御,然后方可踏足大陆。现下根基不稳,军事上我可能得胜,政治上却殊无把握。”

  他摇摇头,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属下们给他的诱惑从脑中驱赶开去,振一振精神,冲着身边侍卫道:“去,问一下夫人,送给熊文灿的礼物放在哪里!”

  不过盏茶功夫,柳如是便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匆匆赶到,张伟见她走的匆忙,那鬓角微微冒出香汗来,因向她笑道:“你这是何苦。我差人去问你,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带着我过去就是了。”

  柳如是微微一笑,向他嗔怪道:“你这人,一说事就糊涂了。现在到怪起我来,不是你自已说了,此番准备的礼物不但要贵重,还得显着花了心思才好。当时还和我说,要我陪着你亲自验看,有什么不妥,也好当即就换,现下到说我巴巴的跑来。”

  张伟见她眼波流传,笑语嫣然,虽是嗔怪,却因她自小便在苏州长大,现下虽说的是官话,仍是脱不了吴侬软语的底子,听起来当真是妩媚异常。当下向她一揖,笑嘻嘻道:“夫人当真是我的贤内助,有了你之后,这府里的事我可少操心多了。”

  柳如是轻轻横他一眼,笑道:“成了,大将军。咱们这便到内堂去验看礼物。”

  又向他问道:“这一向我也没有问你,凭什么这熊大人离了两广总督的任,你要给他送这么多礼物程仪?”

  因见张伟笑而不答,柳如是顿时醒悟,向他抿嘴一笑,郝然道:“这是我的不是了。一时间忘了你的身份,象那小家子过日子一般,还想着给你量入为出呢。”

  张伟见她神情俏丽,面红过耳,心中一荡,颇想握住她手,与她商量一番。她见识学问都是不凡,又在台湾时日已久,对内地局势亦不是全然不知,想来与其商讨,到不会一无所得。只是当时之人甚是忌惮妇人干政,再加上柳如是身份令台湾上下很是不满,若是教人知道她在张伟身后出谋划策的,到是将她往火炉上推了。

  叹一口气,将柳如是一双柔荑握住,向她笑道:“这件事是和政治有关,这熊大人能让我短期内不受烦扰,送这么点礼物,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其中还有深意,夫人你安心在府内管理家事,快点给我生个好儿子,便是你的大功德,外面的事,让我来打理便是了。”

  柳如是初时尚且连连点头,待张伟说到生个好儿子,却是面红过耳,急忙抽出双手,啐了张伟一口,却已是急步进了那放置礼物的厢房之内。

  张伟却是怕热,此时天气已是酷热难耐,他立于厢房之外过道,吹着穿堂风等候,一直待跟随的仆役们将四个放置了冰块的大铜盆捧将进去,方才摇着折扇信步入内。

  一入门内,因外面光线甚亮,乍一进门,立时是黑乎乎一片,张伟闭上双眼,稍停片刻,方睁眼四顾望去,只见三间厢房之内摆满了黑压压的各色礼物,什么黄金步摇、琥珀枕、云母扇、琉璃屏风、九真雄麝香、七枝灯、西洋大镜、大东珠、百年人参,林林总总摆了一屋,再加上事先备好的金块和现银,算来价值当不下二十万银,这么昂贵豪阔的大手笔,却也难道柳如是忍不住要动问。

  张伟却只是略扫几眼,便向柳如是笑道:“甚好,这些礼物办的甚好!夫人当真是尽心竭力,生受我了。”

  见柳如是不语,料来是心疼这些财物,张伟暗笑一声,心道:“女子到底在这些方面不如男人,不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因又向她笑道:“成了,你这便回房去吧。我先前请了何爷过来,料想他此时已快到了。这些东西还要让他过目,你在此不便,先回去的好。”

  柳如是料他还有事要与何斌商量,不方便留她在此,因笑道:“你们又不知道要商量什么,只怕又要耽搁很久,我去准备酒菜,留何爷在府里吃饭,如何?”

  “嗯,你想的是,快些去吧。”

  柳如是见他神不守舍,料来是盘算与何斌商量的大事,当下也不再多说,向他微微一笑,便径自去了。

  张伟见她去了,便屏退下人,只自已孤身一人留在房内,只待那何斌前来。

  “廷斌兄,礼单这就送过去么?”

  何斌进房来不久,两眼尚且不能视物,只得张伟慢悠悠发问,声音仿似近在眼前,又低沉悠远,仿佛相距甚远。他稍待片刻,待仔细打量过房内备齐的礼品,方向张伟轻轻一点头,答道:“办的不错。这便差人抄录下来,送将过去。”

  张伟微微一笑,向何斌道:“这些东西好是好,不过老熊知道是拿这些玩意买他的命,只怕也是逊谢不迭,却之也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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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1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十四)~

 

  何斌长叹一声,向张伟道:“何其太忍。我与熊文灿交往还算和睦,其人虽是贪财,为政其实不苛。这人,还是有些才干的。”

  张伟无所谓地一笑,对着何斌笑道:“为大事者,也顾不到这些情份上的事了。”

  何斌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又忍不住向张伟问道:“这事情的手尾我大致明白。不过,到时候朝议下来,咱们的时间够用么?”

  张伟霍然起身,负手在室内转了几圈,方看向何斌,沉声道:“时不我待。于其坐待机会擦身而过,到不如行险一搏!况且,此时与咱们初来台时绝然不同,也说不上是行险。”

  他见何斌终不能释然,乃又详加解释道:“诸葛孔明以三分天下的隆中对留名千古,奈何一生不敢行险,空城计被迫行之,未敢接纳魏延出小道直入长安的计谋,终于将中兴汉室的一线希望葬送。于今的天下大势,正是如此。若是我不出奇计,只等着天下大局残破,然后方出面收捡残局,那么势力劳师费事,征伐扰民,多少繁华城镇,顿成鬼域,家人父子,流离失所,良民百姓,成为路边骸骨!”

  何斌显是很为他这番话打动,咬牙沉吟了半响,方向看着自已的张伟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大不了咱们打败了,退回来就是。凭着汉军水师的力量,天下何处不可去得?又能谁能登陆台湾?”

  张伟露齿一笑,向何斌悠然道:“天下大势如同一盘棋,现下都被我给盘活了!后金、大明、义军、再加上洋鬼子之间也是乱哄哄的,咱们看似在暴风深处,危险异常。其实这风眼之内,却是最安全的地界啊!一两年内,局势大有不同,然后大事可期。”

  “就是如此,仍需谨慎。一步踏错,反受其祸。”

  “若是诸事顺遂,一年左右局面可致大定,若是有什么牵扯,就难说的紧了。”

  两人谈谈说说,将诸多细节商讨已毕,立时便命人抄录礼单,先行送到广州城内熊文灿处。这送礼亦是有学问,先行将礼单送到,然后再看熊文灿的意思增减,这也是张何二人给他送礼的老规矩。只是此番礼物厚重之极,只怕那熊文灿一见之下,势必将眼珠子也弹将出来了。他一生贪财受贿,最爱那黄白之物,最终便是死在张献忠所献的金银珠宝之上,此时历史转了一个小弯,却又让他死在张伟所送之物上,怕也是其命中注定的晦气了。

  此事说毕,何斌便要告辞回府,却听得张伟向他笑道:“廷斌兄,此事务必要保密,便是府中亲信,亦不要明言底细。”

  何斌哼道:“大箩卜还用屎浇?你连柳如是亦不给知闻,难道我就那么不知轻重不成。”

  张伟一笑,不再纠缠此事,却又向何斌将试制炸药一事说了。何斌虽是不懂,却也知道这种炸药研究出来,势力将汉军实力提高老大一截,因沉吟半响,两眼熠熠生光,手中折扇不住敲打着掌心,向张伟问道:“照你的说法,咱们有了这炸药,一炮轰将过去,敌人不得多死好几百人?还有那火枪,纵是穿上重甲,只怕也挡不住了吧?”

  张伟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这种火药威力是比黑火药大上几十倍,不过我无法批量出产合用的子弹,只能用来做发火药,射程和射速加上穿透力,是有所高。不过,到底还不能完全发挥它的效能。”

  “那只能用来做引火药,或是做开花弹用?”

  何斌扼腕道:“这也太过可惜。咱们汉军的大炮威力原本就是当世第一了,纵是大上几倍,到也并不足为奇。若是能在火枪上有质变,那才是真让人欣喜。志华,我不懂军事,难道你不能想想法子,把这种上好火药好生利用起来?”

  “此事我亦在想,现下只想到制做成炸药包,用来攻城时挖开城墙,放入炸药包炸城之用。你还记得当时咱们攻台南,一夜间用上千汉军挖了老大一个地道,放入过千斤的火药,这才将城墙炸开的事?有了这种火药,只需几十斤,就能将老大一截城墙炸的飞上天去。”

  何斌笑道:“我如何不记得!这法子当时谁也不知道,现下大家说起来,还道你英武天纵呢。”

  张伟正自惭愧,却又听何斌笑道:“那炸药包不能扔出去么?近战之时,若是

  敌兵离的过近,大炮轰之不及,又恐误伤我军,扔几个炸药包出去,到能起来阻敌之用吧?”

  “妙啊!廷斌兄,你这主意当真妙极!”

  他击节赞叹,立时站将起来,绕着何斌转了一圈,笑吟吟道:“我前几年也想过手榴弹一事,因黑火药威力太小,爆力不够放弃了。既然有了硝化甘油,总算能开始制作了,廷斌兄,你可当真是了不起啊!”

  当下也不听何斌连声的谦逊之辞,立时向门外呼道:“来人!”

  将记忆中的手榴弹模样和想出来的原理写于纸上,将给闻声而进的亲兵,吩咐道:将这个交给孙大人,和他说,先用黑火药做出几个来,让我拿去兵营试用。”

  他兴奋之极,心中一直担忧的火器兵种威力不大,与清兵交战恐不如意的担忧终于得到解决。以汉军的训练水准和火器之精良,原本就高于明军甚多,再辅以威力极大转输方便的火炮,再有近战用的手榴弹,完全可保同等兵力下可以击败满清骑兵,再加上后金被他袭扰一番,实力大损,他一心想击败,又一直颇是惧怕的强敌,终于在未与之正面大规模交战之前,就有了真正的制敌本钱。

  咪起双眼,张伟盘算着:“皇太极去年一冬,想必难过的紧。我留了一只小船队在皮岛,去年他损失过大,没有心思来去寻皮岛的麻烦。那辽东苦寒,皮岛只恐会结冷,与海岸连在一起,到时候清兵冲将上去,留的那几百人加几艘小型炮船,只怕立时就被消灭。到不如大张旗鼓撤将回来,让他放开手脚入关捣乱去。就是他大抢特抢,没有几年的功夫,也休息恢复原气。就是他到时候恢复了原气,我占了大陆先手,又有何惧?”

