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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金冠天使》作者:岑凯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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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6-08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第1章 路遇孤女


    汽车驶过去,街上的圣诞灯饰刚巧启亮了:绿红紫黄、火树银花,这是一个何等美丽的世界。

  法拉利停在一间店子的前面,那店子像卡通屋,屋上有个大大的圣诞花环。

  一个大个子男孩由车里出来,高高大大、十分结实。身上一件芥茉黄电脑织花有雪车图案的小圆领毛衣,一条白冷颈巾随意绕在脖子上,蓝色长长牛仔裤,一双白色软底短靴。

  他笔直走到那卡通店子前。

  叮咚!叮咚!好清脆的门铃声。

  他推门进去,里面放满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和糖果,这是著名的莎莉姑姑糖果店。

  七彩缤纷,眼睛都花了,这地方就能吸引女孩子。

  一个略胖的中年女人,带着一脸微笑走过来:“要买点什么东西吗?送女朋友吧?圣诞到了!”

  “太多了!”他笑,有一个圆圆的酒窝,在右边面颊上:“你为我介绍一下好吗?”

  “她喜欢吃糖吗?送她个糖果篮。”她是个慈祥而热心的女人:“这篮子好漂亮,上面的蝴蝶结我做了半天;这士多啤利,壳是蜡造的,里面有美味的士多啤利糖;这大洋桃、奇异果、水晶梨、水蜜桃……”

  结果换成一个好美好美的水果篮,看看也开心。

  付了四百八十元,那女人放了个东西进他手里:“这是个针包水果,送给你女朋友,她会喜欢的!圣诞快乐!”

  他把水果篮往驾驶座旁放下,那针包扔向后面,这才记起了刚才忘记了锁车门。

  车开了一段路,后面有咳的声音,回头一看,影都没有,那是什么声音?

  又是咳咳,这法拉利出厂才一个月,坏了?

  他把车驶进一条小巷,停住,下车看看。

  车座后面竟蜷缩了一个人,嘿!这贼子,他一揪,把他揪了起来。

  “不!先生,求你,放下我!”

  竟然是个小女孩,梳条马尾,一件灰蓝衬衫,一条牛仔裤,一双灰白运动鞋,那张脸一块灰一块黄,怪怪的。

  “你胆敢到我车上偷东西,手里拿着什么?”

  “我没有偷东西。”她委屈地扁扁嘴:“这柿子是你刚才抛给我的。”

  “拿来!”是黄蜡造的橙黄色柿子,金咖啡盖子是个针包。打开一看,一格格,放了些针线,好玩得很。

  “快给我下车!”他挥了挥手。

  “先生,”她屈膝叩首:“今天圣诞节,求你做做好事,不要把我赶下车吧!”

  他扬眉一想:“好!我送你一程。”他把水果篮放在后面,让她坐在驾驶座旁,他顺手把针包放在车前隔板上。

  “你家在哪儿?”

  “我没有家。”她摇一下头。

  他看她一眼:“总该有住的地方吧?”

  “有!我住在女公厕,地点没定。”

  “公厕?”他愕然:“你是什么人?你从哪儿来?”

  “我……我由大陆来……偷偷来的,因此,我不能见任何人,特别是警察,我没有身份证。”她低诉。

  “你快下车,这是刑事,我帮不了你的忙。”

  “先生,我三天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了!”她竟抓住他的手臂:“别迫我走,不要扔下我,我一下车就会没命的,你可怜我……”哭声盖住了她的话。

  他不明白到底是心软,还是哭声太吵,男人都怕烦:“好,你先放手,我答应让你吃顿饱的!”

  “谢谢,谢谢救命恩人!”

  他边开车边在想,带她到哪儿吃东西?店子不方便;带回家吗?这非常时期,带个偷渡客回家岂非和父亲过不去?不行!还是回母亲的别墅,反正他怕吵,这些日子他都是住在别墅里。

  把车开回别墅,车子停在台阶,几个佣人迎了出来,他对管家生伯说:“把她带出来吧!”

  “她?啊!”生怕把那来历不明的女孩子拖出来,上石阶进屋,那位男孩子正坐在大厅上喝啤酒。

  “生伯,让她洗个澡,给她件外套,她快要冷死了。她说三天没吃饭了,让她吃饱饭叫司机送她出市区,随便放下好了。”

  “是的!少爷。”

  “时候不早,我要更衣赴会。”他由螺旋梯一直跑上去,两条腿真劲。

  生伯安排她洗澡、更衣;然后带她到下人间吃饭。

  “吃呀!有鸡有鸭,为什么不吃?”

  “生伯,我吃不下。”她眼泪汪汪。

  “你不是三天没吃东西?不饿吗?”生伯柔声问。

  “饿!但吃过这餐我就完了。我无家可归,又没有亲人!”

  “你的家人呢?”

  “父母都在乡下去世了。”

  她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我泳术好,一年前游泳来的,这儿我只有一个姑婆。”

  “大陆的生活,不是已经很好了,和香港只差一点点,你为何要冒着死偷渡?现在已经很少人做这种傻事了。”

  “我母亲去世前叫我来投靠姑婆,我把家里一切东西卖掉,来不及申请,便游泳来了。这一年也过得安乐,就是没身份证不能做事上学。半个月前姑婆也去世了,表舅父把我赶出来,我东躲西藏,挨到今天。生伯,我躲不到了,挨不住了,求你可怜我,向主人求情,收留我。我在这儿做工,除了不能抬,轻工我都能做。”她擦把眼泪:“我只要有地方住、有饭吃,工钱我不要!”

  生伯是个好心肠的人,她哭,他也想哭,这女孩子年纪小小,身世那么可怜。这儿房间都空着,每天冷饭剩菜无数,多养一个人不难,何况她又肯做工。

  “你叫什么名字?”生伯问她。

  “我……”她似乎有点怕,黑眼珠溜了溜,半晌:“我姓田,叫田瑛……”

  “你安心吃饭,我去求少爷帮忙。”

  “刚才那位先生?行吗?”

  “少爷脾气不好,心肠倒是第一好,你放心……”

  高少爷正在更衣,男工人肥祥在忙着,少爷穿件雪雪的衬衫,深灰与白色小格子西装,深灰长裤,颈上一条银灰颈巾,配银灰袋口手绢,肥祥正在为他换上灰黑漆皮的跳舞鞋。

  “生伯,我看见她的样子也很同情她,但她是偷渡客,又没有身份证。”

  “让她做个女仆,打点一下家里的东西,只要她不出外,没有人会看她的身份证。她洗了澡,人也不黑不土,少爷,请你看在老仆份上,让她留下来吧!”

  少爷看看表,时候到了,也实在没有时间讨论,匆匆穿上肥祥送上的银灰绒大衣:“生伯,她的事,交给你,看紧她别让她出门半步;还有,告诉她,她犯事我马上赶她走。叫司机准备车!”

  他让工人除下大衣,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女走过来,对他瞪眼、呶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请客我怎能不来?”他把水果篮送上:“史妮,圣诞快乐!”

  “好漂亮,在莎莉姑姑糖果店买的,莎莉姑姑好眼光,你呀!就不会配得那么好看。”她一手拿着水果篮,身体靠在他胸前。

  他举手跟人打招呼。

  “别过去!”史妮把他的手拉下来:“你来了还没跟我喝杯酒。”

  “敬你!”刚巧工人经过,他拿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交给史妮。

  “我祝你永远英俊可爱!”

  “圣诞快乐!”

  “不行,太通俗了,今天人人到来尽是圣诞快乐,其他什么都不会说,听都听烦了!”史妮靠一靠他:“我要你与别的不同。”

  “祝你永远美丽!”他已把鸡尾酒喝了。

  “谢谢,”笑得春桃花一样,跟住又问:“我是不是真的很美丽?”

  “校花当然是美丽的!”

  她瞟着他,酒一口一口地喝。

  “尚享又在那边叫我。”

  “不准去!”她下命令,其实是撒娇:“你迟到,到来后还没有跟我说过十句话,我要罚你。”

  “罚什么?”

  “干三大杯!”她的眼睛会放电。

  “好吧!我喝。”大概英雄难过美人关。

  其实,喝几杯鸡尾酒又不能醉人,喝下三大杯便想脱身,史妮挽住他的手臂:“我跟你说几句话,到露台一会儿好不好?”

  “尚享和几个同学在那边等我!”

  “到底尚享重要还是我重要?挺多要你五分钟。”

  到露台,史妮替他拉了拉袋口巾:“今晚你做我的舞伴,唔?”

  “我说过不做男主人,我怕应酬。”他皱一皱眉:“我喜欢应酬为什么不回家?家里天天请客!”

  “我已经知道你不愿意做男主人,我又没有迫你,只不过请你做我的舞伴。到底,我也曾是你的女朋友!”

  “并不是特别的好朋友,是普通的女朋友。”他连忙补充。

  “你就不怕伤人家的心!”她垂下头。

  讨厌就别来了,来了何必扫人兴:“对不起,刚才我的话重了些。史妮,我不喜欢跳的士高。”

  “我们跳正宗交际舞,好吗?”刁蛮小姐大概忍得好惨了。

  “那好吧!”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答应你!”

  “说定的了。”史妮指了指他的胸口:“我可不准你跟别的女孩子跳舞。”

  有人把史妮叫进去,他马上来到尚享他们那儿。

  “怎样?死缠烂打?”尚享取笑他。

  “若望,你真是有福不会享。”马田用拳头擂了他一下:“史妮是我们校花,人美,家庭背景好,学问不错。你看,她穿一件红底金花的无领无袖晚礼服,多明艳!她对你一见钟情,你应该马上接受。”

  “大学多少男生追求她,她理都不理,你真是幸运儿。”洛波大为可惜。

  “也许若望不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孩子。”尚享是若望的好朋友,什么都朝向他。

  “到底是不是看不顺眼?”侯活不怎样相信。

  “喂!若望!”巴比马上说:“要是你放弃,我马上去追求史妮。”

  “你喜欢请随便!”若望一面吃点心,一面笑笑说:“她又不是我的未婚妻。”

  “你到底喜欢哪一类型的女孩子?”

  “对了!对了!”艾华特忽然叫了起来:“有人看见若望和波基小丝拍拖看电影。若望喜欢波基小丝那一类,年纪小小,身材……哈……”

  “是看戏!”若望打文华特:“不是拍拖!”

  “看!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了。”艾华特指住一个穿黑色晚服的女孩子:“波基小丝来了!”

  比丝看见若望点头微笑。

  “失陪!”若望把身一侧,走开去。

  “你们看,若望真的喜欢波基小丝……”

  “若望!”比丝也连忙走向他:“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若望看了看她,她手上只拿了个银色的晚装手袋:“我的笔记你没有带还给我?”

  “没有啊,学校放假嘛。”比丝永远不慌不忙的样子:“放假还啃书?”

  “没有那么用功,不过,我发觉笔记有一句错了,想尽快修改。”他们边走边谈,人群在旁边走来走去:“你抄好没有?”

  “已经抄好了,今晚没有带来给你,真对不起!”她道歉:“我明天送回给你!”

  “明天放假,我不会回学校!”

  “我送到你府上。”

  “不用了,上课再还我,别忘了其中一行是错误的,好像十九页,到时我再告诉你!”

  “女主人呢?”比丝随便挽住若望的臂。

  “谁在说我的坏话?”史妮突然在她的背后拍了她一下。

  “吓得我!”比丝按住胸口,娇喘嘘嘘。

  “今晚若望是我的舞伴,你可别向他打主意。”史妮很得意地说:“你想和他跳舞也可以,向我讨人情。”

  “知道了!本来想送圣诞礼物给若望都不敢。”比丝瞟她一眼:“怕了你!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都放在圣诞树下,说好十二点拆礼物啊。咦!”史妮到处望:“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若望?”

  “恐怕我和你都拴不住他。”比丝一语双关。

  “我愿意和你公平竞争。”史妮十分自信:“打个赌,敢不敢?”

  “为何不敢?”两个人击一下手掌。

  高家高夫人的别墅。

  生伯陪田瑛走向她的房间:“你就光着身由姑婆家走出来?”

  “唔!表舅父好凶啊!”

  “明天叫四姐或张妈带你去买几套衣服。”

  “刚才你不是说女仆要穿制服吗?”田瑛觉得路好长,三个晚上没睡,大概太倦了。

  “睡衣呢?下班穿的便服呢?啊!这就是你的房间。”生伯推开一扇木门,里面大约六十呎左右,一张床,床头床尾都顶住墙壁。床头一个柜,墙上几口挂衣服、面巾的钉子,就是这样简单。

  “明天你开始工作,制服要等几天才能缝好,你暂时穿白T恤衫牛仔裤,白袜黑皮鞋。头发梳辫子或马尾,盘起来也可,就是不能披着长发。”

  “生伯,我到底要做些什么工作?”

  “也没有特别工作,人客来递茶递水,接听电话。你除了广东话还会什么方言?”

  “福建话、国语、英文、法文、拉丁……”

  “小孩子不要撒谎。快睡吧!高家的佣人早上六时便要起床。”

  田瑛吐了吐舌头:“少爷呢?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少爷参加圣诞通宵餐舞会,差不多天亮才回来,睡吧!自然有人给少爷等门。”

  生伯出去,田瑛反锁了门。圣诞节,圣诞舞会,一定很热闹了。田瑛忍不住在房中转了个圈,地方小,只好倒在床上。

  房间是小了点,简陋点,但这些日子到处流浪,真的支持不住了,有张床便好。

  田瑛刚入梦乡,史妮他们这边正在吃晚餐。史妮一直在若望的身边,比丝没跟她争,她在另一面,几个男孩子围着她。

  “伯父呢?”若望看到四处都是年青人。

  “把他送到表姐那儿,他在,大家都拘束。奇怪,怎能说两代没有代沟?”

  “尚享家就没有,他常和爸爸一起玩。”

  “你爸爸呢?”史妮把一片虾肉送进他嘴里。

  “隔了一个洲,我们连见面都要预约。”

  “他只有你一个儿子,真是……”

  “别提他,今天是圣诞前夕。”若望放下碟叉,竟全没有胃口:“快十二点钟了!”

  史妮抹抹嘴,若望说:“你还是到高峰宣布罢!”

  “对!你护送我去音乐台,好吗?”

  若望一条臂就拥住了她。

  史妮顺势把若望拉到台上。

  “嘘!静点,若望要唱歌!”有人在下面高呼。

  “不!”若望脸都红了,想往台下跳,史妮拉住他:“别怕!这个节目是拆礼物,还没轮到唱歌跳舞。喂!各位少爷、小姐,请排队逐个到圣诞树下领取自己名下的礼物……”

  大班男女孩子,也顾不了身上的华衣美服,大家坐在地下,啼哩哗啦地拆礼物。

  有人获得弹璜拳套、恐怖音乐盒、最新式玩具枪、手榴弹、钝头飞镖、敲敲锤、朱古力糖、幸运饼、咬一口奶油就飞溅脸上的蛋糕……还有装饰华丽的臭弹。

  大家叫作一团,你用锤敲我,我用玩具枪发射牛奶,纠缠不清,还有人在大声叫:扔手榴弹!

  一、二、三……哗!七彩小纸花到处飞散,大家沾满一头一脸……又大叫啦!

  若望也和大家玩得疯了,他那件白格子西装,嘻!报销了!

  “若望!”史妮乘乱在后面抱住他:“喜欢我的圣诞礼物吗?”

  “还没拆呢。”

  “快去看看嘛!我生气的!”

  若望跳起来,去找礼物,刚才放在窗台上的。找到了,拆开它,唔!一个软皮夹。

  打开软皮夹,里面一条粗大的白金黄金混合手镯,有个坠子,坠子外有颗绿宝石,坠子内竟是……

  那锁条型金手镯坠子内,竟然放了史妮一张近照,半身的,也不大,可能穿了露肩的衣服,看起来竟像裸像。

  高若望把手镯握在手中,这礼物不能要,倒不是裸照问题,拿回家扔进抽屉,让它永不超生又不大好,对朋友不尊重,但戴在手上,它又似乎不配。

  他去找史妮,史妮也来找他,看见他,就发娇嗔:“比丝送我一个丑巫婆,卡卡卡,声音、样子都恐怖。”

  “今晚大家都玩得很疯,最好先有心理准备,没吓着吧?”

  “我可没有比丝那么胆小,不过也跳了起来。”史妮用手按住若望的手:“找到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找到了,谢谢!”

  “喜欢吗?我特地去订造的。”

  “喜欢,”他略顿了一下:“但是,我不能够接受。”

  “为什么?金才四两重,你手部肌肉又壮又结实,不会负荷不起!”

  “不是手臂的问题!”

  “也并不名贵,那颗绿宝石是我一向喜欢的。”

  “也不是金钱问题。”

  “到底我做错什么?”她忍耐够了:“这不是那又不是!”

  “假如我戴上了这镯子,人家就会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很好的女朋友。我不要别人误会。”

  “我们不好吗?”她声音尖了。

  “或者我应该说,人家会以为你是我的未婚妻。”

  “那又怎么?难道我没有机会做你的未婚妻吗?”

  “或者,没有人知道明天,但今晚还不是。”若望拿起她的手,翻开她的手掌,把镯子放进她的掌中,再合上她的手指:“收回吧!另外送我一份礼物。巫婆?”

  “巫婆?我知道你想要比丝的礼物。”她大发小姐脾气地把手镯扔在地上:“你不要,我也不要,谁稀罕?”

  “史妮,不要生气。”他柔声说。

  “你从来没把我看在眼内。”她把手镯一脚踢开,急步走了。

  那被摧残遗弃的镯子可怜地躺在地上,像个孤儿,若望走过去把它拾起,随手放在西装袋里。

  拆礼物后的另一个节目本来舞会开始,但是,有人要提前玩抽奖节目,大家吵得厉害。

  “好了!先抽奖,跟着是来宾表演歌唱节目。那位小绅士上台帮我?”史妮说。

  高若望马上跳上台。

  史妮盯了他一眼,余怒未息。

  “我们先抽一位同学主持抽奖!”史妮伸手到一个水晶箱内将一张纸咭抽上来:“马美香同学!”

  有人哗然大笑,马美香在笑声中没了影。

  “我们鼓掌请马同学!”若望带头拍掌。

  一会儿,一位男同学陪着一位香扇嘴型的女同学步向音乐台。

  她样子不错,就是矮了点,羞得头垂在胸上。都是那些人不好嘛,取笑人家的名字;还要劳若望扶她才上得了台。

  一份份奖品抽出来,没有臭弹,没有恶作剧的玩具。由于礼物全部由史妮爸爸赞助,因此由史妮颁奖。

  若望得到一个非常名贵的法国水晶小花瓶,抽奖游戏完毕,若望对史妮说:“我最喜欢我的奖品,很美丽。”

  “就怕高少爷不喜欢。”

  “喜欢,太喜欢!如果你不再生气,我愿意把这心爱的花瓶转送给你。”

  她看了看他。

  若望向她笑笑。

  “那是你的奖品。”她疑惑:“代表你幸运!”

  “只要你肯笑,我愿意转送给你。”

  她笑一下,咬咬下唇。

  若望把花瓶放在史妮手中:“收下它,别生气了。”

  史妮接过花瓶:“我先把它放好,回头就来。”

  “快一点儿,娱乐节目又要开始了。”

  “很快,今晚忙死我了。”

  若望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好笑。

  “若望!”比丝在他身边出现:“我还没有送礼物给你!”

  “我也忘了!”若望抱歉。

  “你的礼物我放在家里,我不敢带来,怕女主人不高兴,明天你来我家吃饭。”比丝看他面色:“我知道你怕应酬,保证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以为你会像史妮那样开个舞会!”

  “只有我们两个人,吵过一晚静一天不好吗?”她看着他时眉梢含春,眼角含情。

  “这主意不错!”若望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子,他只敢看她一眼。

  “明天吃过早餐来我家好吗?今晚开通宵,明天相信你三点钟才能醒来,四点钟来我家吃下午茶,好不好?”

  “八点吧!明天白天我有点事。”若望忽然记起:“你送我的圣诞礼物如果是饰物,我不能收!”

  “放心,我不会用只白金指环套在你无名指上。”她妩媚一笑:“当心,女主人来找你了。别忘啊!七点我们在家里等你!”

  表演节目真热闹:比丝表演“FLASHPANCE”又跳又唱,劲道十足。

  李詠仪和康利唱“UPWHEREWEBELONG”。

  史妮竟然换了运动衣唱“PHYSICAL”。

  玛菲唱“FAME”。

  艾华特唱“BACKTOSCH00LAGAIN”。

  文达和舒儿合唱“ENDLESSLOVE”,四目交投,情意绵绵。

  高若望唱“EYEOFTHETIGER”。

  马田唱“CHINAGIRL”。

  朱小梅唱松田圣子的“眼睛是钻石”。

  郭伟明唱“一片痴”。

  林铃唱“INTHEWINTER”。

  巴雅唱“BILLYJEAN”。

  最精彩的是江兆培和马玉梅合演合跳合唱“神雕侠侣”,听起来比独唱更热闹。

  大家一直玩,一直闹,你拉我推,结果半夜三时舞会才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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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6-08
第2章 再见媚姨


    星期日——

  “亚瑛,亚瑛!”生伯一直走到后园,看见田瑛正在拿牛奶喂小狗。

  “生伯!”田瑛拍拍小狗站起来。

  “我已经替你说了很多好话。”生伯十分高兴:“少爷肯跟你谈谈!”

  “谈谈?”田瑛虽然是高若望救回来的,但是,他们根本没有面对面说过一句话。昨晚天那么黑,后来若望又急急去赴宴,她根本没看到他整张脸。

  “你暂时不是想留在高家吗?”

  “是的,生伯对我好,我希望留下来。”

  “快跟我去见少爷。”

  生伯带她到房门口,敲敲门。

  “进来!”

  “快进去。”生伯轻声说,然后轻轻开了门,把田瑛推了进去。

  “少爷!”

  “生怕说你好希望留下来,但是,你是非法入境,你留在这儿,你有罪,我也有罪!”

  他一直在看书,这房间根本是书房,到处都是书。

  “少爷,你不能把我交官,因为乡下我半个亲人也没有了;而且,遣返回去,岂不叫我送死?”

  “你家里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香港也没有?”

  “我姑婆死去了,她儿子把我赶出来,否则,我也不用栖公厕了。”田瑛求着:“生伯说:老爷在这儿很有面子,只要他派人去说一声,那么……那么当局会让我申请居留!”

  “鸡毛蒜皮的事也去找老爷?”他嗖的一声,翻了一页书。

  “少爷,我生死都在你的手里了,轻重我自己也不会分。”

  “你年纪轻轻,倒也很会说话。”

  “少爷,求你代我向老爷求情,反正我在这儿工作。”田瑛实在不能往外面走。

  高若望没有正面回答她,问:“你今年多少岁?别告诉我十八。”

  “我……二十岁。”

  “二十岁?你十八都不像,你挺多十六岁。”他合上书:“在家乡喜欢运动?”

  “打排球、游泳、羽毛球……都常玩。”

  “多运动,身体发育会好些。”他把书放在书架上:“念过书吗?”

  “念过,其实我已经是……”

  “别吹牛。”他回一下头:“做错事可以原谅,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是的,我明白,其实,我已经是个高中生!”

  “啊?”有一点意外:“听说上面的学生也念英文?”

  “念,从小就念。”她高高兴兴地说:“我的英文程度也不差。”

  “跟这儿的程度,还差很远。”

  “对!少爷。”

  “其实你可以做个抄写员。”

  “我连身份证都没有,谁肯请我?”

  他点点头,又问:“在这儿做个女仆,你不觉得很委屈?”

  “怎会?职业无分贵贱。我在这儿有吃有住,总比在外面流浪好。”田瑛问:“少爷,你会代我求老爷,让我留下来?”

  “过一段日子,如果你表现好,我或者会帮助你。不过,在你未能正式居留前,你不要出外乱跑。”

  “我知道,我走出去,遇见警察,不单只自己完了,还会连累少爷。”

  “你很明白事理。”他似乎颇满意:“上一年圣诞节,你是怎样度过的?”

  “我?”又顿了顿:“我们没有圣诞节。”

  “我是问你在姑婆家。”

  “去年圣诞我还在乡下,乡下人不相信耶稣。”

  “那真抱歉,小孩子都喜欢过圣诞,你应该不会例外。”他坐下来,拿起铅笔画了一颗星:“还是你第一个圣诞节,可惜我什么都不能够送给你!”

  “你救了我,给我住,给我吃,我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圣诞节的气氛和欢乐:吃火鸡、圣诞节饼、布丁、大餐、庆祝会、狂欢、唱诗歌、圣诞礼物,咦!”他突然想起莎莉姑姑:“跟我来,或者我有一份圣诞礼物送给你。”

  田瑛随他跑下楼梯,到客厅,若望突然停住了。

  “你看,那株圣诞树又大又美,闪着、闪着,它多么渴望有人看看它。但它只是冰冷、落寞地站在那儿,大客厅静静的,除了我和你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今晚老爷回来,一家人团叙,就会很热闹。”

  “他不会回来,这也不是家。因为这儿没有家庭、没有亲人,一大间屋子就只有我。”他的声音有点哽。

  “你为什么不在家里请客、开派对?反正这儿有很多佣人,你请多少人客我们都可以应付的。”

  他低头抚了抚手指:“我一贯怕人太多、怕吵、怕应酬。人家请客不能不去,但我宁愿和……唉!”

  “圣诞节老爷为什么不回家?”

  “这儿根本不是他的家,这是我妈的房子,来,出去。”

  花园风很大,他们都没有穿够衣服,心境的低落,更觉阴寒。

  一直到车房,那儿两部车,他用车匙开了法拉利的门,到处找,突然很兴奋地叫:“找到了!找到了!”

  会是什么?一颗星吗?

  “举起两只手拼在一起!”他把一个橙色柿形的东西放进田瑛手里:“喜欢吗?”

  “好漂亮!”她的眼睛圆圆的,看样子很兴奋,若换了史妮或比丝,就不会这样开心。

  “少爷,它是什么?”

  “针……不知这怎么叫,是莎莉姑姑送给我的,按按啡色盖子,那是针包。揭开针包看看,才有趣呢,里面有针有线还有小钮!”

  “真的好可爱。”田瑛爱不释手:“你姑姑对你真好!”

  “她不是我姑姑。还记得那间卡通店子,你在那儿躲上我的汽车,店子的老板娘叫莎莉姑姑。她叫我送给女孩子,我一直想不起该送给谁。”他拍了拍针包:“现在送给你!”

  “我怎能?”她可能真是太高兴了,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昨天和今天,根本像地狱与天堂之别:“我不配!”

  “没有人拒绝圣诞礼物。”他马上补充:“它又没有特别意义。”

  “谢谢少爷!”是有点感动?是冷?她鼻骨耸耸的。

  “很冷,你口唇都发紫,快回屋里去。”若望一手扯住她的衣袖便跑。

  进屋子里,两个人的嘴里都冒烟。

  “今晚在家里吃圣诞大餐?我侍候你!”

  “今晚我有约。圣诞节一个人在家里一定会闷死,想找一个人说话都没有。”他问:“你呢?”

  “我?我还有工作,吃过饭,盖棉被睡大觉!”

  “好寂寞的圣诞日!”他感慨。是他?是田瑛?

  高若望应该不会寂寞,有个波基小丝型的比丝陪他过圣诞节。

  比丝送他一条领带,他送比丝一条颈巾。

  “好漂亮的颈巾。”她挂在肩上:“今年流行!”

  “我不懂女孩子心理,也不知道流行什么,应该感谢那售货员。”高若望忽然想起:“我的笔记呢?”

  “别忙嘛!快吃饭了!”比丝摇着他的手。

  “吃饭前改好,最开心。”

  “真怕了你,到我房间来。”比丝就这样拉了若望上楼。

  香闺真是香的,比丝去拿笔记,转身,放回他手上:“还你!”

  若望马上伏案便改。

  “书呆子!”她笑他。

  “怕时间拖久忘记了改,害了自己。你的笔记呢?我替你把它改了……”

  吃过一大顿丰富圣诞大餐。

  比丝把脸凑过去:“饱了没有?”

  “好饱!”若望点着头:“肚腩可以做圣诞老人!”

  “现在想干些什么?”

  “最好喝杯热茶,然后运动一下。”

  比丝拍一下手掌:“我们去荷里活!”

  “昨晚还没有跳到够?”若望叹口气:“圣诞节早就满座了!”

  “我只要拨个电话,自有办法。”比丝推着他:“去呀!”

  “我不想跳舞!”

  “没有人叫你跳舞。去看看,去热闹一下,听听音乐。”

  “太吵太烦,在家里听唱片不是一样?”

  “你这人顶没趣……”撒娇啦!

  没上的士高,在她家开了唱片跳舞,也要磨到深夜两点钟才回家。

  上楼,把西装一扔,便倒在床上,好舒服。

  偶然抬起头,床头挂着的红色东西是什么?

  好奇地起床一看——

  一只红布圣诞老人袜。

  袜子外面写着:救命恩人高少爷:

  愿你圣诞快乐!永不寂寞!

  小婢田瑛敬上。

  再者:对不起!圣诞老人迟来了一夜。

  “这小女孩!”若望把袜放在床上。

  他脱下衣服便上床睡觉,躺下之前想把袜子挂回原处,但发觉袜袋内有东西,而且芬芳扑鼻。

  他张开袜子一看:里面原来是一朵朵鲜玫瑰,他拿了两朵嗅了嗅,放在枕边;然后把其他红玫瑰撒在雪白的鹅绒被上,剩下两朵在袜内重新挂上。

  被子一拉,他很快便酣睡了。

  可爱的圣诞夜。

  元旦,一月一日,星期日。

  大客厅的电话铃响。

  田瑛忙从露台走进去听电话。

  “高宅。”

  “请若望听电话,我叫马田。”

  “马田少爷,请等等,我去请少爷。”

  田瑛由大客厅走向会客厅,到消闲厅,看见若望伏卧在地毡上,赤足穿上白袜,正在看画报。

  “少爷,马田少爷的电话。”

  他点了点头。

  田瑛在电话盘上按下电钮,把消闲厅的电话放在若望身边的地毡上,把电话筒放进若望手里。

  “马田,有事吗?”

  “喂!比丝的舞会你没有理由不去,听说她很不开心。”

  “我不想去,上次史妮的舞会我已经去过了,一个晚上,一个通宵……我没兴趣。”

  “史妮的舞会你参加,比丝请客你不去,太不公平。”

  “公平,圣诞日我和比丝度过的。”

  “顺顺人情嘛,何必令女孩子不开心?”

  “反正比丝说过不怪我。”

  “若望,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星期二你们来我家玩。”

  “孤僻怪人,算了!星期二你就知道厉害。”

  若望挂上电话,田瑛忙把电话放回原处。

  若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已凋残的玫瑰,嗅了嗅,还有一点点香味:“你送的圣诞礼物!”若望对收拾画报的田瑛说。

  “借花敬佛,花是高家的!”

  “红袜子呢?”

  “向张妈妈借了块红布,怕少爷突然回来,赶着,手工很糟。”她歉然地笑笑。

  “很可爱的圣诞礼物,带给我一晚甜睡。但是,你又没有钱,根本不用送礼物给我。”

  “圣诞礼物是要交换的!”

