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次日早上,平之源安排了一条小船送宇文一家出湖。
由於是深冬,外面原本就没有多少人,因而来到小院为他们送行的人也仅有平之源和蒙浮生两人而已。
耶律云再次以美酒相待,酒过三巡,宇文丹举杯谢道:“来到明湖这些日子多亏了两位,尤其平兄弟更是诚心相交,我宇文丹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能会一会高人是我平之源的运气。”
“希望日後还有相会之日。”
平之源苦笑了一声,叹道:“只怕我也呆不长了,如果寨主真想举兵攻城,我会回昊天山再行修练。”
耶律云忽然问道:“平大哥的实力似乎不在八位环主之下,甚至高过某些环主,为什么只能出任天帅一职?”
平之源道:“我来明湖为的是活得痛快,职位高低并不介意,而八位环主是寨主的结拜兄弟,出任环主也是合情合理的,况且他们都有宝刃,还能发奇招。”
蒙浮生年青气盛,并不觉得明湖取代赤颜皇室统治天下有什么不妥,因而婉言劝道:“平帅不要灰心,就算寨主真的做了皇帝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平之源摇了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宇文丹拱手道:“平兄弟要是不嫌弃,将来就去陪我做伴。”
耶律云笑道:“我们会住在高阳国境内的登仙峡,平老哥可以去那里找我们。”
平之源笑道:“有缘自会相见。”
众人痛饮三杯後,杨今忽然出现了,只见他闲步而入,拱手含笑道:“寨主在聚义厅中设下宴席,为宇文兄和耶律老弟饯行,请。”
平之源有点惊讶,问道:“寨主昨天不是说……”
杨今打断了他的话抢著道:“寨主觉得大家相识一场,就算他们不留在明湖也是明湖的朋友,所以应该为两位饯行。”
平之源觉得杨今说的有理也助言道:“宇文兄,寨主既然设宴饯行,说明他确有诚意,不如两位先饮过饯行酒再上路不迟。”
见杨今态度温和,而且胜意拳拳,宇文丹和耶律云只好答应了。
宇文慧忽道:“云哥,我不去了。”
耶律云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见到他,弟弟也是。”
耶律云点了点头道,微笑道:“你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接你和浩弟。”
宇文慧含笑点头,拉著弟弟去岸边观湖。
口口口在杨今的陪同下,耶律云等几人再次来到众义厅,刚进厅门,耶律云和宇文丹就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因为大厅之中虽然摆上了宴席,但气氛异常,八大环主分坐四方,还有很多高级和中级的首领,而他们的脸上都很奇特。
“看来宴无好宴。”宇文丹虽然面带微笑,但他的话直接指出了厅中的情况。
杨今微笑著应道:“宇文兄说笑了,大家都等著为两位饯行,请吧!”
宇文丹丢了个眼色给耶律云,耶律云心顿神会,淡淡地道:“大哥,既然来了就看看大家的诚意吧!反正我们终归是要走的。”
安坐之後,烈云帝举杯笑道:“两位的离开实在是明湖的损失,不过何去何从都是你们的自由,我也只好敬一杯水酒为两位饯行。”
耶律云和宇文丹都举杯站了起来,宇文丹道:“谢谢烈寨主热情招待。”
“哪里,日後有机会两位务必要回来看看。”“一定,一定!”
三杯过後,曹大力忽然举著杯走到耶律云的面前道:“上次承蒙耶律公于赐教,今天不知能不能再与耶律公子切磋一番。”
耶律云知道这才是饯行宴的主要目的,明湖头领为了挽回面子,在自己离开之前难免再次挑战,他会心一笑,道:“切磋酒量吗?好啊!我先敬曹环主。”说罢一仰而尽。
曹大力哼了一声嚷道:“你不要装算了,我的意思很明显,你不会不知道的,你百般羞辱明湖,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外人说我们无能。”
耶律云泰然自若,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淡淡道:“这才是饯行宴的主题吧?”
烈云帝乾笑了一声道:“耶律公子离别再即,难得曹老弟有心相较,你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他们?”耶律云回头扫了一眼,看著八大环主都站了起来,他明白了那两个字的意思,一对八,然而这并没有,令他感到惧怕。
曹大力嘿嘿一笑,道:“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耶律云讥讽道:“你的厉害我见识过了,被冰封的滋味不错吧?”
