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知道吗?阳子,人不能活得太清醒,太清醒了就会觉得很累,不是吗?在很多时候应该学会忘记和放弃。”在酒吧里,弘飞边抽烟边看着我说。
“或许吧!是我自己活得太清醒了,才觉得自己好累。”“难道你认为这个世界就你是吗?曾经我以为这个世界是我一个人的,后来我才发现不是这个样子,什么都在变,包括感情。”
“曾经我想,我可以改变一切,谁知道到头来却是世界在改变我,我活在自己设定的一个壳中,这个壳越来越重,我现在已经不能再负重了,我真的快崩溃了。点点曾告诉我,我不应该太执着,可是我还是这个样子,弘飞,我是不是真的太傻?”
“不是傻,是痴。这辈子你都会生活在这个幻觉当中,其实我们何尝不是。”
“我觉得如果我是一只无忧无虑的老鼠都是幸福的,真的,我不知道我现在在为谁而活,为谁所爱,我真的很迷惘,害怕晚上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爱、我的恨、我的一切,我一直在绝望的边缘徘徊,一直怕掉进那个无底的深渊,可其实我一直在往下掉。弘飞,你不知道的,你永远也不会懂我的,害怕寂寞,就去疯狂,可是每次疯狂过后又会是无尽的寂寞慢慢吞噬我,我害怕晚上一个人被黑夜包围,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开着灯睡觉。”我哭了,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哭是什么样子。
“阳子,别这样,我们这一代人的心都是寂寞和孤独的,不是吗?有我们在,就有阳光在。”弘飞拉过我的肩膀,重重地拍打着。
吴蕾一个晚上都兴奋个不停,我知道她心里也很难受,昨天已经和医院联系好了,吴蕾明天就去做手术。我安慰了她一下午,总算使她没有了顾虑,不再担心出什么问题,她今夜就像是最后的疯狂,我不想去理会这些,只是和刘波、弘飞他们几个在一起说话。
等到12点多,店里的顾客也不多了,我才和吴蕾打车回家。
2003年12月31日,星期三,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这是2003年西安第一场雪,虽然少得可怜,并且落地就化。
我知道,这也是2003年最后一场雪。
就在今天,吴蕾躺在了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
虽然去的时候她说自己不怕,也不难过,可我仍然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在准备手术的时候我一直抱着她,可她仍说自己好冷,她说我不想了,我们生出这个孩子吧,我们能养大他的,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她真的不想待在这个地方,我的心里异常难过,真的不想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可我知道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这样。以前活泼可爱的吴蕾不见了,雪白的床单将她的脸映得没有一丝血色,虽然还没有开始动手术,但我已经听到了手术刀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吴蕾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想松开,护士催了几次,主刀医生也来了,安慰我们没什么事情,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可我仍然有些担心,手术的前几天,我托人找了个水平比较高的医生,请人吃了饭,还给了1000块钱的红包,虽然医院明令禁止医生收红包,但如果有熟人引见的话,还是照收不误,他红包收得心安理得,我觉得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看着吴蕾的样子,我真想说我们回家吧!咱们不这样了,可我知道自己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幸福,哪怕一点点,当吴蕾被带进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紧紧地关上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包括我曾经的爱情,我的生命,我的眼泪在眼睛中打转,心中莫名地一阵阵难过,四周都是面无表情的病人,我感觉万分凄凉,忽然想起了妈妈,我打电话给她,说我好想她,妈妈说你想了就回来,妈妈在家等你回来。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整个一月上旬吴蕾都在家里休养,每天都在屋里吃饭睡觉看电视,我成了她的专职保姆,从打扫卫生到下楼买饭,洗衣服倒垃圾,所有的一切我都包了。
事情是我整出来的,当然得我自己去解决。
堕胎手术还算顺利,吴蕾除了精神上受到打击,有点伤感外,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周后就能四处活动了,我心里有愧,就说让她再多休息几天,只要不怕长胖,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因为店里的事情多,我打算去找个保姆,每天给她做饭,可吴蕾死活不愿意,说自己可以,再说了,我的手艺也不错,还是喜欢我做的饭,我没办法,只有作罢,只要孩子能顺利打掉,其他的事情都依她。
处理掉这个棘手问题,我觉得离新年越近,我的事情就越顺利,我开始回想算命先生说的话,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于是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在这几天安分守己,不能再折腾了,等熬过了今年,我是不是真的就会好起来,我根本不知道。
和点点一个多月没联系后,我又接到她的电话,她说自己有一周的假期,想来西安玩,我说那当然好了,我去接你,我问她大概会在几号过来,她说是后天的火车。说完这个,我就开始计划吴蕾该怎么办,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回不了家的,我不可能将点点领回来,只能住宾馆,那倒没什么,关键是我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对吴蕾撒谎说店里忙,再说店里有电话,她可以打电话找我,刘波也是明显向着吴蕾,不可能帮我骗她。上午四处打探了一下,计划好多种方案,确定点点和吴蕾都不会察觉出来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心力交瘁,觉得自己这个演员太可悲。
晚上回到家里,吴蕾提出要和我说说话,我为自己的无耻计划奔波了一天觉得很累,现在只想睡觉。
“知道吗?阳子,沈辰告诉了我你的一切,我觉得自己现在很了解你了。”
“是吗?你觉得了解我就能知我所想,知我所爱吗?”我有点生气,觉得自己的外衣被无情地脱下。
“怎么了,我不该知道吗?我爱你,我当然想知道你的过去了,你自己不说,我当然也会知道的。”她有点兴奋。
“我告诉你,别试图去了解我,真的不要,或许我的过去很黑暗,不是你所想到的那么好,知道了反而很累。”
“为什么?我不觉得啊!我知道你曾经喜欢点点,可现在你是我的,你们的爱情已经是历史了,对吗?”
“你别说了,我很累,想睡觉。”
“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还爱着她,可她爱你吗?她如果还爱你,就不会不和你联系啊,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能不能不去想这件事情,是的,我爱她,我会一直爱下去,她所给我的,你给不了。”
“她给你什么?我怎么就不能给,我也可以的。我连生命都可以给你。”
“你不可能的,我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种心境。真的。”
“那我们怎么办?阳子,你知道的,我爱你。”
“吴蕾,我不想欺骗你,我们分开吧,我忘不掉点点,我想对你好,可是越是那样,我就越痛苦,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开始的时候,我曾经认为我会爱上你。”
“难道你一直就没有爱上我吗?”吴蕾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我伸手去擦,她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全身都在颤抖。
“爱过,可那只在一刻的刹那间。”我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违心地骗她,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这个女人。爱,对我来说是一个琢磨不透的字眼,我想只有精神需要高于肉体或者情感占在大多数的生活里的人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我开始搞不懂了。
“我不能没有你,阳子,真的不能没有,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们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现在只剩下你了,不能再失去。”吴蕾已是在乞求。
“那样我们都会难受的,真的,两个人没有了爱,在一起也会很难受的。”
“不会的,我们会有的,至少我爱你。别这样对我好吗,阳子,你知道我真心爱你的。”
“我知道,比我好的男孩有很多,吴蕾,你会找到的。”
“我不。”吴蕾不再是哭泣,她已经不能接受,我忽然觉得,怀里的她是如此的瘦弱。
我开始为自己的种种罪行反省,点点的再次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可我又希望能再次看到她,或许我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想法就是点点还能回到我的身边,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宁愿认为这是有可能的,有很多时候,我都是这么固执和无理。
我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去为自己开脱,只说自己在寻找失落的爱。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