  “你家乡没耶稣,怎会懂这些?”

  “听过,我来这儿差不多一年了!”日瑛忙着把撒满一地的画报放回格子上:“元旦日为什么不出去玩?”

  “没什么地方好去!”他坐起来,双手放在后脑。

  “比丝小姐的舞会呢?”

  “太狂,就是闹,时间又长。”

  “新年窝在家里不闷吗?”

  “也闷够了,这三年,哪天不是我一个人?以前,还盼望下课看见媚姨,星期日和公众假期爸爸带我们骑马、打球、开游船出海。”

  媚姨?媚姨是谁?田瑛想,不敢问。高家太太不是去世十多年了吗?媚姨,大概是高太太的妹妹,现在在哪儿?

  他呼了一口气:“我想看场电影,吃个新年大餐,开车听音乐兜风,然后回家睡觉。”

  “看电影应该也不错,假日都放好影片。”

  “就因为假日放好影片,所以,休想买到一张票子,看电影是发梦。”

  “我替你打电话到每间电影院问问,好不好?”

  “谢谢,白费心机的!”他从地毡上跳起来。

  “你今天在家吃午餐?”田瑛随着他。

  “还能到哪儿?”

  “你喜欢吃什么?我叫厨房准备。”

  他又摇摇头,总是懒洋洋:“天天吃饭,吃西餐,腻死了!”

  田瑛想了想说:“午餐吃云吞,好不好?”

  “云吞?”他转过头来,似乎心动了一下。

  “唔!云吞:虾肉云吞、猪肉云吞、菜肉云吞、鸡蓉云吞、炸云吞……来个小型云吞自助餐,好不好?”

  “这主意不错。”

  田瑛开心得很:“我去通知厨房。”

  一缕烟飘出去。

  若望走过去,揭起钢琴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他真是无聊。

  田瑛又回来,送上一杯杏仁茶(生磨的,冬天润肺):“少爷,我去厨房帮手,你有什么需要,请按铃叫我。”

  “我口渴,刚想要杯饮品,”他喝了口杏仁茶:“已经在手上了。”

  “你弹琴,我去工作了!”

  若望点点头,手指在琴键上,眼睛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这女孩子,年纪小小,懂事、周到又体贴。

  她是不是太早熟了一点儿?

  无论如何,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他想着,生伯进来:“少爷,史妮小姐来了!”

  若望穿上软皮便鞋,走出去,史妮已经走进大厅。

  呀!新景象。

  史妮穿了一条黑皮裤,黑色四吋半高跟鞋,黑底金花丝袜。上面一件新潮皮草短大衣:用一条条黑紫貂皮间紫皮(皮革的皮),紫皮上镶了七彩水钻。那皮草像是条短裙多过短大衣,领子左搭右搭的。

  她的头发全梳在额头前,像个髻。不,不像髻,像沙翁(通心炸面包),那面包发上,用颜色喷雾剂喷上了一圈黑紫、一圈金、一圈紫……

  “打令,”史妮手握着黑色水钻手袋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啊!”若望看得有点呆。

  “好看吗?”史妮叫了,她急性子:“快告诉我,由头到脚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好看!”若望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真的呀!”史妮挨过去揽住他的手臂,紧张、兴奋又开心:“没白费心机。若望,你快看看我的面部化妆,如何?如何?”

  若望不能不低下头看,史妮已仰头,她那张脸:眉毛弯了又弯,粉白脂红。眼睛上下都黏上假睫毛,眼皮上,啐:有浅紫、深紫、蓝、金……两片眼皮像两块调色板。鼻子的鼻影打得太深,嘴唇红似火……

  “我好看吗?美吗?”她急不及待地追问:“我是不是很美丽啊?看这边,脸上还贴了金星。”

  她这种刁蛮小姐,如果若望真的说出心里话,恐怕她受不住要自杀:“好看,很有新年气氛。”

  “嘿!”她得意地笑:“我一向有品味。”

  若望心里想,史妮今天真难看,小丑一样。其实,史妮是很好看的,校花呀!她平时不化妆,比现在起码好看十倍。

  “为什么不说话?我一定美得令你发昏!”

  “你今天来我家,陪我发闷?”

  “闷?我的节目由早排到晚:看两点半的电影、吃下午茶、吃新年大餐;然后……”

  “看电影?买不到票子了?”

  史妮放开若望,伸手进皮衣袋里,然后扬扬手:“戏票!”

  若望精神一振。

  “除夕那晚你说过想看,我马上叫司机订购戏票。”

  “史妮,谢谢你!”

  “不过,我有个条件:吃过晚餐,你要陪我参加比丝的舞会。”

  “我已经说过不参加了,大家都知道。”

  “我答应过比丝带你去,我们打了赌,你不去,我输了。你忍心我败在比丝手上?”她把软绵绵的身体贴住若望:“我大不了答应你,只去看热闹,不跳舞!”

  “我十二点就要回来了!”

  “唔!一点!”

  “怕了你!”

  史妮笑了,推着若望:“快去换衣服,穿得漂亮些。你有没有深紫色西装?啧!还是由我替你配。”

  田瑛走进客厅:“史妮小姐、少爷,午餐都好了,你们喜欢什么时候吃?”

  “我们出去吃!”史妮说。

  “但……”田瑛看了看若望马上垂下头。

  “史妮,我们在家吃过午饭去看电影刚好。今天午餐很特别,我们吃云吞自助餐。”若望知道田瑛会失望,他也不想不守信。

  “云吞?新年吃云吞?”史妮大惊小怪地尖叫:“为什么不吃粥?新年吃云吞,真是好笑。不吃、不吃,若望,你还不换衣服,电影要开场了。”

  若望看住田瑛,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史妮已经把他拉到楼上。

  田瑛低着头往花园走,一腔热情都冰冷了。

  她没怨谁,少爷陪千金小姐吃餐是应该的。

  若望不是希望看电影吗?史妮对他多好,若望可以看电影,一定很高兴。

  做云吞也是想逗若望高兴,现在若望有朋友陪,又有节目,他当然高兴。

  若望开心就好。

  田瑛忽然欢颜笑了。

  史妮和若望一对儿的进来,倒是很抢光。

  史妮的新潮古怪,若望的王子之风。

  若望穿件深紫灯蕊绒西装,配奶油色裤,水浅的衬衣,小小金领巾上面一颗紫水晶,襟上一朵金黄康乃馨。

  比丝一把拥住若望,当众吻了他一下。

  嘘声四起,若望轻轻把她推开。

  “怪叫什么呢?这是礼貌。”比丝握着若望的手,她穿条奶油色长裙:“我们简直是一对,和我跳第一个舞!”

  “休想,若望是我带来的。”史妮皮草一脱,里面是一件金胶片的贴身舞衣,金光闪得人眼都眩了。

  “我又没有霸占他,和女主人跳一个舞都不行吗?”比丝轻拍一下她赤裸的肩膀:“小器鬼!”

  “好吧!今晚你输了,可要罚。”

  “好!等会儿我为史妮小姐表演一支最劲的舞。若望,我们去跳舞。”

  “比丝,我今晚不想跳舞。”这是多无聊。

  “亲爱的,不要令我下不了台。”她说着,把脸贴了上去。

  “别这样,比丝,他们在看着笑呢。”

  “由他们笑好了!”她仰起脸,眼睛一抹忧怨:“谁不知道我喜欢你?”

  “但是……”

  “你不喜欢我?喜欢史妮?她脾气不好,凶恶,不会做个贤妻良母。”

  “不要这样说,你和史妮都是我的女同学。”

  “你偏心,”比丝眼睛红红的:“你对史妮比我好,你就怕史妮……”

  若望无奈,只得答允。他们舞到黑暗的一角,比丝拼命抱住若望吻他。若望没打算喜欢谁,也没想过要谁,大家都是朋友,但比丝和他接吻,会不会令一切复杂了?

  幸好若望被史妮拉走了。

  “史妮,我说过今晚只来凑热闹,不跳舞的。”他觉得反感。

  “既然来了,跳一个。”

  “好!就跳一个!”若望和她跳了一个舞,就不肯跳了,硬把马田塞给她。

  他拿杯酒,到露台——

  坐在咖啡厅一会儿,饮品还没有到,突然若望看见一个女人。

  他很兴奋,她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怎会不知道?

  “史妮,我一会儿回来!”

  史妮已经发觉他神色不对,视线马上跟住他的背影转。

  若望来到一张桌子的前面,那张桌子,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三十几岁,看不到她的面,但是她的发型和背影,是很高雅的。

  “媚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若望叫着。

  “若望,”她拉住他的手,眼睛凝着泪水:“你又长高了,更高大更英俊……”

  “玉媚,你是否应该让这小男孩先坐下来。”年纪大一点儿的女人说。

  “若望,坐下。”她替他拉椅子,然后吸口气,面露笑容对侍者说:“一杯鲜奶,一块黑森林!”

  “媚姨,你还记得?”

  “记得,都记得!”她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睛:“这位是我母亲,叫婆婆!”

  “婆婆!”

  “乖孩子!”她握一下他的手臂:“比你说的更结实,更讨人喜爱!”

  “媚姨,爸爸他……”

  “我前天晚上回来的,到过高家,你和你爸爸都不在,我坐了两个钟头。”

  “家里像议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半年前,我为了做功课安静,搬出来,住在妈的别墅里。”

  “怪不得!给我电话好吗?”

  若望马上写下电话号码:“直到现在,爸爸还没有和你联络?”

  “也许他一直未回家,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回来。”

  “明天他会上班。媚姨,你和婆婆住在哪儿?来我家住好吗?”

  “谢谢!可惜我们已经答应了婶婶,我们就住在她家,啊!我应该给你电话。”媚姨低头写字。

  “今天过新年,若望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婆婆说:“二嫂一定喜欢若望!”

  “本来今晚就应该由我给婆婆贺年,我去跟我的朋友说一声。”

  “女朋友吗?”玉媚马上精神一振。

  “不!只不过是女同学。”

  大家望过去,史妮转过身向着他们,黑着脸,向若望瞪着眼。

  “快回去,难怪她,”玉媚拍拍他的手:“通电话……”

  “若望!”有人拍他一下。

  若望如梦初醒地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是史妮,“你想吓死我?”

  “谁叫你像化石一样地坐着,叫又不应,打瞌睡?”史妮见吓到他便哈哈笑。

  “我在想今天吃午餐的事。”

  “那个媚姨到底是你什么人?着样子她很疼你。你妈妈早死了,她不可能是你妈妈。”

  “她差不多是我的妈妈,我六岁的时候,她已经照顾我了!”

  “她很漂亮,样子也不大,三十五?”

  “四十,她二十四岁来我们家,那时她好漂亮,像我妈咪一样漂亮。”

  “为什么后来又走了?她不住你祖居,也不住你家,甚至你没有提过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今晚不想说。”若望看看表:“一点了!我们回去吧!”

  “不,我是特地叫你跳舞的。”

  “我们约好一点钟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我先走!”若望回去放下酒杯。最初史妮以为他只是说说,见他真的向比丝告辞,她顿着双足发脾气。

  “新年快乐呀,别惹她生气,陪她跳三个舞,陪我跳一个,两点钟就回去。”比丝凑近若望的耳边:“乖乖的听话,给我一次面子。”

  若望并不是太固执的人——大部份时候。

  况且,尚享、马田几个好同学都来留人。

  “我两点一定要走!”他咬定说。

  “好,好,你不走我扔你出去。史妮,跳舞,来嘛!”尚享细声对她说:“算了!别真惹火了他。”

  史妮盯他一眼,尚享拉若望的手挽史妮的腰,过两段音乐又没事了。

  第二天醒来,若望想了想,突然跳下床,梳洗后,换上件圆领灰毛衣,肩膊、袖肘镶黑皮,一条灰色细条灯蕊绒裤,黑靴。

  他来到楼下,生伯已在:“少爷,早安!”

  “生伯,午安了!”

  “少爷想吃点什么?”

  “还不想吃,”他到处望:“田瑛呢?”

  “她做了厅面的工作,就躲在后园。对了!她今天没说过一句话,发生了什么事?”

  若望想一想,马上走出花园。

  转到后园去,看见田瑛坐在一张小圆凳上,抱住一只小狗,眼睛望住前面。

  若望咬咬下唇,走过去:“田瑛!”

  “啊!少爷。”她连忙放下小狗,站着:“你醒来了!”

  “对不起,昨天的云吞……”

  “云吞?”

  “害你为我忙了一大阵,做好了又不吃,跟人跑了出去!”

  “哦!”她笑了,无论如何,她心里是高兴的:“主人根本不需要向佣人道歉。”

  “佣人也是人,而且,你又不是来我家做佣人的,现在已经很委屈你了!”若望还是关心:“结果那顿云吞自助餐怎样了?”

  “分给大家吃了,他们都很开心。毕竟昨天是新年,有一顿吃,又没有什么工作做,连唯一的主人都有节目出去了,大家像放假一样。”她说:“昨天一定玩得很开心?”

  “一点儿都不开心,”想起舞会的事:“跟她说好一点回来,不跳舞,结果跳了一晚舞,大家差点吵了!”

  “一年才有一天元旦,应该尽情欢乐。难道像我一样吗?”

  “你昨天的新年日是怎样度过的?”

  “像平时一样,穷人家还提什么元旦?”她垂下头,掩不住的忧愁。

  “生伯说你整个早上没说话!”

  “又一年了!想想家。”她望着天上的白云。

  “别想了,反正又没有什么人!”他安慰她:“刚才我还以为你为云吞的事生气。”

  “不会,就算我不是下人也不会。并不是你突然或者故意来扫兴,是史妮小姐买了戏票来。应该出去玩,云吞可以天天做。”

  “你很明白事理,”若望忽然想了起来:“下次我会用另一个字眼赞你。”

  “生伯说少爷星期二在家请客。”

  “也不算请客,约几个同学回家玩。吃顿午餐、聊聊就散,我不喜欢搞什么餐舞会。”唏!若望忽然灵感来了:“就用云吞自助餐招待他们,别开生面,担保他们赞好。”

  “我怕小姐们不习惯。”

  “没有小姐,是女的都不请。只有五个男同学,连我一共六个。”

  “史妮小姐呢?女朋友都不请吗?”

  “当然。她和其他女同学有什么分别?”若望用手指住她:“田瑛,都交给你了。”

  “知道,少爷。”田瑛连忙去计划一切。

  若望回到客厅,看见生伯:“我肚子饿了!”

  “少爷喜欢吃什么?”

  “西餐太腻,叫厨房给我煮碗三丝面,青菜要多,汤要多。”

  生伯应命出去,若望打了个电话给玉媚:“媚姨,真好,还没有出去?”

  “刚吃了中国菜回来。昨天你的女朋友没有生你的气吧?”

  “千金小姐都一样,别说她。”若望说:“本来我想通知爸爸你回来了,但是,我始终认为还是你和他联络好些。媚姨,你找到爸爸了吗?”

  “我听你的话,今天早上打电话到公司,他刚在开会。”

  “都下午了,会应该开完,他还没有电话给你?”

  “开会有时候要花一天或者几天时间。”

  “你留了话吗?”

  “我已经跟他的女秘书说了。”

  “按理,爸爸一定会给你回电话,否则,你明天再打一次。”若望问:“晚上有空吗?我请婆婆吃饭!”

  “今天一个长辈请客,因为去吃斋菜又上庙,否则拉你一起去。”

  那边有声音,大概有人找玉媚。“媚姨,明天我再找你,别忘了打电话给爸爸!”

  “知道了,傻孩子!”充满着爱意:“放假了,好好陪陪女朋友……”

  玉媚以为男孩子大了身边不可无女朋友,但是,若望是很特别的,又或者,爱情还没有来到他心里。在他的感觉里,男同学和女同学都是朋友,应该对男同学更好一点儿,因为大家常在一起。

  他不会去主动找女朋友,宁愿一个人在家里看看书、听听音乐、做做健身操,或者——毫无意识的沉思:比如鸟为什么怕冷?鸡又不怕?为什么每个国家花大量的金钱做武器,而不去研究人类永生?

  当然,如果女朋友约他,不是遇上他急于交功课或本身没有空,他不会拒绝约会。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6-08
第3章 父子相吵


    星期二,若望穿件黄色衬衣,外面一件宝蓝杏领冷衫、同色裤,冷衫上有只黄色潜水艇图案。

  他到处找回瑛,平时她准在楼下,楼下的工作很多是属于她的。

  “田瑛呢?”若望问亚四。

  “亚瑛在厨房,我去把她找来。”

  “用不着,我去找她。”

  主人去厨房?“少爷,你不要进去!”

  “少爷!”若望出花园便碰见生伯:“马田少爷和几位都来了。”

  “来啦!”他没有再走向厨房,站在台阶,三部跑车驶进来了。

  尚享第一个跳下车走上去,搭住若望的肩膊:“蛮诚心的,在台阶欢迎!”

  “像你,人家去看你,你睡午觉。”

  几个男孩子嘻嘻哈哈走进屋里去。

  “生伯,叫田瑛拿饮品来。各位少爷要喝什么,你告诉她。”

  “田瑛?肥祥吃了鲜鱿?”

  “别看肥祥笨笨的,他人很孝顺,平时怎也不请假,但是,每年元旦,农历新年他一定请假回去陪母亲。”

  “可怜的肥祥,表叔、表姨、表哥一大堆。”马田装模作样:“表妹,电脑机呀!”

  “你这人!”若望抓他的领带:“肥祥的妈妈就住在元朗。表妹!”

  餐车的声音近了,大家还在谈笑。

  “马田少爷,啤酒来了!”

  马田侧了侧耳,什么声音,那么好听?

  “尚享少爷,你的蜜瓜汁。”

  尚享回过头去,看见这么一个女孩子:穿白衬衣、黑裙、黑鞋白袜,长发束起,后面一个圆髻,头上一顶白圆帽,不大,是制服帽。

  一般富有家庭的婢女,都穿上主人供给的制服,这些下人通常要招呼人客,一定要给人整齐、清洁的感觉。

  吸引尚享的不是她的制服。

  她年纪很轻,高个身材,但不露骨。两条小腿真美,头发也美,乌丝丝的,为什么束起来?她散着发一定很迷人。

  “侯活少爷,请用绿茶(日本茶)!”

  侯活见大家都看,没有理由不看:一张白玉般的脸,一双大大圆圆灵活的黑眼睛,那鼻子高挺笔直,如玉雕一样,红润的唇,排得齐齐的牙。虽然没有梨窝,也不明艳,亦非媚美,但清纯脱俗如白莲。看一看,也令人舒服,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田瑛送上所有饮品、水果、糖果后,便退出去做别的事。

  “喂!若望,”她刚转身,尚享拉住若望便追问:“刚才那个女孩子,哪儿来的?”

  “田瑛!她是我家新请的女仆。”

  “我们都知道,但往哪儿找回来的?”

  若望把遇到的一切,全告诉大家。

  “帮帮忙,可别说了出去,否则,田瑛可惨了!”

  “放心!大好美人,我们才舍不得,我们五个人都愿意发誓,是不是?”

  “当然,我第一个来……”

  “若望,怪不得你连比丝的舞会都不肯去,原来家里收藏了个宝。”马田发誓后笑着说。

  “喂!你在说什么?”

  大家齐口同声:“还用说么?看见人家美如奇花,一见钟情,收起来,将来做姨太太!哈!哈!”

  “喂!”若望面一变,凶巴巴:“我救她可没有想过要爱她。”

  “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不爱,才是白痴。”

  “我没有,不要含血喷人。”若望把手中的杏仁茶掷在地上。

  大家都呆了,若望不是随便大发脾气的人。

  “若望,你这是……”

  “我……”

  田瑛走进来,看看云石地板,她第一个反应是冲向若望:“少爷,你的手有没有被玻璃割伤吧?”

  她紧张的情形每一个人都看到。

  若望满脸通红:“我没有事,不小心。”

  “那就好!”她笑笑,蹲下来,去拾玻璃片。

  “你别碰……”尚享情急地阻止她。

  “玻璃会弄伤你的手,这些功夫不是你做的。”若望也说:“叫亚忠清理一下吧!”

  “谢谢各位少爷,”她站起来,向大家感激地看了一眼。

  大家又呆住了!

  田瑛出去,若望摊摊手:“刚才对不起大家!”

  “你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她有什么不好?”

  “不是她不好,是我不想人家认为我乘人之危。我帮助她,绝没有想过她的样貌,也没有想过喜欢她,从来没有。”

  “那是说:你放弃对她的追求?”

  “我可以发誓……”

  “不必发誓,其实大家都看得到。”洛波说:“如果若望真的喜欢她,怎会舍得让她做下人!”

  “喂!若望,我真的要向你抗议。”尚享说:“凭人家的样貌、举止、为人,还是个高中生,你没有理由叫她做下人的工作。”

  “若她在你家里,你怎样待她?”

  “我给她一间很美的套房,送她华丽的衣服……她要什么我送什么,总之我能力所及便行,我会把她当上宾。”

  “你对她这样,是因为你对她有目的。”若望指住他说:“我是没有目的,我不会这样做。你喜欢,我倒不如把田瑛送给你,由你照顾她。”

  “好,太好了。”尚享很高兴:“谢谢!”

  “慢着,我们五个都想收留田瑛,”马田截住尚享:“你不能带她走。”

  “田瑛只有一个,你们五个。自己决定,谁要她?”

  “我们全都要!”艾华特说:“她的居留问题,我也会为她解决……”

  “我也行,比你做得更好……”

  “别吵了,还是由田瑛自己决定跟谁,好不好?”

  “好!快请她来,争取好感……”

  “非法居留美人来了……”若望笑了起来。

  一会儿田瑛就进来了:“各位少爷,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到饭厅。”

  “谢谢田瑛小姐。”

  “太麻烦你了。”

  “我们几个来打扰,令你忙了半天,实在实在舍不得,不,是不好意思!”

  田瑛莫名其妙,这班少爷到底耍什么把戏?她不像下人,倒像个公主呢。

  在众人簇拥中,她疑惑地回过头望一直在后面看戏的若望,只见若望笑得很古怪。

  本来大家来若望家,准备吃过午餐谈谈便走,但是大家为要争取田瑛,连晚饭宵夜也都吃过了。

  田瑛的温柔、大方,令大家越来越喜欢她。

  好不容易把五个大男孩送走。

  若望对田瑛说:“你来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田瑛跟了他进去。

  “坐吧!”若望伸了伸手。

  “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和主人一起坐,生伯教过的。”

  “假如现在我把你当朋友?”

  “怎能呢?”

  “若我命令你坐下?”

  田瑛坐下来。

  “你是不是想继续留在香港?”

  “是的,少爷。”

  “你希望合法居留,到时,你喜欢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不用一天到晚关在屋于里,不能接触外面的世界。”

  田瑛含笑点点头。

  “你觉得我五个好同学怎样?”

  “很好!”

  “哪一个最好?”

  “每一位少爷都很好,我不会比较!”

  “你不可能同时喜欢五个男孩子。”

  “喜欢?”田瑛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们都是少爷的朋友!”

  “别把我拉进去,你认为哪一个仪表好些,哪一个人品好些,性情、性格、或者家世最适合你的……”

  “少爷,他们是你的朋友,他们的仪表、人品、性格和我有什么关系?”田瑛把双腿缩后一点儿。

  “因为你只能选他们其中一个。”

  “选他们干什么?”

  “做你的男朋友!”

  “吓!”田瑛整个站起来:“少爷你别开玩笑,我哪一样配?不可能。”

  “可不可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而你,必须在他们五个当中,选一个最好的。”

  “我怎知道哪一位最好?”

  “你和他们相处了大半天,哪一个最顺眼,你总知道吧?”

  “对不起,少爷,我只是负责招待五位少爷,谁的眼、耳、口鼻都没看清楚。”

  “明天下课后我带他们回来,你看清楚好了。”

  田瑛很反感,这不像是迫婚吗?“少爷你太操心了,我没必要看清楚他们。”

  “好!我把他们五人的承诺告诉你。”若望把尚享他们的话都对她说了:“你看你多么幸运!”

  “但,我……”

  “用不着马上回复我,今晚你好好想清楚,明天人来了再看清楚。”若望提醒她:“这样的好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少爷!”

  “我的话已经说完,你可以出去。”

  田瑛站了一会儿,终于掩上门出去了。

  回后园,她坐在松树下。

  松果一个个打在她的头上。她没有感觉,只是呆呆望住星星。

  怎么办?走?还是去陪其中一位少爷?

  “田瑛,田瑛!”生伯到处找她,看她坐在树下,冷风把她的脸吹得惨白。

  “田瑛,你在这里干什么?”生伯忙把羊毛背心脱下来,披在田瑛的身上。

  “少爷都休息了,你还在这里吃西北风?看你,嘴唇都发白了。”生怕怨她:“你这孩子样样好,就是有话总闷在肚里。”

  “生伯!”田瑛哽咽:“少爷不要我了!”

  生伯一愕:“少爷不要你?你工作挺用心,人又纯品,哪一样犯着少爷?”

  “今天来了五位少爷,他们都愿意收留我,替我办居留。少爷要我跟其中一位回家。”

  “少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但是,但是……”田瑛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想走,我宁愿留在这里,我不愿去享福。”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看那五位少爷都不错。”

  “生伯,连你都不要我了?”

  “我怎会不要你,你是个好孩子,你来了,家里也热闹些,可是……”生伯长叹了一口气:“孩子,你的前途要紧!”

  “我不想要什么,只是想留下来!”

  “唉!命运。”生伯把田瑛拖起来:“你快要冻僵了,去睡吧!睡醒了,可能又是另一个世界。”

  明天的世界会美好些吗?

  若望睡前拨了个电话给玉媚。

  “找到爸爸没有?”

  “终于让我找到了!”玉媚似乎嘘了一口气。

  “爸爸约你什么时候见面?”若望很兴奋。

  “他说过几天,最近他好忙好忙。”

  “他哪一天不忙?忙也要吃饭,一个人吃和两个人吃有什么分别?爸爸分明是……”

  “傻瓜,你发什么牢骚,你明天不是要上学了吗?快睡觉。明天我们一起吃饭时再说,晚安……”

  若望穿套黑皮衣,拿着课本,气冲冲的走进那皇宫一样的大屋。

  在大厅,男管家高伯迎出来:“少爷,早安!还没有上课?喜欢吃点什么早餐?”

  “爸爸在哪儿?”

  “图书馆,”高伯马上说:“但老爷很忙,你现在不能进去见他。少爷要见老爷……请等等,啊!有了!最快是后天六时十五分至六时三十分。”

  “我立刻就要见他!”若望轻轻推开高伯,向里面走去,一直到门口。没机会碰到门,那守在图书馆门前的大个子两手一伸截住若望:“少爷,你不能进去,除非你有预约。”

  若望怎会认不到父亲的保镖?一共有两个,这人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听说还是神枪手。

  “走开!”若望指住他:“这是我的家,我哪儿都能进能出,你别误我时间。”

  “对不起!少爷。”他动都不动,脸上的肌肉拉紧:“我只是执行任务,请离开,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你想动手打我?你这走狗。”若望不喜欢他那张脸,狠狠打了他一拳。他转一下身,若望想趁此机会打开图书馆的门,他却从后面扑上去,双手抱住若望的腰,要把他抱走。

  若望用脚踢他、用手肘撞他……突然,图书馆的门打开,两个人走出来,若望狠狠踏他一脚,冲进图书馆去。

  一位绅士看看若望,皱皱眉,门外那保镖正追进来,绅士挥挥手,他和站在绅士身边的“神枪手”,走出去,关上了门。

  “若望,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样冲进来,太没有礼貌,太不守规矩。你令我很为难,为什么常给我添麻烦?”

  若望把头向上一扬,额前的头发都摇到后面:“儿子见父亲,也是添麻烦?这儿又不是军营。”

  “你想见我,我很高兴,但你先要和高伯预约。”

  “我来不及,我马上要和爸爸解决这件事。”

  爸爸皱皱眉,看看表,咬咬牙,点一下头:“好!你有话快说,我给你五分钟时间。”

  “起码十分钟。”

  “好,快说!”他焦急又不耐烦。

  “媚姨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请她吃饭?甚至连见都不肯见她?为什么?”

  “媚姨!”他叹气:“芝麻绿豆的事,唉!”

  “小事?当年是你把媚姨气走的。她回来,又不究既往,你应该好好向她赔罪,但你竟说忙,不肯见她。你知道媚姨会伤心!”

  “那是爸爸和媚姨之间的事,我会解决!”

  “今天?明天?媚姨并不是回来久居,她只不过陪她妈妈回来度假!”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去上学吧!”他又看表:“我很忙,十一点我还要演讲,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上学,后天再谈,听话!”

  “不!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星期内约会媚姨。”若望最清楚父亲的政策——拖拉再拖拉。

  “这样吧,下星期之内我一定抽一个时间和媚姨吃饭、叙旧,怎样?”

  “爸爸,你可不要骗我,我随时还会再来。”

  “哎,这儿子……”

  若望把尚享他们带回家。

  四姐忙于侍候各位的饮品。

  若望问四姐:“田瑛呢?”

  “不大清楚,听说亚瑛不舒服。”

  “不舒服?”尚享可紧张:“看过医生没有?”

  “快叫生伯进来。”若望忙说。

  生怕走到若望身边:“少爷!”

  “田瑛病了吗?她哪儿不舒服?”

  “病倒没有什么大病,她大概昨晚睡不好,她早上做工时一直喊头痛,我见她很辛苦的样子,叫她躺床休息。少爷要用她,我马上叫她来!”

  “不,让她好好休息。”尚享说。

  “但是,她要见见你们大家!”

  “改天再见不行吗?身体要紧。”

  大概因为田瑛不舒服,大家觉得没有意思,大家坐了一会儿,吃过点心便走了。

  生伯把田瑛昨晚坐在松树下说的话,告诉若望。

  若望想一想道:“真笨,她精神好了,叫她来见我。”

  若望换套西装,便去接玉媚和她的家人去吃饭。

  “我以为你会带女朋友一起来。”玉媚很欣赏地看着若望。

  “我说过史妮并不是我的女朋友。”

  “应该还有其他女孩子。”

  “比丝、晶晶,都是同学。”

  “没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吗?”

  “我还没想过要谈情说爱,大学毕业后还不迟。媚姨不是说过,我长大了会有许多许多女孩子追求我吗?”

  “不是吗?是你自己太挑剔。”

  “若望长得好英俊。”玉媚的婶婶说。

  “他像他爸爸!”玉媚感触地垂下头。

  “不!我像我妈咪。”若望越来越不喜欢父亲。

  “我忘了若望妈咪长得像仙女一样!”

  “媚姨也是大美人!”

  “不,我不是!”玉媚的嗓门有点颤,她脸色好像苍白了:“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若望的妈咪,否则,他早就有新妈妈了!”

  “媚姨!”若望把手搭住她的肩膀:“不要恨我爸爸,他只是太热衷名利。”

  “没有!说到哪里去了?”她马上笑笑,笑容都把一切隐藏:“若望,你多吃鱼……”

  若望回到家,看见田瑛在台阶迎着。

  “你干吗站在这儿?你不是生病了吗?”