曹大力气得哇哇大叫,右脚瞬间踢出数条金龙直咬耶律云。
耶律云含笑著随手放出绿色光珠,把金龙化解的乾乾净净,然後揶揄道:“还有什么招尽管来吧!”
八大环主被他的傲气所激,胸中怒气暴长,一起催动自己的兵器,干环环主杨今的“腾虎幡”,震环环主曹大力的“金龙腿”,坎环环主崔明羽的“冰旋刀”,兑环环主柳长鹤的“断流带”,坤环环主吴举的“裂地枪”,离环环主张广慈的“炼火刺”,巽环环主白明的“混元杖”,艮环环主司远方的“凝霜杵”。这八件都不是普通兵器,而且经过凝炼的宝器,内中藏有奇技。
眼见八环主齐出,耶律云夷然不惧,他面带微笑站了起来,举著杯子递向曹大力,道:“我还是想先敬曹环主一杯。”
曹大力满不在乎地接过酒杯一看,发现杯中是灰色的液体,虽然酒香扑鼻,但他还是心生惧意,呆了呆後,怒吼道:“毒洒!”
“毒酒!”这两个字使在座的人都惊得站了起来,拿著兵器的八大环主更是怒目而视,准备随时发难。
耶律云轻轻一笑抢回酒杯一仰而尽,然後揶揄道:“既然曹环主不肯喝,只好我来喝了,可惜啊!这么一杯好洒曹环主还不肯赏脸。”
宇文丹看著曹大力窘得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故意问道:“兄弟,这是什么酒?”
耶律云滴了一杯送到宇文丹的面前介绍道:“这叫送别,酒中有一丝苦涩,但回味无穷,最适合饯行之时饮用。”
宇文丹接过酒杯也是一仰而尽,接著大声赞叹道:“好酒,果然有一点苦涩,就像是离别的苦涩之情,曹环主,你不喝太可惜了。”
两人造一番言词弄得曹大力又气又窘,却又无法说什么,人家敬酒,自己因为害怕是毒酒而不肯喝,此时只能无奈地接收懦夫的头衔。
在座的其他人也因此而同样感到羞愧,唯有平之源像旁观者一样安然而坐,甚至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烈云帝虽然十分不悦,但自己人在第一轮的比试中不战而败,这一结果令他无话可说,只能轻咳一声示意杨今打圆场。
杨今微笑道:“耶律公子的智能大家都领教了,我们都是粗人,还是比试一下真实功夫吧!”
耶律云抓著银枪长身而立,扫视了八位环主一眼,扬声道:“客随主便,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不过比试只限於这座大殿之内,出了大殿我可就不客气了。”
“能出去再说吧!”崔明羽提起冰旋刀就抢了上来。
“哦!看来你们不是想比试,而是想要我的命呀!也罢,我就陪你们玩玩。”
耶律云的轻佻态度彻底激怒了八大环主,各自怒吼著舞动兵器冲向耶律云。
其实耶律云并不想主动挑衅,但他对於这场似乎无休止的争斗感到十分厌烦,所以想一次了结。
敌人虽然强大,但耶律云还没有放在眼中,为了起到震慑性的作用,他直接用出了所有的宝物,上有天钩索仙网盖顶,如幻影般的枪花在中间直逼胸前,外圈则是五把碧血飞刀呈孤形划出五道碧光,直取两翼,在这些的後面是一个绿色的光球,缓慢地吸收著各种强攻而来的力量,并将之化解。
怜花玉和百花玉其实是属於同类仙玉,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所以化解力也更加强烈,所有的攻击无一能攻到耶律云的身侧。
八大环主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努力被耶律云看似轻易的反击一一消去了,但他们已经骑虎难下,如果这一战不能成功,他们将再也无法洗去失败者的污名。
不但八大环主焦急万分,就连烈云帝也感到坐立不安,耶律云的表现使他真正的认识到耶律云的实力,在这之前,他虽然有些顾忌,但他并没有把耶律云的能力放在与自己平行的地方,甚至觉得八大环主联手根本就是抬高了耶律云。此时此刻的他除了捏著一把冷汗,就只剩期盼了。
狂风呼啸著,烈火燃烧著,冰气弥漫著,金龙飞跃著……
眩目的奇象在偌大的殿堂内肆意地层示著它异样的美姿,置身其中可感受到春夏秋冬,寒暑晴雨。
人们开始慢慢地向屋外退去,但眼睛还是停留在交锋的中央,不肯错失一刻观看的机会。
耶律云越打越顺手,神色也越来越轻松,道术武艺也是信手捻来,随心所欲施展出来的本事更是潇洒。
跟见将要落败,杨今忽然举起腾虎幡喝道:“结阵!”