  因向何斌笑道:“四处用兵,所费甚多,攻下琼州后又需兵力驻守,不如削减些为好。吕宋那边需防西葡两国反攻,万万不可削减。日本驻军可减少一半,皮岛驻军和舰队尽数撤回,这样也可省些耗费,廷斌兄意下如何?”

  “军事上的事情我一概不问。既然你说可行,那自然就可以了。省银子的事,我哪能反对呢。”

  “嘿嘿,这是自然了。”

  何斌抬脚出门,向张伟告辞,顺口又道:“咱们的工厂货卖的很好,南洋和日本那边是供不应求。现下船只又多了,货源却是不足。有不少商家急的跳脚,开船到南直隶那边去买。这可是大笔的财源浪费了,当真是可惜。”

  张伟诧道:“这事情我却也听人说起过。原料想你必定会想办法的,难不成咱们就坐视着财源被人家抢走么?”

  何斌皱眉道:“我到也想扩大规模,只是现下台湾从军的青壮男子甚多。农村劳力原本就已不敷使用。工厂甚么的,又需大量的工人。就说那布厂,一台机就需一个纺纱工,就这么着,还不够织工使用。所幸织布用男工,那纺纱大半用女工,又可令其在家自纺,若是不然,只怕织厂开一段就得停一段,那可真正是急死人了!”

  他这么一说,张伟也是一叹,一时却也无法可想。他自然想造出蒸汽机来,用现代制造业来垄断全球的布匹市场,只是一台蒸汽机好造,相应的配套物什却是想也别想。就说那铁丝和螺丝钉,说起来简单,造起来却是万万别想。

  只得随口安慰何斌道:“等过两年,只怕工人多的你用也用不完了。”。又想起在老照片里见过的女工纺纱的照片,向何斌问道:“咱们多弄些纺车,让那些农村妇人们在家无事就纺,总该够用了。”

  何斌苦笑道:“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当我没有想办法么,只要心灵手巧的妇人,多半都在家纺纱了。只是一个纺锤,她就是拼了命的摇,一天又能纺出多少来呢?”

  张伟与何斌办的布厂之中大半是织布机,那些工人用纺好丝布来织布,张伟虽巡视多次,到一直没有注意那些丝布是如何纱出来。此时听何斌一说,到是诧异非常,因向他问道:“咱们纺纱就用一个纺锤?难不成十个纺锤不比一个快么?”

  何斌噗嗤一笑,答道:“十个纺锤当然纺的比一个快,只是一架纺车上就只能横装一个纺锤,你当是梭子呢,一台织机上可以装上许多。”

  恨恨一顿足,张伟知道是自已一向用心于兵事,又是文科出身,一向对这些机械制造什么的不用心。他虽不懂织机纺机如何制造,现代织造业的运行却是一清二楚。那历史上有名的珍尼机也就是一个英国木匠无意中发明。现下的所有纺机都是横列着一个纺锤,是以妇人们怎么拼命织,也无法赶上梭机纺线的速度。只需将原本横列的纺锤竖将起来,一并排多放上十个八个的,用简单的装置使其运转起来,纺线的速度立时增加几倍。既不需要机械动力,也没有什么高深的原理,此事原是张伟疏忽,只因他通过贸易赚钱甚是容易,设立工厂不过是将造出来的商品拿去贸易,比倒手更加赚钱罢了。完全没有进行工业革命的打算和期望,对一些最基本的可以实现的改革,却也是没有进行过。

  当下也不与何斌多说,拉了他便直奔织布厂而去。寻了几个高手木匠,将自已想法说出之后,立等他们试制。只不过一个时辰功夫不到,一架可同时开动十个纺锤的新式纺机立时制成。寻了一个妇人试用,那些个纺锤同时运动,中间铁筒内的棉花一层层的被纺锤拉起,成为均匀的棉线。那妇人喜道:“大人,这可当真是了不得,这么着纺法,我一个人可抵的过十个人呢!”

  何斌亦是喜道:“如此这般,咱们台湾的织布厂织布的速度远超内地的作坊,不但是南洋,就是内地的棉布市场,咱们也能抢了下来!”

  那英国便是通过改良过的飞梭织布机和珍尼坊纱机抢占了全球的布匹市场,获得了大量财富。只因速度快,使用的人手少,成本大大减低,织出来的布匹又甚是精细耐用,运到海外,便是暴利。不过在十九世纪之时,面对中国落后的土布制造业却是无法可想。因小农经济,家家都有纺机,自织自用,洋布虽好,却是要花钱去买。再加上清政府的贸易禁入,对洋货进入内地市场有颇多限制,是以英国人无往而不利的织布倾销在中国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无奈之下,却改用鸦片来获取中国的白银,当真是卑鄙无耻之极了。

  待纺丝之事解决后,张伟又令人倚山旁水,将织厂迁将过去。虽没有蒸汽动力,台湾却又甚多流速足够的河水可用。以水流带动皮带,以皮带转动织机,既方便快捷,又省了许多人力。至于其它可行的流水线生产,分工全作等现代企业加快效能,节约成本的办法,自然也是全数用将出去。何斌与吴遂仲等人对张伟的这些奇思妙想自是赞不绝口,却不知他暗地里惭愧不已,这些举措原本早就该当施行,却因他从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又是一直懒怠去想,是以方才一直拖到现今才办,若是他想清楚现代的思维方式和办法才是最重要的,而远非一台古老原始的蒸汽机,想来这些年来台湾的发展,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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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2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十五)~

 

  诸事顺畅,张伟自然也是心中慰帖。想着那皇太极在冰天雪地里熬过缺衣少粮,部下离心的一冬,此时又要费尽心力想着入关抢劫,又担心自已由皮岛再抄他后路。张伟立时下了手令,命人去皮岛传令,将皮岛上下撤空。一则可令皇太极放开手脚,二则也省些耗费,又总比冬天时被省过神来的清兵冲上岛去,斩杀一空的好。就算是些老弱疲敝的原驻防明军,到底现下也是张伟治下,白白送给人斩了脑袋,也是主将无能。

  皮岛驻军彻底削撤,日本驻军减少一半之事,张伟却也是颇为犹疑。现下荷兰人虽是已依约撤走,不象去年大张旗喜鼓的入长崎城内,与日本方面勾结交通,意图对台湾方面的驻军不利。此时长崎那边风平浪静,日本人虽是大量黄金白银外流,却又得了大量中国物美价廉的货物,此前是农夫满意,时间渐长,便是下级武士亦是对中日贸易带来实惠暗地称好。他们用中国瓷器,穿中国衣,抽台湾烟厂的卷烟,用台湾火柴,虽然每月从大名那里领来的几石粮食大半换了银子流水般用将出去,可就是不买中国货物,不一样要用?

  下层民众不管什么银根紧缩,银价渐渐上涨,只需吃的饱,生活日用品廉价实用,哪管国家的白银储备是多是少。至于商人,原本就对幕府锁国不满。他们原本做的大好生意,被德川家光一纸锁国令断了财路,那些大商人还可以用贿赂加走私继续捞取好处,中下层的商人,只能忍痛接受大商人和大名的盘剥,现下幕府被中国的张伟将军打败,幕府捏着鼻子开放贸易,俗话说商人无祖国,大量的货物运将进来,大笔的银子赚在手里,欢喜尚且不及,又哪里肯为国家精打细算?

  张伟的汉军军情部虽不能打入日本内部,到也用联络官员的身份安插了大量细作在江户城内,用重金收买情报。上层的内幕自然是打听不到,却也能知道幕府近期内没有什么可疑动作,再加上整个日本情况的分析汇总,面对大陆争霸即将开始的压力,张伟乃下定决心,决意从日本撤回左良玉及三千将士,止留千余人并数十门大炮,由江文瑨多筑炮垒,强化防御即可。

  台湾所有的炮垒材料,却比当时在全球四处搭建炮台,以炮台辐射四周,压制土著的欧洲殖民者更加先进。以石灰烧煮之后,再辅以细沙凝结,便是最简单的早期水泥,可比当时的普通沙石炮台坚固的多。张伟初时建筑炮台,以此法炮制。

  “大人,末将惶恐,怎敢劳大人亲自来迎!”

  左良玉此时三十余岁年纪,正是壮年,数年间在日本与江文瑨搭挡。与那日本倭人勾心斗角,敉平海匪土寇,大仗虽是一场没有打过,小磨擦与政治角力,却是一息未停。是以此次回台,眉宇间已不复当年在辽东时的那股子悍勇之气,俯仰抬头之间,已是深沉警觉的多。

  张伟因见他额角间隐隐间露出几根白发,虽知古人营养不良,韩昌黎三十余岁时便自嘲齿牙摇动,却仍是忍不住叹道:“良玉,汝当时是我麾下的一方美玉啊!”

  他一把将左良玉拉起,与他携手同行,边行边温言道:“我与文瑨通信来往较多,总因他是文人总督,凡政务外交,都以他为首处断而行,是以这几年来,与你到是过往甚少。”

  因见左良玉神色如常,到不似受了委屈模样,张伟暗赞一声,心道:“果然是好角色,我晾了他几年,现下到将他历练出来了!”

  心中暗赞,口中又道:“以你的大才,原该重用!打辽东,我便想将你调回来,可惜日本那边也需人镇守,我才能放心。打吕宋,用的正是神策卫,敌军却实力太弱,不值当的。”

  他叹口气,用手轻拍几下左良玉肩头,笑道:“只委屈了你!汉军以军功赏爵,我虽不能封公封候的,却也设了十级军爵,你只是驻守长崎,没得仗打。贺疯子都是中尉啦!”

  左良玉与贺人龙素来不睦,此刻听得张伟言道贺人龙爵至中尉,终于忍不住眼角跳上几跳,因沉声向张伟道:“末将现下还只是元戎士,与贺将军还差着官首、千夫、执戎、军卫四等,请大人给末将机会,只要有仗让末将去打,末将保准能挣个柱国回来!”

  张伟设立十级军爵,最低的上造斩敌首一级便可获得,获上造者,见官不拜,可佩剑而行,田斌依律减免,至元戎士,田斌永免三分之一,可制家徽。因功获柱国爵,则仪比汉军将军,永传子孙。汉军除了薪饷丰厚之外,士卒临阵肯用命拼杀的原因,亦是因有军爵制度在。得到军爵,子孙万代可以享受先祖拼杀带来的好处,这在家族利益最高的中国,当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张伟为防汉军如明军那样为争首级而自相残杀,又加以登城、陷阵、勤谨、破敌等赏爵之法,是以汉军临阵,上下用命,拼死向前。只要打胜了,全军都可以“破敌”一功,临阵破敌,冲锋在前,胜敌之后,便可以获“陷阵”之功,三陷阵之功,便可获上造之军爵。

  这些军爵大半是依临敌破阵后封授,是以左良玉在日本多年,虽然驻防有功,却只获“勤谨”之功,若不是破了几股海盗,只怕连元戎士之爵也得不到。

  张伟听得左良玉慷慨激昂,力请出战,却是不置可否。沉吟半响,方向左良玉笑道:“莫急,仗有的你打!”