  “我睡了一觉,已经全好了。”田瑛把热腾腾的杏仁茶送上。

  “你跟我来。”若望一边拉下领带一边走向消闲厅,那儿清静舒服。

  田瑛站在他面前。

  “你病刚好,坐吧!”若望喝口茶:“生伯说你希望继续留在我家!”

  “是的!少爷。”她猛点着头。

  “你为什么这么笨?你在我家,做下人,给我送茶送水,侍候人家;再说,我可没一口答应你,一定可以给你办居留。”

  “我是心甘情愿的,少爷。”

  “心甘情愿?图个什么好处?你懂不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在这儿做女仆,在那五位少爷家里做上宾。我没答应为你办居留,他们可一力担承,当然不是人人有这个本领,一定有人吹牛,所以你要小心选择。”

  “我没有想过做上宾,做女仆我也胜任愉快,关于居留的问题,少爷答应过,等我表现好,会为我想办法,我相信少爷。”

  “但现在有条青云路等着你走,”若望真是莫名其妙:“说不定其中一个肯娶你,你由乡下女一变而为阔少奶,飞上枝头变凤凰都不想?”

  她真是想都不想,摇摇头:“那晚若不是少爷救了我,我已经饿死了。还能做什么少奶奶啊?”

  “你留下来不是要报恩吧!”

  “是的,我要报答少爷,留下来侍候少爷,而且这儿人人对我好!”

  “你……真是笨!”若望放下杯,顿了顿:“没有人会相信的,你实在令我难交代,我的同学会怎样想?你……真是!”

  “少爷,求你让我留下来!”田瑛几乎下跪。

  “好吧!你要做乞丐不做公主,我也没有办法。”若望挥了挥手:“你一定会后悔!”

  玉媚自从接过高共荣的电话,便有点心跳手颤,人惘惘然。一忽跑出客厅,一忽冲回房间……该做什么呢?她拉起手袋便往外跑。

  头发梳理妥当,一坐下,小心地接过菲籍女仆那杯茶,刚修了指甲,怕弄糟了甲上的指甲油。喝口茶,猛地站起来,哎唷!衣服还没选好呢!光是头发漂亮有什么用?

  她忙回房间,打开衣橱,翻呀翻……怎么都是洋装?高共荣喜欢女人穿旗袍。

  在外国几年,穿洋装成了习惯,但是她回来时还记着高共荣,所以带了旗袍。

  心一急,手更不听指使,忙忙乱乱,电视机上的小摆设都被她碰在地上。

  妈妈经过房间,探头一看,这还了得:“玉媚,你在干什么?翻天覆地。”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你在找什么?”

  “妈,我记得好像带了两件旗袍回来。”

  “是呀!一件黑色镶七彩阔花边软锦,一件白缎花蝴蝶的!”

  “可是,两件都没有了!”

  “怎会?”妈妈走过去,翻几翻:“让我来……看,不都在那边,用衣袋套住。”

  “我怎会看不到?”玉媚呼了一口气:“那边我看过几次了。谢谢妈,多亏有你!”

  “魂不守舍!”妈妈含笑摇头:“共荣跟你约好什么时候?”

  “约好八点,他下午有个会,如果顺利,七点半就会到。”

  “还有四个钟头!”妈妈看见女儿没停过手。

  “洗个澡,打扮一下,差不多了。今天不知道怎的,有点紧张,若赶时间便什么都弄不好。”

  玉媚没有撒谎,她画眉时手一直发颤,结果眉高眉低,怪怪的,只好重画。描眼线更难了,幸好有几个小时给她消遣,不然她恐怕没办法完成整个化妆。

  七点一到她连忙穿上白狐短皮大衣,出房间前还洒点高共荣最喜欢的香水。

  她一走出客厅,婶婶就瞪大眼睛:“唷!玉媚,仙女下凡,啧啧!真像个一品夫人。”

  “坐会儿吧!”妈妈说:“他还没有来。”

  “他没有时间上来,约好在楼下等,妈,二婶,我到楼下等他,他也该来了。”玉媚匆匆忙忙地出门。

  媚妈看着女儿的背影摇头:“追求她的男人上门又求又拜请她,她都不肯赴约,反过来却要自己在街上等高共荣。也不知道高共荣到底有什么魅力,玉媚对他那样死心塌地。”

  “你没有见过姓高的吗?”

  “没有!我去美国,玉媚还在香港念书,她是念完书,做过事才到高家的。前几年不知道她和高共荣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回美国。那时候她又瘦又憔悴,大家都认为她失恋。这次陪我回来,高共荣一直说没空,今晚他们才是第一次久别重逢,还是若望安排的。至于我这老太婆,他哪儿放在眼内。”

  “他连我们家都不肯来?”

  “高共荣不肯随便见人,也不会随便到任何地方,他在这儿是个特级份子。”

  玉媚一直在大厦的门口等着,很耐心地等了半点钟,心里面半点抱怨也没有。可是,八点了,她开始担心高共荣忘记了地址,因为他从未来过。

  很想打电话回家探探母亲的口风,或者高共荣打电话到二婶家?但又碍于自尊心,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对感情不应该再有那份狂热,只有小女孩才配为男朋友而跳脚大发脾气。

  可能她的外貌,可能她的衣饰,引来了路人的注目。

  她只好尽量低着头。

  但眼仍往路外瞧。

  高家的汽车她全都认得,但她离开高家已三年多,一切应该都已改变。不可能还是那辆劳斯莱斯,以前不开车的若望也有部法拉利了。

  时间过得真慢,她穿着高跟鞋的脚有点酸麻了。

  突然,一辆车子停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司机下车,走到玉媚身边,很有礼貌地问:“唐小姐吗?”

  “是的!”

  “我家主人来了,请上车。”他去打开后面车门。

  玉媚上车,高共荣已伸手去拖她。

  接触他的手,心里掠过一丝暖流。

  已忘了脚部的酸麻。

  他向她笑笑,她也笑笑,她坐在他身边,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对不起!要你等我。”

  “我看准了时间,刚下楼的,”她忍不住看他一眼:“你好像瘦了!”

  “你现在相信我有多忙了吧!”他向她倾诉:“许多时候我连吃午餐和晚餐的时间也没有,每天最多可以睡四小时。”

  “若望说你忙着竞选主席的事,你一直希望管治这儿,成绩很好吧?”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竞争,现在形势大好,差不多是没有对手,或者……史福有少许威胁。他有野心,条件也好,但做事欠毅力,这是他致命伤。”

  玉媚笑笑没说话,她对政治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高共荣反应很快:“我们回别墅吃饭,今晚你会吃到你喜欢吃的小菜。”

  “厨子还在吗?”司机、汽车全变了。

  “我留下他,因为他会做你喜欢吃的玉袍带子、荷叶百花卷和纸包鸡。”

  “你都记得?”四十的女人了,心还没有死。

  “你喜欢的我都记得。”高共荣握起她的手吻了吻。

  玉媚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她忘了几年前如何失望痛苦,差点连命都为他赔上了。

  高共荣的别墅她不是第一次来,特别是他们吵架前常来,其实吵架、分手……都发生在这儿,因此她对这儿很熟识。

  一切依旧,连别墅的仆人,还是以前那一批。

  “我为了保持原状,所有一切都没有改变。”

  “为我?”女仆为她脱去大衣,高共荣把手臂伸过去,她挽住了:“你其他女朋友没意见吗?”

  “这几年来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位女士来过。”他们直走向餐厅,也有一段路。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她轻轻说:“几年了,若望又搬出去,你一个人不寂寞?啊!我忘了你大部份时间在祖居!”

  “祖居现在已经是变相办公室了,来往的那些人都与政治有关,晚宴、舞会都离不开政治。”高共荣拍了拍她的手臂:“相信我,除了若望母亲和你,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女人。如果情况可以,几年前我也不会让你走。争取权力,要牺牲许多!”

  “是的!一定要牺牲。”她感慨。

  吃过晚饭,高共荣把玉媚带到二楼的会客室里喝咖啡。他开了唱机,仙乐般的音韵飘送过来。

  “还记得这首音乐?”

  玉媚点了点头,怎会忘记?高共荣第一次带她到这儿来,播放的就是这首音乐。

  “跳个舞好吗?”他拉起她。

  他紧拥着她,面贴着面,一个舞又一个舞。

  由会客厅一直到房间,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爱你,蜜糖!”

  她连耳朵都发熨,心又在跳动:“不可能,我们已经分手。”

  “那是不得已,你应该了解我,我是爱你的!”

  “但是……”她软弱地抗拒:“我们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只能做个朋友。”

  “怎会没有结果?只要你肯等,今年,一切都决定了,那时候,我会正式娶你!”他吻她,热烈而疯狂:“玉媚,我爱你,我要你,这几年,我差点发狂了!”

  “我们不能在这儿,已经错了一次……”玉媚口里低嚷,手却搭在他的肩上。

  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高共荣一手拿烟,一手弄着玉媚的头发。

  玉媚伏在他的胸上,手贴在他的腰上:“我把妈送回美国后,马上回来陪你!”

  “若你喜欢,仍然可以继续留在美国,钱我会派人按月汇给你。”

  玉媚昂起脸:“你赶我走?你不需要我吗?”

  “怎会?宝贝。”他拍拍她的脸:“你知道我非常非常的爱你。”

  “你口里说说罢了!”玉媚眼眶凝了泪。

  “傻气!”他捺熄了烟蒂,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只表盒,内装一只令人眼花的名牌钻石表,他替她戴在手腕上:“多漂亮!”

  “金钱、珠宝、皮草,这就是你的爱情?”

  “不!你不必在乎这只表,但表由我为你设计,亲自选宝石和钻石,那番心意就是爱。起码,证明我心里有你!”高共荣把她拉上来,抱着她:“信我,我爱你!”

  “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玉媚呜咽。

  “你可以留下来,但是,我们不能公然在一起,偶然,或者可以偷偷摸摸见一次面。你受得了吗?”

  “我见不得人?”

  “在这紧要关头,传出任何绯闻,对我都不利。如果我这时候和你结婚,人们会怪我儿子那么大了才再婚,政敌会乘机攻击我。如果我们不结婚,别人一样会说我是个专玩女人的风流鬼……总之,我不能和任何女人扯在一起。”

  “我们怎么办?”

  “今年大选,等我做了主席,我马上和你结婚。”

  “要是你失败呢?你失败我又得等。”

  “怎会?”

  “你失败了,会等候参选下一届,参选期间,你一样不可以有绯闻。”

  “不!我不会失败,我一定会当选。”高共荣信心十足:“我根本无敌手。”他让她躺下:“休息一会儿,天亮前我送你回去!”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你准备什么时候陪你母亲回美国?”

  “半个月后!”

  “对不起,打令。”他想想:“半个月内,我不可能再抽时间。”

  “我们就只有这一晚?”

  “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必须忍耐,你也不希望我功败垂成?若是你真爱我,希望长相厮守,又怎会介意多等一年半载?”

  “你知道我真爱你,什么都愿意为你牺牲,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也一样爱我?”

  “我们分开几年,你始终是我唯一的女人,你说我爱不爱你?”高共荣拥着她:“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眼光……”

  在曙光中,高共荣送她回家。在街口,玉媚下车,高共荣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刚才你有没有吃药丸?”

  她挤出一丝苦笑,轻轻把手抽出来,低声说:“共荣,再见!”

  她急步走向婶婶居住的大厦,北风凛冽。迎面而来,吹去了她脸上的泪花。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6-08
第4章 帮助好友


    若望发现一个生字,正想起来拿字典,一本字典送到他面前。

  他回头,看见田瑛,笑笑:“谢谢!”

  “别忘了吃莲子糖水,生伯说天气干燥。”田瑛放下一只托盘。

  “唔!”他答应着,终于找到生字的解释,他写下来,忽然叫:“田瑛!”

  田瑛刚到房门口:“什么事?少爷!”

  “我有话跟你说,你等一下。”他一边低头写字一面说:“很快,还有两行!”

  田瑛站在他身后,她是下人,主人吩咐,再久也要等。

  若望终于放下笔,盖上了本子,打个呵欠,拍拍口,回头看见田瑛:“果然很快,是不是?我……”

  “先吃了糖水再说,冷了不好!”田瑛把碗放进他手里。

  “尚享常怨我刻薄你!”

  “尚享少爷怎会这样说?我在这儿有吃有住,工友好,主人又好,没有人刻薄我。”

  “他认为你外在条件好,又是个高中生,不应该派你做下人。”

  “我还能做什么?女管家吗?我又没有经验。其实除了侍候主人,我什么都不懂,连烧菜、熨衣服都笨手笨脚。出外找工作保证没人肯聘请。”

  “家务你也许不懂,但你可以做文书方面的工作,念了书不应该浪费。”

  “少爷又没上写字楼,否则我勉强可以当个黑市秘书!”

  “我有上学,功课方面,你也可以帮忙。”若望把糖水喝了,瓷碗放下:“以前的书生不是都有个书僮?”

  “但那些书僮都是男的。”

  “现在男女平等,有男书僮应该也有女书僮,你就做我的书僮。以后你不用再进厨房,出入下人间,那些粗活根本不适合你。”若望打量她:“你也不用再穿这种制服。”

  “我可以穿牛仔裤,羊毛衣?”田瑛也实在不喜欢身上的制服,太拘束、太单调。

  “你需要什么?开条单子,我下课替你买。”

  “我应该做些什么工作?”

  “一切有关我书本、功课的工作:书房的打理,每天上学带的课本,替我整理笔记,我测验的时候,你替我温习功课……”

  “但我只是高中生,少爷是大学生,我怎能帮助你温习功课?”

  “我写好题目和答案,你念出题目,我说答案,我错了马上纠正我。”

  “少爷每天上学校,我就没事做,太闲,日子难过,别的工友看见了,也会有意见。”

  “我上课,你在家里备课,学英文。由于你程度低,我的功课,你大部份都不懂,因此你每天还要多放精神学习,我学的,你都要弄懂。别以为做女书僮就可以享福,可能比做劳力工作更辛苦。你怕不怕?肯不肯动脑筋?”

  “田瑛不怕,多蒙少爷看得起我,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不会令少爷失望!”

  “很好!明天开始吧!”

  田瑛像坐了升降机,由女仆升为女书僮。

  其中有些仆人当然会妒忌,因为田瑛连身份证也没有。生伯却替她高兴:“读书人做粗工根本不适合,但当时根本没想到。现在可好,少爷读书有个伴,你也不至于荒废学业。”

  “我还可以学一些新的知识。”

  “你一定要用功,否则少爷会失望。”

  “生伯,我明白,我会记着你的话。其实,我留下来,不肯跟那些少爷走,也是为了报答少爷对我救命之恩。”

  田瑛的生活有了改变:她不用穿制服、梳髻,戴白布帽。她可以梳马尾、孖辫……但她谨记不要散着头发。

  她每天仍然六时起床,若望穿衣、吃早餐有肥祥照顾,这些工作轮不到她。但,若望上学时,她会把书袋或书本亲自放在若望手中,送他到跑车前,看着他开车上学。

  若望上学校,虽然她不用做家务,但是,她也没有闲着。

  若望的课本、讲义、笔记……她都复印一份。若望在学校学什么,她在家里也学什么,若望每天下课回家会和她温习一次。田瑛不明白的就发问,但是都以不妨碍若望为原则;至于生字,田瑛已查过字典,把解释写好,在这方面,她为若望省了不少工夫。

  若望下课回家后,她就更忙了,陪若望温习、抄笔记……一直到若望离开书房,田瑛还要留下来,清洁和收拾书房。

  晚上若望和女朋友出外,她就空闲了。

  星期六和星期日、公众假期,田瑛也就等于放假。

  星期日,田瑛一个人在花园看水池的金鱼。

  尚享来了!

  “少爷和比丝小姐出去了。”田瑛迎他进大厅。

  “我知道!”尚享接过仆人送上的饮品:“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看我?”田瑛指住自己:“有事吗?尚享少爷!”

  尚享打量她,她束了两条牛角辫,身上一件粉黄手织冷衫,配条紫色灯蕊绒裤,“你不穿制服更漂亮。”

  “谢谢!尚享少爷。”

  “你不要叫我尚享少爷。”

  “那应该怎样称呼?”

  “就叫我尚享!我不是叫你田瑛吗?”

  “我是叫田瑛,但我是下人,你是主人的朋友,我怎可以叫你的姓名?”

  “我从来没把你当下人,况且,你现在已不再是下人了。”

  “大不了是个女书僮。依照规矩,主人的朋友,我还是要称呼少爷、小姐。”

  “你坐下好不好?我们聊聊。”尚享想伸手去拖她一把,田瑛马上先坐下来。

  “我还以为古时的人才有女书僮。”

  “怎样说也是一个称呼。”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比昨天温暖多了。”

  “是的,所以刚才我到花园散散步。”

  “反正若望出去了,你闲着没事,我请你看电影。”

  “我也很希望去看电影。”田瑛无可奈何地苦笑:“可惜我没有身份证,连大门口也不敢跨出一步。”

  “若望还没有替你去办居留手续?”尚享嚷着:“他和父亲难开口,还是由我帮你这个忙吧。”

  “不!谢谢尚享少爷。我来了还不久,少爷答应过一定会做,我不介意多等些时候。”

  “但天天闷在屋子里很无聊。”尚享想:怎样追求田瑛?没理由天天来找她谈谈,光谈谈也谈不出感情来。

  “我倒不觉得无聊,外面也未必好。”田瑛一副安逸的样子。

  “看电影、逛公司、吃茶、吃饭、上的士高……权利都没有。”尚享奇怪,这女孩子那么年轻,怎么像个老和尚?年青人都会喜欢活动:“好像今晚,若望出外了,便没有人陪你吃饭。”

  “少爷在不在家对我没影响,我和一班工友吃饭,人多很热闹。倒是少爷,天天一个人吃饭很孤单。”

  “你不是没做女仆了吗?怎么还在下人间?”

  “我没做女仆,但也没做贵宾,我吃和住都在下人间。尚享少爷,所以,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和你,上下不配。”

  尚享咬咬牙:“若望这小子真不会怜香惜玉!”

  “尚享少爷,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尚享少爷,失陪。”田瑛站起来:“我忘了替少爷把讲义钉装好。尚享少爷请随便,我要去工作。”

  “你没有空,我也该走了。田瑛,一直以来,我没有把你当下人,我认为我们是平等的。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把我当朋友!”

  “谢谢!尚享少爷,我送你。”

  送走了尚享,田瑛想:从外表看,尚享的样貌、人品、风度、家境都很好,有这样的男朋友实在不错。但是,她现在的处境那么复杂,男女之间的事,最好还是可免则免。

  发生了那么多事,难道她还不够烦吗?又何必牵连无辜的尚享?

  几个男生坐在大堂前阶上。

  “……你还把她塞在下人间,太委屈了她,那种环境根本不适合她。”

  “你到底要我怎样?请她住豪华套房?”

  “难道她不配吗?”尚享反问。

  “但是她自己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她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你根本不会怜香惜玉。田瑛真没运气,她应该躲在我的汽车里。啐!她的命运马上不同。”尚享为田瑛生气:“还有,她没有身份证,她想去电影院都不敢,囚犯一样躲在你家里。看吧!你早晚把她闷死!”

  “我可没有听见她说闷?”

  “你到底会不会替她办居留手续?”

  “会。但最近我一直没有见我爸爸,他不召我,我也没有去订时间。我总不能够为了田瑛,巴巴地去求他,是不是?”

  “上次你冲进他图书馆呢?”

  “那一次我是为了媚姨。”

  “为什么你不一起为为田瑛?”两个好朋友针锋相对起来。

  “那天我只有十分钟,媚姨的事差点还没说完。”

  “若望,你对田瑛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什么意思?”

  “嘿!你们天天见面,没有日久生情吗?”

  “我和肥祥共同生活了大半年,我们还不是主仆!”

  “你这笨蛋,那怎么拿来比?你将来结婚,对象是女的还是男的?”

  “当然是女的,我讨厌玩同性恋。”

  “你很可能爱上田瑛。”

  “爱上她?很难,不可能,想都没想过。”若望猛挥着手:“没有这回事。”

  “又是怕人家说你乘人之危?”

  “那是原因之一。”若望耸耸肩:“说不出理由,就是不可能!”

  “你放弃啦,我们可以去追求她。”

  “我早就说过请大家一起上,别客气呀!”若望又补充一句:“但别太快把她带走,现在她对我帮助很大,要人最好等我大学毕业。”

  “行!不过有条件。”

  “什么?”若望哇哇叫:“你追求我的女书僮,还有条件?”

  “大床一张!”洛波哈哈笑。

  “去你的!”尚享推他一把:“我要借用你的花园、客厅、消闲厅、饭厅。”

  “开园游会?”

  “不!田瑛既然不能外出一走,那么,只好借用上述地方培养感情。还要你供午餐、晚饭,我陪田瑛在你家吃饭,她就不用到下人间。”

  “小意思,一口答应。”

  “喂!尚享!你也有几个女朋友。”马田提出问:“如果你追求田瑛成功,你到底会不会娶她?”

  “没想过,大家先交个朋友。”

  “她外在条件和内在条件都很好;不过,她也有许多缺点,比如:来历不明、家庭背景及教育问题……你父母容许你娶一个非名门望族的女孩子?”

  “那是好远好远的事,现在门儿都没有!”

  “我看尚享是这样:看见田瑛年轻貌美,但贫苦无依,追着玩玩,至于结婚,我看八九不会。”

  “喂!尚享。”若望抓住他的外衣:“我虽然不会把田瑛当女皇般看待,但是,若你想玩弄她,我不会放过你,我是跟你说真的。”

  “不会的,你别中他们的诡计。他们谁对田瑛没野心?就怪他们条件不及我,心中有数知道没有希望,故意来破坏的!”

  “田瑛是乡下来的女孩,很纯洁。交朋友也好、娶她为妻也好,表明态度,可不能答应了和她结婚,后来又说大家只不过交个朋友。”

  “若望,你别婆妈好不好?我的为人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人是花些,唏!有很多女孩子追求我呀,我对田瑛是一见钟情,有诚意的,也没想过要玩弄她。不过,感情的事,要自然发展,况且她还小,我大学还未毕业,结婚的事不能太早决定。”

  “你现在要娶她,我第一个首先反对;总之,你有真心就行了。田瑛这女孩子不错,人又肯学、聪明,我也希望她将来有个好归宿。”若望拍了拍尚享的背:“欢迎你随时来我家追求田瑛,尽量利用环境。”

  “那太好了,午餐我请客。”尚享低声说:“若望,田瑛对我很冷淡,好像没有什么好感,请你代我在她面前美言几句。”

  尚享后来奉旨常到高家向田瑛献殷勤,高家上下的人都知道尚享少爷追求田瑛。

  田瑛反应平常,既不会着慌躲避,也不会和他太接近,就是普通朋友那样。

  一经接触,尚享越来越喜欢田瑛。

  在学校几个好朋友一聚头,他就说田瑛。

  人人都笑他,他可是绝不介意。

  这天,若望找东西把书房翻得乱七八糟。

  心头火起,他按开了对讲机:“田瑛,马上来二楼书房!”

  他想,一会儿田瑛便到,可是,一等,就等了四分钟。

  人越急,时间越过得慢,田瑛到了哪里?岂有此理,人还没来呢!她来,骂她一顿。

  田瑛推门进来,气喘喘,脸红扑扑,鼻尖也给北风吹红了,她喘着:“少爷!”

  本来开口要骂,看她这样子,该骂什么?

  慢是慢了点,等也不耐烦,但她跑着来的呀!还气?难道要她飞吗?

  “你的房间距离这儿很远吗?”

  “也不算不远,一段路——我们的房间在花园最后的地方。经过下人间、后花园、前花园,上台阶到大厅、会客厅、消闲厅然后便跑上楼梯,一直到这儿来!”

  “哗!马拉松。”

  “少爷要我做什么事?”

  “我做好的营业表不见了,明天要交功课。”

  “在这!”她打开近门口一个壁柜,把一卷东西拿出来,交给若望。

  若望看过,点点头:“我哪儿都找遍,没想起那边还有个柜。”

  “表比较长,不能随便放,我怕把它弄皱,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那个柜,这直柜我们很少用。”田瑛四周一望:这书房像个经历了一场大战争的战场。

  “对不起!”他尴尬地笑笑:“刚才心急,把东西乱扔,来,我把东西收起。”

  “少爷,你坐着吧,或者到外面走走,这儿让我来收拾。”

  “我们一起做就不会太烦,反正我没事。”若望也一起动手:“我们常要研究功课,你住得太远,很不方便。田瑛,你不要再住下人间。”

  “我是下人,不住下人间住哪儿?”田瑛双手没有停过:“难道住楼上的豪华套房?”

  “楼下客厅后面有些普通客房,你可以住那儿!”

  “那怎么可以?其他工友会不高兴。”

  “我是这儿的主人,这儿一切由我分配,等会儿我叫生伯带你去挑间房子。”

  “不要,少爷……”

  “这是命令,”若望故意板起脸:“你不听命令,我便开除你。”

  “谢谢少爷!”田瑛心里想,若望对自己实在不错,以后要更加悉心照料若望,不能惹他不愉快。

  若望休息后,生伯果然带她到楼下选房间。

  “每个房间的设计都不同,有些是适合男性的,有些是女性专用的,你看看也不碍事,反正房间全都空着。”

  “生伯,我由下人间搬到这里来,是不是太过份?”

  “你本来就不是来做下人的。再说,少爷一个人,也太寂寞,你来了,有人陪少爷看书温习,少爷有了一个伴,这些日子也开朗些。依我看,你不久就会做我们少爷真真正正的朋友了。”

  “若真是这样,生伯会不会不再喜欢我?”

  “真是傻瓜。”生伯笑了起来:“我是太太娘家的人,看着少爷长大,我一直为少爷没有伴而担心。如果你能给他作伴,令他快乐,我才感激你呢。唉!少爷好寂寞的,一个人发闷,想找个人陪他聊聊天都不行。我们都没有念过多少年书,我年纪大了,彼此都有代沟,你最适合陪伴少爷。”

  田瑛选了个房间最接近消闲间,方便若望随时召唤。

  这房间大约是三百呎,除了床还有化妆台、衣柜和梳化,还有冷暖气调节。全房间由墙纸、床单、地毡到窗幔,都是粉红色。

  比以前下人间的房间好多了,开了窗,就看见花园。

  她这个女书僮,是特别些。

  除了吃饭回下人间,平时,她都在房子里。

  偶然,她也会和肥祥聊聊。

  “祥哥,这几天你怎么老是叹气?”

  “我侍候少爷大半年了,你知道吗?”

  “知道。少爷待你不好吗?”

  “就是好,所以我才痛苦,不知道应该怎样解决。”肥祥又叹了一口气。

  “这就奇怪了,主人对自己不好,心里才难过,不知该转工作?还是留下来?倒没听过主人对自己好,自己会痛苦。”

  “主人对自己不好,一走了之就是了,主人对自己好,怎忍心开口辞工不干?”

  田瑛放下画报很意外地看了看他:“祥哥,你不是要辞工吧?”

  “唉!我是最孝顺我妈的,所以她的话,我不敢不听。”肥祥深锁双眉:“她要我辞工结婚。”

  “结婚?这是好事,为什么没有听你说过女朋友?”田瑛放好了画报,看看钟,等若望下课。

  “我根本没把她当女朋友,她是我妈的干女儿,常常去看我妈妈,我是把她当契妹。”肥祥在诉苦:“上次回家,妈要我成家立室,娶我的契妹。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家中开了间饼店。如果我娶了她,就要打理饼店,不能再出来做事。”

  “这不错嘛,男大当婚,太太是母亲挑的,而且娶了她还可以当老板,以后你母亲有好日子过。”

  “可惜我不喜欢她,而且,我也不想辞工,我走了没有人侍候少爷。”

  “少爷会另外请一个人代替你的工作。”

  “别人能像我一样,对少爷照顾周到?”

  “这个就难担保,可是,如果你不答应回家,你母亲会很生气。”

  “那才使我进退两难……”

  田瑛站起来:“少爷快回来了,我先出去……”

  “若望!”比丝追了上来。

  “早安!”若望看看她:“笔记又没抄好?”

  “抄好了,”她喘口气:“喜欢听音乐会吗?”

  “先要看看是哪一个的演唱会?”

  比丝把手上的海报一扬。

  “近藤真彦,他下个月才开演唱会。”

  “但票子十二月份就发售了,我们一起去欣赏?二月七日,第一场。”

  “对不起,史妮好像跟我提过,她也要请客。”

  “但是,我昨天听她答应了爱德华。”

  “是吗?”若望和爱德华不能够算是朋友。因为,大家不同系,而且平时连交谈的机会也没有。

  “若望,陪我去,我已买好票子。”

  “我先答应了史妮,看她怎样说,过两天我答复你,好不好?”

  “好的!守信用是美德……”

  “爱德华,”比丝中午时去找他:“你已经放弃追求史妮?”

  “谁说的?”

  “她喜欢听近藤真彦演唱会,你知道吗?”

  “真的?”他很高兴:“我去邀请她。”

  “但你已经买不到票子了。”

  “哎!我和她真没缘。”爱德华挥挥手:“机会一定又给高若望拿走。”

  “我可以送给你两张票子;不过,有条件。”

  “开出来,十条八条条件都不是问题。”

  “我要你缠住她,天天约会她,不让她有多余时间和若望在一起!”

  “这样你就可以有机会把高若望抢到手,怪不得人人说波基小丝不简单。”

  “各得其所,不好吗?”

  “好!这一次我要大进攻。”

  比丝和爱德华商量好,然后比丝又去找史妮。

  “送你一份礼物。”比丝把一卷纸放在史妮手里。

  史妮拉开纸一看喜悦地叫了起来:“近藤真彦?你别跟我开玩笑,我知道你也喜欢近藤真彦,你舍得?”

  “舍得,好朋友嘛。况且,下个月我便可以看到他本人,真好运,若望答应陪我去看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什么?”史妮脸一板:“若望这个人,他老早答应了我,竟然又去约你?”

  “你和他约好了吗?真对不起,我事前并不知道。”比丝很不安的样子:“你不要怪若望,他没有主动约我,是我约他的,票子也是我买的。史妮,你让我一次好不好?”

  “怎么可以?我也要看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另外叫人陪你嘛!只要你高兴,还怕没有人抢着陪你?校花呀。”比丝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和史妮哗啦哗啦的性格不同:“若望陪我听一次音乐会,是不会看上我的。史妮,求求你!”

  “但是……”

  “史妮!”爱德华走过来:“我想预约你下一个月八日,行不行?”

  史妮昂昂头,骄傲的样子:“那么长远的事,谁知道那天会怎样?你结婚?”

  “女朋友都没有怎样结婚?”爱德华陪笑说:“我只是希望能请你去欣赏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啊!”史妮心里一乐,总算有个不错的人来充场面,但是她口里却说:“一个月后的事,还是迟些再谈吧!”

  “史妮,若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会把票子送给别人,到时我想请你也没有票子。”

  “爱德华一番诚意。”比丝在旁边为他说好话:“你就答应他吧!”