其余七人心领神会,各自按照事先安排结成了天荒大阵,这本是六十四人组结的大阵,但八人也能使用,只是威力小了很多,但这八人不是普通入,因而阵势的威力也不容小视。
就在阵势结成的那一刹那,阵的中央突然出现了黑白两道灵气,如同黑白二龙盘旋在阵中,阵的外圈也被灰蒙蒙的雾气所遮,使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阵内的变化。
宇文丹见阵势古怪,急忙提醒道:“兄弟小心!”
耶律云也感觉到此阵十分诡异,而且威力一定宏大,不由地嘀咕著要不要闯阵。
明湖八环主没有让耶律云多想,黑白色的大阵渐渐向他移去。
突然,一个小喽罗慌张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叫道:“不好了,有人跳湖了。”
这一声叫唤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有平之源迎了上去急声问道:“谁跳湖了?”
小喽罗气急败坏地道:“好像是宇文姑娘。”
平之源大惊失色,一把揪住小喽罗的衣领喝问道:“说清楚一点。”
“据守北岸的人说,少寨主与宇文兄妹在高崖上大吵大闹,後来他们看到宇文公子与少寨主在崖上撕打起来,结果宇文公子被少寨主打昏在地,接著宇文姑娘不知怎么就跳入了湖中,那里的人冲下去却没有找到宇文姑娘,少寨主也一个人跑了,他们怕出了大事,所以叫我来通报。”小喽罗喘著气说道。
平之源立时气得怒发冲冠,没想到少寨主再次做出这种下流的事情,如今还是寒冬,水温极凉,万一宇文慧有了三长两短,耶律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打斗中的耶律云,不知道耶律云听了这个消息会有如何强烈的反应。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拿出了雷旗,在厅内放出了一个惊雷,震得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连设阵的八大环主也停了下来,茫然地站在那里。
眼看就要被困天荒大阵的耶律云冲了出来,烈云帝自然十分震怒,指著平之源吼道:“平之源,你在干什么?”
平之源街上抓住耶律云的手,道:“老弟,快走,宇文侄女跳湖了,快去救她。”
这个消息比方才的惊雷更让耶律云震惊,他紧紧抓住平之源的手腕颤声问道:“慧妹妹出什么事了?”