  他盯着左良玉双眼,沉声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让你刀兵指向大明内地,你该当如何?”

  逼视着左良玉闪躲的双眼,又道:“成祖有靖难之役,若是有朝一日,朝廷对我行乱命,要派缇骑取我首级,你该当如何?”

  左良玉这几年远离张伟,张伟又是有意晾他,要让这位明末名将受一受冷落,经一些世态炎凉。历史上左良玉少年得志,早早便做到千户官。后来因事犯罪,被捕入狱,幸得明末大才子候方域之父候恂时任尚书,位高权重,因赏识左良玉为人,一语搭救。左良玉经役一挫,性格渐渐变的沉稳厚实,渐渐坐在湖广总兵,因攻打张献忠有功,被封为“平贼将军”,成为明末将军中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张伟因赏识他的才干,又唯恐他此时年纪阅历不足,在汉军中发展过顺,不利于他成为独战一方的大将,是以有意将他放在日本赋闲几年,一则磨练,二则让他多管些民政,了解政治角力,到也是与任江文瑨为长崎总督一样的道理。

  张伟曾与何斌闲谈时评价道:“左良玉暴急多虑,勇而少智,虽根底深厚,心思也算细腻,到底辽人出身,与曹变蛟、贺人龙并无大异。若不稍加磨练,亦不过一冲锋陷阵的勇将罢了。这样的将军,我有的是,是以我要磨磨他的性子,到时候再看罢了。至于文瑨,智将耳。与左良玉放在一起,两人互相砥砺,将来都是我手中的利刃!”

  凡事有利则有弊,这些年左良玉远离在外,虽是略知台湾情形,却非亲身经历。他明朝将军出身,张伟又岂能不防他对崇祯尚未离心?是以甫一见面,劈头就问,到是打了左良主一个措手不及。他虽料到张伟必有此一问,却不料如此快捷,又如此不加隐讳。

  左良玉只是略一沉吟,却只觉张伟眼中已有杀气,心知答的稍迟,便是不可测之深祸大难,因抬头挺胸,直视张伟,郑重答道:“末将眼中只有大人,没有皇帝!大人指东便东,指西便西,断难没有二话!”

  张伟“哈哈”一笑,向左良玉略一点头,不再说话,携着他手向前攒行。左良玉只觉得自已手心满是汗水,当真是又粘又湿,难受之极。轻轻用力抽了一下,张伟却只是大步而行,毫不放松。

  待行过码头,张伟命左良玉与他同车而行,直奔桃园汉军军营,马车粼粼而行,左良偷觑一眼张伟,只见他面无表情,端坐于旁。心中凛然而叹,不过几年光景,这位大人已与亲赴辽东面见袁崇焕与皇太极时大为不同。当年张伟虽是权柄在手,身上已有居上位者的威势气度,到底年纪还轻,行事举止尚有轻佻,又有以势压人,刻意为之的弊端。与海纳百川胸怀博大,且英武睿智的皇太极一比,立时高下立判。便是比之公忠为国,凛然有君之大人之风的袁崇焕,也是稍逊一筹。是以当年左良玉甫一见他,到也并不如何心服。几年光阴恍惚而过,此时的张伟静时如同一汪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潭水,沉静自如,动时又如同呼啸而过的大风,吹击拍打的令人耳鼻口舌都难以自持,浑欲要向他跪倒行礼,方觉心安。

  古人君主思想甚重,皇帝威凌天下,臣子见了自然战战兢兢。固然是皇权独大,人畏惧,亦是因做皇帝久了,自然而然有一股子君人风度,却也令人见之生畏。张伟以一后世普通人回到明末,原本不过是平常气度,这些年过来,漫说是权柄在手,威福自用,便是死在手下的冤魂,亦早以十数万计,属下众官及汉军上下,包括全台百姓,哪一个不把他当皇帝也似的敬畏?这些年过来,便是他无心为此,身上也自然有了有别于平常人的特质,这到也不是平白吹嘘。

  待车行至桃园军营,却见当先有近七千黑衣汉军持枪而立,因见张伟携左良玉下车,那些汉军将士便一起持枪向张伟行礼,由各级校尉并都尉带着,齐声呼喝道:“末将等拜见大将军!”

  左良玉听的一楞,却听得身边亲兵道:“总兵大人在月前便自号为‘汉军大将军’,并没有报给朝廷知晓。”

  因见左良玉横他一眼,那亲兵忙又道:“小人不敢乱说,这是适才大将军身边亲卫与小人说的。”

  左良玉不再理会,专心看向张伟。此番他一上岸,便知张伟必有举措,被他一径带到桃园兵营,便知此番必有要务相托,心中虽是稍觉纳闷,却也是激越不已。身为明朝中层军官,对关内外的明军实力,左良玉自然是心知肚明。以汉军实力,若是排除满清入关可能,半年内便可横扫全国,建立政权。张伟若是一心效忠皇帝,他到是失望的紧了。此时张伟王霸雄图之意渐露,身为他手下大将,建功立业,博个公候之位,想来也不是太难,若是在崇祯手下,别说那明朝政治黑暗,无根无基者难以出头,就是出了头,做得一任总兵官,大不了也就是世袭都督佥事的恩赏,哪有为新朝出力得益更大?

  他微微冷笑,心道:“大明两百多年天下,此时已显露灭亡之象,跟着眼前这位大人,博个封妻荫子,富贵荣华吧。”

  又想到自已现下不过是个元戎士,那接自已回台的军舰舰长到是个千夫,自已爵位比人家还低上一级,依着汉军军律,本阵兵马,以位为尊。非直接统管的,则以爵为尊。是以左良玉虽是汉军神策将军,却不得不主动向那小小舰长行了一礼,心中当真是憋屈异常。此时张伟召他回台,想必是要委以重任,左良玉想到此处,只觉心腹间热腾腾一股股躁气蒸腾而上,只想张伟现下一声令下,由他领兵杀到北京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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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3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十六)~

 

  这左良玉虽然历练多年,心智手腕已是深沉的多。上得台北码头之后,被张伟又揉又搓,此刻又站在这近七千汉军精锐之前,他又岂能不热血沸腾,心思翻动。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得张伟吩咐道:“左将军,请上前来!”

  他立时大声答道:“末将听令!”,虽不知张伟唤他何意,却是不敢怠慢,靴声囊囊,已是奔到张伟身前。

  向左良玉微微一笑,张伟大声唤道:“来人,取左将军的大纛来!”

  他一声令下,立时有十余人从那军阵中奔出,手持近三米高的黑色大纛,上书一字:“左”,左良玉正看的目眩神迷,却听张伟向他笑道:“左上将军,请受纛吧。”

  他不知道张伟用意,却也不敢违命,向身边亲兵一摆手,已是有十余亲兵奔将出去,将那旗纛接住。

  他这边甫一接住大纛,却听得对面汉军大阵齐声呼道:“末将等拜见左上将军!”

  那左良玉正自迷糊间,却听张伟在他耳边笑道:“你不明白么?昨日我下了军令,汉军日后必有大战,现下是一卫三军,将来必定不止,是以我下令将各卫将军改称为大将军,比如周全斌,为神策卫大将军。贺人龙和肖天,仍为右将军和后将军。而你,则临时授以上将军,节制留驻琼州的肖天,左后两军近一万五千人,统归你节制!日后便是再行加派,也是归你节制!”

  他将话说完,便在左良玉肩头一拍,将他向将稍稍一推,笑道:“左上将军,上前受礼吧!”

  左良玉只觉得胸腹间一股热气直冲上来,眼角立时变的又苦又涩,向张伟郑重一点头,大步向前,大马金刀直立于神策左军的大阵之前。待整个汉军大阵皆向他行礼已毕,左良玉折身而回,向张伟单膝而跪,沉声道:“末将左良玉叩见大将军,但有所命,无不谨从!”

  张伟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不必着急,在此说话不便,咱们去节常说。”

  当下命汉军大阵回营,张伟又命两名卫尉领着几名亲信校尉跟随而来,一同向节堂而去,待行到节常门前,却见几个妇人正呆立于节堂门前,因见张伟领着一群将士迤逦而来,忙各自奔到张伟跪了,齐声道:“请大将军饶命!”

  张伟不提防间到吓了一跳,因见是几个妇人中依稀有眼熟的,似是金吾卫某都尉的眷属,因针线不错,其夫难得见张伟一次,她到经常被柳如是召入府中同做针线,是以张伟对她到是眼熟。

  因沉声向她问道:“那李家娘子,你怎地跑到军营之内胡闹?”

  又向周遭呆站着而看的汉军诸将士喝问道:“今日谁把守的营门?嗯?怎地把妇人百姓放了进来?当真混账,快叫过来!”

  因见那李氏欲张嘴说话,张伟摆手道:“你的事一会子再说,你且先住嘴。”

  不消一会功夫,把守营门的果尉狂奔而来,因见张伟神色难看之极,吓的立时跪倒在地,向张伟请罪道:“末将知罪,末将知罪!”

  “喔?你也知罪么?!”

  “是,末将不合因顾及李都尉带末将入伍,一向照顾有加,一时糊涂将几位嫂嫂放了进来,寻冯将军求情。末将该死,请大人责罚!”

  张伟听到此时,已是明白事情首尾。想必那李都尉犯罪,被冯锡范抓将起来,那李氏是正室,带了几个妾侍前来寻冯锡范哭泣求告,守门的果尉想来是那都尉手下,顾了情面将这群女子放将进来。谁料张伟今日带左良玉前来军营,到被他撞见。这几个妇人因见是张伟前来,想必已在冯锡范处撞了一鼻子的灰,是以无奈之下,竟然敢寻张伟求告。

  那果尉原本拼着被军法部剥职拿问的罪过,要相助保全老上司的性命。虽明知道冯锡范执法如山,从不恂私枉情,一时不合也将这些妇人放了进来。此时见张伟脸色铁青,显是怒火勃发,立时便要处置自已。联想到这些时日来汉军调兵遣将,显是要打大仗,历来当时紧要之时,为将者都会斩杀犯法部属,以肃军纪。他此时违法犯纪,又撞在张伟手中,料来必会被拖下去处斩,当下吓的腿也软了,虽勉强维持着跪姿,却是半边屁股已歪倒在地上,只中只不停喃喃念道:“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张伟原也是怒极,想着当场便要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果尉,见他吓的如此模样,又想到这些妇人原是被冯锡范拒之门外,心中一动,却已是动了无数念头。

  因大声命道:“来人!”