  史妮恨若望失约,完全不守信用,她也想利用爱德华气气他:“好吧!看在比丝份上,答应你这一次。”

  比丝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笑容。

  第二天,若望在校园看见史妮,正想跟她打招呼,她昂首不理。若望不知这根由,不禁心里奇怪起来。

  下午和比丝吃午餐,提起史妮。

  “有些女孩子很奇怪,总喜欢新鲜,大概史妮和你相处久了,日久生厌。虽然爱德华比不上你,她也要换换口味,碰巧爱德华全力追求她,她就变心了。”

  “日久生厌?那夫妻结婚三年,岂不就要离婚?莫名其妙。”

  “史妮或许不是这种人,不过真有这种人,但是,我就不会。”

  “常听人说,人的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哪有日久生厌?日久生情倒是有。”

  “你不要生气,下次见面,不要和她打招呼就是。”

  “我没理由生气,她只不过是我的同学,又不是女朋友。招呼总会打,这是礼貌,她不理我只证明她没有礼貌,并不是我的错。”

  “若望,晚上我们去看电影。”

  “我想留在家里,不想出去,改天吧。”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闷都闷死了。”比丝握了握他的手背,眼睛望住他,眼神是充满爱慕的:“你不怕寂寞吗?”

  “当然怕!”若望低头喝口茶:“但我是属于家的。”

  “我去你家陪你。”

  “谢谢!但是,你知道我不大喜欢请朋友回家。我怕静,但也怕太热闹,连马田他们,也是一个月才到我家一次。”

  “既然你今晚不想热闹,改天吧!”比丝一直在捉摸若望的爱恶。

  “好的。”

  若望的性格,一向比较内向,又或许应该说,他比较依恋家庭生活。

  他母亲死得早,当他念小学一年级时,他爸爸就把媚姨请回家里来,看他功课,同时照料他。

  若望常常回忆起他们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父亲下班,三个人一起看电视,他也感到很开心。

  他常在不自觉中,把媚姨当母亲,可惜妈死得太早,若望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因此,他只有尊敬她。上大学前的日子,他最爱爸爸,第二个人就是媚姨。

  媚姨很疼他,很宠爱他。

  他记得有一次,他对高共荣说:“爸爸,我要媚姨做我的妈妈。”

  高共荣马上说:“好呀!我向媚姨求婚,她答应就行了。”

  若望把这番话转告媚姨,媚姨只是娇笑,并没有反对。

  其实,高共荣和玉媚,已经恋爱了几年。

  可惜,他们的婚事,遭受外婆反对,高共荣爱妻敬岳母,他和玉媚的婚事,便拖住了。

  玉媚没有恨,仍然在高家照顾若望父子。

  三年多前,高共荣忽然对政治有兴趣,开始竞选议员,这三年多,他出钱出力,在本地的名望已经很高。

  外婆去世,高共荣也没有婚事重提,事实上他为了向政坛的高峰爬上去,对玉媚甚至儿子,也没有时间关心。

  不久,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玉媚和高共荣吵得很厉害,一个晚上,玉媚突然离开高家。一年后,若望才知道她回了美国的母亲家。

  如今,若望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媚姨,甚至连家也没有。

  祖屋每天有不少人来往,不是亲戚朋友,是一些与高共荣、与政治有关的人。同一间屋子,父子碰面,高共荣也没空和儿子聊两句。

  高共荣一个月难得在家吃顿饭,有事找他必须预约,家里来往人多又吵。若望越来越孤单,于是,便搬到母亲留下的别墅去。

  过去,美满家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玉媚回来,若望多希望她留下,多希望她能改变父亲,再过从前的生活,但是结果呢?玉媚含着一眶泪水回美国去了。

  若望有五个要好的男同学,但是,同学有同学的家,有他们的生活,不是人人像他那么孤单。

  他不想没有女朋友,可惜,没有一个是他倾心相爱的。交个朋友没关系,更进一步,他就觉得不需要。

  因此,他下了课,多半回家,温习过功课,晚饭后看看电视便休息。

  假期呢?他也很少出去。有时候朋友来找他,否则他一个人看看书、听听音乐,又挨过一天。

  如今尚享假期常来找田瑛,尚享一来,他便躲在二楼,静静的,很少和他们在一起。

  若望喜欢这样孤清的生活吗?不喜欢。喜欢这静如古墓的家吗?不喜欢。有时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会流泪,看母亲的相片,想爸爸、想媚姨、想外婆……越想越苦闷。

  田瑛来了还好,起码有个人聊天,以前,他可以三天不说话。

  高共荣常怪儿子孤僻,又归究他是独生子。其实,他中、小学期间,人也颇为活跃。

  他的忧郁,是这两三年养成的。

  生伯就很了解小主人。

  所以,他希望田瑛多和若望接近。

  “少爷,田瑛没有身份证是很不方便的。”生伯对若望说:“一块面巾,也都要托人去代买。”

  “我知道,她甚至不能和尚享共看电影。”

  “你为什么不跟老爷说?他权大势大,他一定有办法。”

  “我知道他有办法,可是,我一向不喜欢求他,生伯你应该知道。况且,田瑛又不是那么在乎出外享受,她自己也说慢慢来。”

  “少爷闲着,叫田瑛陪你出去消遣也不错。”

  “她要陪,也陪尚享,我自己也有女同学,但是,我并不需要人家陪。”

  “田瑛也真怪,尚享少爷说过,可以由他爸爸替她办理居留权,她竟然拒绝了。”

  “她很有骨气,不应该利用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望连声赞好。

  田瑛这个女孩子也实在古怪,好像前辈子欠了高家,突然出现向高家报恩似的。

  她一心一意在高家工作,但是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包括居留问题。

  这天吃过午饭,四姐问田瑛:“下午忙不忙?”

  “不忙,应该做的,早上差不多已经做好。”

  女仆亚娥抿抿唇:“田瑛陪太子读书,太子不在,她还不是享福!”

  “我的确太闲了。”田瑛难为情地笑笑。

  亚娥反而不好意思。

  “你有空帮我织羊毛衣袖子,我赶着后天寄回去给我侄子。”

  “四姐,我不会织羊毛衣的。”

  “我来教你,又不是精工细货,一教包会。”四姐坐下来教她:“怎样,不难吧?”

  “四姐,我只能尽力,要是弄不好,你不要生气。”

  “行啦,行啦,免费服务,我不会要求多多。”

  田瑛一个下午都在学编织,手很慢;不过,兴趣是有的,直至若望下课。

  第二天,手指就灵活多了。

  刚埋头埋脑的一针又一针,铃声响了,“喂!田瑛,找你。”

  “少爷,这么早就回来了!”田瑛一看壁钟,连忙把羊毛衣放下。

  田瑛出来,若望在客厅看报纸。

  “田瑛,你来看看,你是不是有点像她。”

  田瑛过去,一份英文报,上面有幅女孩子的相片。

  “像,好像,孖生一样,这个人是谁?明星?”

  “东南亚一位富商的独生女。你们是有点像,但不一样,她年纪比你大些,有书卷味,漂亮些。人家是千金小姐……”

  “我是女仆!”

  “我并不是这意思;不过很少有两个完全相像的人。”若望放下报纸:“如果你是那幕千金小姐,又怎会到这儿来侍候我。”

  肥祥过来:“少爷,吃点心!”

  若望走向饭厅,田瑛拿起报纸,左看右看。

  哎!有钱人连气质都不同。

  穷人哪来的气质,这是有钱人、美人可以拥有的奢侈品,田瑛把报纸放下。

  尚享来,除下外衣,拍拍胸口:“看我的羊毛衣!”

  是一件浅啡色的冷衫,圆领,花式很美。

  “不错!”若望忙问:“哪儿买的?”

  “非卖品,价值连城。”尚享又挺挺胸膛:“我妈说是手编织的。”

  “啊!”若望眼神黯淡,他心里的感触,田瑛在一旁看得出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尚享边说边坐下,搭着若望的肩膀:“我妈咪想来看看田瑛,方便不方便?”

  “这个你要问田瑛本人,你妈咪又不是来看我。”若望指了指田瑛。

  “田瑛,你没问题吧?”

  “尚享少爷……”

  “你又忘了,”尚享柔声说:“尚享!”

  “这儿并不是我的家,尚享!”

  “若望都不介意。”

  “我不介意,”若望表明态度:“必要时,我还可以躲起来或是出外边走走。”

  “但是,来这儿干什么?看我怎样做女仆?”

  “妈咪答应过不计较你的职业。”

  “尚夫人真仁慈,可惜,我暂时还不愿意见陌生人。过一段时间,好吗?”

  “好!我尊重你。”

  “你们聊聊,我去洗澡。”若望站起来,他总会给他们制造一些机会。

  “田瑛,”尚享想过去拖她的手:“我们到花园走走,好吗?”

  “天气那么冷,我不想动。”

  “我有话跟你说。”尚享坐在她身边,田瑛把双手插进口袋里。

  “在这儿说呀,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儿太光亮,情调不好。”尚享坐得浑身不自然。

  田瑛看着他:“你要说什么?说话还讲究情调?”田瑛心里想:不会是求婚吧?若真是求婚,那太恐怖,她想都没有想过要嫁人。

  “说悄悄话,这么大个厅,这么多灯,心里的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好意思就不要说了,何必为难自己?尚少……尚享,你在这儿吃晚饭吧!”

  “你若留下来,我就不走,否则只有我和若望两个,有什么意思呢?我回家吃饭要热闹多了。”

  “好,我留下来!”田瑛希望有人留下来陪若望。

  “你去哪儿?”尚享见她站起来,连忙拉住她。

  “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小菜。”田瑛向他嫣然一笑。

  “我吃什么都可以,你留下来陪陪我。”

  “我只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田瑛自从来这儿,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一个男孩子谈恋爱。

  若望是她救命恩人,况且,若望根本从未表示过爱她,她自己也觉得,二人并不适合。至于尚享,条件是不错,可惜神女无心。

  第二天,田瑛便托司机买毛冷,但毛冷的质料、颜色都不能令田瑛合意,田瑛又再托张妈;不过,还是差一点点儿。

  生伯刚巧要到市区办年货,田瑛乘机请他帮忙,生伯才把她心爱的毛冷买回来。

  帮助别人,真是一件好事。她帮过四姐编织,现在就会编织;虽然,还有很多地方要请教别人。

  关于款式、花式,她是依照杂志和时装广告编织的。

  田瑛全神贯注在编织,肥祥又过来向她叹气。

  田瑛停了一下手看他:“为什么又不开心?”

  “昨天我请假回家,你知道的。”

  “对了,你妈打电话来说病了,她哪儿不舒服?”

  “这儿啊!”肥祥指了指胸口:“她身体很好,就是心里不舒服。她怪我不孝顺,不肯结婚。”

  “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那女孩子吗?”

  “那倒不重要,妈喜欢就行。昨天她一直守住妈,又煮粉又煮粥,我也很感动。”

  “既然如此,就娶了她吧,我常听生伯说:娶妻求淑女。人好,丑一点算什么?”

  “我自己也不好看。结婚本来没有问题,但是我走了没人侍候少爷!”

  “我说过生伯会另外请一个。”

  “但我不放心,请个不负责的人,或不懂少爷脾气的人,还不是惹少爷生气。”肥祥长叹一声:“除非那个人是你!”

  “我?”田瑛指住自己:“女仆、女书僮都做过了,还做贴身佣人?”

  “你不答应我不能辞职。”

  “你真是这么信任我?”

  “是的,真正对少爷好的只有三个:生伯、你和我,但生伯年纪太大,他不适合侍候少爷了。”

  “可是,”田瑛突然惘然地望住花园外:“我也不知道能侍候少爷多久?”

  “能侍候多久就多久。田瑛。”肥祥求着:“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孝子做不成了。”

  “唉!”这个责任,像大石一样地压下来。不过,田瑛现在的工作,是最接近若望的,多一份,也不见得不能应付。

  “好吧!如果少爷同意,我便接替你的工作。”

  “少爷通情达理,他不会为难我的。”肥祥很高兴:“少爷差不多下课了,我去准备点心。等他温习好功课,我便跟他说。”

  田瑛看看钟,也把羊毛衣收起来。

  她披上件外衣,跑到花园台阶,等候若望回来。

  不久肥祥也来了。

  若望的法拉利停在台阶前,他由跑车出来,后面多了一位比丝小姐。

  “肥祥,今天你恐怕很难向少爷开口。”

  “那位小姐总会走的。”

  田瑛跑下台阶,为若望接过手中的课本。若望把手套交给肥祥,进屋时,肥祥为他脱下皮草面、内有皮草的夹克,今天天气很冷。

  亚娥也为比丝除下厚雪花绒披肩大衣。

  肥祥侍候少爷小姐吃下午茶,田瑛在书房等候着。

  一小时后,若望和比丝进楼下的书房,若望教比丝写读书报告。

  虽然田瑛不必陪读,但是,也要为主人、贵宾侍候茶水。

  不知道比丝人笨,没有书缘?还是借故?她总找若望教功课、借笔记、请教问题。

  最近,因为近藤真彦演唱会的事,史妮看见若望便板起黑面孔,若望跟她说话,她也不理。这样,比丝乘机接近他。

  功课告一段落,他们到消闲厅喝茶,晚饭还没有开始:“史妮看见我像看见仇人,我真不明白,我又没有开罪她。”

  “也许她最近心情不好。她是出了名的刁蛮公主,她发脾气根本不讲理由。”

  “但也不应该随便发脾气,我们只不过是同学,我不是她未婚夫又不是她家佣人,对佣人也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况且这一次是她自己失约,追究起来,她还应该向我道歉。”

  “我早就叫你不要跟她打招呼。”

  “同学嘛,又做过朋友,不睬不理,太小器。改天我要当面问她,她到底为什么要向我发脾气。”

  “那何必,你一句、我一句,会演变成争吵。”比丝连忙制止若望。两个人吵起来,什么都爆开了,比丝这个挑拨离间者还能躲起来?

  “我不会和她吵,我会很平静地问她。”

  “但是,她不会跟你平静,她脾气猛,一开口就吵架了。若望,你是不是很喜欢史妮?不能忍受她不理你?”

  “没有这回事!我只想弄个明白。”

  “你既然不大着紧她,那就顺其自然。说不定,过几天她气平了,向你道歉?”

  “这……”

  “少爷,比丝小姐。”生伯进来:“可以吃晚餐了。”

  晚餐后若望叫司机送比丝回家,比丝挽住他的手臂:“你接我来,送我走。”

  “明天早上要上学,我还未洗澡,自己也有些工作没有做好。”若望轻轻拉开她的手:“明天见!”

  比丝知道自己不能勉强他,只好黯然走了。

  肥祥等若望洗过澡,在房间休息,他便向若望把困难提出来:“我妈真蛮不讲理,竟然要我结婚。”

  “也不是第一次,你母亲一向催促你成家立室,因为她要抱小孙子。”

  “但这一回是真的,她连未来的媳妇都选好了!”

  “那就更好,你也说过娶妻不求美,只要母亲喜欢就行了。肥祥,你应该令你的母亲开心!”

  “但我结了婚,就不能再侍候少爷。”

  “为什么?”若望想了想,笑笑:“结了婚,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家。工钱不够,我给你加薪金!”

  “少爷你真好。”肥祥感动,他实在舍不得这个好主人:“困难不在这儿。结了婚,岳丈要我为他打理饼店,一个店子交下来,我哪儿还有时间到外面做事?不能再侍候少爷才是我的烦恼。”

  “娶媳妇,做老板,这是大喜事!”若望伸出手来:“肥祥,恭喜你。”

  肥祥拱了拱手:“少爷,我就是不开心,我走了,谁来侍候你?”

  “生伯会另外请人代你!”

  “但是,那人不了解少爷的脾气,不知道少爷的喜恶,少爷会感到不习惯。”

  “也没办法,什么比结婚更重要?你走了,我又少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慢慢会习惯的。”若望安慰他。

  “少爷,其实不必另聘别人。有一个人,她可以代替我,而且,少爷不会不习惯。”

  “谁?”

  “田瑛!”

  “田瑛?她的确知情识趣;不过,她已经有一份工作,要她兼职,太辛苦。”

  “要是田瑛自己愿意?”

  “不过,她是女孩子,要她侍候我,恐怕不大适当。”

  “也没有什么工作她不方便做:打理房间、调洗澡水、侍候少爷更衣和一天几顿,男女都可以做。”

  “关于谁来侍候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若望走到台前,拉开抽屉,写了一张支票,交给肥祥:“你还是赶快回家成亲,好让你母亲心愿能偿。”

  “少爷,我离开你,没有侍候你,我已经感到很对不起你,你还给我那么多钱。”

  “别傻气!”若望拍了拍他的臂:“结婚总要花钱,结婚应该快快乐乐。要是我结婚,我一定心花怒放。”

  “少爷将来一定能娶一个最美、最好的少奶。”

  “睡觉吧,明天你一早便回家!”

  “不!我不在乎一两天,我先要看看我的接班人,他不好,我不走!”

  “好吧!明天我和生伯说。”

  生伯的意思,也是希望田瑛接替肥祥的工作。

  “你不觉得她负担太重吗?”

  “也只不过做点侍候工作,田瑛努力,不偷懒,加少许工作,她能应付得来。”

  “但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更好,女孩子细心些、周到些。别的不说,少爷穿的日常衣服,肯定田瑛比肥祥配得好;而且女孩子心思精巧,会把少爷侍候得更好!”

  若望想想,没有话说。

  “我们加她工钱,绝不薄待她。再说,她本人已经答应了肥祥。”

  “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若望遗憾地摇摇头:“她去逛逛公司都不敢。”

  “少爷,你还是请老爷帮个忙。田瑛来了那么久,闷都闷死了。”

  “她不开心吗?”

  “没有,田瑛从来没有抱怨。这孩子真好,叫她做什么,她总是开开心心去做。不过,她毕竟是小孩子,哪一个小孩子喜欢一个月三十日关在屋子里,不出去看看、不出去玩玩?这只是我自己代她想。”

  “好吧!这件事始终要解决。”若望按了电话号码:“高伯!”

  “哪一位?”等了一会儿。

  “少爷。我想见爸爸!”

  “不用预约,我正想通知少爷,是二月二日。”

  “那太好了。”若望含笑望了望生伯。

  “那天是年初一,少爷来给老爷拜年。”

  “我有事找爸爸。”

  “那不行,那天亲友必然很多,也不适合谈话。”

  “我有事找爸爸,你为我预备一个时间。”

  “少爷,请等一下。”他在那边大概是在翻簿子:“老爷过了农历年,最快要到新历四月二十二日。”

  “四月二十二日,五个月之后?你为什么不安排我们父子十六年后再见?”

  “那天也只有十五分钟,少爷要和老爷详谈,还得等到八月以后。”

  “啊!”若望把拳头捶在桌子上。

  “少爷,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十时四十五分的时间,你还要不要?”

  “要……”他想起田瑛,不能一辈子要她活在黑暗里:“要吧!”

  他掷下电话,心里很气。生伯在旁劝解:“少爷,你别气坏自己,田瑛不会在乎一年半载。她知道你关心她,我相信她已经很高兴。”

  “我是为爸爸而气,我哪儿像他儿子?穷亲戚都不如。不错,田瑛不计较,她办好了居留,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尚享拍拖,她甚至有机会选择其他的人。”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6-08
第5章 无价礼物


    田瑛如今可就忙了:六时起床,首先到厨房看看若望的早点,转身再去检查餐桌,比如:餐室上的鲜花,晨早起来精神一振,那天一定过得好。

  七点,她蹑足进若望房间,到浴室准备好梳洗用的东西,一切妥当,于是叫若望起床,替他穿上件晨褛。若望因为她是女孩,不让她进浴室侍候,她便替若望把衣服拿出来。

  今天风大,一条黑皮裤、黑皮夹克、黑皮长靴、黑皮风帽。

  她替他拿着书,陪他到饭厅吃早餐。

  然后送他出花园、下台阶,把书本放在车后,若望上车前,她把一条白色尼龙毛冷颈巾围在夹克外,笑笑:“挺有型的!”

  若望低头看看,最近同学都称赞他服装讲究,他对田瑛毫不怀疑。

  若望上课后,田瑛为他收拾房间,清理床单、枕套。她吃过早餐后,便要温习昨晚的功课,毕竟,她还是女书僮。

  若望的信件她要放好,电话由她代答,下午她还可以把时间腾出来编织羊毛衣。

  不过若望下课前一个半小时,便要到厨房看看若望今天下课吃的点心。

  她又替若望在房间里插几支康乃馨。

  若望回来,她既要替他拿东西,又要为他更衣陪他吃下午茶。换上便服便鞋,身份又变了女书僮,陪若望温习功课。

  晚餐她总要花点心思,叫厨房换换口味:西莱、中国菜、广东莱、潮州菜、上海菜、四川菜、北京菜……她怕重复若望会讨厌。

  侍候若望吃饭后,若望通常要她调好洗澡水,便放她去吃晚饭。饭后若望看电视或听音乐,田瑛就在身旁侍候茶水。

  天气干燥,若望睡前,因瑛会要他喝碗糖水。

  侍候了若望上了床,拉好窗幔,关上灯,然后拉好房门,田瑛便去收拾书房和准备明天的书本。

  以后,便是她自己的时间。

  一天的工作完毕,她也很需要休息。

  肥祥看过她工作几天,认为满意;于是,正式向若望辞职。

  肥祥成家立室去了。

  这天,若望和生伯两主仆在露台聊天。

  “少爷,田瑛侍候你,还可以吧?”

  “很好!”若望在喝他的杏仁茶。他伸长了两条腿,蓝白小格子绒裤,配一件娇黄圆领冷衫。外面太阳暖,没穿外褛:“现在和几年前媚姨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了,我感到很舒服。女孩子,心思是细些,我心里正在想,她已经做了!”

  “田瑛不单只是个好女孩,还会做个贤妻良母,这种女孩子,可遇不可求。可惜她来历不明,如果她是个千金小姐该多好!”

  “生伯,你在说什么?”

  “老仆认为田瑛可以做我们少奶,可惜她并非出身于豪门。”

  “你怎会说这种话?”若望皱起眉头,那双眼皮的大眼睛露出了黯淡之光:“对自己好就要她做媳妇?况且,她还那么小,这些话别让田瑛听到,会吓跑她的。”

  “她是乡下女,出身是穷些。”

  “根本与贫富无关。男女之间,真的不可以做个朋友?我带她回来,可不是要她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不应该乘人之危。不过,田瑛并不喜欢尚享少爷,她甚至拒绝尚享少爷为她领取身份证。”

  “她有权喜欢或不喜欢谁,那是她的事。而且,只要她高兴,还有马田、洛波、艾特华等……任她选择。”

  生伯一直是站着的,他垂头看小主人:“要是田瑛爱上了少爷呢?”

  “没有这个可能,她对我忠心、又细心,但是,她不会爱上我,我感觉得到的。”

  “若她自己承认?”

  “我和你打赌,她不会,她甚至不懂。她还很纯真,不要令她烦恼。”若望补充说:“若她爱我,我愿意输一万元,而且一个月不吃早餐。”

  若望抬头看生伯:“你呢?”

  “我不要一个月人工,一个月不吃早餐。”

  “也公平!决定了。”若望笑笑站起来,回到房子里去。

  生伯是怎样都不服气,他不怕输,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天若望上学校,田瑛在编织毛衣。“田瑛,你认为我们少爷怎样?”

  “少爷?”她始终是一针一针地编织:“少爷是个好人,心肠好、慷慨、又有同情心,否则,他也不会把我带回来,把我扔在街上,让我冷死、饿死。”

  “除了心肠好,没有别的优点了吗?”

  “有人情味,肥祥只不过侍候少爷七个月,肥祥结婚,少爷送他五万元支票。”

  “太太留下不少财产给少爷,钱并不算什么。”

  “但有钱人未必慷慨。”

  “少爷其他方面的优点呢?”

  “他对我们下人也很好,没阔少爷架子。”

  生伯可急,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你不觉得少爷很英俊、外型很好、很有魁力?他笑的时候有个圆酒窝。”

  “是吗?怪不得那么多小姐来追求少爷,除了史妮小姐和比丝小姐,尚享少爷说外面还有好几个。”

  “你本人的感觉怎样?”

  “什么感觉?”田瑛举起冷衫看了看,又继续再编织。

  “少爷对女孩子的吸引力!”

  田瑛笑笑:“那是小姐们的事,轮不到我们下人费心。”

  “唉!你没有想过,少爷可能会成为你的男朋友?”

  “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你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是,少爷不会计较这些,如果你们相爱的话。”

  “我知道,我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但是,我也不会爱上少爷,哪怕他更英俊、更迷人。生伯,我不会,也不能,真的!”

  “你在担心什么?少爷不会计较。”

  “我不担心少爷,但是我……”田瑛摇一下头:“那是我自己的问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得对吗?”

  “你不是说过自己无家、无亲无故吗?”

  “生伯,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报答少爷,但我不会爱他。我不可以,我不能够。其实,少爷也不会爱我,谢谢你一番美意。”

  “你做了我们少奶,少爷会很疼爱你,你一生享用不尽。”

  “我不敢妄想,但求不要给少爷添麻烦。我将来会嫁人,但一定不会是少爷。”

  “尚享少爷?”

  “尚享少爷?”她笑起来,生伯觉得她很开心:“会是他吗?其实尚享少爷也不错。”

  “那么说,你是喜欢尚享少爷了。”

  “生伯,”她收住了笑容:“我以前不相信缘份,现在倒有点相信。我年纪还小,少爷也这样说。恋爱的事,就交给上天决定吧!”

  田瑛说过不喜欢若望,生伯是肯定输了,但是,生伯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若望。他不是不肯认输,愿赌服输,应该的,但是,就算若望真的不在乎,也损害了他的自尊心,那就别提了。

  若望也从不提,或者,他早已忘记了和生伯的打赌。

  这天若望下课回来,他又叫田瑛看一份英文报。

  “还认得这位小姐吗?”他指住报纸上一张相片。

  田瑛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脸:“认得!是很像我的那一个。不过我现在相信,她不像我,她比我高贵美丽。怎么常登她的相片,她要拍电影?”

  “不!她不是那种女孩子,她和家里发生了意见,离开了她的家,来了这儿!”

  “啊,失踪少女!”

  “也不能这样说,她已经十九岁,她有权到另外一个国家旅行或停留。”

  “十九岁了!”

  “唔!她的学历很好,在瑞士最著名的女校念完中学,考进英国牛津大学念了半年,突然申请停学,跟着便失了踪,现在才知道她来了这儿。”

  “她头上好像戴着一顶皇冠!”田瑛蹲着身看。

  “这是她十八岁生辰拍的照片,皇冠是中东一个国家的国王送的。”

  “啊!”田瑛点点头:“她看来真像公主!”

  “天使!”若望冲口而出:“给我拿把剪刀。”

  若望把相片剪下来。

  “喜欢这位天使?”

  若望脸红红的:“找到她,可以拿十万美元赏金!”若望边说边上楼。

  他手里拿着那张相片,拿到哪里去?他真的为了那十万美元?

  当然不会!

  会不会是若望喜欢她?很难说,若望很少很少表露他的内心的感受,特别是感情。

  至于爱情,就更难知晓了。

  不过,有关感情的事,田瑛是不会理会的,她的责任只是照顾若望——照顾若望外表的一切,他的内心就不管了;况且,也论不到她管。

  她实在也不想管,自己的事已经够复杂了。

  将来的事,唉!她的将来又怎样?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好想好想睡,但她偏要自己想,不想怎么行?总不能这样长此下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明天。

  她由床上起来,写了封信,写信封的时候,她几次下笔又收笔,要不要写下这儿的地址呢?不要了,她不要给若望惹麻烦。

  第二天托张妈寄了出去。

  “你这儿有朋友吗?”

  “没有,只有个表舅父。”

  “信寄到哪儿?”

  “乡下,所以邮票贴了那么多。其实我也不知道寄信回乡要付多少邮票?”

  “你乡下还有亲人吗?”

  “朋友总有的,怕他担心我在这儿的生活。不过,我没有将这儿的地址告诉他,我不会胡来的。张妈,请你替我把信寄了吧!”

  “我担心你朋友知道你来了好吃好住,跟着你来找你,害了少爷。不过,你没有写下地址,他想找你也找不到了。”

  “张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好吧!我替你把信寄了。”

  田瑛是在若望的包庇下,当然不可以随便泄露行踪,但是,她又怕有人为她担心。

  当时,她走得太匆忙了。

  她正想得入迷,生伯来找她:“高伯刚来了电话,老爷答应和少爷吃团年饭,请少爷年三十回大屋。”

  “少爷已经知道了?”

  “少爷刚接听了电话。”

  “他一定很高兴。”

  “当然!一个人吃团年饭有什么意思?平时,还会有一两位小姐来陪少爷,但逢大除夕,人人要回家团聚。若老爷因公忘私,少爷就要独个儿吃团年饭。如今父子团聚,开开心心吃一顿饭,少爷当然高兴。少爷还说反正那天这儿没有主人,给我们放假一天!”

  “也好,我正想把少爷的衣服、用品和书籍来个大整理。少爷多少岁?他还在长高呢,有些长裤嫌短,衬衣的袖子也不够长了。那些用不到的衣物全部拿出来,免得堆塞着又不能够用。”

  “少爷?少爷二十一岁……不,快二十二岁了。我也发觉他还在发育,高是够高,如果胖一点更好。”生伯看了看田瑛:“虽然我们放假,可是,除夕呀!在外面游荡没有意思,你又不能出大门,还有那些不用回家吃团年饭的,唏!我们来个大食会好不好?”

  “我当然赞成!”

  “相信参加的人会不少,这儿的下人不少夫妻档,或像我们一样无亲无故的。”

  “少爷开心,我们做下人的也开心。”

  “大家同乐。”生伯走向厨房:“先跟他们说一声……”

  若望知道他们开大食会,还打算加他们五百元补给费,可以多买些食物。

  电话铃响,生伯去听电话。

  “大概是史妮小姐或比丝小姐约你明晚参加舞会。在老爷家吃过饭参加舞会最好。”田瑛说。

  “可能是依娃!”这几天若望心情一直很好。

  “依娃小姐?”

  “一月份插班进来的同学,她刚从美国回来不很久。这女孩子也真有趣,一进校门,看见我,就说要做我的女朋友。”

  “在美国居留的女孩子都比较热情。”

  “你怎会知道?”

  “看少爷的杂志。”

  “美国的年轻人是比较热情大胆。”生伯回来了,他样子怪怪的,苦着口面。若望问:“生伯,谁的电话?”

  “高伯的!”

  “你们不会吵架吧?”若望笑笑。

  “谁跟他吵。自从老爷加入政界,他也摆起款来了,大家都是府中管事,平等的,有什么了不起。哼!我连话也不跟他多说。”生伯不屑地:“刚才他说:老爷除夕要开会,不能陪少爷吃饭,年初一时间照旧!”

  “除夕还要开会?”若望叫起来,脸色都变了,他真是好失望:“我跟谁吃团年饭?”

  “老爷,他,唉……”生伯也很同情主人。

  “我去哪儿?团年夜买个饭盒?”

  “这个少爷倒不用担心,我吩咐厨房,做几样好兆头又美味可口的中国菜给少爷吃。”生伯说。

  “但是我已经宣布除夕放假,有些人还准备回家团叙。”若望又没有了笑容。

  “只不过三两个要回家,侍候少爷,还怕没有人?”