平之源含著泪道:“少寨主逼著她跳湖了。”
“慧妹妹!”耶律云立时感到一阵晕眩,大叫一声就往外冲去。
“慧儿。”宇文丹早巳伤心得老泪纵横,回头恨恨地看了烈云帝一眼,吼道:“好卑鄙的手段,好卑鄙的明湖。”接著也狂奔而出。
口口口北岸,耶律云洒著泪花奔到後院的高崖之上,高大的木质护栏横立在崖边,崖下的石壁在湖水的撞击下哗哗直响。
看著眼前白茫茫的湖水,耶律云第一次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比起断臂之痛还要痛上一千倍,一万倍。他揪著自己的衣服,痛斥著自己为什么会把宇文慧留在小院之中。
“慧妹妹。”耶律云扯著嗓子发疯似的大叫,但苍天给他的响应只有寒风和飞雪。
他想不顾一切地跳下湖中寻找宇文慧,却被随後而来的宇文丹按住了:“我们坐船去找吧。”
耶律云激动地转身叫道:“这么冷的水,不能再等了,让我下去。”说罢冲回崖边的小院,扛著一张桌子就往崖边冲。
来到崖边,他把桌子扔了下去,然後纵身跳出,稳稳落在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桌後,开始迫不及待地用渤浪珠喷山的水流带动木桌飞快地冲入了湖心。
“慧妹妹!”此刻的耶律云心如刀割,又恨又悲,双眼来回地在湖面上扫动著,可湖面广大,水草茂盛,怎么找也没找到宇文慧的身影。
“慧妹妹……”
一声又一声,凄然的召唤声在湖中回荡著,惊飞了湖中栖息的仙鹤,阵阵鹤声随风飘扬著,像是在为耶律云悲痛至极的心灵谱写著一首凄凉的哀曲。
耶律云的眼睛越来越红,就像是想吃人一样盯著每一寸的水面,只要有一丝动静他都会发了疯似的冲过去。
然而,他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兄弟。”宇文丹的声音从後面响起,宇文丹和平之源乘船追了上来。
“还没找到慧妹妹,怎么办呀?怎么办呀?”耶律云方寸已乱,脑海里只有悲伤和愤怒,根本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办。
宇文丹也是极度伤心,但他还是强压著心头伤痛宽慰道:“镇静一点,慧儿不会有事的。”
耶律云扯著嗓子吼道:“慧妹妹身子弱,这么冷的水,她怎么受得了!”
平之源也是倍感伤心,不敢再劝他,只能努力四处张望,希望可以见到宇文慧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可宇文慧的身影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耶律云不敢再浪费时间,一个纵身便跃入冰冷刺骨的湖中。
受到湖水的刺激,他的神智变得清醒的了许多,同时也感到更加焦急,眼睛被湖水冻得开始发红,然而他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在湖中疯狂寻觅著。
心中的绝望感越来越重,压得他痛不欲生,他知道,自己将要失去最温柔体贴的妻子,但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而且他此时方寸已乱,只想到用最原始的方法在湖里一处处的搜寻。
最後,又冻又累的他最终浮上了水面,此时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神采,无奈地飘在水面上呆呆地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宇文丹把他拉上了船,耶律云绝望的眼光使他又落下泪来。
平之源十分担心耶律云,劝道:“过了前面的芦苇荡就是月牙岛,不如上岛拿点棉被来,否则耶律兄弟会冻伤的。”
失去女儿的宇文丹只能仰望著苍天,似乎在责备著苍天的无情和自己的无能,连平之源的话也没有听到。
平之源知道两人过於伤心,以至神智不清,摇头叹息著把船驶向最近的月牙岛,嘴里还喃喃地道:“千里明湖,不复存在了。”
寒冬之际,芦苇虽然已枯,但残留下来的芦苇枝依然占著大片的水面,令寻找的工作显得十分困难。
小船飞快地在湖面上来往穿梭,绕过一个芦苇荡,眼前出现了一片空旷的水域,再往前是一个月牙形的岛,而水域中央众集了几条船,原来烈云帝等人对明湖熟悉,也来寻找。
耶律云一见到烈云帝,心中的怒火就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不由分说就用渤浪珠放出一股水流,把烈云帝等人的船吹得东倒西歪。
烈云帝十分尴尬,连忙叫道:“小兄弟不要著急,我们正在帮忙打捞。”
耶律云似寒冰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森然道:“滚开!”
