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醉师班比
“燕沉枫,走快一点啦!”雅西洁清脆的声音催促着。
沉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但却是不得不快步上前跟上雅西洁的步伐。
好不容易获得了上乘武学心诀,哪知道还没安下心来修习上几天,雅西洁大小姐又跑了过来催促自己出来陪她玩了。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跟着出来。
雅西洁其实也没找到什么好玩的,只是漫无目标地在市集上乱走,东瞧西望,倒是买了不少的首饰。女孩子家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边走还一边道:“这里就是云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怎么样,还热闹吧!”
沉枫沉默了一下,忽道:“你可曾去过那些穷人居住的所在地。”
雅西洁愣了一下,道:“只去过几次,不过并没有到那些穷人的家中去看,爹不允许。只是那里那些小孩,倒是挺活泼好玩的。”
沉枫怔怔地望着雅西洁,道:“那我们现在就到那边去看一下吧!”
雅西洁为难道:“可是爹不允许,我,我也没办法啊。”
沉枫原本一直板着的脸上才现出了一丝微笑。“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城主又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你不愿意去,那也罢了,我自己一个人去。”
雅西洁急叫道:“哎,等等,等等!”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一咬牙,道:“好,就陪你去!反正爹也拿我没办法。不过爹生气了,你要陪我一起受罚哦!”
只不过略走了几步,沉枫心中感慨已极多。作为帝国中部的大城云城,而且城主看来还是一位爱民之主,但此处平民的处境与西部荒凉小城云萝平民处境相比,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难道真是天下平民一般穷?
一阵清脆的童声自不远处传了过来。“班比,班比,再来一个!”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就在不远处,一群小孩自动围成一个圆圈,跳着,唱着。而在圆圈的中心,则斜卧着一名青袍老人。
这老人身上穿着的那件青袍实在是有够脏的,堆积的泥垢看上去似乎已有几个月没洗了。只是唯一引起沉枫注意的是,在青袍的最下摆,有着一圈几乎已快看不清楚的金边,这是魔法师的标志。
这个老人竟然会是魔法师?沉枫心中一凛。
要知道与几乎大面积数量普及的武者相比,魔法师的人数更是实在少得有限。沉枫直到现在,充其量也不过与紫、黄两级的魔法师接触过。在他的印象过,似乎那些修行的魔法师都应该是阴森森、冷冰冰,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南宫小星虽然不是魔法师,但也修行过魔法,性格——那更是不必再说。但现在这名青袍老人,却打破了他的概念。
青袍老人笑嘻嘻地伸出手掌,一个小火球瞬息就在他掌心生成,手掌略一上抬,小火球就轻飘飘飞了去来。然后在半空中化作万点火星而下,虽然只是如流形般一闪即逝,但那瞬间造成的景象,却甚是漂亮。
那群小孩们于是更加高兴起来。“好漂亮啊!班比,我们还要看。”
“对,还要看,我要看大水球!”
“不,要看会发光的手掌!”
雅西洁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孩。“小弟弟,告诉姐姐,那个老头到底在做什么呀?”
小孩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班比在表演戏法给我们看,好好看,好漂亮哦!我们每天都来看他变戏法。”
变戏法?堂堂一个魔法师居然沦落到给小孩变戏法的地步,倒也真是可悲。等等——
沉枫突然想了起来:魔法师作袍应该只有红黄蓝绿紫五色分阶,魔导师则只作黑色一种,而到了魔导士的级数,则已经没有了特定的颜色标记作为代耗,所以有的魔导士则干脆连魔法袍也不着身。但这青色的魔法师袍,怎么从未听说过。
正想着,突然那群围着班比的小孩们一哄而散,远远地跑开了。连老迈的青袍魔法师班比也颤微微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开。
“老骗子,站住!”
一行三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这三人都很年轻,衣着华贵,神情高傲,身上的饰物也非一般人能所有,应该是所谓的贵族。
为首的那人一把抓起班比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到了空中。
“老家伙,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许再在这云城里面耍你那套骗人的把戏,你还敢不听!啊,这套假魔法师服你居然还没有脱下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要骗人滚到其他地方去,不许再让我们看见你。还有,你什么骗子不好装,竟敢装魔法师,是不是纯心要来扫我们魔法师的脸!”
这三人并没有魔法师的衣袍,这样说来,他们应该是还算是低级的魔法学徒了,沉枫心中想着。不过气势倒是很猖狂的。
为首那人手一甩,一团火炎就在地上燃烧了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魔法吗?火药?莹光粉?滚你的吧!”重重地把班比扔到地上。
班比讨好地笑着:“各位少爷,我只是一时酒虫子起来了,忍不住,想去骗点钱去买酒喝。谁知道来的又全都是些小鬼,一点钱都没骗到。各位少爷,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那人重重地踢了班比一脚。“不能再有下次了,这次一定要打死你这个贱民骗子,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魔法!”