  “你们安排好搞大食会。”

  田瑛连忙说:“可以取消。”

  “不要为我取消,我宁愿一个人开车到外面去。”

  “不取消也可以,把时间压后,等侍候完少爷还不迟,是不是?生伯。”

  “不迟。我们吃火锅,趁夜越好。少爷,你不必为这事情烦心,我们每个人都愿意侍候你的。”

  其实,田瑛本来想请若望一起参加大食会,因为他捐出了五百元。可是,若望虽然是个没架子的主人,但也不太随便,田瑛便把话收回了。

  除夕那晚,满桌是菜,生伯和田瑛侍候在身边。

  若望对着满桌食物,吃了只虾,便放下碗筷。

  “少爷,味道不好么?试试这糯米鸭。”田瑛侍候惯了他。

  若望伸手一挡:“现在吃的是团年饭,顾名思议是团聚,但桌上只有我一个孤影,与谁团叙?”

  “少爷,饭,总要吃,不管它是什么节日。”

  “你们不用理我,去开大食会吧!”

  “大食会在十时,现在才七点多,早着。我现在也没事做。”

  “到十点钟肚子已经饿扁了。田瑛,你来陪我吃团年饭,生伯,你也来。”

  “我在高家工作几十年,实在不习惯和主人一起吃饭。和少爷吃饭,我一定吃不饱。”生伯笑着:“田瑛就适合,亚瑛侍候惯了少爷:一衣一着一吃,念书……都在一起。况且,亚瑛根本不是来做下人,有学问,年纪又和少爷差不多。亚瑛,你陪少爷。”

  “不,那太过份了,我不敢!”

  “有个人陪,才有团年气氛,一个人吃,我实在没有胃口,边说边吃最好,但你站着,我常要抬头和你说话,多不方便?”若望看见田瑛在生伯身后,便板起了脸:“这是命令,你听不听?”

  “命令呀!”生伯推她:“快听命。”

  田瑛只好乖乖地坐下了。

  今天是年初七,人日,众人生日。

  田瑛侍候若望穿衣:白米色衬衣,深紫红像天鹅绒一样柔软光泽的圆领手织冷衫——每个图案花中有个紫毛冷小球,米白灯蕊绒裤,紫色獐皮短靴。

  若望照着镜子,抚着冷衫:“新的,我从未见过,你托人买的吗?好有眼光。”

  “不是买的,不用付钱的。”田瑛望着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满足。

  “开玩笑,这种名贵毛衣不用付钱。圣诞老人送的?不,圣诞节早就过了。”若望转个圈:“很合身,亚瑛,你出去过吗?”

  “不,没你批准我怎敢出大门半步,毛冷托了好几个人才买到合适的。我要求太严格,这种颜色、这种毛冷不多,我想过买白色,但你皮肤白,穿深紫色更好看。”

  “你买毛冷干什么?”

  “织冷衫呀!”

  “这漂亮毛衣,”若望指住自己又指住田瑛:“是你自己编织的?”

  “全都由我一针一针地织,也请教过四姐,款式在杂志上选的。本来我是准备织好了,送给少爷过新年,谁知自己手脚慢,现在变成人日的生日礼物。”

  “你亲手织的?”若望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与甜蜜:“很久没有人为我织羊毛衣。几年前最后一件是媚姨织的,款式没这毛衣好,也穿不下,但是,上次你把衣服送去慈善机关时,我也舍不得让你带走。媚姨和爸爸分手,我以为没有人再会给我编织。田瑛,谢谢你,这礼物我最喜欢、最有意义。”

  “也没有什么。不过上次看见尚享少爷有件手织冷衫,我便认为少爷也应该有一件。不过,人家是母亲手中线,你的只不过是下人的粗活!”

  “你不要老是说自己是下人,生伯说得对,你又不是来应征做下人的。况且,我们同住一屋,一起吃饭念书,我根本已经把你当朋友。现在,你还为我编织,好体贴周到。”

  “一点儿手作,又不用花钱。”

  “钱买不到才珍贵,等会儿尚享来看见我的毛衣,一定羡慕死。”

  “少爷,你说,加条花颈巾是不是更好看?”

  “唔!反正今年又流行花颈巾;不过,也够了,不要再麻烦你。”

  “只要你喜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亚瑛,你真好,你比我任何一个朋友都好,比我爸爸、媚姨更关心我。”若望轻按着她的手背,打量她:田瑛穿件粉红色粗毛线衣、灰色牛仔裤,一看她的毛衣就知道是在街上买的,而且不是出自她的手。“你应该为自己编织一件。”

  “我们做下人的衣服随随便便,有时间我还会为你织背心、外套。”田瑛没敢把手抽出来,板板的放在桌上,脸倒有点熨。

  “尚享来你陪陪他,”若望拍拍她的手背,很自然,并不觉得过份:“我出去一下。”

  “约了哪位小姐?回来吃饭吗?”田瑛为他披上一件羊仔毛夹克外衣,递车匙、手套和钱包。

  “有人找我说我不在家,今天我没有约,我会回来吃饭,你们等我。”

  田瑛送若望到台阶。

  她心里很高兴,好像已报答了若望那么一点点。

  她最怕的是欠债:包括金钱和人情。

  尚享来,田瑛陪他聊天。

  “听说若望对你不错,虽然不像上宾,但也不再是下人,是不是?”尚享关心地问。

  “少爷对我很好,住主人房子,少爷吃什么我吃什么,他还教我很多学问和知识。”

  “如果你肯到我家,肯定会过得更好。那种生活,担保你想都没想过。”

  “现在已经很好,更好我配不上。”

  “为什么不让我妈咪来看看你?她说和你见过面后,认为你是好女孩,她便会为你办居留。”

  “你妈咪很疼你的,对吗?”

  “唔!”尚享很骄傲地一昂头:“我是她最心爱的儿子,有了我,她不肯再生养了,我有六个兄姊。”

  “你认为我是好女孩?还是坏女孩?”

  “当然是好女孩。”

  “有信心,敢保证吗?”

  “绝对有信心。”

  “你妈咪肯听你的话吗?”

  “当然,千依百顺。”

  “你确信我是好女孩,你妈咪疼你又肯听你的话。如果你真肯帮我,你提出来,你妈咪一定肯帮我的忙。”

  “是的,不过……”尚享不是不会想,若田瑛肯到他家,天天见面,容易亲近,这个忙,值得帮。可是,如果田瑛仍然留在若望家,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妈咪爱他,但却不喜欢大陆来的人。

  起码,他应该在妈咪身上下点工夫吧?

  “尚享少爷,你怎么呆着,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说若望会回来吃饭?”

  “是的,他也去了不少时候了……”

  “我回来了!”若望边进来边拉开夹克,田瑛忙过去为他脱衣,接过车匙和钱包。

  她转身正要进去消闲厅上楼,听见若望的声音:“我这件手织毛衣好看吗?”

  “给我看看,不错。虽然今年不大流行这颜色,但你穿着好看,配你的皮肤。款式、花式都漂亮,唔!我知道了,是刚才出去买的。意大利货吗?一定出自名家,多少钱?五六千吧?”

  “五六千,怎会那么便宜?”

  “港元不值钱,八千,没错了!”

  “还差很远,你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名设计师的产品,别忘了,手织的,不多啊!”

  “哪一个欧洲毛冷名家?”

  “田瑛!”若望忍住笑。

  “田瑛?田瑛不就是她?”尚享指住田瑛,田瑛忙往里面跑。

  “田瑛送我的人日生日礼物,她一针一针地织,花了她不少时间。”

  “啧,啧!真想不到,乡下来的,有头脑、品味高,真聪明能干。”

  “她看着杂志编织的,她除了聪明、能干,还有努力、重感情、心肠好。尚享,你真有眼光。”

  “别羡慕,这些日子,我看不出她喜欢我!”

  “她还小,慢慢来,别吓着她。”

  “我知道,我也没迫她到我家。”尚享越看若望的毛衣越妒忌:“真是好美!”

  “你可以求她为你编织一件,就是不能迫她。慢慢来,一针一针真不容易。”

  “对呀!”尚享打一下拳头:“女朋友亲手编织的毛衣,比妈咪织的更有价值。”

  “女朋友织的当然有价值,但是,母亲织的意义更重大。”若望不以为然:“一个有母亲的人,根本不知道母亲的可贵。”

  “算我词不达意,你不要发牢骚,母亲去世不能重生。你还是找一个好媳妇:你爱她,她爱你,那岂不是什么都补偿了吗?以你的条件,选媳妇,一开口,马上有人排队。”

  “也得要我喜欢。娶媳妇是一生一世的事,不比交朋友,一天一个都可以,随时分手也无憾。十全十美,但是脾气怪些,与人难合群……田瑛来了,失陪,我有事求她。”

  若望摇一下头。

  “田瑛!”尚享一直把田瑛拉到消闲间的暗角:“若望身上的毛衣是你编织的?”

  “唔!怎样?还过得去吧?”

  “简直是无法形容,我一看见它就喜欢。田瑛,你好偏心,为若望编织这么好的毛衣,都不给我编织一件,我心里很难过。”

  “尚享,你要明白,若望是我的主人;而且,又是我侍候他一切的,他缺少什么,我理应为他添置。毛衣买的总比不上自己织的合身。我这是对工作负责,却并不是表示我对谁特别好。”

  “我明白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若望有你在身边真幸福。若望的做好了该轮到我,明天我送一大盒毛线来,什么颜色都有。”尚享嘻着脸:“你给我编织一件,答应呀!”

  “我看,恐怕要等到明年。”

  “明年,你给若望编的毛衣也不用一年,你从乡下来也没多久。”

  “你听着吧!”田瑛说话一向很温柔:“少爷喜欢一条深紫红的长颈巾,我还要替他编织背心和外套,那要花许多时间。再说,现在提明年也很渺茫,我也不知道明年我究竟会在哪儿?”

  “当然在这儿,或在我家。”尚享垂下头:“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我去买毛线来,你有空就给我打毛线,我不迫你……”

  尚享走了,生伯对她说:“我把一些东西放在你的房间里。”

  “是甜芋头吗?”

  生伯笑笑,好神秘:“你自己去看看。”

  “可别把只生鸡蛋放进我被窝里。”田瑛很开心,带点跳跃回自己的房间。

  床上放了两个盒子,打开一看:是条黑皮长裤,第二个盒子,是件黑皮及腰短身夹克。呀!一套皮衣,穿起来一定很有型,因为她高挑身材,最适合做时装模特儿了。

  旁边还有个盒子,是对黑色中型皮靴,她来了这么久都穿平底皮鞋,靴还没穿过。

  她把一切穿在身上,真好,真合身。但是这三份礼物,都很名贵,生伯为何送她这样贵重的礼物?她有说过她生日?她生日也不能接受几千块钱的生日礼物!生伯也只不过是个受薪管家。

  她把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好,然后走去找生伯。

  “生伯,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房间看见什么?”

  “别跟我开玩笑,你送给我的,又是你自己放进我的房间里,你怎会不知道?”

  “不是我送的,我有什么好东西送过给你!”生伯连忙摇手:“不关我的事。”

  “不是你送的?”田瑛更奇怪了:“谁送的?”

  “少爷!”

  “少爷?”田瑛惊异:“不可能,他提都没有提过。”

  “少爷说,送点小礼物不想张扬,而且,刚才尚享少爷在,他怕尚享少爷误会妒忌,谁都知道尚享少爷追求你。少爷为你好,不想给你添麻烦。”

  “少爷刚才出去,原来是给我买东西,但是,真奇怪,衣服鞋子都很适合我,少爷没理由留意这些。”

  “少爷是带了四姐出去的。四姐说,那些店子看得她眼睛都花。四姐说你好命,少爷送礼,一送就是一万,她还笑你抛砖引玉呢!”

  “抛砖引玉是什么意思?”

  “你送出一件冷衫,换来名贵礼物。”

  “我从来没想过少爷会送我东西,我编织毛衣为了报答少爷,根本不是交换礼物。”

  “我们都明白,只不过跟你开玩笑。亚瑛,你快去向少爷道谢吧!”

  田瑛到了若望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是有点尴尬,但事情总得交待。

  她轻轻地按一下房门铃:叮、叮。

  “进来吧!”

  田瑛进去,若望自己已经更衣,穿上晨褛。

  衣服放在一边,那深紫色羊毛衣看得出曾经被折过,但折得不好,它是受主人欢迎的。

  “少爷,你送我的东西,太名贵了,我真的不敢接受。”她在整理若望穿过的衣服。

  “你送我羊毛衣我也接受了!”

  “那是不用花钱的,我只不过付出一些轻量的劳动力罢了。”

  “用钱买不到的才珍贵,我找不到更珍贵的东西,我才惭愧。”

  “少爷根本不必送我东西,好像交换礼物。”

  “我早就应该送你些东西,你来了以后,我的生活有了生气,你对我又照顾周到,我很感激。再说,你是不方便出入的,想买什么都要托人代买,四姐、张妈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你穿上那套皮衣一定会很好看,今年还是以黑、白、灰为主色,我本来想给你买套白,但是,你常要做家务,白色似乎不怎样适合。我选了黑色,你皮肤也白,穿了会好看。”

  “谢谢少爷,但我是下人,又天天在家,根本不用穿那么好!”她把窗幔拉上,灯光柔和一点儿,反正若望只是在听音乐。

  “衣服不是穿给人家看的,衣服漂亮,自己看也开心。啊!我差点忘了,我没把这个交给生伯,它一直在我袋内。”

  若望把一包东西放在田瑛手里,田瑛打开袋子一看,是黑色软皮手套,一整套,这证明若望花过心思。“少爷,我实在十分感激你。”

  “改天把衣服穿给我看。”

  “好的,少爷吩咐我马上穿。”

  “等我生日,即是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会在家请客热闹一下。”若望又摇头:“但不知道那时候我的心情是否像现在一样好,还不能敲定。”

  “家里太静了,偶然热闹一下也好。”田瑛看看壁钟:“我去给少爷拿宵夜!”

  她去拿椰汁炖燕窝,心里已在计划若望生日那天,给他送什么生日礼物。

  若望生日还没有到,史妮可是农历正月、阳历二月中生日的。

  为了一个演唱会,史妮一直在生若望的气,但是她生日,却派了帖子给若望。

  一收到帖子,依娃便来找他。

  “若望,史妮生日在家里开园游会,我们一起结伴赴会好不好?”

  “好吧,反正我没有约别人,下午三时我会接你。”若望希望借此机会,能和史妮和好如初。

  依娃一走,比丝又来,若望说:“真不巧,依娃已经捷足先登!”

  “又是依娃!”比丝怎样也想不到,突然又多了个依娃,真是麻烦:“你最近常和依娃约会?”

  “不多,每星期两次左右。”若望随口说。

  “还说不多?你一个星期中也从不会抽一天陪我。我们没有约会两星期了,史妮走了来个依娃。”

  “这怎能比?依娃刚由外国回来,对这儿人生路不熟,所有玩乐场所都没有去过,海洋公园还是我陪她去的。你在这儿长大,哪儿你没去过?”

  “太不公平!”比丝撒娇:“你就当我由北冰洋回来好了!”

  “别吵!下星期六我们去游新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6-08
第6章 无故受害


    “今天虽然阳光灿烂,但风大,天气也反常的冷,要多穿点衣服。”田瑛一面替他更衣一面说。

  “不要穿太多衣服,像个包,一点都不潇洒。”

  “你是一定要穿那啡色软皮夹克,那套衣服不够暖的,除非你肯在外面加一件浅棕色骆驼毛绒大衣,那大衣才够暖。”田瑛知道扭不过若望:“花园外没有暖气,你不要随便脱下大衣。”

  “我知道了,你年纪那么小,比我妈还紧张!”

  “怕你受寒嘛,有股寒流呢。今天还有太阳,明天一定下雨。快穿上大衣,你约好依娃小姐三点钟,礼物在这儿。”田瑛送他上了跑车:“为什么不坐劳斯莱斯?叫亚忠送你!”

  “今天我喜欢自己开车。”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手套。”田瑛转身进屋,飞跑出来,若望的跑车已经开走了。

  田瑛落漠地回到屋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心突然卜通卜通跳了几下。

  若望出门,田瑛知道有大半天的时间,她为若望把窗幔、床罩、床单、枕套都换新的。

  书房也清理一下,在一本书内,看见里面夹了张报纸,田瑛拿起报纸一看:啊!是那幕东南亚巨富的独生女,戴上金黄冠的天使,和自己很像,但没她高贵气质和书卷味的少女相片。看样子若望喜欢她,少爷总是配小姐。

  他现在不是和富有的依娃小姐在一起?

  若望和依娃一同步入史妮家的别墅,车子全在别墅外面,因为花园用作开园游会。

  依娃一直拖着若望的手,由外国回来的女孩子,认为拖手是件最普通的事。

  史妮穿件火红的皮革大衣正在哈哈地笑,爱德华像守护神一样在她身边。

  她回过头来,也许有人告诉她,看见若望,她的脸仍在笑,但是,当她看见若望和依娃手牵住手,她的脸随即发白。

  她马上回过头去,当作没有看见。

  若望来到她身后:“史妮!”

  她无可奈何地回转身,不屑地看了依娃一眼。

  “生辰快乐。”若望把田瑛为他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谢谢!”史妮懒懒地接过了。

  “史妮,这是我的,生日快乐。”依娃也跟着献礼,史妮接过礼物,随手一放:“随便玩,别客气,失陪!”

  她匆匆走进屋里去,样子、语气一直不大好。

  “我们先喝点东西!”花园四周都放了长餐桌,餐桌上铺上台布,台布上有许多食物。

  若望先给她拿杯鸡尾酒:“冷吗?暖暖身。要不要吃些点心?”

  “唔!这儿特别冷,你听那风声,可能这儿又高又空旷。这黑鱼子酱小饼我喜欢,唷!我不想弄脏手,请放在我口里好吗?唔!谢谢!”

  他们的一切,史妮透过屋子的玻璃全看到。她恨得咬牙又顿足。

  “嗳!我一直以为若望是你的。”后面响起了声音,比丝悄悄地上前:“看样子,会被依娃抢去了。”

  “你别来惹我,你自己也得不到。”

  “史妮,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是喜欢若望,但是想都没有想过与你争,我和你毕竟是朋友。”比丝搭着她的肩:“依娃才是你真正敌人,她不会卖交情。”

  “我不让她得到若望,我宁愿把若望给你。”史妮脸上的变化,比丝都感觉到。

  “我连你都比不上,若望怎会要我?”

  “你这样说,依娃比我好,比我更配若望?”

  “当然不是。若是我,当然选你,她哪一样比得上你?”比丝向史妮卖人情,逗史妮:“若望赌气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依娃不希奇,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不能让依娃得到若望,不行!”

  “你去拉开他们吗?没用的;不过,想分开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史妮拉住她:“你一定要帮我!”

  比丝在史妮耳边说了一些话。

  史妮原来请了两个摄影师回来拍摄活动照片。

  拍摄开始,史妮和爱德华、和比丝拍、和尚享、若望,一时间,花园很热闹。

  后来史妮又拉了若望在泳池拍照。

  “史妮,你不再生气了吗?”若望见她态度变了,十分友善。

  “生气?怎会。”她咭咭笑:“今天是我生日。”

  “但是,你已经一个多月不跟我说话了。”

  “啊!我脾气不好,哎!一年比一年大,也得改一改,都是我不好,说起来,我应该向你道歉。”

  “用不着道歉那么严重,过去的算了。”

  “我站在泳池围边上拍照,你敢不敢陪我?”

  “为什么不敢?上跳板也敢。”

  “可当心,今天泳池的水,简直像冰水一样。”

  “你以为我会掉进泳池?不会的,哪有这么窝囊?拍粤语片吗?”他们果然站在泳池边拍照。

  比丝和依娃有说有笑走过来,她们也上了泳池边,依娃手里拿着只小叉子:“若望,这鸡角很好吃!”说着,她把鸡角送进若望的口里。若望说声谢谢,三个人都站得很平稳,不知怎的,好像有人在依娃背后一推,依娃的身体自然扑向若望。若望不防有此,身体自然向后仰,只听见比丝大声叫:“依娃,你别推若望下水呀!”

  比丝双手抱住依娃,依娃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当然也不会去拉若望。若望大叫一声,卜通,人便掉到泳池里去了。

  大家静了一会儿,依娃膛目结舌,吓得不会说话,若望被泳池的水盖了顶。

  幸而,他很快便挣扎冒出了头。

  一会儿,比丝才发出了恐怖的尖叫:“救命!救命!”

  依娃如梦初醒:“不得了,若望掉进水里啦。”

  “你把他推进泳池的,你真不小心,池里的水几乎可以结冰,若望,他……哎!来人!来人呀!”

  “我去救他,”依娃嚷着:“我把他救上来。”

  “你别烦了!”比丝推开她。尚享、马田……其他同学都拥了上来,正在想法,史妮带来两个男工,她紧张地喊:“大家让开,救人要紧。”

  两个男工跳下水,大家交头接耳:“到底发生什么事?若望怎会跳下泳池?表演吗?”

  “听说是依娃推他下水,大概吵架,唉!女人心!”

  “若望会游泳,水那么冷他为什么不起来?”有人急得乱说话。

  “就因为天气冷,这儿又特别冷,被冰水浸得快麻木了;况且被人推,事前又没有心理准备。”

  “浸了好一会儿,心脏麻痹停顿就没命了!”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不动,是晕了?还是……”

  史妮在若望身边,想把大毛巾盖在若望身上,仆人说:“小姐,若望少爷的大衣湿透,先把大衣脱了,好吗?”

  “好,快脱下!”

  若望整个人也湿透,脸发白,唇片发紫。

  “若望,吸了水没有?”尚享急问。

  若望半昏迷的,乏力地摇一下头。

  “这儿风大,先送他进屋里去。”马田也在叫:“赶快请医生……”

  “快送医院……”

  “大家听我说,这儿离医院远,若望又没把水吸入。请医生倒不如送他回家,由他的家庭医生看他保险。”比丝说:“史妮,反正你的劳斯莱斯装了暖气。”

  “是的,车里有暖气.送他上车……叫司机。”

  “看!若望晕了呀!”

  “太冷嘛,他全身发抖,应该给他拿张毡子。”

  “赶不及,上了车就暖和,你们两个抬起他,快点呀!”史妮一意孤行不接受人家的意见,连若望的好同学都被人有意挤开。史妮看见依娃哭哭啼啼地追住若望要上车,她一手捉住依娃:“你想干什么?”

  “我去侍候他……”

  “侍候?都是你害的。若望有事,我不会放过你!”史妮推她一掌:“滚开!”

  田瑛手中拿着若望几件短大衣,准备拿到后园晒,突然她听见后面有嘈杂声。

  “呀!少爷晕倒了,给我。”

  田瑛吓得把手中的衣服一扔,飞奔出大厅。

  生伯刚接过若望,若望扶住他,其他佣人闻声而来。

  “少爷怎会湿成这样?”

  “他掉进泳池里。”

  田瑛挨上前,他的手冰一样,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紧抱着他,让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他的大衣呢?”她帮助生伯扶若望进去。

  “太湿,怕他更冷,脱掉了!”

  “为什么不给他盖张毡?”田瑛看见他冷成这样子,人都晕过去,很心痛:“你也可以脱掉大衣包住他……”

  “我的大衣,它不是普通皮革,是一品狐,十一万块钱。”

  “我少爷的生命不值十一万吗?”田瑛第一次这样又急又气,完全失去理智。

  “你这丫头,偷渡贼……”

  “别吵了,张妈,快打电话请王医生!”生伯心里好烦,史妮的态度更令他讨厌:“亚忠,你来和我抱少爷回房间,首先要把少爷弄干。”

  “我先上去开暖气。”田瑛把若望交给亚忠。

  “好!多拿张被……”

  到若望房间,史妮要跟进去:“对不起,史小姐,请你在外面稍等!”

  “死丫头,你敢管我?”史妮瞪起眼:“我是特地来侍候、照顾若望的!”

  “少爷要更衣,由外至里,你方便吗?”田瑛的声音已没有那么凶:“一切弄好了,再请小姐侍候少爷!”

  史妮无可奈何地站在外面。

  生伯和亚忠把若望的衣服脱光,田瑛自己也感不便,她去拿大毛巾。生伯把若望身体擦干,穿上衣服,田瑛为他用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用吹发器吹干。

  若望干干净净,亚忠抱他到梳化,田瑛快速换去床单,床罩,然后再把若望放回床上,盖上被。若望还是冷,田瑛又替他再盖一张毡。

  “医生快来了!我去接他,顺便叫厨房煮姜汤,这些事厨房应该会做……”

  田瑛用双手擦他的手,擦他的脚,不让他那么冰,她自己因为身上衫也湿透,因此也打起寒颤来。

  生伯等医生进来,史妮以女主人自居,和王医生边走边谈。

  “这种情形应当送医院,他可能吸了水。”

  “他没有,我问过,他晕倒前说没有。再说,这儿和我家都离医院远,我又不放心送若望到公立医院。况且,王伯伯你看着若望长大,他一直只信任你!”

  王医生很小心地为若望检查,替他打了针,盖好被。

  “我替他听过肺部,没积水;不过,单凭听筒是靠不住的,我要为他照X光。”

  “马上把他送医院吗?”史妮一皱眉。

  “他躺得舒服,暂时保持现状,天气冷又浸冷水,年纪大的人受冷会产生心脏麻痹,那后果……”王医生顿一下:“若望年轻,身体也不错,我替他打过针,按时给他吃药,相信没有大碍,但他晚上会发烧,要不要为他请个特护?”

  “王伯伯,”史妮马上说:“我会照顾他。”

  “你可要小心,依时给他服药,还有一冷一热。啊!准备个冰袋,晚上发烧有用。”

  “什么时候为他照X光?王医生!”田瑛忍不住问。

  “等他退了热度,我明天还会来,多给他喝热牛奶。我走了,你们当心若望。”

  “王伯伯,我送你。”史妮作状起来。

  “生怕送我就行了,你还是用心照顾若望吧!”王医生问生伯:“若望的情形要不要告诉共荣兄?”

  “要,当然要,那么大件事,刚才我差点吓死……”

  田瑛把药放好,冷水、沸水也准备妥当,按按若望的额,仍很冷。

  “别碰他!”史妮拍开她的手:“出去。”

  “我要侍候少爷,一定要留下来。”

  “你配吗?丫头。”

  “就因为我是丫头才要侍候主人。”

  “这儿有我,你根本多余。”史妮轻抚若望的脸,哎!还是那么苍白:“你出去,别再烦我!”

  “医生吩咐少爷多喝热鲜奶,史妮小姐自己堡鲜奶?”

  “我要用你自然会呼唤你,”史妮盯她一眼:“别吵着若望,马上给我出去。”

  田瑛被史妮赶出来,她吩咐亚忠去备冰袋,自己把衣服换过,不放心,又偷偷溜上楼。偷偷开了门一看,史妮坐在床边守住若望,若望还没醒过来,看样子很平静。

  史妮连晚饭也在房间吃,她已经脱下火红皮革大衣,里面是一件黑白配搭的裙子。

  她正在吃牛扒,田瑛在她后面侍候她,眼睛却一直望着若望。

  突然,她发觉若望动了动,嘴唇微微开合,她开心地跑到床边:“少爷醒了。”

  “若望!”史妮放下牛扒走过去。

  “水……”

  史妮推开田瑛:“还不去拿杯水来!”

  田瑛也没跟她计较,马上去倒水。

  “躺着怎么喝?替我把他扶起,我喂他!”

  田瑛扶起若望,史妮便急急忙忙,拿过水杯,可能她太心急,不够细心,水竟然呛着若望,还把若望的睡衣弄湿。

  结果还是田瑛为若望换过睡衣,史妮抱扶住他,田瑛喂他喝水。

  田瑛让他好好躺下,他又睡过去了。

  “下一次喂奶喂药你来侍候他,我不会侍候人,这是下人工作。我是他女朋友,陪着他就够了。他都睡了,你的工作又做完,还不出去!”

  “我侍候史妮小姐吃晚餐。”

  “唔!晚餐后没你的事。吃药时间你再把热鲜奶送进来。”

  稍后,田瑛拿了一个托盘,把一杯热鲜奶、一条热毛巾、一条干毛巾放在上面,推开门进去。

  田瑛放下托盘,史妮瞄她一眼:“又吃药?”

  “三小时吃一次。”田瑛说:“若少爷发烧,还要吃退烧丸,每隔四小时一次。”

  “真烦,你走来走去,这儿怎得安宁?”史妮的样子有点憔悴。

  “谁敢不听医生的话?”田瑛扶起若望,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喂他喝奶,那是很费力的。病中的若望也算合作,虽然是一小口、一小口,也把鲜奶和药都吃了。

  田瑛为他抹嘴,发觉他的脸有点红,急忙抚抚他的头,哗!好烫。除了双手和双脚,他整个人都像个暖炉。

  “他开始发烧?”史妮去握他的手:“没有呀!冰冷冷的,你发什么神经?”

  “你碰碰他的额。”田瑛去拿冰袋,把准备好的冰放进冰袋里。把冰袋拿过去,先喂若望服了退烧丸,让他躺好,为他把冰袋固定在额上。

  她给若望拉去一张被,暖气较低,把一扇吹不到若望的窗开了一小格。

  “喂!风从哪儿来,想冷死我?”史妮嚷着。

  “少爷发烧,和刚才的情形又不同,他要空气、要通风,你坐那边,应该没有吹到。”

  “房间冷了呀!”她去拉皮革,深夜,天气转冷,何况她又熬夜。

  “先要照顾病人。史妮小姐,你还是到贵宾客房休息一会儿吧,你疲倦了。”

  “不!我要陪着若望,等他退烧醒来!”

  田瑛把一切弄好,她交给史妮一条毛巾:“等会儿他或许会冒汗,你千万要替他把汗抹去。你怕烦,就叫我。”

  “不烦,有汗就好,他是我的男朋友,我自然会照顾他。”

  田瑛靠在房外的走廊上,叹了一口气。

  生伯上楼:“少爷怎样?”

  “发烧!冷坏了!”田瑛问:“老爷还没有来?”

  “高伯说老爷还没有回去,他今天上电视。”

  “我发觉世界上的父亲都很自私。”田瑛感慨地说:“当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子女就被牺牲了!”

  “田瑛,去吃饭吧!你还没有吃晚饭。”

  “吃不下,我一点儿都不饿。”田瑛摇摇头。

  “我也吃不下,我侍候少爷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患病,我担心他会得肺炎……唉!大吉利是……”

  一晃眼,又是三小时,田瑛送奶进去,一看:史妮竟然在若望床上睡着了。

  她占了若望的床,还抢了他的被,挤得若望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田瑛张大了嘴。史妮一直坐在床边上,大概太疲倦便靠着,由靠着到躺下,一旦睡着了便什么都不顾。

  她倒舒服,可是若望这病人就惨了。

  怎么办?当然要移走她,但是可不能把她推在地上算了。

  田瑛放下托盘,往房门外走。

  生伯来把史妮抱到二楼的贵宾房,把她安顿在床上,史妮千金之躯,挨了一天,酣然入睡了。

  田瑛可以专心侍候若望。

  她不敢坐在床上,拉把椅子坐在床边。那个冰袋里的冰已经变了暖水,史妮小姐以为冰袋会变戏法,自动结冰。田瑛再放上冰,若望的热没退,也没有汗。

  清晨田瑛喂过药,若望好像有了点汗,替他抹过后望住他,那双眼睛好累好累,若望的脸模糊了。

  一阵寒意升起,她没有皮革,也没穿大衣,只好用双臂抱住自己。

  八点不到,若望梦见自己在水中和人作战,他大败逃遁,醒来一身的汗。

  好口渴,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田瑛。

  她双目半闭,若望不忍吵醒她,撑着想起身,他一动,田瑛马上跳起来,用力睁着眼:“少爷,你醒过来了,怎样?哪儿不舒服?”