曹大力怒吼道:“我们寨主好心救人,别不识好人心。”
“救人?哼,要是慧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一定会夷平明湖,你们就等著吧。”说罢一个筋斗再次扎入水中。
湖水极凉,但麻木的耶律云丝毫不觉,想起宇文慧的温柔,他的心像是要炸开一般,同时又痛恨自己把宇文慧带到明湖。他越潜越深,水里也越来越黑,只有水草间有一丝碧光射出。
耶律云没有心思去理会,只想早一点找到宇文慧。
拨开一排高大的水草,耶律云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酷似人形的物体被水草卷著,他急忙游了过去。
“慧妹妹!”看著宇文慧没有呼吸的身体,耶律云哭了,双手拚命地撕开水草。
宇文慧娇弱的身子早巳没有了反应,只是随著水流飘动。
耶律云好不容易扯断了水草,然後紧紧地抱住宇文慧,宇文慧身躯早巳冰凉,想起刚才还亲密地拥在怀中的温暖身子,耶律云只有哭泣和愤怒。
当宇文丹抱著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儿时,不禁失声失声痛哭了起来:“慧儿,醒醒啊!你的云哥还要娶你为妻呢!快醒醒吧,不然他又要反悔了。”
耶律云痴痴地抚摸著宇文慧的脸颊,他知道,这张依然秀美的脸上再也无法现出那温柔的笑容。
宇文丹的话说得他异常心痛,一手揪住了胸口,紧接著噗的一声喷出一道血雾,仰面就栽下了去。
宇文丹大惊,急声道:“兄弟,你不能再出事了。”
烈云帝驾著著船过来安慰,面对宇文慧的尸体,他们无法再掩饰心中的愧疚。
烈云帝愧然道:“宇文将军节哀。”
宇文丹怒瞪了他一眼,喝道:“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我与明湖誓不两立。”
一向举止优雅的平之源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第一次朝著敬爱的寨主怒骂了起来:“想不到一直光明正大的寨主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让少寨主抢人,我平之源是瞎了眼,竟然想辅佐你这个无耻小人。”
崔明羽听了很不高兴,喝道:“平之源,冷静点,别胡说八道。”
平之源悲伤地惨笑道:“少寨主做出这种事,我如何能冷静下来,多好的一位姑娘呀,硬给少寨主逼死,而你们也是帮凶。”
这时,耶律云幽幽地醒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茫然地看著前方。
平之源连忙扶住他安慰道:“兄弟,别太伤心了。”
耶律云漠然地点了点头,扫了烈云帝等人一眼後,喃喃地道:“我答应过慧妹妹,谁敢碰她一根头发,我把明湖夷为平地,现在是我该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烈云帝虽然接过无数强敌,可是耶律云那冰寒刺骨的眼神还是使他不寒而栗。
耶律云抱著宇文慧已经冰冷的身子,低头看了一眼,凄然一笑,呢喃道:“生前没为你做什么,虽然答应娶你,可你还是没等到那一天,哥错了,没娶到像妹妹这样天下第一的好妻子,哥後悔呀!放心吧,哥陪你。”说著从怀中掏出《阴风锁江圆》,其实他根本没有办法释放魔画中的能量,只是气愤已极,才不加思索地掏出了画。
平之源看著失神的耶律云,也是倍感凄然,见他突然拿出了一幅画,心里嘀咕了起来,聪明的他忽然想起蒙浮生所说的魔画,顿时大惊失色,急声叫道:“小兄弟,别用魔画。”
耶律云斜眼看了他一下,木然道:“为什么不用?”
平之源焦急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有宇文兄和浩侄活著呢,要是用了魔画,他们岂不是也要跟著死,况且还有很多无辜的人,请三思。”
耶律云转头看了看宇文丹,缓缓地把魔画收回怀中,冷冷地道:“把烈子雨交出来,我要活剐了他祭奠我的妻子。”
在是非和儿子的选择中,烈云帝无可避免地选择了唯一的儿子,在他的脑海中,宇文慧的死只是意外,并不需要儿子来负责,因此他哼了一声,便命人驾船离去。
耶律云笑了,那诡异的笑容连身边的宇文丹都感到心寒,更别说驾著小船留下的平之源。
耶律云抚了一下宇文慧的脸,柔声道:“他们不肯交出烈子雨,我只好让更多的人陪葬了。”说罢缓缓把左手伸到湖里。
平之源和宇文丹突然感觉到水面在下降,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耶律云没有抬头,还是凝视著宇文慧的脸,嘴里轻轻地道:“慧妹妹,哥让你看看整个明湖的水从天而降是什么样子的。”