  他一声怒喝,周遭侍立的亲兵料想他是要处置那果尉,是以一边有人应着,一边便奔来几个,将他果尉架起,只待张伟一声令下,便可拖到校场砍头。那果尉自忖必死,到也连求饶也省却,只泣声向拉他衣物的亲兵们求告道:“弟兄弟,活计做的漂亮些,让哥哥死个痛快。”

  有一手持砍刀,因在辽东悍勇拼杀,斩杀满人无数,因其勇武被提拔到张伟身边护卫的亲兵小头目粗声答道:“老哥,你也是为了全兄弟的情意,方落到这个地步,只要爷不特意吩咐,自然管教你一刀断气。”

  那果尉听了他回复,心中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只是喃喃而谢,却已是语不成句了。正闹腾的厉害,却见张伟一瞪眼,喝道:“谁教你们拿他!来人,却传冯锡范出来!”

  众亲兵神色难堪,立时将那果尉放开,派出一名腿快的向节堂内飞奔而去,不消一会功夫,便见冯锡范随着那亲兵快步而出。

  “末将冯锡范,叩见大将军。”

  “唔,你起来!”

  冯锡范目光一扫,便知是今日之事正巧撞上了张伟,他生性阴沉,张伟不开口,他便只是静立一旁,只是默然不语。

  “冯将军,你身为军法部的首要将军,汉军十余万人,凡触犯军法者,无不由你处置,怎地这军营内乱哄哄如菜市一般,你如何管的法?嗯?!”冯锡范先是苦笑,继而将头一垂,向张伟道:“末将治法不严,乃治军内视军法为儿戏,愿受责罚。”

  张伟却知其中必有原故,冯锡范执法甚严,从来不顾情面,这几个妇人竟然能入营,那果尉虽是讲上司情面,却也必有所因,冯锡范不直接将这几人赶出,而是放诸节堂之外,却也是大违常理。

  因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速速讲来,我不怪你。”

  冯锡范知道瞒不过他,只得将心一横,向张伟答道:“这几个女人,手持着夫人给的印信,道是夫人有命,赦李都尉无罪!”

  见张伟神色大变,显是不知此事,冯锡范稍觉心安,乃又向张伟道:“末将想,大将军委为以重任,将军法一事交给末将处置,大人常说,汉军打胜仗不靠武器,也不能全靠军爵恩赏,人总是怕死,若没有军法挡在后面,谁不想苟且偷生?是以军法乃治军首要之务,军法不严,则军心必坏!夫人虽然身份贵重,到底不明白军中细务,恐是被小人们蒙骗,是以末将把这几名妇人赶出,正想着要去给大将军回禀,您却已经过来了。末将若是处置的不对,便请大将军责罚就是。”

  张伟颔首道:“你做的很对!回头我命人送百两黄金至你府中,赏给你!”

  又向那几个跪在地上,已是吓的发抖的妇人们冷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们怎么撞对了木钟,主意竟敢打到夫人的头上。我也不问你们怎么蒙骗于她,想来是欺她不出府门,心地慈善,求他救你们丈夫一命,当真是可恶!”

  因又向冯锡范问道:“那李都尉犯了何事?”

  冯锡范咬牙道:“贪墨!军资军粮如同自家的一般,比价在千两之上,依大人军律,当斩!”

  “很好。这样的蟊贼不杀,留着何用?就依你的处断,拖到校场杀了吧!”

  他一声令下,原本关押在内堂的那李姓都尉立时被拖将出来,由冯锡范验明正身后,立时大集在营的汉军将士,将那都尉拖到校场汉军大旗之下。那几个妇人眼见相公被刀斧手拖拽而去,那胆小的立时吓的晕将过去,唯有那李姓妇人胆子稍大,因与张伟相见数次,心里还留存希望,两眼看向张伟,本想求情,却见张伟向她狞笑道:“你再敢扰我军法,你也休想活命了!”

  那女子吓的一晕,当下再也不敢乱发一言,只想起自已势将中年守寡,心中哀苦,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张伟不顾身边诸将请求,只向冯锡范道:“这是你的事,我不干涉!”

  那冯锡范到也不再请张伟亲自发令,骑了战马奔赴至场中,见那李都尉垂头丧气跪于场中,当下也不多话,向着候命的刀斧手令道:“杀!”,那两旁看斩的汉军将士听了,只觉得他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个杀字来,竟然凛然带有金石之音,各人都是凛然而立,唯恐在这心如铁石的军法官面前违了军纪。

  那刀斧手得了军令,立时将手中大刀扬起,手起刀落,在半空划出一刀晃眼的刀光,围观的汉军将士只觉得白茫一闪,再定睛一看,却见那李都尉的人头已是飞出老远,脖胫中的鲜血喷的老空,各人看的心惊不已,一时间竟只觉得两眼中除了血色,再无他物。

  那果尉原本便自忖必死,此时见了都尉尚且毫不留情,倾刻间已是人头不保,当下更是吓的屁滚尿流。

  张伟因向监斩而回的冯锡范问道:“冯将军,私放百姓入营,该当何罪?”

  “回大将军,该当褫职候代。”

  张伟到很是意外,想不到处罚如此之轻,转念一响,知是以前汉军门禁不严,常放百姓入营参观,是以对私放入营的处罚并不严重。他沉默不语,旁边侍立诸将已是知道他嫌处罚过轻,各人便纷纷叫道:“冯将军,此罚过轻。纵不杀他,也需重责军棍,将他罚做小兵,这样才是。”

  冯锡范也不看张伟神色,只冷冷答道:“军法所规定如此,我亦无法。大将军若要直接处罚,先免了我的军法官,便可随心处罚了。”

  各人原以为张伟必会勃然大怒,斥骂冯锡范犯上无礼,却见张伟向他展颜一笑,赞道:“说的好!军法便是军法,我亦不能随心所欲。冯锡范,冲你这句话,加

  赏你百两黄金!”

  左良玉此时大概已明张伟用意,是要当众如此,以使众将从此惕遵军法,不敢以身试法,因躬身向张伟笑道:“大将军选的好军法官,当真是有识人之明!”

  他这几年身在日本,汉军改革虽然日本驻军也当尊行,施行起来却颇有些偏差,因心中暗自警惕,自此之后,不敢再随意有违军令。想到级别虽与他差的老远,那派驻日本神策卫驻军的军法校尉那冰冷的目光,想到他背地里不知报了自已多少违令之事,又想到张伟设立军情部,军中细作暗探遍布全国各地,便是日本,想来也有不少,想到此处,已是汗透重衣。

  却听得张伟向他笑道:“左良玉这话说的很是,今天的事,教我欣喜的很。值得浮一大白。”

  各人正欲凑趣,要随着他话头随喜几句,张伟却敛了笑容,正色道:“军法一事,诸位也需慎重。我只怕各位以身试法,今日随侍我身边,来日却成校场之鬼,到那时,我虽伤心,却也是救不得的。”

  各人正自凛然称是,张伟又道:“诸位,随我入堂,还有军机大事,要与诸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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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4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十七)~

 

  众将依命鱼贯而入,待张伟坐定,各人依职位高低,在节堂按顺序而坐。刘国轩出海南未归,张鼐巡视台南防务,周全斌施琅镇守吕宋。此刻的节堂之内,到以左良玉为尊,那左首第一的位置,便由他坐了上去。

  左良玉自归附张伟之后,编入周全斌所领的神策卫内,由小小的都尉升至校尉将军,上将军,现下虽是爵位不显,以职位来算,在汉军内已是仅次于周全斌施琅等人。若论信重,张伟特地将他从日本调回,左迁至神策上将军,命他节制原本的同僚肖天,自然也是对他的忠诚和能力信任非常。此时坐在左手边第一把座椅上,双手搭于膝上,虽然极欲想去抚摸这楠木雕花木椅的花纹木理,感受一下它的舒适,却又将身子扭捏几下,只是不肯去摸。

  张伟见他神色,心里暗笑,知道这碌位爵赏干系甚大,当真是一举一动,乃至坐哪一把椅子,都需付出汗水,甚至生命。凡为人者,哪有不想竭力往上爬,坐在他人之首的道理?田产、家宅、娇妻美妾好酒美食,哪一样不和职务爵位有关,无论古今,世人皆在这些事上劳心劳力,胜者为王。凭他什么大道理,什么济国救,也没有银子加女子更令人心动。张伟御下之道,宽严相济,以爵赏碌位相诱,军法为罚,终将这一众人杰牢牢笼络在手。

  因见各人坐定,张伟轻一颔首,自有亲兵上前,将琼洲府一地的地图张挂起来,又将张伟依记忆命耶苏会士绘制的明朝疆域草图挂于其旁。因中国内地太大,没有大量的时间金钱人力物力,绝难在短期内汇成整个大明地图,无耐之下,只得用当时的简陋地图加张伟的记忆,制成这张全图,饶是如此,亦是当时唯一的一张明朝疆域全图了。

  “大人,琼州全境三府十县已被刘国轩将军拿下,属下的龙骧卫依次铺开布防。对面的广东全无动静。依末将看来,在没有接到朝廷指令之前,那些兵将定然不会有何异动。”

  王煊身为参军部的将军,大副的地图一挂出来,他便步行向前,手挥指划,将龙骧卫的布防位置,对面广东镇兵的调动配置顷刻之间说完。甚至粮草补充、兵员伤亡等事,也是一时间说的清楚明白。

  张伟赞许地一笑,向王煊道:“你做的好。参军参军,就是要在这些事上多下功夫。”又气道:“我设各卫司马,原本着后勤一事全交给司马进行,可保粮草弹药不至匮乏,今次攻海南,我交给国轩进行,后勤一事立时就出了纰漏。原本汉军做战,都是我领兵,此番以龙骧一卫而出,一卫的司马无法统筹全军,后方补给诸事掣肘,仗打了十天,琼州全境已被国轩攻克,第二拨弹药补给方由台南兵工厂往琼州起航,这还了得?若是当地的明军稍加抵抗,多拖延几天,内地的明军必会上岛,到那时,汉军再精锐,赤手空拳能打的过人家么?”他声色俱厉,与会诸将虽事不干已,近年来却已是很少见张伟如此大发雷霆,各人都将头低下,唯恐在此时触怒张伟,那可真是霉运当头了。

  只听得张伟厉声道:“设汉军司马,统辖管制所有的后勤补给一事,庶已可以改善?我拟用军机处的卓豫川为汉军大司马,诸位以为如何?”这卓豫川少年老成,温俭驯良,虽然在军机办事,位卑权重,却从不以职权傲人,与台湾各部衙门关系相处的甚好。与汉军各部司马亦是常打交道,各部将军虽不了解,到也听过其人其行。现下张伟将他由文职改转武职,一下子升为诸军将军同列的高位,诸人先是眼红,继而想到后勤一事繁芜难办,也非得卓豫川这样的人来筚路蓝缕,左右逢源。

  当下由左良玉带头,各人一齐起身向张伟拱手道:“大将军睿断,末将等自然遵命。待卓大司马上任,一定全力襄助,不敢因循疏怠,请大将军放心。”

  张伟冷笑一声,命各人坐下,懒洋洋说道:“你们如此,我自然放心的很。那卓平康已接了我命,带着补给粮草先赴琼州去了。末来琼州还有大战,后勤补给一事很是重要,轻忽不得。”