  “我只想喝杯水。”他低声说。

  “我睡着了,是不是?真该死!”她一面倒水一面责备自己:“一点儿责任感也没有。”

  “你也没有睡着,否则我一醒来你怎会知道?把杯子给我吧,我自己喝好了。”他用力撑着起床。

  “我来侍候你,你还在患病。”田瑛扶住他,喂他:“看你,一身的汗,我要立即把窗关上。”

  “谢谢你!”若望说。

  “侍候主人,是我的责任。”

  “我给你添了一大一夜的麻烦。”若望满是歉意:“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你!”

  “没有,史妮小姐送你回来,她一直侍候你,差不多天亮。她真熬不住了,到客房休息,我也是刚来替班。”

  “你不用骗我,虽然我在半昏迷状态,也没说话,但是你每一次喂我喝奶、服药、抹汗我都知道。”若望不无感触,“史妮是摆个样子,什么都没做。她甚至躺在床上,几乎把我挤到地下。那时候我没气没力,根本奈何她不得,后来生伯把她带走,我整个人也舒服了。靠她,我渴都渴死了!”

  田瑛抚了抚他的手又抚了抚他的脸:“手没有那么冰,但还没有退烧,好好睡一觉,医生会再来。”

  “爸爸也没有来!”若望呼了一口气。

  “哎唷!我们都忙昏了,忘了通知老爷。”

  “你不必遮瞒,发生了昨天的事,生伯没理由不通知爸爸,爸爸一定又没有空。”

  “老爷知道你有病,一定来看你,他要上电视,高伯根本没有和他联络上。”田瑛把被拉好:“别想了,睡吧!”

  “你也应该去睡觉,有熊猫眼睛了。”若望怜惜地看着她。

  “你病没好,我不能够睡,睡了也会发噩梦。刚才打了个瞌,竟然看见你跟人在大海里打架……”

  “小瑛,我也是发过噩梦醒来的。”若望忘形地叫:“真奇,心有灵犀!”

  “怎会,我是田瑛,不是史妮小姐。”田瑛垂下头。

  若望抱起她的手,握在手里:“小瑛,我可以叫你小瑛吗?现在,你是最关心我的人,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怎会?最关心你的人是史妮小姐,她送你回来的,老爷也关心你。”她把手退出来,装着忙于为他盖被。

  “唉!”若望又吐了一口气:“别再让史妮进来,我病中不喜欢有人骚扰!”

  “是的!少爷。”

  他转过了脸,闭上眼睛。

  田瑛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不能无精打彩,给人看见自己为主人有病担忧,苦兮兮的样子。

  九点钟,王医生就来了,再给若望打了一针:“他晚上可以吃点粥,不要太浓,清一点的。如果明天退热,我便带他去医院检查!”

  王医生为若望开了药,田瑛在整理。

  史妮浑身不舒服,像被人绑住,因此而醒来,一醒来,就吓了一跳。

  她竟然穿着皮革、大衣和高跟鞋在床上,怪不得不舒服。哪一个死人侍候她上床的?

  再看,这不是她的香闺,想一想:不对!不对!她应该在若望房中侍候若望,怎会在这儿睡觉?

  她立刻起来,照照镜子,唉!头发、化妆都走了样,怎会睡得那么烂?手袋又没带来,幸好房中有张化妆台。

  她弄好了冲进若望房间:“嘎!谢谢天,若望,你终于醒过来了!”

  “田瑛!”若望沙着声音大喝一声:“我不是说过生病怕人骚扰?怎么有个人进来?我的话你根本不放在心上,胆子可不小!”

  “少爷,”田瑛吓得心跳,那么凶:“我……”

  “若望,我不是别人,是你女朋友呢,你不知道呀!是我送你回来,侍候你一日一夜,不知道谁把我抬了出去,我……”

  “谢谢你的关心和帮忙,我不舒服,田瑛,”又是一喝:“你站着呆头鸡似的干什么?送客!”

  “若望……”

  “对不起,史妮小姐。”田瑛心里委屈,说话也哽着:“主人生病,受苦,心情不好,请你改天再来!”

  “这!”史妮该怎样?若望真的生病,骂田瑛吧,她也苦,她不是被喝被骂吗?她顿了一下足,出去了。

  田瑛站在门房口,不知道该怎样?又快到吃药时间,出去?还是留下?

  出去!热鲜奶一定要准备。

  再回来,放下托盘,望住钟,也不敢叫若望吃药。

  若望虽然并不温柔体贴,可是,他也不会呼喝人,他刚才的态度,换了生伯也会吓坏。

  受骂、受委屈都可以,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眼泪都流进鼻腔,鼻骨酸酸的。

  “又吃药了?”他问,平平板板。

  “是的,”她咽一下:“少爷!”

  “我很疲乏,你扶我起来,喂我吃。”

  她连忙点头,把若望扶起,让他靠在她怀里,她拿起牛奶杯,小心喂若望喝。

  喂过了药,用热毛巾为他抹嘴,若望突然握住她的手,仰起头:“小瑛,我可以叫你小瑛吗?”

  田瑛点了点头,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她连忙别过了脸。

  “我要你亲口说。”

  田瑛说不出,她委屈得快要爆炸。

  他用手扳过她的脸,吃惊:“你为什么哭?对了!我刚才真太过份,心情坏透了。知道有个人真心真意关心自己,好高兴,可是你又不理我,再加个烦人的史妮……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你不要怪我。”

  “我是下人,我不敢。”

  “你不是下人,一早就不是。我们做朋友,像你和尚享一样,好不好?”

  田瑛只会点头。

  “我好寂寞,一个人,没有伴,没人理我,没人关心我,也没人为我担忧。平时还好,寂寞就看书、开车。病了什么都不能做,人更凄凉,更需要关怀与友情。”

  “你有史妮、比丝、晶晶和依娃小姐。”

  “我跟她们在一起都不开心,别提她们。”

  “马田少爷……”

  “不同的,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男女朋友是有分别的,也许,我真正心智成熟!”若望用手替她抹去那颗泪水:“以后,你做我的女朋友!”

  “不!少爷,我不配,我不能。”

  “你竟忍心在我生病的时候拒绝我?”若望颓然放开她的手:“尚享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因为我比不上尚享吗?”

  “我也没把尚享当男朋友,上下不配!”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好!我们大家都不配,放我下来,我要睡觉。”

  田瑛站起来,想侍候他躺下,被若望一手推开:“别管我,让我一个人!”

  能做的,田瑛一定为他做,但是,田瑛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她承认她喜欢若望,但,一个人,她能喜欢多少个?

  她要守诺言,她一生都重诺言。不!不能接受若望,根本不可能,一早就注定了。

  她找些工作让自己忙,忙可以记不起一切,包括他,他和他。

  三小时很快又过去了。

  “少爷,是吃药的时候了。”

  若望背过身不理她。

  “不依时吃药,病人不会好的。”她好言相劝。

  “最好死了,我死了,没有人为我伤心。因为没有人关心我、爱我,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因为没有人肯让我开心、让我爱。”

  “起码,媚姨会痛心的!”

  “媚姨是我爸爸的爱人,爸爸死了她才会痛心,像爸爸这样冷血的人,也有人爱。可怜我却没有,不死还等什么?”

  “少爷……”他的话多使人伤感。

  “你不用劝我,出去吧,让我绝对的清寂。”

  那怎可以?她的感情也曾被伤害过,她也是个被亲人遗弃的人。如果没有若望,这些日子她能平平安安,舒舒服服,能逃避那一劫?

  不!不可以恩将仇报。他对她若好一倍,她的两倍就该付出来,起码,先要他病好,她更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勉强就不要了,否则我真的变了乘人之危。”若望忽然冷了下来:“算了吧!我收回今天说过的话。”

  要是僵下去他不肯吃药就惨了,她知道任何人对他都没有用。她咬咬下唇,坐在床边,轻轻拍他的臂:“少爷,假如我请求你,准许我和你交个朋友?”

  若望心里松了一下,嘴巴说:“若是你真把我当朋友,就不会叫我少爷,你也没叫尚享少爷。”

  唉!多难。咽一下,吃力地说:“若望!”

  他转过身,揩了揩眼睛,握住她的手:“以后你要陪在我身边。”

  “我每天都侍候你!”

  “不是侍候,反过来我可以侍候你。现在我们是完全平等的。我是说,不要离开这儿,不要离开我。”

  “我还能到哪儿?若望朋友,鲜奶都快冷了,吃药好不好?”

  “好,我希望马上恢复健康,做人家男朋友躺在床上要女朋友侍候,真是一点威风也没有!”

  田瑛拿着牛奶杯,让他一口一口地喝:“现在不要死了吗?”

  “不要了!你待我那么好,死了舍不得你,留下一段心事。”

  “傻瓜……”

  房门铃响。

  “谁?”若望低声问田瑛。

  “一定是你的好同学。昨天一天,都有电话来,尚享、马田少爷、比丝和依娃小姐……几乎没停过!”田瑛本来坐在床上,连忙站起来。

  “啧,我正想跟你好好地谈,他们来岂不多余?吵都被吵昏了!”

  “别孩子气,人家是一番好意!”

  门铃又响了!

  “赶快让他们进来呀!他们会起疑心的!”

  “进来!”

  “少爷,”进来的是生伯,他看见少主很高兴:“今天你精神好多了,真是三十之前人欺病。”

  “生伯,原来是你!”若望松一口气。

  “几位少爷、小姐来问候你,要不要请他们进来?她们在大厅等着!”

  “我的天!”若望看着田瑛低声说:“他们真煞风景!”

  “少爷反正无聊,让他们陪陪你!”田瑛暗中扮个鬼脸,向他笑说。

  “唉!”若望翻翻眼:“生伯,请吧!”

  一天都有人,男同学、女同学。高共荣也打过电话来,说好要来的,派了高伯来后,知道儿子没大碍,他又去忙公事,始终没有来过。

  晚饭时间才静下来。

  田瑛送食物进去,若望自己坐起来:“今晚不用喝牛奶了?”

  “你知道?”

  “嗅到香味!”

  “王医生说晚上可以吃点粥,我煮了咸瘦肉粥。”田瑛按了按他的头:“退热了。”

  “人开心病就好了。”若望伸手去接碗。

  “很烫,让我来喂你。”田瑛把两个枕头放在他背后,让他坐好;然后坐在床边,小心地喂粥。

  “我可以乘机享福,好味道。”

  田瑛侍候好他正要离去,他问:“去吃饭?”

  田瑛点了点头。

  “吃完饭来陪我聊天。”

  “等你休息一下,生伯来侍候你洗澡。”

  “你吃过饭,没事了,来陪我。”

  “你没有发烧,我不用守通宵。”

  “我也不要你再熬通宵,太辛苦。我们只是睡前聊聊,行吗?”

  “好吧!我十点钟就没事了。”

  田瑛通常十一点钟便可以上床睡觉,若望退烧,晚间不用服药。田瑛已忙了两天,昨晚整夜没睡,本来,她应该早点休息,生全也是这样说。

  但是,若望要和她聊天,她没理由拒绝。

  她吃了饭,洗了澡,便进若望房间。

  他坐在床上,生伯替他更衣洗澡后,人已经不再憔悴,只是嘴唇还有点干,发过烧嘛!

  若望拍了拍床边,叫她坐下。

  田瑛坐下来了:“你应该早点睡,明天王医生会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我开心,睡不着!”孩子一样。

  “你怎会掉到泳池去的?”

  “我也莫名其妙,大家在泳池边拍照,突然依娃拿东西给我吃,出其不意她的身体向前倾,我站不住便摔进泳池里。奇怪依娃又没有摔下来,她说好像有人推她,又有人拉住她。我掉进水里,心慌几乎沉下泳池底,幸而我也学过潜水,我极力把头伸出水面。本来想游上泳池,可是大衣浸了水很重,水又冰冷,手脚都不听使唤,我好几次几乎晕过去,一晕就没顶了。幸好最后关头有人救我,但我已经魂飘飘。”

  “连你的大衣也不见了。”

  “在史家别墅,明天叫生伯派人取回来!”若望托着头:“我不明白依娃为什么要推我下水?”

  “她没理由推你下来,也许不小心或站不稳。”

  “但是大家都说是她推我下泳池。”若望不高兴:“开玩笑太过份了!”

  “怪不得你叫生伯请她离去。她哭呢!”

  “谁叫她做错事?田瑛,你想睡?眼好像抬不起。”他拿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掌中:“我差点忘了你昨晚一夜没睡,这两天够你担心,去睡吧!”

  “我有点倦,喂你吃完最后一次药,我也回房间睡觉。”田瑛侍候他服药,让他躺下,开一扇窗,拉上窗幔,检查暖气,一切妥当,正要离去。

  “田瑛!”若望在床上叫她。

  “要什么?”田瑛连忙过去。

  “晚安!”他柔柔地望着她:“明天见!”

  “晚安!”田瑛为他拉好被,把他伸出来的手放进被里,他握着她不放:“你不听话,明天我不陪你去医院。”

  “你不去,我也不去!”

  “万一水渗进肺部?”

  “由它好了!”若望还是握着她的手,像握住证据。

  “我困都不让我睡吗?明天我还要六时起床。”

  “答应我们明天再聊天,我有很多话告诉你!”若望一直看着她。

  “我答应你。”

  “晚安!”他紧握她一下,终于把她放开:“明天见!”

  史妮被若望赶走,心有不甘,去找比丝算账。

  “哎唷!我是一心为你好,我安排一切天衣无缝,我令依娃碰若望下水,好等若望憎恨她。本来若望那天的情况,是应该送医院,我怕大家跟着去,有心给你一个机会和若望单独相处,培养感情。你和若望乘车离去,我便拉住各人,有没有人去骚扰若望?连依娃我也派人监视她。”比丝理直气壮:“我还以为若望病一好,就会宣布和你订婚。”

  “订婚?你想!他那天像疯狗一样,骂田瑛,又赶我走,我……白熬了一夜,实在不服气。”史妮说着,哭了起来。

  “你还怪人,都怪你自己不好,你一个人看住若望侍候他。男人生病,感情最软弱,最容易动情,你只要细心细意待他,他一定会大为感动,马上投降。你怎会在这紧张关头睡大觉?还在病人床上?他生病你不侍候,还增加他的负担?你的表现更不像关心他、把他放在心上,他怎能不恨你。”

  “我又不是特护,我怎会侍候人?”

  “嘿!那天你自己同意!”比丝动气:“你这个人真蛮不讲理,自己不争气,还反过来怨人!”

  “都是你出的鬼主意,明知道我做不到,你存心来陷害我。那天若望本来正向我道歉,大家和好如初,现在,现在他不理我了!呜……呀……”

  比丝抿抿嘴,其实,她心里恨史妮恨得要死,一会儿:“别哭了,我们还是想个补救的办法吧。”

  “还有什么可补救的?他恨依娃也恨我。”

  “他恨依娃因为有事实摆着,你嘛,我跟他说说,为你解释一下,或者……或者他会原谅你。”

  “真呀,比丝,还是你关心我。”史妮抹把泪:“你一定要帮我,在若望面前,为我多说几句好话。”

  “知道了,我始终是走你的路,维护着你。不过,若望脾气怪,说不定他还会对你生气一段日子。”

  “那没关系,说起来,我也有错。总之,他不要和我绝交就好了,以后我会补救的。男孩子嘛!嗲嗲他就行了,我还没出这一招呢!”

  “你等我好消息……”

  一下了课,若望匆匆忙忙收拾好书本。

  外衣一拉,人便往课室外冲出去。

  “若望、若望!”比丝乘史妮有事早走一堂,连忙追了上去。

  若望吐口气站住了脚。

  比丝追上来:“若望,我们去喝杯茶好不好?我有许多话跟你说。”

  “明天吃午餐时间,今天我没有空。”

  “有约?晶晶?”

  “我赶回家等长途电话。”若望随口说,其实他是心急回家见田瑛。

  “好吧!明天吧。送我一程,行吗?”

  若望不能说不好,大家是同学,不能太绝情,终于若望加快步伐向停车场走,比丝跟在后面。

  上了车,比丝说:“若望,我做了一件事,感到很对不起你。一直想向你道歉,又怕你生气。”

  “你没有做错事,我们一直是好同学。”

  “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但也不是我自愿,我真是迫于无奈。”

  “不开心的事,不要再提了。”

  “不提怎行?害人掉进水里,你差点没命,换上任何人都会恨一辈子。”

  “那次摔得好,若我永远不生病,我就不知道谁对我真心,谁对我好!”

  “就算有人推你下泳池,你也不恨?”

  “不恨!况且,也不会有人这样做!”

  “为什么没有,史妮……”

  “她算对我不错,抛下所有人客送我回家,一直还没有空向她道谢!”

  “但,她……”

  “比丝,你到家了,下车吧!明天见。”

  “若望……”

  “请帮帮忙,我赶回家等电话!”

  比丝无可奈何下车,比丝一下车,若望的法拉利便飞驶前去。

  若望把车驶进花园,看见田瑛站在石柱旁:“田瑛!”他一面跳下了车,手中拿着一只袋子。

  田瑛走出去,若望把那袋子放在她手里。

  “你的书本、笔记呢?”

  “在车里,亚忠会为我拿进去。”他笑得很开心:“先拿这个,你喜欢的。”

  田瑛打开袋子,炒栗子、鸡蛋卷。

  “还热的呀!”若望拿一个栗子,剥开,把栗肉放进田瑛口里。

  田瑛握紧袋子:“留待看电视的时候吃!”

  “晚上栗子、蛋卷都不热不好吃了。”若望垂下眼。

  “把它们放在焗炉里就不会冷。天天吃零食,每天的点心都不肯多吃口,一天五顿是基本的。”田瑛看他不高兴,哄他:“每一顿都是我为你设计的,都有我的心思。”

  “栗子、蛋卷也是你喜欢吃的,我是一番心意。”

  “所以留待边看电视边享受!”

  若望又展眉头了,他拖着田瑛的手,一直走向餐厅。吃田瑛为他花心思的点心。

  点心吃过了,田瑛陪他温习;然后,饭前到花园散步、谈天。

  “能够到屋子外面散步多好,我还可以开车和你去海边。”

  “天天在花园散步,你不厌么?”

  “和你在一起,不厌。我是为你不开心,天天关在屋子里,像宠里的鸟。”

  “在家里很好,平静又平安,外面未必比家里好。”

  “我是要为你办居留的,但和父亲见面的日子竟排到四月底,还有两个多月。”

  “时间也很容易过去。”

  “我上学后你一个人就寂寞,没人陪很可怜!”

  “花王的狗生了小狗,你见过没有?有空我去逗小狗,怎会闷?”

  “那些小黄狗,一点都不可爱,又不好看。”

  “也聊胜于无!”

  “你喜欢小狗吗?”

  “所有小动物我都喜欢。”

  “喜欢小动物的人有同情心,怪不得你对人那么好。”若望握握她的手。

  “你不好吗?你收留了我。生伯来了,一定叫我们回去吃饭!”

  吃过饭,各自回房洗澡,然后约好在消闲厅,一边吃零食一面看电视。遇上电视节目不好,便开了唱机听唱片,放假多数看录影。有个晚上,一看十几小时,一直看到天亮。

  第二天大白天才睡觉。

  尚享还是要来的,田瑛对他没变。就是若望不会躲在房间,更不会出去,他们去哪儿,他也去哪儿,绝不给尚享机会。

  尚享对田瑛好,若望对田瑛更好。田瑛的内心是很烦闷,晚上一个人,她总是叹气。

  她写了几封信,都托四姐寄出去。

  吃晚饭,几次抬起头,都见到若望看着她。

  “我脸上有尘吗?”她下意识地,用纸巾抹抹面。

  若望扬一下头,把筷子顶住下颔:“我认识你那么久,同住在一间屋子里,今晚我才知道你长得那么美。”

  “别跟我开玩笑,粗人、没气质、没书卷味,一无可取。”

  “粗人?绝对不是,你的皮肤很洁白、细致、眼睛又大又黑亮,你有一只高贵秀丽的鼻子,牙齿整齐又洁白,女孩子嘴小特别娇。我喜欢你的面型,你很秀气,其实你也很高贵,一点都不像乡下姑娘。真的!”

  “但是,我不能和你的天使比,有点像,但没她……”

  “怎么提她?一个不认识又不相干的人,更好,也是别人的事。”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她的相片,在你最喜欢的书本里面。”

  “她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子,我承认很仰慕她,但,她只不过是张相片,没有生命的。”

  “如果有一天你认识她呢?”

  “太迟!”若望用力摇头:“因为她虽然合符我理想,但我觉得你比她更理想、更适合我。我这人很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喜欢你就不能再喜欢她。”

  “她是千金小姐,和你门当户对。我只是乡下女,家里又穷、出身微贱又没有学问,我根本配不上你。”

  “别提这些,感情会把一切不足盖过,况且我根本不会计较你的身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条件的。”若望放开饭碗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生活快乐,彼此关心便足够。”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我。”田瑛垂下头,她还不习惯和别人面对面说爱。

  “我想,我不会弄错,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和关心过一个女孩子,我甚至上课时也会想起你。”

  “少爷和下女,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将来你也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我不会后悔,我不是可以随便去爱一个人,我对自己的思想、行为负责。门当户对什么的也不能分开我们。”

  田瑛不想再讨论下去,她夹了一块奶皮带子卷给若望:“快吃饭,饭都冷了。”

  “你吃不饱我开车去买艇仔粥给你吃!”

  “路那么远,太麻烦,上次我吃了都惭愧。”田瑛缩回手吃饭:“今晚宵夜吃合桃糊汤丸,担保你又饱又暖。”

  隔一天,田瑛看见那戴金冠的天使的相片,在书房的废纸箱内。

  若望似乎很认真,田瑛心里就更不好过。

  “田瑛,田瑛!”

  那不是若望吗?那么早就下课了?

  她连忙走出去,若望笑得酒窝深陷:“田瑛,你快来看!”

  他手里抱着个米色小藤篮,藤篮上结了个银红色的蝴蝶结。

  田瑛想一想:“你又去光顾莎莉姑姑?”

  “你又不喜欢吃糖。不过,那店子倒是很有纪念性,我们是在那儿认识的。改天我会去买篮糖果,谢谢莎莉姑姑!”

  “不是糖,是什么?”

  “过来看,你的!”若望仍然捧着。

  篮子上有两个扣,就像两扇门。解开扣,打开门,一看,白茸茸,什么东西?那白毛真光洁,上面又有个银色大蝴蝶结。唷!动的,小狗,一只肥肥胖胖、可爱的小狗。

  田瑛忍不住抱起它:“好漂亮,什么种?”

  “英国来的混血北京狗,篮子下面有出世纸,你放心抱着,我看着它洗过澡才带回来。喜欢我的礼物吗?”若望不知道有多兴奋。

  “喜欢!但太破费了。”

  “我上了学,你一个人无聊,它可以陪伴你。它才一个月,喝鲜奶的,它是不是比花王的小黄狗漂亮?”若望追在后面。

  “你和肥祥哪一个好看?”田瑛抱住它去拿牛奶。

  “你说呢?”

  田瑛偶尔抬头看见他望住她,她反而难为情。

  “你不好意思,就是肥样比我好看。”

  “有人信吗?大学里的学生王子。”田瑛别过脸吻了吻小狗:“给它个名字好吗?是狗先生还是小姐?”

  “小姐,我怎会让狗先生陪伴你?”

  “真是,连狗也吃醋。”

  “田瑛,叫她莎莉好不好?对我们有意义。”

  “莎莉!”田瑛的声音充满慈爱:“吃鲜奶啰。”

  两个大孩子蹲在地上看小狗吃奶,其乐融融。

  莎莉来了,田瑛可不愁寂寞。本来她正忙着织颈巾、外套、背心一套的毛衣,准备送给若望做生日礼物,现在又忙着为莎莉编织狗背心。

  若望下课,莎莉总随着田瑛跑出来欢迎,若望一手拖住田瑛,一手抱起它,看见它那件粉红冷衫就叫:“哈!姑娘,你真会享福,尚享还没有呢!你别气死他。”

  “莎莉小嘛,两天就完工了,尚享那么大个人。”

  “真的,你什么时候为尚享编织?”

  “你说什么时候好呢?若望少爷。”

  “最好永远轮不到他。”

  “自私鬼!”

  若望哈哈大笑,把莎莉举高。

  尚享来,田瑛把莎莉收藏在自己房间里,尚享依然有投诉。

  “真气人,最近我们想说句私话都不可以?”

  “你有许多私话吗?”

  “不多,总有。若望为什么总跟着我们?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他现在不是没有跟着我们吗?”

  “他去听电话呀,你信不信,他听完电话又回来。”

  “自从他那一次生病后便很少出外,他住在这儿,别忘了他是屋中的主人,他当然在这儿了。”

  “这房子大,房间也有十几个,为什么我们去花园他去花园?我们进露台他进露台?我们到会客厅他马上跟着进来。”

  “他一个人在家无聊,有人的地方他就去凑热闹,这也是很正常。”

  “他为什么不出去呢?他常有女孩子请看戏、请吃饭,马田的妹妹最近由英国回来也看上他。”

  “上次泳池的事,令他对女孩子有戒心。”

  “都是那依娃不好,她怎么搞的?”

  “小瑛,小瑛!”

  “听!他又来了,天!小瑛,你又不叫小瑛。他说过你太小,也好,这样,起码他不会追求你!”

  “请等一下,他是少爷,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田瑛边说边往大屋走。

  尚享握了握拳头,还是跟了过去。

  “你去了哪里?”若望一手搭住田瑛的肩膊:“一转眼便不见了你。”

  “陪尚享到花园散步。”田瑛拉开他的手:“别这样,尚享跟着进来了。”

  “你好像很怕尚享?为什么?”若望盯紧田瑛:“你以前答应过他什么?”

  “没有,都没有。”田瑛摇头,鼓着气又呼口气:“别忘了是你叫我好好对待尚享。”

  “我?唉!”若望指住自己,倒在椅子里。

  田瑛看见尚享已经进来,她说:“我为两位准备点心!”

  尚享看着田瑛走出花园,他坐在若望身边:“喂!若望,你最近很不够朋友。”

  “是你不够朋友?还是我不够朋友?”

  “你说什么?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现在跟你谈因瑛。你不否认鼓励我们追求她,你也一直很赞成我追求她!”

  “我……我没有不赞成。”若望对于感情的事很小心,他因为一场病发现自己很需要田瑛。这些日子更确定自己喜欢她,可是田瑛却没有表示也喜欢他,所以,他不能把话全收回来:“尚享!你不觉得她还很小,她才十六岁,未成年,你可不可以等她大一点儿,现在先交个朋友。”

  “我没说娶她,我是跟她交朋友,交朋友也要培养感情。培养感情需要很好的环境,你每次插在当中,我和田瑛如何培养感情?”

  “我没有插进去,这是我的家呀。”

  “你为什么不出去找节目?以前我来了你也会和女朋友出去玩。”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依娃把我推进水里,那天我又把史妮骂走,都完了。”

  “晶晶呢?”

  “她也没有来找我,她只是我中学的同学。”

  “昨天我还看见比丝跟你谈话。”

  “比丝?但她今天没有约我,怎办?你知道我是不会主动约女孩子的。”若望给尚享一个难题:“你带田瑛出去玩,不就可以二人世界了吗?”

  “你以为我不想?她不肯见我妈妈,不肯住我家。妈妈也不肯给她办居留。她出得了大门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6-08
第7章 害人害己


    田瑛替若望扣衬衣钮扣,老是扣不到。

  她终于放弃,垂下手:“你胖了,似乎又长高了!”

  “对呀!我真的胖。近来我开心,吃得下,睡得好,怎能不胖?我长裤的臀围也很紧,坐着不舒服。”若望捏一下她的脸:“生伯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衬衣、长裤……凡是贴身的衣服都要重新再买。”

  “星期六不用上课,我们去逛公司、购物。”

  “你们?你跟谁呀?”田瑛为他另外换一件羊毛衣,这羊毛衣不穿衬衣也好看。

  “当然跟你,我说我们,我们的意思就是我和你,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啊!小瑛!”若望站着由她弄,眼珠子随着她的手转。

  “我可以去逛公司吗?半路就给警察抓了,我能出去,我早就为你添衣服,这些小事还用你操心。”

  “唏!”若望挥一下拳头:“气死人,连买东西的权利也没有,我非要立刻去找爸爸不可了。”

  “不要冲动,你是求他呢!”田瑛制止他:“他最不喜欢你冲着去找他,见面一定要预约。如果你不依照规矩,他一生气把我赶走,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走!”

  “去哪儿?你可以去天涯海角,我连在街口站一天都不行。”田瑛拿起若望的羊毛短大衣和书本:“差不多要上学了,不赶快点便没时间吃早餐。”

  到房门口,若望突然停下来问:“我下了课可不可以迟一点回来?”

  “当然可以,你又不像我,你绝对有自由做任何事。”

  “我担心你等我,我不回来吃点心了,你一个人吃吧!好吗?”

  “好!为什么不好呢?”田瑛笑起来:“你可以不回家吃饭,明天星期六,你还可以玩通宵,大不了我等你门。”

  “不!我晚饭前一定回来,给我拿一个活动摄影机好吗?今天早餐我不吃了。”若望接过外衣和课本。

  田瑛去拿摄影机,若望的东西都由她放,因此她最清楚。她拿了摄影机,放在袋子里:“约了比丝小姐去拍照?今天天气也不错。”

  “约比丝?你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若望说:“我就不高兴你和尚享在一起。”

  “是尚享少爷来找我,可不是我去惹他。你不高兴他来,自己告诉他。”

  “喂!小瑛,你为什么不等我?”

  田瑛已跑下楼梯,若望追着她,田瑛边说边说:“在车上等我!”

  若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他却乖乖地坐在跑车内,书放在车前的隔板柜内,相机袋放在车后。

  田瑛飞跑出来,拿着个精美食物鸡皮纸袋。

  “带回学校吃,不吃早餐脑袋会迟钝。”她把袋子放好在相机袋子的上面:“快去上学吧!拜拜。”

  “小瑛,”若望拉着她的手,身体移过去,看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仆人,他本来有所行动都停止了,他只有拍拍她的手:“黄昏见!”

  田瑛含笑跟他挥手道别。

  在若望的眼中,在若望的心中,田瑛真像个美丽贤慧的小妻子。

  他以前嫌家冷,现在只有回家才觉得有温暖。

  他以前没有希望,今生不如把——他的希望,寄托在田瑛的身上。

  他回学校吃着田瑛为他准备的鲜奶和三文治,觉得很满足。

  “喂!若望,早晨。”比丝常会巧遇他。

  “早安!”他向她友善一笑。

  “你在干什么?”

  “吃早餐呀。”

  “你家的厨子都罢工?”