平之源吓得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终於知道耶律云想把整湖的湖水突然从天而降,光是那重量就能把岛上的东西全部压死。
宇文丹也吓呆了,耶律云的报复行为远比他想像中要疯狂得多,忽然他想起儿子,惊叫道:“兄弟,浩儿还在岛上。”
耶律云顿了顿,抬头微笑道:“放心吧,我们现在就去接浩弟。”
宇文丹看著耶律云脸上不应该出现的微笑,有点担心。
“大哥,我很清楚,不必担心,看我的。”耶律云再次放出湖水,浪花把小船一直冲到了天心岛的北寨门。
“大哥,你把浩儿找来,我们出湖。”耶律云说完拥著宇文慧的尸体,哀伤地坐在船上。
平之源苦求道:“不要这么做。”
“除非叫他们把烈子雨交出来,对了,还有八大环主,他们也是帮凶。”耶律云冷冷地道。
“我这就去。”平之源飞快地奔向内寨大殿,一进殿他就叫了起来:“快想办法,耶律云要报复了。”
殿内坐满了人,正在讨论如何对付耶律云,烈云帝不悦地叫道:“慌什么,兵来将挡,他一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平之源冷笑道:“烈寨主,不要小看他,他说如果不把少寨主交出去,他就吸光明湖的水,再一次放出来,到时候岛上的人可就全完了,我的话说完了,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告辞了。”说罢就甩袖而去。
烈云帝惊得站了起来,紧接著又笑道:“别听他吹牛,想吸光千里明湖之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必理他。”
杨今沉吟道:“这小子的本事不能忽视,他要是上来硬拚,我们可以用天荒大阵抓住他,万一他真能吸光湖水,我们可就完蛋了。”
烈云帝沉吟了一阵,又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可能,要是他能吸光湖水,刚才就不会游下去找人。”
杨今点头道:“话虽如此,但刚才他分寸已乱,现在就不一样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烈云帝想了片刻命令道:“八大环主,你们去把耶律云赶出明湖,他死了妻子心里不快很正常,别跟他计较。”
“是!”八大环主齐声应道。
然而当八大环主带人冲到湖上,耶律云早巳带著宇文父子和平之源迈远地在月牙岛的岸边等著他们。
见百船围了上来,耶律云清啸了一声,左掌指天,紧接著湖面就起了变化,湖水在他一吸一吐之间产生了剧烈的变动,大浪攀上十几丈的半空,又重重砸在湖面上。
众人的小船在巨浪之中上下飘摇,无数的人被打下湖中,直到所有的船都翻了,湖面飘满了人,争先恐後地往岸边游去。
耶律云没有再兴风作浪,而是如长鲸吸水般迅速把湖水吸入掌心的凝水珠。
水位一直往下降,很多正往岸上爬的人都陷入了软泥之中,动弹不得,有的甚至沉了下去,哀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但听在耶律云的耳中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烈云帝站在天心岛的最高处观看了整个过程,大为吃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耶律云真能操纵水流,同时更为儿子的安危担忧,他指著身边的烈子雨,道:“快,用你的道术攻他。”
烈子雨早就吓怕了,根本不敢出战,苦笑道:“他用的是远程的攻击,而我的法器比不上他,再施展也没有用,恐怕要我师父来才能治服他。”
烈云帝催道:“那你就快去请他来。”
“爹,一去一回最少也要三个月,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管了,既然你能御空而行,赶快飞回去找你师父,耶律云找不到你也许不会再闹。”
“爹,我走了你怎么辫?万一他要杀您可怎么好?”
“管不了这么多了,儿子,快回山吧,我挡住他。”
烈子雨心想:“这小子太厉害了,不走迟早完蛋,还是回山要件厉害的法器,然後再来报仇。”想到这里,他跪倒在烈云帝的面前道:“爹,您保重,孩儿现在就去请救兵,您千万不能出事啊!”
烈云帝老泪纵横地道:“快去吧!晚了就迟了。”
烈子雨磕了一个头,就踏空而去。
杨今等人冲到烈云帝的身边,见烈子雨走了不禁十分妒忌,道:“寨主,少寨主去哪儿?”