  他长叹口气,向着一脸漠然的诸将强调道:“打仗,打的其实还是钱粮!”中国古代行军做战,虽然小说家言有过“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话语,却历来对后勤一事不甚重视,对后勤官员也甚少敬重。张伟虽提高各卫司马的地位,却仍是不能革除这几千年来的积弊。各将都对左良玉眼红不止,对卓豫川这位文官突任大司马却只是泛泛,便可一见其中端倪。因见左良玉坐于眼前,神情已是稍显焦燥不安,张伟知他此刻已知琼州方向将来必有大动作,否则不会有如此种种的举措,那琼州虽大,人口却是不多,又有不少黎族,柔懦无用,只需两千汉军加近岸炮垒,一可内防琼州百姓,二足制内地明军反扑。现下又是加派士兵,又以大司马前去查看粮草补给一事,想来这琼州会成为一大战场。左良玉身为统兵大将,每日里日思夜想的,正是能统领大军,四处征伐,在日本窝了这么多年,此时天大的机遇摆在眼前,却教他如何能沉的住气。能一直沉默不语,只待张伟交待,已然是了不起的心胸气度了。

  张伟知他心思,站起身来。向随行而入的诸将交待些细务,便挥手令道:“左良玉与王煊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他一语令下,各人自然是凛然遵行,当下便各自起身,乱纷纷向着节堂外鱼贯而出。间或有几个瞟了踞坐于堂上的左良玉几眼,或是羡慕,或是嫉忌,甚至是敌视。“孟子说的好啊!一个人,是否是仁善纯良,从眸子就能看的出来。其心正,则眸子眊焉。良玉,适才看你的眼神,可未必都是表示善意的哪。”“大人说笑了。良玉一定和睦同僚,方能不负大人的苦心。”

  张伟咪着双眼,对左良玉的话不置可否。到是王煊笑道:“左将军也不必放在心上。不招人忌是庸材,将军受些指斥,甚至刁难,正说明将军是难得的人才,受到大人的爱重。”轻摇右手,止住两位爱将的客套,张伟霍然起身,指着琼州地图,向着左良主与王煊道:“打下了琼州,不仅仅是得到了优质的铁矿,还有几十万百姓,良田无数!若是我以此为满足,以台湾、吕宋、琼州三岛,几百万的百姓是我治下良民,还有水师和十几万汉军,这天下谁能奈我何?”

  他此时虽未称王,却已拥有相当于内地数省的土地和百姓,手下拥有精锐之极的汉军士卒,有着除了荷兰以外实力最强的水师,工厂矿山与贸易给了他丰厚的财源;加上日本长崎、虾夷殖民地。若是以此自保,别说是十年八年,只怕再过几十年上百年,明朝和关外满清都对他无可奈何。是以这一番话出口,左王二人皆是默然点头。

  “朝廷的消息现下还没有,不过我早便买通了原两广总督熊文灿,只需他上奏朝廷,言道琼州海外之地,海盗甚多,需要汉军水师前往弹压。再有广东沿海官员,我大多已派人打点过了,国轩用兵之初,也是用海盗的服饰。欺上不欺下,朝廷好蒙,其实下面的官员早就心知肚明。罗汝才的军情部,还有高杰属下的知闻曹,都有密报给我。”说到此处,张伟将怀中密藏的几封高罗二人的密报掏将出来,递给站在身边的王煊。王煊略扫几眼,立时神色大变,又交与那左良玉观看。先忍不住向张伟道:“这个王尊德当真是可恶!我道大人怎地命参军部拟定战役计划,原来竟是他鼓动朝廷对付大人!”

  左良玉却看的比王煊仔细的多,细览半响,方默然将那密报递还张伟,沉吟片刻,方向张伟言道:“大人一向与熊总督交好,现下那熊总督离任,继任的自然会打压他的旧人。一来肃清旧氛,方便任用新人,二来也是借非议大人,打压熊大人的意思。”

  见张伟不置可否,又道:“听说那王尊德是温体仁温阁老的党羽,大人你又与首辅钱阁老交厚,现下温阁老一心想做上首辅的位子。以王尊德来刁难,也是想拿住大人的把柄,以便将钱龙锡与熊文灿打掉。”他轻轻瞟一眼张伟神色,躬身道:“这只是末将的一点浅见,未知大人以为难否。”赞许的一点头,张伟向他笑道:“没错。你这几年和那些狡猾的倭人的交道当真不是白打的。王煊只是个军人,这些政治上的勾当,他自然不会理会。”

  将手中的由属下情报人员辛苦抄录而来的奏折轻抖几下,轻蔑一笑,向王煊道:“你也不必气愤。他说我有枭境之心,将来必反。这话原也说的不错。你们想,若不是朝廷现下内外交困,就凭我拥兵自重,割地为王,能容的了我么?我若不想法子进取,只怕欲做富家翁而不可得!这事情你们不必理会,我自会料理。”

  因见左王二人皆沉默不语,知道毫无理由的起兵反向明朝,只怕这些心腹大将都还有些抵触心理。便向左良玉命道:“良玉,召你回来,布置琼州屯兵,都是王尊德这封密奏引发。若是朝廷信了他的奏报,派兵进剿,琼州那边无有大将,我不能放心。”他脸上掠过一丝青气,向左良玉令道:“一旦事有不虞,战事一起,你便率兵拿下两广和云南!”

  “末将遵命!”

  “不要犹疑,不必先行请示。广东那边一有异动,你可相机行事!”

  “是!”

  “广东兵弱,你当可一鼓作气,迅速敉平。广西比之广东虽然贫瘠,兵额也是不足,粮饷也少,不过你到不可掉以轻心。历来明朝强兵,以广西兵最为人称道。朝廷北边有事,多半都会调广西兵驰援,且广西以山地为多,地形复杂,大炮移动不易,你可千万小心!”

  “末将不敢大意。”

  “云南瘴痢之地,又有沐家世代镇守,甚得民心。不过云贵地区太过贫困,那沐家打打土蛮也罢了,到是不足为患。为将者,当临机处断,我此刻吩咐的仔细了,只会束缚住你手脚,凡事相机处断吧。”

  张伟略显疲态,命王煊将参军部预先拟好的做战细节交待给左良玉,这两广与云南的卫所兵也有二十几万人,虽然现下的明军吃空额严重,卫所逃亡之兵甚多,到底是三省之地,总督麾下标兵和广东、广西、云南都设有总兵官,算来也有能战之兵五六万人,汉军以一万五千余人,加上一百多门火炮,打起来却也并不轻松。张伟心中暗自追悔,若是早些想起硝化甘油一事,研制出威力更大的火来,临阵之时大炮一轰,加上威力远过于明军的火枪,还有那手榴弹往敌阵一扔,只怕就是二十几万足额明军,也不是一万汉军的敌手了。

  直待夜色笼罩,外面早就漆黑一片,节堂内早就灯火辉煌,张伟听的倦了,已是昏昏沉沉,朦胧中只听到王煊轻声唤道:“大人,末将已经参军部拟好的计划尽数向左将军交待了,大人若是倦了,可以回府歇息去了。”猛然一睁眼,只见王煊与左良玉立于身前,神色亦是疲惫之极,因向两人笑道:“我原说与王煊一起交待,没想到竟睡过去了。”站起身来,向左良玉勉慰道:“昆山兄,好生去做!”,说罢出得节堂,向从人亲兵大声吩咐道:“快驾车过来,送我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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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5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十八)~

 

  车窗外夜色朦胧,张伟斜倚在车内厚枕靠垫之上,看着窗外马车疾驰而过时拉出路灯光影,两眼被那灯影折射的熠熠生光,马车全不颠簸,在笔直平滑的官道上风驰电掣般疾行,拉着张伟迅向着自家府邸而去。

  若论张伟心思,今夜颇不想回到府中,他处置了那犯法都尉后,又将私开营门的果尉交由冯锡范处置,对夫人干涉军务的事无一语置评,诸将围在他身边,虽见他神色如常,却也是不敢发一语。这般的将军家事,还是由着张伟自已头疼最好,一句话说错了,在夫人那边留下什么恶劣印象,却也是没来由。

  张伟当时不言,实则心内当真怒甚,柳如是小小年纪,成婚不久,竟然敢干涉他的军处,这当真是令他意外,又很是愤怒。当时颇想立时就回身前去质问于她,待转念一想,却又颇觉此时没有表面这般简单,柳如是在台湾无根无基,一个孤身弱女子来台,虽然与那李夫人有过交结,到底不是什么真正深厚的交情,却如何肯为她触怒张伟。

  想来想去,张伟甚是烦闷,在车内顿足喝道:“掉转马车,不回府了,去何爷府上。”

  此时已交子时,那车夫虽是纳闷,却也不敢违拗,当即调转马头,向着何斌府邸方向驰去。待张伟亲兵叫开何府大门,张伟跳下马车,大踏步由正门而入,穿大堂入仪门,直奔何斌书房而去。待他行到一半,何斌已被惊醒,披着夹衫由两个小厮掌着灯笼迎将出来。因见张伟一脸怒色,何斌诧道:“志华,出了什么大事?是琼州战事不顺么?”

  张伟这么一弄,闹的动静甚大,何府上下人等皆已起身,那稍有头脸的已跟在何斌身后,各人都纳闷不已。这些年来汉军无往不胜,纵有小小折损,亦是打的敌人灰头土脸,溃不成军。张伟此番如此,若说不是出了大事,又何必深夜这么直入何府,各人都是在想:“汉军也会打败仗么,这可当真是了不得!”

  却听张伟向何斌强笑道:“廷斌兄,你误会了。”,又向何斌笑道:“好些日子没来寻你,今夜晚了,我还没有用过饭,想了一想,来寻廷斌兄小酌也好。”

  何斌听他说完,当真是哭笑不得,刚要抱怨几句,却又见他神色不对,便转身挥手道:“都给我回去,一个个都没个规矩!”

  喝退下人,便要过灯笼来,亲自掌灯将张伟迎入房内,因让着他坐下,又喝令下人准备饭菜,乱了小半时辰,方向张伟问道:“志华,究竟出了甚事?”