  “没有,有好老板的工人还会罢工?”

  “你吃早餐、晚餐都很讲究:款式多,坐着有人左右侍候。怎么吃三文治?还走着吃!一定难以下咽。”

  “不!这三文治很美味,边走边吃东西,可以帮助消化。唔!不跟你聊。”他吃下最后一口面包:“上课了。”

  “喂!若望,下午我们没有课,去看电影。”

  “不行,下午我有紧急的事要办,对不起。”

  “那,星期六吧!”

  “星期六我要去百货公司奉献,拜拜!”

  比丝觉得若望变了,他人是开朗了,也易说话,可是,要约他反而不容易。他最近好像很忙,忙什么?依娃和史妮肯定没跟他来往,难道真是马田的妹妹吗?舞台一样:出完一个又一个,好男孩就是吃香。

  田瑛看着餐桌,今晚吃西餐,她换了一束鲜花。

  “小瑛,你在哪儿?”

  田瑛由饭厅走出来:“你回来了!”

  “吃饭啦,马上吃,吃过晚饭看电影。”

  “你先洗洗手,抹把脸。”田瑛替他把羊皮外衣脱下。

  “那我到浴室一会儿。”若望把相机袋交给田瑛。

  田瑛连忙叫亚娥通知厨子,准备开餐。

  晚餐若望吃得很快,田瑛忍不住问:“午餐你到底吃了些什么?”

  “根本没有吃午餐。”

  “什么?早上一瓶鲜奶、一客三文治,一直饿到现在?”

  “唔!是呀!”他嘴里含着牛柳,又塞块番茄。

  “你一定拍了很多相片。”田瑛为他把牛柳切开。

  他点头:“跑了好几处!”

  “哪位小姐那么好运?能令我们少爷到处跑,连中午饭也不吃?”

  “小瑛,田瑛!”他已经开始吃甜点。

  “你就会拿我开玩笑。”田瑛摇摇头:“我又没有去,关我什么事?”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哎!你别吃得那么快,你要吃什么水果?”

  “今晚想吃个苹果,我自己来,你牛柳还没吃。”

  “我不饿,下午吃了蛋糕!”田瑛把苹果切开四份,削了皮,去了核,用叉子把苹果送进若望嘴里。

  若望一直甜在心中,他也拿个叉子,把牛柳叉着给田瑛吃。

  田瑛脸一红,后面有仆人侍候呢!以前都是同事。

  田瑛轻轻推开若望的手,把削好皮的两个苹果用盘子盛着,交给他叉子,让他自己吃。

  “我先到楼上,你吃过饭来二楼最后一个房间,我在那儿放活动电影。”

  他捧着碟子出去了。

  饭后茶都没有喝,田瑛匆匆吃毕,为若望弄了杯柠檬茶,拿到二楼。

  打开门,里面黑麻麻,只有一个小几上有盏小灯。

  “小瑛,当心走过来。”

  田瑛把茶送到他手上。“谢谢!你坐在我身边,几上有本子、也有笔,一会作你有用。坐得舒服吗?放映了!”

  “奇怪!怎么没有人呢?小姐们呢?啊!有一个,倒没见过这位小姐,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吗?”

  “田小姐,你看清楚点,另一个又走过来,都穿同一制服,她们是售货员!”若望喝着柠檬茶。

  “售货员?怪不得都是女装用品。”

  “等会儿还有许多女仕时装,你看清楚,喜欢的就记下,我的影片都加了号码。”

  “要买衣服的可不是我,少爷是你呢!影女装有什么用?”

  “等会儿有男装的。我买,你也要买,你根本没多少件衣服。以前你不能出外,现在可好,喜欢什么记什么,明天把你喜欢的都买回来。”若望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惨,我去拍摄,人家以为我是商业间谍,还要出动我爸爸的名字。而且,几间大百货公司我都拍过了,一定有你满意的。”

  “你何必那么麻烦,又不是店子入货,你看见什么、喜欢什么买下来就行了。”

  “你的呢?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又不能陪你逛百货公司,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一定要挑,否则,我把情侣装全部买回来!”他伸长了脚,靠在椅上:“我好累,你自己慢慢欣赏吧。”

  “你的呢?”

  “由你挑选,你喜欢就行,你眼光比我好!”

  “你呀……”

  “你不要叫我懒虫,我已经忙了整个下午。”他双手交抱胸前,洋洋自得。

  替若望选衣服、鞋子,田瑛是很有兴趣;自己的呢,就随便挑几件好了。

  “挑套漂亮的!”他又插进一句:“留件我生日穿!”

  “你已经送了我一套皮衣。”

  “黑色有什么好?”

  “你不是那么迷信吧?”

  “打扮得漂亮些,大家开心,也替我挑一套,最好跟你的一样颜色。”

  “在家里穿给自己欣赏?”

  “那天我想开个餐舞会,我还没有做过男主人。”

  “你以前也提过,不过你说过要看你那时的心情。”

  “我快生日了,我现在心情非常非常的好,就决定开舞会,把所有同学请来。我也应该把你介绍给大家!”

  “一个来历不明的偷渡客。”

  “谁敢说你我马上把他赶出去,对女主人怎能这样不尊重?”

  “女主人,我?你真是把我吓死。”

  “我是男主人你当然是女主人,况且你也住在这儿,这是你的家。”

  “要是给你的女朋友知道了,她们把我的骨也拆下来。我好怕!”

  “她们都是我的女同学,不是女朋友,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女朋友。现在有了,田瑛小姐。喂!你看着选衣服呀,边看边谈,别浪费了我的心意。”

  “你还是少说几句,惹恼了那些小姐,把我告发出去,我当晚就被押走,到时谁也救不了我。”事实若揭穿,田瑛是真正的担心。

  “她们或者妒忌、骂你,甚至动手,但她们绝不会告发。第一,她们还不敢和我爸爸过不去;第二,她们全部早就认识你,现在告发你,她们也犯了知情不报。你提醒我倒好,陈明厉害,她们就不敢乱来。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人欺负你,也不会给人把你带走。不过,你的居留问题,我真的要尽快办理……”

  时装全部看过,田瑛关了放映机,房间内黑压压。田瑛正想站起来开灯,若望拉住她的手,要她重新坐下。

  “我去开灯呀!”

  “几上不是有盏小灯?我喜欢这气氛。”

  “两个人黑麻麻的关在房间里,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干什么?”

  “干什么?这房间又没有床,几张椅子、小几。”若望把她的手拉过去,玩弄着她的手指:“你虽然做家务,手还是又柔又软,你的皮肤真好。”

  “你不想看看我挑了多少衣物?”田瑛感到浑身不自然,手又不能收回去。

  “明天把东西拿回来,全都看到了。唔!你不觉得这样坐着好舒服。小瑛,你相信不相信缘份这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心想如何可以脱身。

  “以前我不相信,甚至认为自己一生和人都没有缘份。好像我妈妈早死,爸爸本来视我为命根,半途竟又醉心政治。媚姨很疼我的,但和爸爸闹翻就不理我,把我扔下。不过现在我相信缘份,街上有那么多车子,如果我们没有缘份,你怎会走进我那一辆?”

  “只是偶然!”

  “我自念中学后就没有病过,那次如果不是依娃推我下水,我不会病。我没病过,根本不知道你对我那么重要,也不会去体验你的优点,当然更谈不上喜欢你,你说这不是缘份吗?”

  “任何人生病,感情都会脆弱,心灵都会空虚,就算你真的喜欢我,也是乘虚而入,那根本是没有基础的。”

  “我现在没有病,也不空虚,但我仍然喜欢你,而且越来越喜欢。”若望转过身,凝视田瑛:“我只是担心,可能我多疑,我觉得你并不很喜欢我。你对我好、照顾我,都好像是报恩。”

  “我不应该报恩吗?你救了我!”田瑛慌忙垂下头,这环境太浪漫了,他会做些什么?

  “我不要报恩,报恩就不要对我好。小瑛,”他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你也喜欢我,我们平等,谁也不欠谁,你说!”

  “我不会说,说不出口。”田瑛背部的肌肉都僵硬了,她宁愿若望打她几个巴掌。

  “难为情,害羞,是不是?”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田瑛真想夺门而出。

  他把脸凑近一点儿,田瑛慌死了,她……她真要……若望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便把她放开,田瑛冒出了一身冷汗。

  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睡眠不足引致无精打采,相反若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活力充沛,他吃过早餐就出门了。

  他没有驾车,亚忠开了劳斯莱斯送他去的。

  随随便便地打发了工作,回到自己房间写了封信,懒懒地靠在床上。

  星期六她多半要陪若望,尚享有时也会来,现在若望出去了不必陪他,尚亭又没有来,人一放松,竟靠在床上打瞌睡。

  若望欢天喜地的回来,见不到田瑛,急得到处跑。他往下人间,在后花园看见生伯,他刚在厨房看主人的午餐。

  “生伯,小瑛不见了,她是不是去了下人间?”

  “我刚由那儿出来,没看见她。也到了午餐时间,她应该来打点一下。”生伯喃喃的。

  “家里仆人多,以后家务事就别再烦小瑛,我一个人已经够她忙了。生伯,小瑛呢?”

  “十点多我见过她,她回房间去了。”生伯想想:“她回房间后一直没有出来。奇怪,她很少白天回自己房间,不是忙家务,就是到下人间织冷衫。”

  若望心房肌肉一紧:“她没事吧?”说着急忙转身便跑回屋里去,又由大厅转出后面的客房。

  推开田瑛的房门,看见田瑛坐着,头侧过一边,若望深感不妙,扑上前,握着田瑛的肩膀:“小瑛!”

  田瑛也被他吓死,做了亏心事被发现呢!她定着眼睛瞪住若望。

  “小瑛,你没事吧?小瑛!”

  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说:“对不起,少爷,我昨晚睡不好,很倦,我怕是睡过去了,真对不起……”

  “啊!”若望一把抱她进怀里,吐口气说:“你差点把我吓死。”

  生伯赶上前看见,慌忙避开,幸而没被田瑛他们发觉。

  “少爷,我工作时候打瞌睡,你为什么不骂我?”

  “骂你?你没事就好了,什么工作时候?你喜欢什么时候睡就上床,我回来了你一样可以睡。”若望轻拍她的背:“告诉我,为什么打瞌睡?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王医生?”

  看若望紧张真切的样于,田瑛怎能不感动?不惭愧?“我没事,我只是偷懒。你回来我没有等待侍候,还要你为我白担心。”

  “我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妈妈裙下的乖男孩,我自己可以独立。反过来我可以照顾你、侍候你,因为你比我小,而且女孩子天生是要让男孩子保护的。”

  “做你女朋友真幸运。噢!下午一时,已过了吃午餐的时间,饿了吧?我们去吃饭。”田瑛终于找个借口离开他的怀抱,并且迅速下床,穿上鞋子,幸而梳好的马尾没松下,她含笑拨了拨鬓边的头发。

  “如果你不太饿,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不饿,我只是担心你。”

  “那来吧。”若望拖住她的手,他们绕过去回大厅,生伯机警地先走一步。

  一进大厅,田瑛叫了起来:“哗!大盒、小盒,一叠叠,谁要开店铺?”

  “坐下来,一盒盒地拆开,很有趣的,要不要试试?”若望逗她,他一面叫亚娥:“送两杯热杏仁茶来。小瑛,你睡醒了一定口渴。”

  “怎么还要她们来侍候我?”

  “我不希望你再辛劳、再做家务。你常侍候别人,也让别人来侍候你。”

  “她们会不开心的,我们曾经是同事。”

  “她们没有理由不开心,她们也希望将来有位好女主人。要是真有人不服气,她可以另谋高就。”亚娥送杏仁茶来,若望先拿一杯放在田瑛手中,田瑛忙向若望和亚娥致谢。

  “杏仁茶应该是少爷喝的。”

  “媚姨说:女人喝更好,养颜。秋冬喝杏仁茶、春夏喝西瓜汁,本来就是媚姨订下的。小瑛,拆礼物……”

  亚娥回下人间,托盘一扔。

  “喂!乒乒乓乓,发什么脾气?”

  “不顺眼、不公平,她工作时间睡觉,少爷不骂她,还跑着到她房间慰问。”亚娥气呼呼地数手指头:“杏仁茶是少爷享用的,现在她也喝了……小瑛刚睡醒口渴。呸!吃午餐时间早就过了,少爷陪她坐在地上拆礼物,盒子一幢幢,山那么高,不知道她下了什么迷药!”

  “田瑛!”亚娥昂了昂头,她不怕田瑛七级跳,反正大家都是下人。

  “田瑛是我们少爷喜欢的人,你怎可以骂她?”

  “喜欢也只不过是女仆、女书僮。”

  “不再是了吧?你看不出少爷不只是喜欢她那么简单?少爷对每一个人都好、都喜欢。但少爷有脾气,也不随便迁就人,更不会主动表示对人关怀。过去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姐们,哪一位是少爷主动接近的?”

  亚娥在想。

  “田瑛很可能做我们的女主人,身为下人的,就不应该背后说主人闲话。”

  “乡下货,她也配……”亚娥低声喃喃的。

  “我倒希望田瑛做我们的女主人,第一,她本性善良,人温柔又明理,也有学问,她绝不会亏待我们下人。更重要的,少爷过去和所有小姐在一起都不快乐,他看见田瑛就开心。我最怕他闷在屋子不说话,现在常可听到他的笑声。少爷本来就好看,他长胖了,更好看,心情愉快面色好,少爷真是越看越英俊,这一切都全靠田瑛,田瑛令他改变——变得更好。所以,少爷不能没有田瑛,否则他会打回原形。亚娥,你也希望少爷好吧?”

  “当然,但……”

  “田瑛除了不是富家小姐,她哪一样比不上那班小姐?她没打扮已经比她们好看。我看来看去,还是只有田瑛配少爷。”

  “田瑛这孩子心地好,又好学。”四姐说:“她做少奶我也高兴!”

  “少爷高兴我就高兴。”张妈说:“我们不看在少爷份上,也应该想想太太,她对我们有恩,少爷是她的独生子,不错吧!”

  “对!少爷喜欢就行了,管她是不是从乡下来的!”西厨说。

  “如果找史妮小姐、比丝小姐那样的人回来做女主人,我宁可田瑛做。”亚忠说。

  “那些小姐有什么好?专门摆架子。”花王抿抿嘴:“少爷对她们也只是敷衍敷衍罢了。”

  “英雄莫问出处,田瑛好……”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以后便要对田瑛客气些、尊重些。”生伯笑说:“是未来的女主人呀!”

  “若望,这不是我要的,你到底有没有看那张单子?我只要一件绒外衣,三件毛衣、两件衬衣、两条长裤,哪来那么多?”

  田瑛拆开的,竟然大部份是女装。

  “我看得清楚,就是奇怪,你的冬季和春季衣服,加起来不够十件。可是我的呢?样样齐:衬衣两打、裤子两打、毛衣一打、鞋子一打、领带一打……我数之不尽。”

  “你每天要上学,放假要和朋友出去,当然要多些衣服。我又不用出门。”

  “你在家也要穿衣服呀!衣服除了给自己欣赏,也给我欣赏,多划算。”若望把一件很美丽的丝衬衣比在田瑛身上:“你衣服太少,我又不敢乱挑,怕你不满意,于是便把那些情侣装全部买下来。你一套,我也有一套,所以才买下那么多。”

  “情侣装?”田瑛本来想说:“为什么买情侣装?我们又不是情侣。”但她忍下了,若望对她那么好,就委屈点,何必扫他的兴?“一大厅衣服,一定花了不少钱!”

  “我也不大清楚,用的是信用咭。数目应该不会少,因为有许多赠品:化妆镜、相架、化妆品、手提包、购物袋、羊毛袜、手帕……”

  田瑛苦笑:化妆品、手袋……对她有什么用?

  “其中一对情侣装,我是特地买回来,准备我生日那天穿的,就在这,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呢?”

  那是两套黑色晚礼服——外衣、长裤、雪白的礼服衬衣,黑缎礼服和袋口巾,上面都镶有水钻。外衣、衬衣的钮扣也全是水钻。唯一不同的,是若望一双漆皮皮鞋,田瑛一双尖型密头的新款高跟鞋。

  “漂亮吗?喜欢吗?”

  “好漂亮,不过小姐们看了会不喜欢,我这下级女主人,谁看了都不服气。”

  若望伸手掩住她的嘴:“我不喜欢你这样说!”

  “对不起。礼物看过不少,三点了,先吃午餐好不好?我们不吃,生伯他们也不敢吃,做工的容易肚饿。”

  “好!”若望拖她起来:“一切全听你的。”

  “我能坐下来吗?”

  若望刚在吃午餐,下午还有课,他赶不及回家吃饭,他抬起头:“当然,比丝!”

  比丝坐下放好书。

  “我替你叫客午餐。”

  “谢谢!不过,我胃口也不好,吃不吃都无所谓。今天这个机会,我找了很久。”

  “有事找我吗?”

  “我有话跟你说,无从开口,你都没给我机会说出来,一直闷在心里,很不舒服。”

  “啊!是的。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总是匆匆忙忙,现在午餐时间,我有空,你有什么话,请说吧!”

  “我对不起两个人。”

  “啊!”若望敷衍着。

  “一个当然是你,另一个是依娃!”

  “对不起我?有吗?我倒没注意,最近我和依娃也没有在一起,倒不是为了那次泳池的事,一方面我忙,而且,马田好像追求她!”

  “那一次你被推下泳池冷病,其实和依娃无关。”比丝怎会不知道马田追求依娃,所以她的话更非说不可,她的对手越来越少了。

  “当时我有点生气;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记在心上。其实依娃没理由故意推我下水,她也是不小心没站好。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我已经原谅了依娃。”

  “依娃是最冤枉的,她根本没有推你,有人推她,她站不住向你冲倒是真的。”

  “那倒是新闻。”若望像听故事:“谁要推依娃?”

  “我!”

  “你?”若望就吃惊了,用叉指住比丝:“你和依娃有什么过不去?”

  “我也不是要推依娃,要推你!”

  “推我?”若望几乎没跳起来,他不明白:“比丝,我们是好同学,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吧!你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没有,全是出于妒忌心。当时,你和依娃最接近,史妮的生日舞会你们也是一对而来。我和史妮都很不开心,因为依娃根本是后来居上。史妮说要赶走依娃,便想了个诡计,要我进行。她引你上泳池,我引依娃上去,依娃给东西你吃时我推她一下,依娃身体自然向前倾倒,碰到你,你没防备,便掉进泳池。”

  “啊!但依娃失去平衡也不掉进泳池。”

  “因为我及时拉住她!”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你恨依娃,不理她,我们便能赶走她。我们不能让依娃掉进泳池,若两个人掉进泳池,她也病了你只会怜惜她。但若做成依娃推你下水,你没理由再喜欢她,是不是?”

  “太可怕、太卑鄙!”若望连午餐也没胃口吃下去。

  “是的,史妮的确很卑鄙,亏她想得出。”

  “知道她不对,为什么还要听她摆布?”

  “女孩子妒忌,会失去理智,何况史妮当时的说话像蜜糖一样,我中计了。后来你生病,我既伤心又后悔,怎样也想不到后果这样严重。我几次想向你表白、认错,想请求你原谅,可是你总不肯给我机会。令我日夜不安,可能这是报应!”

  “没有那么严重,知道错,就是有良知,会改过。”

  “我早就知道错了,也不敢重犯,只是怕你不肯原谅我!”

  “过去的算了,何况,你又是受了别人的摆布。我不会怪你的,反而还感激你把真相告诉我。”

  “若望,我有两件事请求你。”

  “你说吧!看我能不能办到?”

  “第一,请你不要告诉依娃,否则她会恨死我。”

  “我不会,我会用另一个方法表示歉意。”

  “不要再追究史妮,请你也一并原谅她。”

  若望想了想,终于点点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比丝,你有没有收到我的请柬?”

  “收到了,正想告诉你,那天碰巧星期六,我一定会一早到。”

  “谢谢!”

  “可不可以给我个贴士?你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若望抬起头想一想:“一瓶香水,气味要清一点、香味要持久。”

  “你也涂香水?”

  “我连香水都没有买过,不知道女孩子到底喜欢什么香水,你带我去买也可以!”

  “不!我送给你。”难得若望喜欢。

  “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还有些讲义没看完。”

  比丝当天晚上,就到史妮家里吃饭。

  “我替你做了件好事,你应该请客!”

  “什么好事?”史妮伸了个懒腰,人也懒洋洋。

  “若望的生日请柬你收到了?”

  “昨天收到的,他生日与你无关吧?”

  “当然有关,你应该谢我,本来你是没有请柬的。你知道吗?”

  “莫名其妙,你也有请柬,为什么我没有?”

  “他在生气呀,你自己也知道的,他生病你怎样对他?不服侍、不关怀又不体贴,我替你说了很多好话,他总算气平了。他说,你不惹他,他就不再计较。”

  “他真的不生气?”史妮精神为之一振:“这些日子他不理我,我真难受死了。唔!我要他陪我跳舞、逛街。上星期我在马会餐厅碰见若望的爸爸,他叫我多去看若望呢!”

  “你暂时还是不要去烦若望,再过些时候吧,我不担保他还会不会发脾气。”

  “男孩子很简单的,向他撒撒娇、逗逗他便没事了。唔!明天我下课后就去看他。”

  “过去的事千万不要再提。”比丝暗自高兴,若望说过史妮不惹他,他旧事不提:“看看你有没有魅力令他陪你看戏、吃饭、跳舞、逛街……”

  今天下午只有一堂,因此若望下课后回家陪田瑛一起吃午餐。

  下午天气暖和,若望回房间换衣服。

  这时候,史妮来了,她换了一身新打扮,令大家耳目一新,包括田瑛在内,每个人都看着她。

  史妮穿了一件金紫貂皮短大衣,中间隔着一行行彩色软皮,这暖和天气真难为她。她手上还戴了一双皮革露指的手套,肩上挂着的也是个名贵皮革手袋。

  她的头发显然地经过特别设计,七彩的缎带把头发卷起,头上有缎蝴蝶,也有丝带。那个头,比花篮还抢眼、还热闹。

  “史妮小姐。”田瑛上前迎接,史妮自从被若望赶走后,一直没有来过。

  “若望呢?”她把手袋的金链子退下,一抛。

  “他到楼上换衣服,要不要我请他马上下来?”

  “不用了!”史妮轻轻摆手:“我自己上去看他!”

  她上楼梯,到若望房间,用手一旋门球就进去。

  若望刚把一件杏领毛衣套在头上,见史妮进房,赶紧穿上,一边拉好衣服一边问:“你怎会进来的?”

  “哈!”她耸耸肩:“开门进来!”

  “你怎可以未得同意,擅自出入别人的卧室?”若望面一变,很不高兴。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到你房间。”她实在受不住,汗都冒了。她用优美的姿态脱下皮革和短大衣,里面是套黑白格子的套装裙,钮扣也用皮革做的。

  若望就觉得很有分别,今非昔比,他的卧室只有田瑛一个人能进来。对!田瑛,可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有什么事,到大厅说。”他立刻拉开房门。

  史妮互握双手搁在他的肩膊上:“小气鬼,你还在生我的气?”

  “谁有心情生你的气?”若望毫不留情地推开她。

  “唷!你怎么还是这样凶?”

  “请你出去,你不出去我自己出去。”若望说着便跑下楼梯,他担心田瑛会误会:“小瑛、小瑛!”

  田瑛难得空闲,到下人间把差不多完工的冷外套加工,她根本不理会史妮和若望。倒希望他们好好的,她就自由多了。

  “小瑛呢?”若望心急地找她。

  “她在下人间织冷衫。”亚娥说。

  “叫她来陪我!”若望急叫亚娥。

  “若望,别跑那么快,我穿了高跟鞋!”史妮追上来,拉住若望:“你看看,我今天为你打扮得好漂亮,今晚我们上的士高。”

  “我还没看笔记,没空。”

  “我们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唔!若望,我要你陪我。这样吧,我们一起温习,然后去吃饭跳舞。”

  “我习惯和小瑛温习,喂!你别老拉住我,人家看了会笑话。”

  “笑?谁敢笑?都是下人,他们敢管主人的事?”

  刚巧田瑛走进来,史妮立刻就指住她发脾气:“你这丫头,你又现身干什么?去做你的家务。”

  “是……是少爷叫我出来做事的。”

  “喂!史妮,”若望拉开她的手:“你不要叫她丫头……”

  “啊!说错了个衔头就大发脾气。女书僮,行了吧?”史妮对田瑛说:“这儿没有你们的事,你们都出去,守在后面盯着,什么情趣都没有了。”

  田瑛答应着转身想出去,若望一手捉住她:“别走,陪我去书房温习功课。”

  “少爷,既然史妮小姐来了,她又是你的同学,她陪你温习功课才适合。我自己也有工作做!”

  “田瑛的话就对,要温习当然我陪你。不过今天也没有什么功课,笔记也只有几行,近来那些讲师、副教授都偷懒,我们还是去兜风然后去吃饭。今晚跳舞,你打扮得有型些,我们上楼,我替你挑衣服。”

  “史妮!我好讨厌你!”史妮像蛇一样的缠住他,在田瑛面前又拉又拖又揽。

  “讨厌我?你竟说讨厌我?我对你那么好,你掉下水我送你回家,虽然我睡过去了,但是我也陪了你一夜。再说,谁都知道我爱你,你却说讨厌我?”

  “你爱我?荒谬。”若望看了田瑛一眼,田瑛马上垂下头,若望误会她生气。史妮太过份,田瑛妒忌、发火也应该:“你爱我,可是我都不爱你。如果你爱我,你也不会用诡计害我了!”

  史妮一栗:“我用什么诡计害你?”

  “算了,我答应过不提,别来迫我,给我走。”

  “走?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走。你太不给我面子,在下人面前骂我。”史妮怎样也没有想到比丝出卖她,她显得理直气壮:“我用什么诡计,你说?”

  “你推我下泳池,差点害我溺死。”

  “胡说,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依娃不小心推你下水,你找人算账为什么不找依娃?”

  “依娃是无辜的,比丝推依娃,依娃推我。”

  “啊!”他真聪明竟察觉出来:“你去找比丝。”

  “比丝也没有错,因为诡计是你想出来的,只不过叫比丝动手,错的是你。”

  “什么?”史妮讶然。好慌,这件事,只有她和比丝知道,因为诡计根本是比丝想出来的:“比丝这样告诉你的吗?”

  “是的。”若望冲口而出,马上又说:“不,这不关比丝的事,你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你这蠢蛋大猪头,一切都是比丝摆布,她是存心害我的。”史妮尖叫。

  “你不要在这里撒野,我也不会再听你的话。”

  “该杀的比丝!”史妮嘶叫着哭起来。

  田瑛呆着,糊涂了!

  “若你找比丝麻烦我必会为她出头的。生伯,送客!”他不能不狠一点,他现在有了田瑛,而且像史妮这样的同学,来往无益。

  “我杀死她,她出的鬼主意,她才是魔鬼。你今天这样对我,将来一定会后悔。”

  “你走,以后请你不要再出现我的家里,你不受欢迎。生伯!”

  “史妮小姐,请吧!”

  “若望……”史妮哭哭啼啼。

  若望耳烦,拖起田瑛的手往屋里走。

  “若望,你怎能这样对史妮小姐?”田瑛低声说。

  “我不狠一点儿,她会缠死我。”

  “她缠你,也是因为爱你。她为什么不去缠别人?”

  “你还为她说话!”若望站起来:“你很渴望她来缠我?你一点不生气、不护忌?”

  “我……”田瑛也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她真的很同情史妮,或许她错了,但她真心爱若望。

  “想到了心里就不好受,除非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若望拉她到消闲间:“否则你不会不妒忌。今天本来好好的,被她来一吵,真讨厌!”

  若望开了唱机,田瑛问:“还没到时间温习吗?”

  “今天功课不多,笔记几行,坐下来,我们先轻松一下。可怕的史妮。”

  史妮在房间里大哭大闹,不肯吃饭。

  史福十分宠爱这宝贝独生女,简直就是命根。

  他马上去慰问女儿。

  房门一推开,一只小古董花瓶飞出来,几乎敲在史福的脑瓜上。

  史福高举双手:“宝贝,爹地,爹地呀!”

  房间静了一下,跟着是妈呀,妈呀的哭声。

  史福很小心地进去,因为地毡上有许多“战争”的遗物、遗痕。史福来到床边,抚着女儿的头:“宝贝,为什么不开心?有人气着你吗?”

  “你还记不记得高若望?”史妮抽咽着。

  “记得!”史福为女儿抹眼泪:“那个高高的、白白净净、很清秀、很讨人喜欢的男孩子,高家的少爷,对吧?小两口吵架啦,是他不对?”

  “不是他不对,是比丝!”史妮边哭边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父亲。

  “哗!年纪小小那么厉害,可以扮奸太师了。”

  “我去找她算账,她又不在,这口气我怎能咽得下?”

  “比丝是不对,但大家同学嘛,天天见面,吵架就不好。都是大学生呀,大学生应该有风度。”

  “爸爸,你为我出了这口鸟气。”

  “爹地能做什么呢?比丝我见过,又不太熟,否则也会劝她友谊万岁、和平第一。”

  “爹地,你去替我教训她一顿,揍她!”

  “打呀,爹地怕怕!君子动口不动手,教训她也不大好。她年纪小,我那么大了,要是我说她,人家会骂我欺负她。老人可不能欺负小孩!”

  “我怎能就此罢休?而且,我不能让她追到手。”

  “比丝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子,男孩子都不喜欢有心计的女孩子。若望聪明有眼光,他不会喜欢比丝的。”

  “你说我会得回若望吗?”史妮抽抽咽咽。

  “我担保,好人有好报。你那么乖又那么善良,若望不爱你爱谁?”史福把一个金咭放在女儿手中:“明天约一班女朋友,大购物、大请客,心情好快会好转。比丝呢!宽恕是美德,原谅她。”

  “但是若望不准我再到他家,怎么办?”

  “他气在头上,暂时不要再惹他。等他气平了,爹地专诚向他道歉,一切就没事了,乖乖,听话……”

  离开女儿的房间,史福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走进书房,再进密室,偷偷打了个电话。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6-08
第8章 爱被拒绝


    二月二十八日星期六,是高若望的二十二岁生日。

  田瑛五点就起来了,在大厅、消闲厅、饭厅里插上鲜花,除了消闲厅,全部大红玫瑰。只有消闲厅和睡房,插了粉红的娇小玫瑰。

  田瑛为了令若望开心,她也换上若望第一次送给她的软皮贴身积克。怕若望嫌素,她在马尾上扎了条粉红发带,配上条粉红头巾。

  她也为若望选了便服,晚装早已准备好了。

  今天不用上学,她让若望睡个饱,她坐在若望房门外,在通道的椅子上等他醒来。

  生伯来看几次:“小寿星还在做好梦?”

  田瑛笑笑,闭上眼睛养养神。今天她一定忙个不了,下午就有客来了,节目一直要排到深夜。

  若望一觉醒来,精神充沛,他打个呵欠,嗅到花香,他连忙睁开眼睛,看到床头的粉红小玫瑰,他知道是田瑛为他准备的。

  一翻身,床的另一边放着一包包装瑰丽的东西,上面有细银粉红的花球。

  那不是礼物吗?