“他去搬救兵。”
杨今冷笑道:“寨主,大敌当前,您放了少寨主离去岂不是要我们这些人顶罪。”
烈云帝被他说的有点恼羞成怒,吼道:“我都没走,你怕什么。”
杨今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只盘算著如何才能逃生。
曹大力道:“寨主,我们既然没办法对抗,那我们先离开明湖,没有了水,他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对呀,快,快走。”
然而杨今又道:“寨主,你看看吧,要是他把湖水全部吸光,湖底又全都是烂泥,那我们岂不被困死在岛上。”
烈云帝定睛一看,明湖果然都见了底,除了鱼虾之外,湖底还布满了白骨,兵器,破船等东西。一座座小岛都成了小山,矗立在洼地之中。
“这……这可怎么办呀!唉,这小子还真狠,我们现在缺水缺粮,要是困住—个月只怕都要饿死。”“寨主,他又来了。”一个喽罗惊慌失色地叫了起来。
群豪抬头一看,又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空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水流,像是一条银色的长鞭被人舞动著。
“轰!”大地剧烈地颤了一下,随著这一声巨响过後,不远处的一个小岛竟然被水流击得碎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烈云帝万分懊丧地抱著头叫道:“天呀,他到底是什么人?”
杨今仰天长叹道:“我们太小看他了,只要那银色水鞭一挥,我们这个岛就全完了。”
柳长鹤怨道:“都怪少寨主逼死他的妻子,天下美女那么多,少寨主偏要抢人家的,这下可好,他自己跑了,我们却替他陪葬。”
烈云帝吼道:“都是你们想出来的计策,说什么必定成功。”
这一番对话立时激起了骚动,从小喽罗到寨主,都在相互指责,相互埋怨,弄得不可开交。还有的抱头痛哭,大叫“我不想死”。
小岛一个个地消失了,天心岛上也越来越乱。
口口口小岛一个个地消失了,天心岛上也越来越乱。
口口口月牙岛,耶律云发泄了一番後收回了湖水,抱著宇文慧的身子呆呆地坐在乾涸的岸边,心中无比的懊悔,挝胸顿足地哭嚎道:“这么好的妻子,我为什么不早一点答应,害得妹妹到死都得不到满足,我糊涂啊!”
“兄弟,别想了,慧儿她没福。”
“大哥,是我的错,是我糊涂,慧妹妹这么温柔,又这么好,可当初我就是不肯点头,要是早一点答应,妹妹就不会死了。现在她走了,我很想她,想要她做我的妻子,可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该死。”说著耶律云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唉!我们总是失去了才知道後悔,慧儿和她娘一样温柔,都怪我,是我害了她们母女。”
“咦?”耶律云忽然惊得站了起来。
原来耶律云的心里感到宇文慧在叫唤他,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误觉,但那一声声熟悉的声音敲打著他的心房。
“慧妹妹,是你吗?”
听到耶律云的叫唤声,宇文丹和平之源都望向他。
“兄弟,出了什么事?”
耶律云转头望向宇文丹惊愕地道:“我听到慧妹妹在叫我。”
宇文丹苦笑道:“兄弟,慧儿去了,你太伤心才会有幻觉,唉!慧儿要是知道你这么紧张她,一定很高兴。”
耶律云摇了摇头道:“不,不是幻觉,一定是她在叫我,嗯,好像在湖心。”
他抬头张望,眼光慢慢地在湖中扫视著,忽然发现水草中有淡淡地碧光,他惊呼道:“大哥,慧妹妹刚才是不是在那里遇难的?”
宇文丹抬头看了一眼,犹疑道:“好像差不多,不过没有水认不出来。”
“你看到碧光了吗?”
宇文丹又张望了片刻,摇头道:“我没看到什么碧光。”
“有,一定有,我要过去看看。”
“兄弟,把水放出来吧,我们该找个让慧儿安息的地方。”
“不,大哥,我见过鬼域,也见过鬼,所以慧妹妹的魂魄也许还在湖里。”
宇文丹叹道:“兄弟,别傻了,就算有鬼域,我们凡人又怎么见到呢?”