班比整个人蜷成一团,头埋得低低的,显然苦头已经吃过不少,已经吃出经验来了,知道在什么样的姿势下挨打痛苦最小。
不过那三人却是毫不留情,每一记拳打脚踢所带起的劲风都强劲有力,显示着拳脚所蕴含的猛烈力量。在此之下,班比也只有微微的呻吟和闷哼,只是嘴角慢慢潺出的一丝鲜血才显示着他的伤势。
沉枫看得心中微微一动,这时雅西洁大小姐却气呼呼地道:“太过份了!诸氏兄弟仗着他们是贵族的身份竟敢任意凌辱人,下手还这么重,存心是要把这老人打死嘛。这次可恰好被我看见了,看我上去教训他们!”大小姐撅起嘴角,竭力想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才好冲上前教训人。
还没等大小姐准备完毕,就已经有人冲上去了。不是沉枫,而是斜对面冲出来的一名布衣少年。看起来似乎也不过十六七岁,与雅西洁年纪仿佛。
不过他还没有本事去“教训”那三人,他所能做的,只是以他的身体护住班比孱弱的身驱,替他抵挡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那三人先是征了一征,然后一股无名火就升了上来,本来稍稍消了一点的气更是加倍膨胀。“好小子,竟敢来护住我们要收拾的人?我叫你挡!我叫你挡!”
少年忍住肉体的痛苦,道:“这位老伯年纪这么大了,你们竟还忍心下这么重的手。要打就打我吧!”
为首那人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可要小心了。”手心慢慢张开,一团火球在掌心慢慢凝聚起来,“老头,小子,现在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法!”
大喝一声,火球呼啸射出。
一股水线自旁射来,将到了半路的火球生生击散。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们这也叫魔法吗?凭了半点连流都不如的小把戏,竟敢任意凌辱他人。不给你们一点苦头吃,你们是不会知道天高地厚的。”
在目光的注视下,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在很多年后,鲁本南在回忆当时情况时说道:“当时,我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以无比坚定的步伐和无上的霸气走了过来。我就告诉我自己,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下了从此跟随主上的决心。”(当然,作为沉枫身边的另外两位亲信,对于鲁本南的这种近乎盲目崇拜的话是嗤之以鼻的。)
根本不需要多说话,沉枫一抬手,几个小型火球就打了出来。尽管他由于数度受伤导致了魔武力的大减,但对于这些魔法菜鸟来说,他还是绝对的强者。火球的力道发得很有分寸,可以打伤人的身体却不致人性命,像这种恶霸,他们不吃苦头,谁该吃。
三人被打得鬼哭神嚎,叫苦连天。但嘴上却还丝毫不软:“小子,你有种,竟敢和我们作对,看我回去不找官差来抓了你们,竟敢勾结贱民企图造反,定要判你个满门抄斩。”
雅西洁在一旁冷冷道:“哦,是吗?我要造反吗?诸家兄弟,那你们就回去叫人来抓我呀,来抓我这反贼呀。”
三人这才看清楚来人。神色颇是尴尬:“原来是雅西洁小姐,我们,我们刚才有眼无珠,得罪了你朋友,还望大小姐你大人不计小人——”
还没待三人罗罗嗦嗦说完,沉枫手心再度亮起了红光。“滚!”
不用再说第二个字,三人立即抱头鼠窜。
少年鲁本南扶起遍体鳞伤的班比,问道:“老伯,您没事吧!”
班比哼哼哈哈道:“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像这样的小子,我一个能打一百个,现在,现在我脾气真好。”
鲁本南也不理班比的胡言乱语,转头向沉枫和雅西洁谢道:“多谢公子和小姐了,要不是你们,可能我和这位老伯都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沉枫眯起眼睛道:“你既然知道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为什么还要跑出来送死呢?”
鲁本南苦笑道:“对手?我根本经不起他们一拳一脚,所以我根本就不和他们动手。但要我眼睁睁看着一位老人被这群畜生打死,我却也是做不到的。”
沉枫叹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一点,小兄弟,你就比我做得好得多。”他的声音渐渐减低:“也许,我真是想得太多了。人,难道就不能凭一股血气而为之么?”
鲁本南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先前那无与伦比的霸气和冷酷的手段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后。这随之而来的沉思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也许,后来鲁本南投入沉枫麾下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好奇地想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但是,即使是作为沉枫座下最心腹的三将:沉默者、暗黑手、翎凤女中的沉默者,如此贴近沉枫的人,直至最终,也无法看清主子的真实面目。
或者,正如沉枫自己所言。没有人能了解他,包括他自己。
鲁本南扶起班比,道:“老人家,您住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班比嘀咕道:“现在就回去呀!我还没有赚到我的酒钱呢,回去没有酒,我的日子怎么过呀?”
鲁本南一时哭笑不得。
雅大小姐可忍不住了。双手叉腰,圆睁杏目道:“你这老头,也真是的。人家好心救了你的命不说,竟然还不知足想要酒了。你,你究竟有没有半点羞耻心啦。”
班比抬起昏黄的老眼,望了雅西洁一眼,道:“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是这么小的丫头。不值得,不值得。”连连摇着头。
大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直注视着班比的沉枫,突然道:“老人家,我这还有点银子,可以替你买点酒喝。现在就让我们送你回去吧!”
班比立时眉开眼笑:“还是小伙子好。不像大姑娘,这么凶,一点良心都没有。”
鲁本南扶着班比慢慢走开。雅西洁气呼呼地瞪着沉枫道:“你为什么要纵容那个老家伙,他太无礼了。”
沉枫只是摇摇头。
雅西洁这下可被激怒了。“好,你不说,我也不要你陪了。我自己回去!”头也不回,径自走开了。
沉枫朝着雅西洁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但随即很快跟上了鲁本南和班比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