  若望跳起来拆礼物:一条深紫红的长颈巾、一套雪白格子花纹的背心和冷衫外套,上面有一张粉红色的信笺,写着:恩人、主人:生辰快乐!下面署名女仆田瑛。

  若望连忙下床梳洗,浴室已经放好了田瑛为他挑选的新便装,但若望没有穿。他穿了套黑白格子衬衣长裤全套,上罩田瑛送的纯白背心和外套,再把深紫红长颈巾围上,穿上白短靴,在镜子前照照:真是玉树临风,仪表不凡。他对镜笑了笑,心里甜丝丝。第一年有女朋友送生日礼物。

  他打开房门出去,田瑛被门声惊醒,一看:似乎感到很意外,第一:若望每次一起床便马上要见她,今天都打扮好了自己走出来;第二:他竟已穿上自己送的羊毛衣,又那么俊逸漂亮。

  若望看见田瑛十分高兴,走过去用手拥着她的腰:“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很帅,很棒!”

  “都是你给我的,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无价之宝。我会永远保存它们。”

  “旧了会发黄。”

  “但衣服的主人永远不会变质。”若望看着田瑛:“你也穿了我送你的衣服,你独喜欢这一套,最近买的都不大合适?”

  “不!全都是美丽的衣服,但这皮衣套装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我觉得很有意义。”

  到楼下,生伯已经在消闲间等着。

  “生伯!”若望主动而开心地呼叫他:“早安!”

  “少爷,老仆祝你长命百岁、健康快乐!”生伯拱起手笑哈哈:“蜜运成功!”

  “谢谢!全都接受啦!”若望低声问田瑛:“我可不可以给生伯他们红包?”

  “老人家说:未结婚不必派利是。”

  “给糖果钱可以的,记着提点我啊。”

  若望今天吃及第粥、鲜虾生菜胆丝炒面。那全是生伯设计:及第粥是三元及第,希望主人学业成功;虾与哈音相同;生菜的生与生猛的生同字。希望主人全年生猛,哈哈笑,面是长久的意思,当然希望主人长命百岁。

  田瑛吃得快一点儿,离座上楼。吃过早餐,若望便派糖果钱给家中每一个人。

  各人皆大欢喜,都纷纷跑出来向主人祝贺。

  大家回到工作岗位,若望和田瑛到花园散步,若望把一张金黄面额的钞票,放到她的口袋里。

  “给我那么多,应该向你叩头。”

  “不要分什么你、我,以后我的钱,你随时可以用。这三年多,今天我最开心。媚姨走了没有人再为我做生日,我自己也没有心情。只可惜爸爸不念父子情,昨晚我邀请他参加我的生日舞会,他又说没有空!”

  “老爷的确很忙,看电视、看报刊就知道了。”田瑛安慰他:“他不来更好,大家没顾忌,可以玩热闹些。”

  若望耸一下肩,点了点头。

  他变了,潇洒起来,不会像以前一样为了一丁点儿事就郁郁不欢。

  他年轻,细胞的活力终于冒了出来,连下人都看得出,大家都说这是田瑛的功劳。

  她改变了若望。

  “少爷!”生伯走过来:“高伯来了。”

  高伯和高共荣的司机(不是特别司机)捧着一盒盒的东西,大概拿礼物来了。

  “恭祝少爷生辰快乐、身体健康。”高伯看见若望马上嘴巴不停:“老爷派老仆来向少爷祝寿及送礼物,希望少爷今晚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谢谢你,高伯。”若望给他们每人一百元糖果钱,高伯是意外的惊喜。照理,若望应该发几句牢骚,礼物也不屑一顾,现在还派糖果钱呢!

  “啊!少爷,我差点忘记了,大礼物在此!”

  若望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锁匙皮包,并有平治标帜。“少爷,新跑车就在门外。”

  若望拖田瑛出去,又把锁匙包交给生伯:“叫亚忠把车开进来。”

  一辆闪闪发光、银红色、最新款的豪华平治跑车驶进来,若望问日瑛:“喜欢吗?”

  “恭喜你又有新车,红色好兆头。”

  “生伯,带高伯和平叔去吃点心,我去试车。”若望开了车门请田瑛上车,田瑛忙说:“我怎能出去?”

  “你听不听话?”他没用命令这个字眼。

  若望开着新车在花园里兜圈,一圈又一圈,他笑着问田瑛:“不出门也能坐车,靓车怎能没有美人?”

  田瑛瞪他一眼,嘴还油了呢:“我们现在是行大运。”

  “不好吗?”

  “当然好,又红又行运。其实你爸爸也很疼你!”

  “因为这汽车吗?我宁愿他和我去吃个快餐。车有钱就买得到,感情是买不到的,像我和你。”

  这敏感问题田瑛不想讨论下去:“尚享他们什么时候来?”

  “你心里就只有尚享!”说话酸酸的。

  “你的同学们什么时候到?”田瑛感到好笑。

  “马田他们五个来吃午餐,其他的三四点就来了。餐舞会八点开始,六点以后我们有一小时空闲,可以换上晚礼服迎宾。”

  田瑛好怕那情侣装晚礼服,穿了它,岂不承认自己是若望的女朋友?那多麻烦,一定要想个方法。

  高伯走了,若望把新跑车驶回车房,和白色的法拉利并排,可能因为平治新,法拉利显得暗淡无光。

  “车是新的美!”若望感慨:“人是旧的好!”

  “所以别忘了比丝和晶晶小姐。”

  “我不会忘记她们是我的好同学,像马田他们一样,但我说的是女朋友。对,女朋友也是新的。”

  马田他们到了,田瑛总算暂时脱身。若望面皮薄,也不会公然介绍他的第一个女朋友给他的好同学认识。其实,若望虽然喜悦冲昏了头,但隐约感到田瑛若即若离。

  “马田,听说你追求依娃?”

  “你不会不开心吧?我看你对依娃没有什么意思,她的款型很适合我。”马田连忙望住若望:“我妹妹也追求你!”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找你麻烦。我和依娃只不过是同学,当初是常来往,大家在未找到男女朋友之前,交往交往也无所谓,对吗?其实我关心你。”

  “寿星仔,你真可爱。”马田笑着拥抱若望。

  “喂!你当心,可不能太热情,我不是女孩子。”

  若望边避边笑:“你和依娃进展如何?”

  “唉!说来气人,”马田坐好了身子:“我每次和她在一起,她总提你。”

  “提我干什么?”

  “说她害你掉进水池,求我向你道歉。”

  “我已经说过不关她的事,我们仍是好同学,我不是曾托你转告她?”

  “我说了,她不信,她认为你仍在恨她!”

  “若望,”洛波加把嘴:“一会儿依娃来了,你跟她说清楚,打救马田!”

  “好,我乐意……”

  田瑛趁机把尚享叫出花园。

  “……我真是没有主意,他要请我做女主人!”

  “你推了他不就行了吗?他有一打女朋友。”尚享皱眉:“最近看样子他对你很好,他是不是对你日久生情?我真担心。”

  “那倒没有,生情,上下不配。不过上次他生病,我侍候过他,他感激我,所以忽然对我好起来。”

  “啊!是报恩。这是若望的性格,人家对他好,他就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尚享舒了一口气。

  “他请我做女主人的事怎么办?”

  “推说上下不配,另请别人!”

  “若他下命令呢?他喜欢下命令。我是下人,主人的命令怎敢不遵从?他又不是叫我做苦工。”

  “那,那就答应他吧,他今天那么开心,我也不想令他扫兴,况且又是第一次请客。”

  “但是他要我和他一起穿情侣装。”

  “你就当时装表演,暂充模特儿!”

  “我怕你的同学误会。”

  “放心吧,事后我会向他们解释。”尚享拍了拍田瑛的肩膊:“我明白你就是。”

  田瑛大大松了一口气。

  亚娥追上来:“少爷到处找你!”

  田瑛看尚享一眼,尚享点点头:“快去吧!”

  “……今晚少了两个女孩子,会不会不够女伴?”

  “哪两个女孩子不来?”

  “史妮和比丝!”

  “我和史妮有意见,我和她不再是好同学,她不来,在我意料中。”若望奇怪:“比丝为什么不来?请柬都发了,她还问我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她怎能来?”巴比哗啦哗啦:“这件事我早知道,艾华特没告诉大家吗?”

  “艾华特说比丝前晚遇劫匪,损失了一点儿,但也不致于不来参加舞会。”

  “唉!艾华特,”巴比推了他一下:“那两个劫匪剃光了她的头发和眉毛。没头发可以戴假发,但眉毛呢?画眉怪怪的,怎能见人?”

  “那些劫匪也奇怪,打劫最多要钱,为什么要剃她的头发和眉毛?”若望看了看田瑛才说:“明天我去探望她,你们谁跟我去?”

  没有人说话,还是马田开口:“比丝追求你,对你好,和我们可没有什么来往;况且,她可能不方便见人。”

  “对了,”尚享说:“她是你女朋友,你应该去慰问她,顺便代我们致意。”

  “我特别声明,比丝不是我的女朋友。”若望又看田瑛:“我的女朋友不是她,明天我到她家,纯粹是同学的关怀。”

  “算啦!同学也好,女朋友也好,总得有个人去看看。”洛波问巴比:“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她两天没有来上学了,我问德比,那缩水欧阳菲菲,她和比丝最要好,就是德比告诉我的。”

  “看样子你也很关心比丝,她两天没上学,我们根本没留意。若望,你知道不知道?”

  “我也没有留意,这几天我很迟才上学,小息便温习,下了课马上赶回来。今天请客,很多事要办。”

  “说起来,史妮三天没有上学了。”

  “这个我知道,那天我把她赶走,她又哭又叫。”若望扮个鬼脸:“大概气还未平。”

  若望安排大家玩纸牌,大部份的人客还没有到。

  若望和田瑛分别回房间换衣服。

  若望换上那晚礼服,总嫌它不够光耀鲜明,他特别看重今天的生辰。

  他打扮好了,悄悄下楼,同学们在会客厅又叫又笑(大厅已被布置成跳舞厅),他再由消闲厅的侧门溜出去,来到田瑛的卧室。

  他敲了敲门。

  田瑛来开门,若望眼前一亮,谁说田瑛没气质不高贵?她穿上晚服和高跟鞋,头发全向后束,梳了一个髻,配晚礼服梳马尾是不适合。

  “你好漂亮!”若望握着她的肩膊,和她进去关上了房门:“似乎衣服素一点,你说是不是?”

  “你喜欢就行了,黑色晚礼服比较隆重!”

  “我给你带来这个点缀一下,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若望打开了一个丝绒长盒。

  里面装有全套红宝石饰物:红宝石镯子、红宝石耳环、红宝石指环,但没有项链,却加了一个红宝石蝴蝶别针。

  “今晚我们的衣服用不着项链,这红宝石蝴蝶别针,我由另一套拿过来,也可以配成一套。如果不太小心,不会看得出。你喜欢吗?”

  “你不是要我戴上这些吧?”

  “是的!今天是好日子,红宝石会带来好运,这些我不是花钱买的,那是我妈咪留下的东西。”

  “夫人不介意我借用她的饰物吗?”

  “当然不介意,你喜欢,我代妈咪转送给你。”

  “不,大名贵了,我根本没有用,今晚舞会完了我一定还你。”田瑛是不会接受这样的礼物。

  “我替你戴上。”他一件一件的佩,红宝石蝴蝶扣在晚服外衣的襟上。

  田瑛发觉若望的衣襟,也有个有枝有叶的红宝石的襟针。

  若望带她到镜子前,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们不是挺相配吗?”

  “你的衣服、首饰之功罢了。”田瑛垂下头,她也有这种观感,脸颊不觉热了。

  若望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面颊上轻吻。

  田瑛愕了愕,慌忙说:“时候不早,宾客应该来了,我们赶快回大厅。”

  若望和田瑛的出现,同样是令大家诧异的。

  “田瑛比想象中美十倍!”

  “若望和田瑛穿情侣装!怎么一回事?”

  “今晚谁是女主人?若望没提过,会不会就是田瑛?这……不会吧?”

  “若望和田瑛在谈恋爱?”

  “他们的确很相配,灰姑娘和俊王子大概就是这样了!”

  “尚享呀,你失恋了。”

  “别吵,别躁!”尚享信心十足,毫不动摇,也不意外:“他们的事我全知道。大家少发谬论,让若望过一个快乐的生辰。”

  “奇怪,那么大方,你不吃醋?”

  “明白了就不会起疑心,他们两个都是一番好意,都为对方着想。来吧!告诉你……别声张啊!你也要为他们着想。”

  “当然,当然,是件好事嘛。喂!马田,我告诉你……你别张声……”

  “依娃,我告诉你个秘密……别张声呀!”

  每一个人第一眼看见若望和田瑛,都大吃一惊,不久,大家又若无其事了。

  田瑛的方法,确实不错。

  那天的气氛非常的好。

  若望所有的中学和大学同学,或是同学的男女朋友都来了。

  只有史妮和比丝没有来。

  但是,她们都送了礼。

  接到比丝派人送来的礼物,若望把田瑛拉过一边,在她面前把礼物拆了。

  “真是一瓶香水,小瑛,气味如何?喜欢吗?”

  “喜欢,清清的,那些又甜又浓的香水就不好,很俗气的。”

  “送给你,马上涂上。”

  “不,怎么可以,那是人家送你的礼物。”

  “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香水,我好想买一瓶给你,又不懂你们女孩子的喜恶。因此我告诉比丝我喜欢一瓶香水。你知道我绝不用香水的,你不要,我扔了,那我的心思、比丝的心思都完了。”

  “好吧!谢谢!幸好比丝小姐今晚没有来。其实男孩子偶然可以用一点古龙水。”

  “你喜欢,我明天买。”

  “留待我送给你,两不相欠。”

  若望咬着下唇摇头:“你为什么总和我计算得那么清楚?”

  “礼尚往来,彼此关怀,友谊才长久。”

  “唔!哈!你总是对的,相敬如宾,好美德!”

  “我去看看晚餐……”

  若望和田瑛并肩坐着吃自助餐,尚享老监视田瑛,田瑛偶然给他一个微笑。

  “你老跟谁笑?”

  “啊!马田少爷和依娃小姐,马田少爷很用功!”

  “我们是男女主人,等会儿舞会开始,第一个舞要由我们领跳。”

  “舞是你教我的,水准如何?要是我令你出丑,你可不要生气。”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彼此、彼此!”若望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我们觉得开心便够,又不是参加比赛,跳不好也没人笑!”

  “遵命了,少爷!”

  “哈!”若望点一下她的鼻尖:“又顽皮!”

  田瑛连忙垂下头,尚享的眼神不会放过她的。

  若望刚和田瑛跳舞,突然生伯请他听长途电话。

  若望也把田瑛拉了去,进书房,关上门,就静了。

  “喂!喂!是的,啊!我是……”若望揽住她的肩膊,低头告诉她:“是媚姨!每年生日,她总来个电话……喂!媚姨、媚姨,谢谢、谢谢!”

  “怎样度过你的二十二岁生日,你爸爸……”

  “媚姨,我今天过得好开心、好开心,有很多礼物,有些礼物是钱买不到的。哈!我真想笑。”

  “你爸爸终于陪你吃了生日大餐?”

  “没有,他影子都不见,只送来辆新跑车。”

  “那你……”她顿一下:“在做着什么?”

  “跳舞!”若望吻一下田瑛:“听到声音吗?我在吻我女朋友的头发。”

  “你已经有女朋友?真好,是史小姐吗?”

  “怎会,是田瑛,一个很好、很纯、很美的女孩子。”田瑛被他吓着,想挣扎离开,若望却拥紧她一点儿。田瑛虽然浑身不舒服,但是也不能一掌把若望推开,没这个必要。

  “你的女朋友叫田瑛?没有女孩子可以吸引你,她一定是个非常突出的女孩,我想看看她。若望,下星期我会回来。”

  “来看田瑛?”若望欢呼:“太好了!”

  “除了看田瑛,我还要办点私事;不过,我未回来你不要告诉你爸爸。”

  “我不会。媚姨,明晚我们再谈。”

  “忙着向女朋友诉心曲?”

  “不!”若望心花怒放哈哈笑:“家里开舞会,我们要去招呼宾客!”

  “啊!对不起,你为什么不早说?快回舞会去。若望,生日快乐,情场得胜。唏!代我问候你那可爱的女朋友。”

  若望一面挂起电话一面说:“媚姨问候我可爱的女朋友!”

  田瑛因尴尬而面红,若望却误会她害羞,而且她脸上泛红的样子很妩媚。若望越看越心跳,他另一只手揽住田瑛的腰,田瑛便整个在他怀里。

  “小瑛,”他把脸贴上去,他唇片都抖着:“我爱你!”

  田瑛差点昏晕,这怎么可以?但她该怎么办?她不能打若望几拳,并非因为他是主人,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坏事。爱人也不是罪,但她不能够和若望太亲热,这是过了份,怎么对得起……她已经承诺了呀!“不,不要,不可能。”

  她在抗议,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她真的没了主张。

  若望心醉了,他也不大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这样和田瑛在一起很甜蜜、很醉人。他怜爱地轻吻田瑛的面颊,嘴唇缓缓移过去,田瑛推他,他也没有感觉,直至他的唇贴着她的唇,他浑身一阵滚熨,心跳得出了腔,他飘了,他晕了……他抱紧田瑛一点儿,再也不能自控,他吻了田瑛。

  田瑛曾在十秒内失去自觉,整个人依偎在若望的怀内,但很快她就慢慢醒过来。当她回复本身能力的时候,若望已深吻着她。

  她一慌、一急,高跟鞋一踏,刚被“释放”的右手挥动一掴,“啪!”多么的响亮。

  若望脚面痛得跳起,人却整个地呆木了,定眼张开了嘴。

  面颊一阵热、一阵痛。

  若望用手抚住脸,惶然问:“小瑛,你……”

  田瑛握了握拳头,让指甲戳迸掌中,她已经看见若望面上的掌印,她惊骇地转身开门,冲了出去。

  若望仍然抚住脸,退步靠在墙角,他不断问自己: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田瑛气成这样子?他做错什么?他做错什么?

  足足三十分钟,他才有勇气回到大厅,大家还在跳舞,他坐在一角,发呆。

  尚享走过来:“为什么不跳舞了?今晚我才知道你跳舞那么好,田瑛更是令我意外。田瑛呢?”

  “她?啊……她忙了一天,有点疲倦,睡觉去了。”

  “你精神也不好,大概也倦了,舞会停止吧,好吗?”

  他不反对,他的心根本不在舞会里。

  木偶般送走了每一个人,缩在消闲间看佣人清理了一切,生伯进来看他:“少爷,一直看不见田瑛。”

  “她休息去了,跳舞的时候我踏到她的脚。”

  “少爷,你还需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上楼睡觉。”他显得有点神经质。

  “田瑛休息了,我侍候你!”

  “不,不,我想回房间静一下,今天太吵了!”

  他急急走上楼梯,好像怕生伯追上来似的。

  若望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被打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但他最不能释然的,是田瑛为什么要打他?

  看过很多电影和电视,恋人差不多都有接吻。女主角的反应若不是含羞答答,便是甜甜蜜蜜。当然也有人被打,那些坏人、那些色狼,但他并不是色狼也不是坏人。或者男的太粗暴,但他并不粗暴,他对她是温柔又怜惜,除非……那女的不爱男的。

  田瑛是否不爱他?这问题够触目惊心。

  田瑛一直对他很好、很好,而且,她让他拖她的手、吻她的脸、拥抱她……她从来没有反抗,总是十分温驯。若望也不是发神经,一下子抱住她便吻。如果真是这样,吓怕她难怪她生气。

  若望是循步渐进,由浅入深的。如果她不喜欢他,早就表明态度了,怎会让他拥抱、亲脸?更何况,是她先对他表示好感的。

  若望不服气也不甘心,他走出房间,在走廊的围栏上看清楚没有人,没有一点声音,全屋漆黑一片,于是他急促下楼。

  他在田瑛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小瑛!”

  田瑛也一直坐在床上,哭过一会儿,心里也很难过。

  她知道不该打若望,若望一直都表示爱她,这些日子,她实实在在是被爱着的,她是幸福的。爱也是无罪的,亲吻自己所爱的人也无罪。他又没有施暴,她凭什么打他?

  下人打主人,恩将仇报。

  她并没有因为若望吻她而愤怒,若望一点儿也不讨厌。她只是太担心了,她觉得被若望亲吻,是对不起别人,他还没有吻过她呢!让若望获得了她的第一个吻,对他是不公平,如不是初吻还好,她心一急,控制不住就动手了。

  其实,该打的是自己,就算全无经验,也可想象她和若望总有这一天。他们太接近了,天天见面自然生情。打?若望为什么不还手,她才该打。

  可是,她再也不敢见若望,她说什么好呢?默默无语?若望再吻她又怎样?一错不能再错了。

  “小瑛,我是若望。”他再敲敲门:“你睡了吗?”

  田瑛没有勇气见若望,装作熟睡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若望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离去。

  他再次回房间,真是疲累——身心都倦,他和衣躺在床上,放松自己。

  他似乎睡了一会儿,因为他发着噩梦,他这样又睡又醒,一晚真不容易过。

  好不容易太阳才升起来,昨夜窗幔都没拉上,阳光透过窗照进来。

  他翻过身,也懒得去理会。

  一点儿声音,他的心房急速地跳了起来,会不会是田瑛进来了?

  他连忙闭上眼睛佯作熟睡。

  果然是田瑛,不知道她把什么东西放在他床头柜上。然后,她为他脱下鞋,盖上被,又去拉上窗幔。

  她走进浴室,大概为他准备梳洗用品和衣服,每天她做着同一的工作。

  若望咬住牙齿想:是不是该和她谈谈?反正今天星期日不用上课。

  若望从床上坐起来。

  一会儿田瑛出来,看见若望竟停住了脚步。

  “小瑛,”若望拍了拍床边:“过来!”

  田瑛终于含笑走过去,但没有坐在床上,只是站在床前:“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若望眼皮一垂:“我根本没有好好地睡过。”

  “再睡一会儿吧,今天又不用上学,衣服还未换呢,我先替你更衣。”

  田瑛走过去,若望捉住她的手:“不把话说好,我睡不着!”

  田瑛低下头:“昨晚我做了一件大错事,下人竟然动手打主人,恩将仇报,对不起!请你惩罚我。”

  “我不是为了这些,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

  田瑛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不能不说话,你要告诉我,否则会憋死我。”若望很焦急:“到底男孩子可不可以吻女孩子,我是说,他们如果彼此相爱。”

  “我也不大清楚,我没有经验。但看小说、看电视,应该是可以的,”她补充说:“如果男女都相爱。”

  “那你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平时你总是温温柔柔。”

  “我说过我错了。”她乘机把手抽出来:“或者我应该自打嘴巴。”

  “不要这样,”他又捉住她的手:“我所关心的是你生气的原因。你也不用自责,也许我当时的态度表达不适当。是吗?”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没有经验。”

  田瑛不是在暗示她没有和别人吻的经验?他也没有。但是他感到很快乐,田瑛却气得打人,原因会不会是:他爱田瑛,田瑛不爱他?

  他打了一个寒噤。

  “小瑛,你会为昨晚的事而恨我吗?”

  “怎会,你是我的主人又是恩人,我还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在恨自己。”

  “小瑛,昨晚我告诉你,我爱你是真的,这句话我永远不会收回。昨天我亲了你我觉得很甜蜜很兴奋很幸福。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再吻你你会不会接受?”

  田瑛的头垂得更低,不说话。

  “小瑛!”若望求着:“你一定要说明白,否则我会认为你怕羞默许。”

  “我不能接受。”她很轻,但说得很清楚。

  “啊!”他放开她的手,他抓住被褥,吃力地问:“你不爱我吗?”

  “我不能。”

  “又是上下不配的老问题?”

  田瑛摇一下头。

  “那一定我不够好,条件差。”一股寒意由心中升起,他的精神蓦然萎靡。

  “哪有这样的事?在我眼中少爷是十全十美,是我田瑛没福罢了!”田瑛也感到很难过歉疚,若望还不够好?

  “因为尚享吗?”

  “我看不出哪一位少爷能比得上你,我也没遇过比你更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他眼眶红了。

  “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解释的。”

  “是的!”他双目迷茫:“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都是没有原因的。你过去一直对我好是因为尽义务,我却误认你是爱上我。这乌龙摆得真大,真可笑……”他惨笑几声。

  田瑛看见他这样子真难过,想安慰他,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少爷,请你宽恕我。”

  若望笑着摇头:“没理由一定要你爱我,我……只是做了个好梦,现在梦醒了,回到残酷的现实。啊!我真的有点疲倦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

  “我先侍候你更衣,穿着礼服不舒服。”

  “我不想动,你出去。”他用被盖过头。

  田瑛想说什么,始终没有开口。若望是这样不快乐,她也知道只有她才能令他开心,可是,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不难过吗?她伤害了若望,她好过吗?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一切不能再弥补了:“少爷,你若需要什么,马上叫我,我等着侍候你。”

  没有半点回音,田瑛黯然离开房间。

  若望听见关门声,他在被窝里哭泣起来。

  他真是那么不幸——

  母亲去世了!

  父亲爱政治比爱他多,甚至根本不爱他!

  媚姨不再照顾他了。

  连唯一的田瑛,也不爱他了!

  不!她根本从来没有爱过他,是他自作多情。

  他失恋了!

  从今之后,没有人再爱他了!没有爱,活着为什么?

  若望和田瑛“恋爱”的时候,是很开朗愉快的,现在他比以前更忧郁、更颓丧、更无精打采。

  懒洋洋,一切都不在乎。

  洛波问他:“比丝还没有上课,那天你去看她,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根本没有见过她。”

  “你不是说星期日去看她?她对你也不错,答应过应该去看她。”

  “好,下了课去看她吧。”

  到比丝家,比丝好一会儿才下楼。

  看见若望,她真是又惊又喜:“若望,想不到你竟然会来看我!”

  “洛波他们说你遇上劫匪,你的头发……”

  “我戴的是假发。”她按了按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晚我由叔父家回来,遇到两个男人,他们捉住我,先剃了我的眉,然后再剃我的头发。他们做了一半,我已经晕倒了,醒来已躺在自己的床上。佣人说:有人按铃,打开门,我躺在地上。”

  “匪徒也奇,别的抢了钱便走,但他们竟然剃头发,还会送你回家。”

  “更奇怪的是我的项链、腕表、金链、指环都在,手袋内也没少一块钱。”

  “什么东西都不要,就不是劫匪了。或者,头发能卖钱?也太麻烦,劫匪怎会取难不取易,真是怪劫匪。”

  “哪儿是劫匪,根本是寻仇。”

  “寻仇?你跟谁有仇?”

  “啊!不是。”她连忙拼命摇手:“不是,我只是开玩笑。”

  “什么时候上学?你好些天没上课,洛波他们叫我问候你。”

  “谢谢大家关心,起码要让眉毛长出来。”比丝呜咽起来:“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怪啊?”

  “我看不出,我一直都没怎样注意。不上学要休息,我要走了!”说着站起来。

  “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好吗?”她站起来挽住他的手臂:“不能上学又不能够出去,我很寂寞。”

  “我也寂寞。”若望没好气的。

  “你也会寂寞?史妮她……”比丝好像很兴奋:“难得有这样好机会,你留下来,我们互相作伴!”

  若望不耐烦拉开她的手:“我是来慰问你的,任务完毕,我要走了!”

  “若望……”比丝拦都拦不住他。

  若望突然不想回家,虽然,每晚有田瑛陪他吃饭,而且田瑛对他,可说侍奉周到,无微不至。可是一想到田瑛并不爱他,早晚要离开他,他的心就冷了。

  他对田瑛几乎无话可说。

  他开车到一间人客稀少的餐厅吃了个牛扒,在外面兜了一会儿风才回家。

  车一进花园,生伯和田瑛都走了过来。

  若望停下车,生伯说:“六点多电视新闻报告,老爷被人袭击……”

  “爸爸怎样了?”若望第一句话。

  “亚瑛见少爷还没回来,便打电话回大屋,高伯说:幸好老爷只是受惊,没有受伤。两个保镖保护得力,那司机亚胜不单只开车技术一流,而且还会武功的。”

  “爸爸在家还是在医院?”

  “在家,老爷拒绝去医院。王医生已经去看过老爷了!”

  “我马上去看爸爸!”若望说着打火,车正要开行,突然亚娥飞奔出来:“截住少爷,高伯请少爷听电话!”

  若望把车驶到屋子前,跳下车去听电话。

  “少爷,你回来了,我……”

  “我马上回来看爸爸。”若望微喘着。

  “不!不!我打电话给少爷,是老爷吩咐,他猜到你会来,特地叫我制止你。”

  “为什么?”若望很不高兴。

  “现在屋子前后围满记者,我们都把所有门关上了,现在老爷认为你不适合访问……少爷来了记者也会围着访问你的,你不怕麻烦吗?”

  “没有什么麻烦,我坦白告诉记者,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事实是如此。”

  “不过,少爷,我们不能开门让你进来,你赶来也没有用,连王医生也走不出去。”

  “既然如此,让我在电话里跟爸爸说几句。”

  “老爷正在开会:怎样应付记者!”

  “我要来看爸爸,但你们不能开门,我想和爸爸在电话里谈谈、慰问他,他又忙着开会没时间听电话,你说我应该怎样做?”

  “实在情非得已,希望少爷体谅。少爷一片孝心,老仆一定代为转告老爷。”

  “那只好这样了!”若望一边挂上电话一边说:“嘿!连关心父亲的权利也没有,这世界还有什么亲情?”

  他说完便走进里面上楼回房间,田瑛忙跟着追随侍候。

  不过,有很多工作,若望已不让她再做,以免彼此面对面尴尬。

  比如更换衣服,他便自己动手。

  他也没有让田瑛陪他温习功课。

  更不会和田瑛说一句私话。

  尚享来找田瑛,他马上出门,而且很晚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他心情不好,常发脾气。

  这天,生伯问田瑛:“你和少爷吵架?”

  “下人怎敢和主人吵架?”

  “你和少爷早就不是主仆,要耍花枪无所谓,可是不能太过份。你们两个在斗什么?”

  “生伯,你应该看得出我对少爷很迁就!”

  “你不要说少爷不开心与你无关。以前你们两个一双一对的时候,少爷总是笑眯眯,人又活泼,一屋子都热闹;现在少爷胃口不好、精神不好、人瘦了面色也差了,你们两个也不再有说有笑。甚至少爷常出外,在哪儿你都不知道,少爷一定对你生气!”

  “也许嫌我侍候不周。”田瑛其实也很委屈,若望总黑着脸。

  “小俩口吵架闹情绪,是不是为了尚享少爷?每次尚享少爷来他就往外跑。亚瑛,少爷不高兴,你就不要理尚享!”

  “根本与尚享无关。”田瑛几乎哭出来:“生伯,你根本不明白。”

  “生伯老了,年青人的事,生伯是不懂,也许是少爷不对,你就忍让他。一家人,开开心心有多好?你听我的话准没错,少爷始终是喜欢你的。”

  田瑛知道,若望情绪坏,都因为自己,但是,无论田瑛怎样做,若望也不会快乐。除非田瑛表示爱他,但,田瑛怎能这样做?唉!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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