  张伟长叹口气,将白天的事向着何斌仔细说了。何斌听的发呆,过了半响方向张

  伟笑道:“妇人家心软,一时不合派人去赦人性命,没有仔细思量过,一心只想救人的性命,这也是有的。”

  轻轻“唔”了一声,张伟颇有些意兴阑珊,向着何斌苦笑道:“如是她一向知礼守规,怎地这次如此糊涂。”

  何斌听他诉苦,虽然心中也暗怪柳如是不该如此。却只得强打精神,劝慰张伟。絮絮叨叨说了半夜,张伟原本就困倦之极,若不是心中有事,却哪里能支持着到何府来。再加上小饮了几杯,早已是两眼发涩,听何斌念经也似的劝解,虽强打精神,却也是慢慢支撑不住,慢慢歪倒在何斌书床的卧榻之上,两眼一闭,已是睡将过去。

  见他睡的香甜,何斌知是最近部署琼州及两广云南战事令他太过疲累,再加上心中郁郁,早就不堪重负。是以他不打招呼头一歪便睡,何斌见了到也不恼。只吩咐下人人小心侍候,他自回府,与惊醒的夫人议论一番,感慨一番,又警告夫人不得听信他人言辞,乱撞木钟,这一乱又是个把时辰过去,却突然想到明早还需早起,立时吹灭床边蜡烛,与夫人相拥而睡不提。

  待窗前一缕朝阳透过空隙穿入房内,由一丝丝细弱的白光逐渐变的强烈,织热,直晒在何斌身上。此时正交盛夏,待何斌热的满头躁汗,猛然惊醒,却发现天已大亮,那太阳光已是强的刺眼。因妇人怕冷,何府虽有从内地用大船运来的大量冰块,藏于深达十米的地窖之中,别说是泡酸梅汤等解暑之物,便是每天用大铜盆摆满一屋也是尽够。只可惜那何夫人女流体弱,虽酷暑天气,却只是不准何斌宿于此处时放置冰块,夜间还好,这一天亮,便把何斌热的一头大汗。

  看一眼夫人,何斌摇头苦笑,因沉声问道:“外面是谁伺候?”

  “回爷的话,是奴婢。”

  因知是何斌要怎身,到也不需他提点,门外侍候的通房丫头梅香端着青釉瓷盖碗,轻轻将门推开,一闪身行到何斌身前,将那盖碗递给何斌,让他漱口。待何斌一口将漱口水吐在她随后端来的痰盂之内。又递上铜盆,绞好毛巾让何斌净脸洗面。何斌一声不吭,只待洗漱已完,在那梅香胸口上摸上一把,,只听得那梅香在房内轻声啐了一声,他已是去的远了。

  行到内院角门之处,见每日里跟随的管家已待立在门外,何斌却黑着脸问道:“昨天吩咐过今儿要早起,怎地这会子都没有叫起?你这老东西越发的怠慢差使了!”

  因又问道:“你张爷呢,可起身了?”

  “回爷的话,张爷天还没亮就起身了,小人原本要叫醒老爷,张伟说昨晚已然惊扰,还是不要再打扰爷的好。适才小人提醒梅香姑娘唤醒老爷,梅姑娘说了,已是唤过几次,老爷只是不醒,也只得罢了。”

  何斌自鼻中哼了一声,算是饶了他这一过,又问道:“张爷走时,神情如何?”,那管家答道:“到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对,纵有,小人是什么牌名上的人物,哪敢紧盯着张爷看。”

  “也罢,咱们这便去各工厂巡视。”,他沉吟一下,吩咐道:“前些天兴建的那水力织布厂已经开工,咱们便过去那边。”

  他出府登车,连早点亦不及用,只令人在路边食档买了些充饥之物,胡乱塞了肚子便罢。何斌每日除了需署理财务一事之外,各家工厂矿山也需他常去巡看。一则他于这些地方都有股份,自已也是上心。二来张伟现下一门心思用在军务上,这些事情也当真是顾不过来,衙门之外,也只得请何斌多费心罢了。此时何斌乘坐于四马高轩之上,心里却只是纳闷:“志华该当如何如置柳氏呢。若是因此一事便休了她,也未免太过严重。”

  他略想一想,却觉得以张伟的性子,多半会将柳如是逐出府中。张伟这些年来大权独掌,纵是何斌等赴台元老亦是谨慎处事,唯恐在此事上触了霉头,这柳如是一介女流,却如何敢去撄这虎须。想到此处,虽说自已是大媒,却也不便说话,也唯有摇头叹气罢了。

  他这边担心不已,张伟府中却是一团和气,全然看不出昨日风波给张府带来的冲击。柳如是虽觉张伟神情有些古怪,却想到他此时心中翻江倒海,正思虑着如何处置她昨日的过失。张伟原本打算一回府便发作,立时将柳如是训斥一通,逐出府外暂居,待日后悔过再接回来。待回府一见了她,却终是不忍。勉强挤出笑脸敷衍了几句,用罢早点之后,便在内堂与柳如是闲谈,听她说些府中杂事。

  因听她谈谈说说,张府中上下人等也有近两百号人,除了张伟用来在府中随侍办事的书办、会计、军事参谋之外,还有一百多号丫头老婆子,并长随家丁等上下人等,皆需柳如是操持管制。这柳如是现今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虽然古代女子成熟的早,此时已是俏丽少妇模样,到底是在小家子长大,又是年少脸薄,哪里能管束的住这么些人。若不是张伟以前治家如用军法,下人得罪动辄便被发到大屯山脉各矿里去做苦力挖矿,此时虽然早已不行如此酷法,到底余威尚在。只是张伟若不在府,柳如是指挥起下人来却并不能如意。张府下人哪一个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柳氏在他们眼里,出身卑贱之极,私下里议论起来,都道张伟一时被她美色所迷,将来必当后悔云去。是以除了柳如是身边的贴身丫鬟,余者竟无一人可以托以心腹,使换起来,也是诸多麻烦。

  张伟知柳如是面软心慈,从不肯在自已面前诉苦告状,每日有闲,便与柳如是说些家务之事,听出话风便狠劲整治了几个。他越是如此,柳如是到是越发不肯说下人的闲话,与张伟闲谈也只是泛泛而谈,全然不肯将所受的委屈说出。张伟无法,也只索罢休,心中对这比自已小了近十岁的柳如是越发爱重。只是今日心中有火,每素里看的顺眼的那张脸,却不知道怎地变的陌生可厌。正想着法儿发作时,却见柳如是抿嘴一笑,突然向张伟道:“听了你的主意,让那庄妃做了管家婆子,她到是能干的很,那些丫头婆子的,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

  “唔。她到底是曾经的后金汗妃,做这么点小事,到还是委屈她了。”

  张伟自是知道这庄妃心性智谋都不下于等闲男子,自从将她与宸妃从辽东抢来之后,因见这两名女子气度不凡,显然是满人中的贵戚女子。待辽东风声稍稍平息,便派了人过去打探,各方面情报一综合,再加上张伟又亲自与她们打过几次交道,自然是早已知道这两人蒙古女子的身份。因宸妃身体一向柔弱,又在辽东一战时受过伤,身体已是虚弱之极,每日只是在张伟府中后院偏厢房内养病。那庄妃年纪尚小,初来时对台湾及张伟很是抗拒,又因宸妃病体难支,两人一直都有寻死的念头。若不是张伟命人寸步不离的看守,只怕这两人早已成了他乡之鬼。待一年多的光阴一过,宸妃到了罢了,庄妃到底是少年心性,又因与柳如是年纪相近,才情亦都是一等一的女子,两个便相处的甚是捻熟,交情亦日渐深厚。待柳如是与张伟成婚之后,庄妃与她的来往更是自由方便许多。因见柳如是在府中不受敬重,操持家务甚是劳心费力,庄妃闲极无聊,竟自荐要帮她操持家务。张伟虽觉好笑,却也想让她分心,免得一不小心,再去投井上吊,那可白养她们这些时日了。

  因想起宸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张伟心中一阵烦闷,因向柳如是问道:“那个宸妃怎样了?”

  柳如是皱眉答道:“昨儿夜里又咳血了,听早上请来的大夫说,她原本身体便弱,又受过刀伤,加上从辽东来台,水土不服,心情郁卒,若是不赶紧想法子,只怕是撑不过今年秋天了。”

  “嗯,若当真是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张伟心中沉吟思索,那皇太极秋天时必将出关抢掠,年前方回辽东,此役过后,他大汗及皇帝的权威方能如张伟袭辽前巩固,到时候,宸庄两妃方有利用的价值。现下就是与皇太极接洽联络,只怕也是白搭。

  他正在思索,却听得柳如是向他笑道:“我想给宸妃姐姐讨个情,放她回辽去吧,可成?”

  张伟忍不住一阵冒火,便冷冷答道:“这事情你不知手尾,不要多管!”,又向她冷笑道:“你还是多费些心,管管内务。难不成你让人家庄妃给你管一辈子家!”

  柳如是涨红了脸,被张伟说的哑口无言,他从未以如此的语气向着柳如是说话,此番话说的又损又狠,当真是毫不客气。纵是当年柳如是以丫头的身份服侍,也未受过他如此的冷待。因两眼中含着泪水,却是不敢和他抗辩,只蹲身福了一福,苍白着脸答道:“是,如是知道了,自此再也不敢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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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6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十九)~

 

  她虽不和张伟辩论,张伟却是不肯放过她,又向她恶声恶调斥道:“我意不知道你每日里想些什么!该操心的你不成,不该管的,偏生将手伸的老长!”

  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使劲咬着嘴唇的柳如是怒道:“我原想着你是年少无知,一时心软,现下看来,竟是你太不安份!府里的事你不肯经心,外面乱七八遭的事你管的到宽!”

  柳如是原不肯和张伟吵嘴,她虽年幼,心里却一直存着要做贤妻良母的想念,是以对家事很是上心,如若不然,也不会劳动好姐妹大玉儿为她帮手。此时张伟这么夹枪带棒的大骂一通,柳如是终忍不住,涨红了脸向张伟泣道:“我原也是不想多说,不过是看那宸妃姐姐要死的人,这才多嘴向你讨了句请。你若不肯,也便罢了,左右是你的军国大事,我为姐妹尽尽心,也就罢了。何苦这么大发雷霆!”

  又向张伟福了一福,冷笑道:“爷真是好威风,好杀气。如是怕了,还是离您远些的好。”

  说罢转身便行,张伟一时竟被她弄的呆了。虽是心中仍是发怒,却隐隐然如同见到那个传说中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河东君,比之一向在他身边温柔婉约,唯唯诺诺的柳如是,竟是天差地别。

  因向她喝道:“你回来,我有事同你讲!”

  见柳如是扭转过身子,却是不肯回头,张伟叹道:“好了,不要再气了,快些回来。”

  他只觉得身上燥热,因将手中湘妃洒金折扇打开,用力摇上几摇,却是半丝凉风也无,只得将手中折扇放下,把身上长袍脱下,头脸上热汗却仍是不住往下滴落,因喊道:“这鬼天气,当真是热杀人!”

  柳如是噗嗤一笑,向身边的通房大丫头吩咐道:“快取些我适才备好的冰镇酸梅汤来,给爷去暑降火。”

  又施施然走回张伟身边,娇笑道:“怪道你火气这么大,却原来是热的不成?”

  张伟哼道:“若是这么着,我能冲你发火?下人们我都不肯无故折辱,拿来出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大房娘子,难不成我拿你撒气不成?”

  舒适的喝上一口冰凉酸甜的酸梅汤,向柳如是叹道:“这台湾我委实是住不得了。待将来咱们在江西庐山建个大屋,一到夏天便去上山避暑,可好?”