耶律云道:“大哥,不瞒你说,我连天界都去过了,鬼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说这个了,我要过去看看。”说著把湖水又放了出来。
直到湖水平静了下来,耶律云乘著小船又来到宇文慧沉尸的地点,首先默默念道:“慧妹妹,如果你的魂魄在这里,我一定把你从鬼王那里夺回来。”接著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游到水底,水草处果然有碧光闪烁,他满怀希望地冲了过去。拨开水草,眼见没有别的,只有一块发光的大玉。
耶律云有点失望,也许眼见是块仙玉,但对他而言,此刻最想见到的是宇文慧。
“云哥。”
耶律云的心中忽然传来了一把声音,他看了四周一眼,心中喊道:“慧妹妹,是你吗?你在哪儿?”当他的眼神扫到玉石上的时候,感到有一种心的颤动。
“在玉里面吗?”耶律云忐忑不安地游到玉石旁,肩头的玉斑和应似的幻出了玉光。
耶律云把手伸了出去,当手和玉相接,他兴奋了,因为这一块果然是仙玉,而且在群玉谱所显现出来是一个令他充满希望的名字——“镇魂玉”。
顾名思义,玉能锁魂,宇文慧的魂魄是否就在这块仙玉内呢?他现在并不能完全知道,但宇文慧传给他的心声以及玉名都令他幻想著魂归肉体的一刻,因此他就在这明湖之下施展起了炼玉术。
当耶律霎静静地呆在湖底化玉之时,天心岛上的烈云帝和他的兄弟都站在高处,凝望著平静的湖面沉思著。
他们都以为耶律云殉情了,因而这一幕给他们的震撼是以巨大的,大到冲击著他们或多或少的良心。
逼死一对情侣,这种惨事发生在素来名声显赫,仁义之地的明湖,从寨主到普通的小兵都感到失望和诅丧,因为在这一幕之前,明湖内的所有人都被耶律云一个人击败了,不但如此,甚至连性命都掌握在耶律云的手上,如果耶律云坚持困岛,他们会死得很凄惨。
击败二十万大军,却输给一个可以说是乳臭未乾的小子,众人刚刚涌出的雄心被打的粉碎。
眼见耶律云跳湖不出,平之源和宇文丹十分担心,又十分期盼,他们知耶律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也许真如他所说,宇文慧在叫唤他。
平之源遥望著天心岛,那里曾是他最喜爱的地方,如今也是他最不想呆的地方,然而他又回到了天心岛,去向众多的兄弟们告别,尤其是他麾下的人。
烈云帝见到他有点惭愧,问道:“那小子跳湖了吗?”
平之源没有答他,只是痛心疾首地说道:“明湖的发展太顺了,顺到忘了原来的理想,想当时烈寨主和八位环主同心协力,建立了千里明湖水寨,各路英杰纷纷涌至,因而势力日渐壮大,大到连朝廷都忌惮,才会有二十万大军围攻明湖的事情,那一次我们胜了,而且胜得很光彩。才不到半年,居然会变成这样,明湖发展的太快了,大家也越来越傲,越来越目中无人,如果不是这样,明湖不会有这一劫。我有点心灰意冷,决定回山继续修练。特地回来道别。”
烈云帝急声道:“平兄弟,你不能走呀。”
平之源叹了口气道:“寨主爱子心切,我能理解,可是少寨主做得实在有点过份,何况他还是我师弟,我一定要回山一次,把这事告诉师父。”
“平兄弟,这事不必著急。”
“大哥,有一句话我本来不敢说,但现在不得不说,自从战胜了二十万大军後,似乎大哥的雄心也胀大了许多,不但开始筹划招兵买马,甚至还派人在周围的府县埋伏,想必是要攻城掠地。”
烈云帝辩解道:“平兄弟,在坐的都是一方豪杰,原本都想笑傲山林,但既然都是英雄豪杰,困在水里只会使他们碌碌一生,不如趁机扩大势力,以明湖的声望,附近的百姓一定十分拥戴,这样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了。一“大哥,我对这些没兴趣,告辞了。”说罢平之源行了一礼便想走。
“站住!”烈云帝喝住了他,含笑道:“子雨的事还请兄弟不要到处说,免得影响他的将来。”
“烈寨主放心,除了师父,我谁都不会说,但湖里这么多人,消息只怕挡不住。”
烈云帝脸色一沉,道:“我说的就是别和你师父说,免得又有枝节。”
“只怕师父不会不知道。”丢下一句,平之源转身就扬长而去。
平之源是八大环主之下的第一号人物,他的离去动摇了原本已经不稳的军心,想到将来的寨主会是烈子雨,不少的人也都同样感到意兴阑跚,离心也油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