  柳如是点头笑道:“南京也热的很,是以我到是觉得此地也不甚热。你既然奈不住热,将来不做官儿了,寻个避暑胜地去住,也是正理。”

  张伟轻轻一笑,却也不去反驳她“不做官儿”云云的话语,柳如是虽然聪慧,张伟却有意不与她讨论军国大事,闲暇时只是吟风弄月,让她弹些曲子,说些诗文,又或是些家常话语。张伟劳累一天,难不成回家后还对着一个政治型女子更添烦恼不成?是以哪怕柳如是有再大的能耐,张伟亦是下决心不让她参与政事了。此时看着她娇俏的脸庞,心神一荡,差点儿便要拉着她手,告诉她或许她就是将来的皇后。

  心中激荡,却又将脸一板,向柳如是将昨天的事详细说了,待说到那李都尉仍然被杀,柳如是神色黯然,向张伟道:“原本是想着救他一命,谁料还是被你下令杀了。”

  张伟一阵火大,忍不住又怒道:“你不知就里,就不要乱说话!他贪污军饷,纵是神仙说话,纵是有一百条命,昨天也非得杀了他不可!”

  柳如是原本到要辩解,却只是脸色微红,因向张伟赔罪道:“是了,我再也不敢掺合进这些事里,再也不多嘴了,大人您就别生小女子的气了,可成?”

  张伟听她认错,脸上颜色稍霁,正思量着要再训导她几句,却听得内堂窗外有人笑道:“可笑柳姐姐一心为他,可惜那人却是不领情,俏媚眼做个瞎子看了。”

  “大玉儿,你做死么,敢这么着同我说话。”

  他话音一落,却见那庄妃大玉儿笑嘻嘻挑帘而入,向张伟略一抱拳,便大刺刺坐在柳如是身边。

  张伟忍不住一笑,指着她笑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家,不学咱们汉人女子的礼仪,却学这副怪样!”

  那庄妃原本在辽东生活,辽边苦寒,她虽是相貌美丽,皮肤却是略显粗黑。在台湾将养了一年多,初始时尚不习惯,现下已是诸事顺心,又有了诸多汉人女人的装饰打扮,再加上精心保养,原本就俏丽的脸庞越发显的吹弹可破,因天热,穿的也甚单薄,俏丽的鼻脸上亦是细密的汗珠。见张伟盯着自已看,那庄妃在肚里啐了一口,却怕柳如是上心,急忙向张伟道:“偏不学你们汉人女子的习俗!”

  又傲然道:“你就是抓了我,我仍是大汗的女人,怎么可以向你这南蛮子行礼。和你耍笑取乐罢了,你还当真了。”

  张伟笑道:“罢了罢了,这大热的天,你巴巴跑来,到底有什么正经话说。什么叫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庄妃正要说话,却见柳如是满脸通红,拧住她手,她便笑道:“好好好,我不说还不成?由你自个儿来说。”

  张伟一头雾水,却不知道这两个美女在搞什么鬼,因纳闷道:“到底是什么事,如是,快同我说!”

  柳如是涨红了脸,向张伟道:“我上个月就停了经,前儿请了大夫来,道是我怀孕了……”

  她低下头来,扭捏着道:“昨日那李家娘子过来,说起她男人的事。我原本也不想管,后来听大玉儿说起你当日在辽东杀人,现下又行军法之事,杀人太多有伤天和,恐对我肚子里的孩儿不利。是以将信物给她,恕了她男人的性命,以为孩儿祈福。”

  她虽是声音细若悬丝,若不是张伟张着耳朵,当真是难以听到,待听到她说起怀孕一事,声音虽小,在张伟耳朵里却不亚于雷鸣一般。他猛然起身,几步窜到柳如是身前,抖着手扶着柳如是的身子,颤声问道:“如是,你怀孕了?你当真是怀孕了?”

  那庄妃大玉儿一把将张伟的手弹开,向张伟嗔道:“把你的脏手拿开!小心让如是姐姐染了时气,到时候可不得了。”

  张伟知她虽是年幼,却已在十五岁那年便生过一个孩儿,只是半年便夭折而亡,因听了她的话,倒退几步,向着柳如是大笑道:“好好,好!我张伟也要有孩儿了!”

  柳如是嫣然一笑,向张伟柔声道:“希望是个男孩儿,能如他父亲一般,建功立业,英雄了得。”

  “男或女到无所谓,只是我要有孩儿了,嘿嘿,当真是令我高兴,嗯,我委实是高兴的头晕。”

  他兴奋之极,以手扶额,向着柳如是柔声道:“是我错怪了你。你的想头是没错,不能怪你。嗯,法外赦人还是不可取,不过,我要诏告全台,并吕宋、琼州,凡我治下子民,官府送给牛酒,大脯天下,让百姓为我的孩儿祈福!”

  搓一搓手,又兴奋想道:“这可当真是好兆头,好兆头!我正要做一桩大事,上天便赐我孩儿,我到罢了,不信那些无聊之事。在下面的官员百姓,汉军将士眼里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想到此处,却又是一阵脸红,心道:“我当真是在这权术政治里浸泡的久了,自家生个孩儿,居然也想到这上去。”

  他高兴之极,连声吩咐,立时传令给吴遂仲,将适才的意思交待给他,便台湾、吕宋、琼州等地,凡是张伟治下的汉人百姓,一律由官府分发牛酒,要普天同庆宁南候有了后裔,并令治下所有的道士和和尚带着百姓祝醮,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待消息传出,台湾的文官武将便立时由着吴遂仲与左良玉领头,分批入张伟府邸祝贺,然后便是官学教授及学子代表,富商百姓、乃至荷兰与英国驻台湾的使节、在台的外国人代表、耶苏会士,川流不息入张伟府中祝贺。待过得几日,张伟自邀了何斌、陈永华等一众知交好友,在府中设宴庆祝。待日本、吕宋等地接到消息,周全斌与施琅等人自也备了礼物送将过来,待各处承了张伟之命,大脯天下,更是弄的天下骚然,便是连远在北京的崇祯皇帝亦是知道宁南候张伟夫人有孕,下朝议会商,要群臣商议,给张伟什么样的世袭官爵。

  “宁南候的爵位,自然是给长子继承,余子,我看给他世袭的都督佥事,也便罢了。多少总兵官辛苦一辈子,不就是博一个都督佥事余荫?当年戚帅是多么大的功劳情份,朝廷也没说让他的儿子封爵。张伟不过袭扰了一次辽东,陛下便要多给恩赏,这当真是逾越太甚!”

  “启东兄,你这便是有所不知了。皇上现下一心想敉平北方乱民,将女真贼子挡在关外。至于张伟,雄居南方,拥强兵十数万,子民数百万,掌握了整个南方的对外贸易,富甲天下。皇上对他甚是忌惮,可偏生越是如此,越得好好笼络他才是。不然的话,这会子惹恼了他,逼的他造起反来,那可怎么得了!”

  刘宗周冷哼一声,两眼看向端坐于身侧的钱谦益,向他怒道:“受之!你怎么也如此糊途,岂不闻养虎为患的道理?对张伟这样有枭境之心,反意渐显的乱贼,咱们正要劝皇上好生弹压防备,他不是有南海贸易么?咱们断了他的贸易,不准他的商船靠岸,迁海民入内地,就凭他那几个小岛,能养的起多少军人?此时对他处处容忍退让,正是涨了他的野心和气焰!一个娼门女子怀孕,这才几个月,就弄的天下骚动,这还了得!”

  “启东兄,岂不闻经有义,亦有权?现下咱们哪有力量行你那些计谋,待敉平流贼,皇上励精图治,天下归心,又何惧那个弹丸小岛上的土寇?更何况张伟一直在海外,绝不涉足内地,就说明他也没有造反之意,只是跋扈而已。”

  钱谦益在崇祯元年时为礼部侍郎,因是东林领袖,清流翘楚,又一向廉洁自爱,官声甚好。崇祯撵走天启皇帝留下的内阁班底之后,便下诏组成新任内阁,钱因名声甚好,被崇祯赏识,下诏由礼部侍郎入内阁为大学士,当真是一步登天。他正在风春得意之时,却惹怒了同期入阁,欲争首辅之位的温体仁。他看出皇帝赏识钱谦益,唯恐将来其成为自已的拦路石,于是想尽办法,伪造了钱谦益贪污的证据,着人上告皇帝。那崇祯最恨人贪污,偏生他的政府官员贪墨成风,连堂堂宰臣都是如此。当即也不管是真是假,下旨斥责,若不是周廷儒等人营救,钱谦益只怕连性命亦是难保,当即被罢职回乡,冠带闲居。此时天下大乱,崇祯对首辅钱龙锡很是不满,周廷儒此时正被赏识,一心要挤掉温体仁,谋那内阁首辅之位。钱谦益知周廷儒贪财,再加上颇有些交往,于是送了两万银子,又随身带了大量现银,来京谋起复一事。他知刘宗周刚直不阿,若是知道他以这种办法起复,只怕立时会将他驱逐出府,是以绝口不提。两人对坐无事,到说起皇帝下令朝议张伟世袭爵位的事。两人性格及思维方式皆是不同,刘宗周是古板到极点的理学大家,对明朝忠心不二,一心要为皇帝剪除一切可能危胁明朝统治的人,而钱谦益却是一心想着个人利碌,凡事以皇帝的想法为先,自然与刘宗周说不到一处,两人争的口干舌躁,却只是无法说服对方。

  待说到三更时分,刘宗周见钱谦益仍是坚持已见,便向他冷笑道:“受之兄,有一件事,我现下还没有得到证据。只是听温体仁略说过一点,我不喜风闻奏报,待有了实据,自然会将张伟的所为,尽数呈报给皇上知晓,到那时,任是谁也回护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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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7楼 发表于: 2007-05-24
~第六十章鼎革(二十)~

 

  钱谦益知刘宗周固执,不易说服。他虽是对张伟略有好感,却也不值当为他与刘宗周争拗。况且大学士温体仁新得帝宠,因其“孤立、无党”备受皇帝赞誉,温体仁要对付张伟,想来是与大学士钱龙锡争位,此时掺合此事,断无好处。是以与刘宗周敷衍几句,当即便告辞而出。

  看着他青衣小帽神色匆匆而出,刘宗周轻轻一撇嘴,斥骂道:“利令智昏!”。他对钱谦益当真是失望之极,原以为他贪污一事定是被人污陷,现下想来,到也是五五之间了。待第二日朝会,刘宗周与礼科给事中卢兆龙、工科给事中王都等人极力反对皇帝优抚张伟,各人都道:“张伟虽未露反迹,到底是拥兵自重的藩镇,朝廷若不早图,反而加以碌位,却是向张伟这样的武夫示弱,这万万要不得。”那王都更是慷慨激昂,在朝堂上力陈道:“张伟枭境之心,以未生之子大脯全台军民,便是那吕宋,因有其部驻军,亦是闹的沸沸扬扬,如此声张滋扰,却是为何?陛下今日再对其进行额外恩赏,看似能抚其心,实则壮其胆矣。唐明皇恩宠安碌山,竟以贵妃以其为子,口称“胡儿”,明皇又以四镇与其节度,不可不谓深恩厚德,后事如何?碌山竟反,铁骑狂冲而至潼关,唐室一夕之间失却半壁江山,唐皇徒为人笑耳。今陛下与宁南候恩义不立,君臣间亦不相得。张伟海外归来,与当年胡儿一般,尽早必反!今陛下欲以高官厚碌笼络其心,臣恐徒为后世笑耳。”

  他说到此时,崇祯皇帝已是神色难看之极,只是听他说的有理,却也不好发作。王都不顾皇帝反应,他身为工科的给事中,有建言直谏之权,再加上身为清流,犯颜直谏方显风骨。是以不顾皇帝脸色,继续沉声道:“此时北方已乱,江南负担大明财赋大半,张伟手下有这样的强镇雄兵,再加上其人也算的上雄材大略,陛下认为他不敢窥探江南么?若是江南有警,则明朝危矣!臣以为,现下贼兵虽是势大,到底是乌合之众,陛下该当命熊文灿驻节襄阳之后,一定要南防张伟,可以不必入川。南京为大明陪都,陛下可诏命南京兵部尚书并南直隶的各总兵、指挥使司清军厘兵,整顿军伍,随时关注台海动向,一旦那张伟有甚异动,便可与熊文灿成犄角之势。再命福建、广东沿海督、抚迁沿海的商人百姓入内,禁绝中外贸易,禁绝洋人入境,禁绝台湾货船停靠,断了张伟的财路。如此这般,方可保江南半壁。”

  待他说完,崇祯已是觉其说的很对,正欲开口赞许其见,依其言而行。却又见奉召来京的南京工部左待郎何乔远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王都之言虽是有理,却只是因噎废食之举。”

  他此语一出,不但皇帝颇是意外,便是那王都等人,亦都惊诧不已。适才王都所言,正是刘宗周与门生弟子,并各科的给事中,都御史等清流儒士商讨出来的方略。各人都对明朝的现状忧心不已,明末读书人风气尚佳,虽然愚腐,却亦有东林党这样关心时事的政治组织,比之清朝万马齐喑却又好了许多。各人商量之余,都道当前明朝两大患,一者就是满清女真,二者便是台湾张伟。至于农民军,各人都是士大夫出身,现下农民起义虽然闹的沸沸扬扬,各人却都对官兵剿灭这场农民大起义充满信心。事实也确是如此,只要皇太极与张伟不出来捣乱,不管张献忠与李自成如何蹦跶,到底还是打不过明朝的正规军。各人商量良久,最后便决定趁着此次朝议发难,不但要令皇帝打消抚慰张伟的意思,还要施行各种办法进行限制,纵是现在就逼反张伟,也比他在海岛上好生经营,日后实力越发壮大来的更好。他们书生议政,虽然也算的上颇有见识,却只是低估了张伟军力的实力和张伟一统天下,重振大汉声威的决心罢了。

  以刘宗周为首,这群言官御史及各科的给事中,无疑是朝中清流的代表,这些人大半廉洁自害,操守过人,很得同僚的敬重。除非是魏忠贤那样的阉人,先天就被这些严峻峭刻的士大夫所拒绝之外,哪怕是朝中大佬,那钱龙锡、温体仁、周廷儒之流,对这些清流儒生也是敬重有加,分外拉拢。在封建社会,能控制清流舆论,就等若是在皇帝和百姓心中有了良好的口碑。张伟只所以要尽量拉拢官绅儒士,也是因为这些人虽是文弱之极,手不能提四两,但若是在乡里振臂一呼,却比任何人都有用,千载之下,儒家虽不是宗教,实则已经有了比宗教更禁锢操控人的力量。此番在朝堂之上,这些清流们一致行动,所陈奏的又多是商量好的对策,比之往日空言无物强上许多,是以连崇祯亦被他们说服,那些阁臣中如钱龙锡收受过张伟大笔的贿赂,原本是要为他说话,当此之时,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出口,唯恐被这些抱成团的言官们当堂指斥。此时这何乔远突然站出来说话,那些与张伟交好,又或是受过他拉拢好处的官儿们立时精神一振,一时间各人均是眉开眼笑,心道:“嘿嘿,看你们这些后学末进,如何与这何乔远抗辩。”

  何乔远自少奇伟不凡,好学不缀,万历十四年二十来岁年纪便中了进士,历任刑部主事,礼部员外,广西布政使司,在户部右侍郎任时辞官回乡,身上止余一两白银,为官清廉自守如此,为当时士林称道不已。回乡之后,整个福建省的官绅皆上门来拜,又著书授徒,与东林党最早的领袖邹元标等人被人称为“四君子”。他不但资历在这朝堂之上最老,论起在清流的地位名气,亦是远远超过后学晚生刘宗周等人甚多。是以此时别人皆不敢开口说话,唯有他凛然而出,直接指斥王都所言不对,开口反驳。若是别人,只怕这些言官们立时便会群起而攻,而这位德高望重的境山先生一出,那王都等人面面相觑,却也是无法可想,只得呆立一旁,听他说话。

  崇祯帝见是何乔远,便点头道:“你有话,尽管讲来。”

  何乔远出班奏事之后,却不说话。颤微微从怀中掏出一封奏疏,递呈上去,崇祯打眼一看,却见是《开海禁流疏》。崇祯打开略略一看,因见是恭楷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写了满纸,因不耐烦细看,便又张口向何乔远道:“奏疏朕回官再细看,你且先来说说看!”

  “陛下,臣以为南方之事,海禁为祸甚大,唯有开禁之事,弭盗安民,莫先此举。”

  “何以见得?”

  “陛下,自太祖皇帝列十五不征之国,因日本屡犯海禁,又由我天朝子民出海而去,成为异国之民,成了背弃祖宗的刁民,是以太祖颁海禁之令,除了留下泉州等港口开放之外,本朝制度就与那南宋绝然不同,寸板不准入海。官司也不抽税,海关亦无厘金收入。再有郑和下西洋后,宣宗皇帝因大学士夏原吉奏说宝船一事劳民伤财,其弊甚大。宣宗皇帝准奏,烧了南京宝船厂,就是连造船的图纸,亦是一张不留。自此之后,我大明没了官师,没有能战的水师,致有嘉靖、万历年间倭人入寇,四处烧杀抢掠,海上竟无半个大明的水师官兵抵挡!”

  崇祯听他说到此处,仍然是不得要领,却因这位老臣德高望重,到也不能喝斥,只得勉强一点头,道:“说的甚是,朕知道了。”

  “陛下,想来陛下还不明臣的意思。臣是说,有海禁百余年后,海上有警竟致不能抵敌,那么海禁何用?阁臣夏原吉原意是要节省用度,方裁撤船厂,大明不造大船,那么倭人入侵之后,我明朝受的损失,失去的财物金银,岂不是远远超过几个宝船厂的浪费么?”

  海禁一事,自明太祖以来以然略有争论,却从来没有人敢在朝堂上公然反对,若不是何乔远身份超然,只怕立时就有人上前与他理论。饶是如此,这太和大殿上仍是议论纷纷,各人均想:“这何老头子从南京赶来,怕是热的晕了头了。”

  崇祯脸色已是很难听,觉得很难再听这老头子唠叨。他知这何乔远是泉州人士,而泉州则是明朝每年出海船只最多,出外谋生侨民最多的港口城市,是以何乔远为家乡说话,图个老来虚名,回乡之后也得些现实好处罢了。他想来想去,便认定了何乔远目地在此,因冷冷道:“朕知道了。不过海禁一事是祖制所定,有大诰在前,朕不敢胡乱更改。你且退下!”

  何乔远见殿上诸人全然不解其意,皇帝及诸臣皆是一头雾水,心中当真气急。他原本亦是一呆书生,辞官回乡之后,到是对民生有了更直观的了解,知道明廷的财赋大半来自江南田赋,而难得的一些矿山和工厂却已在万历年间被神宗派出搜括的宦官黄门打击的奄奄一息,此时虽然略有恢复,却已是不复当年盛况。论起富庶,江南无一城市可与泉州相比。待他听说张伟在台湾大力发展贸易之事,亲自携了门生子弟,乘船出海,至台湾参观一番。回乡之后,综合其对北方及江南、泉州各处为官的了解,苦思良久之后,终下定决心要上疏皇帝,要令大明如同张伟那般的对外贸易,依他的想法,若是以明朝来做张伟那个弹丸小岛所做的事,定然是事半功倍。到得十几二十年后,整个南方定然富庶非常,那建州和贼兵起事,自然也会轻松被敉平。

  不顾皇帝和群臣的反感,他皱着双眉,仍站在大殿中心,向着皇帝陈辞道:“臣意以为,海禁一事好比治水。禁不如导,国家不准寸板出海,实则海上商船不绝,大半是那些敢死之徒拼命出海,贩卖货物至南洋。因暴利诱人,无法禁绝,从世宗年间的汪直,到现下的郑芝龙、张伟,哪一个不是从这海外贸易里得了暴利,成为富甲天下的巨富?国家与其仍是持禁,到不如放开海禁,公开贸易,设立有司收取税赋,则利润不归走私商人所有,而归国家矣!以个人的实力,又如何同国家相抗?只要陛下开放海禁,则贸易畅通,诸事顺谐,天下金银源源不断入我大明府库,则可以足财赋,备军饷,平乱民,抗外夷,其利甚大!”

  说到此处,他伏下身子,向皇帝叩首道:“臣的话说完了,伏惟陛下明鉴决断。”

  崇祯早就不耐烦。若不是看他三朝老臣,年事已高,满头白发仍是勤劳国事,自已也曾亲下谕旨,夸赞他“老成体国”,又将他召来北京咨问国策,早便将他喝斥退下了。因皱眉向他道:“国家以农桑为国本,断乎不能以工商为重。先生退下!”

  见何乔远仍想说话,崇祯忙向刘宗周道:“你来说说!”

  “陛下,臣意与陛下同。国家当以农桑之业为本,我朝立国两百余年,未曾与百姓争利,也不是一样致天下太平?现今国事纷扰,首要还在教化人心,涮新史治,抚流民,治军备,徐图更改之。何大人所言虽是有理,到底是剂猛药,需天下太平,诸事顺谐之时,再议不迟。”

  “朕意亦是如此!即刻着有司商议海禁一事,勿使滋扰百姓为要。”

  他沉吟一下,觉得此时触怒张伟到底不妥,又道:“那张伟公忠体国,还算的是勤谨事上。赐其都指挥使司的世职,好生抚慰着,不使其滋事生乱。至于江南兵备一事,着南京兵部尚书切实整顿,着左都御史刘宗周巡按检视,务要确保江南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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