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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幻羽喷泉》作者:岑凯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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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6-11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第1章


    曾如把大红的平治驶过校门。

  余姗姗拿了书本,曾如握了握她的手,余姗姗看看附近,匆匆在他脸上一吻,跳出车门,回头再向曾如挥挥手,便跑进了医学院。

  今大曾如开车快,比平时上学早,她作了一个深呼吸,空气真甜。

  余姗姗是医学院一年级学生,功课还不算太多,但那些师姐说:升大二就知道味道了。

  她才不怕,她读书成绩一向好,聪明、领悟力与理解力又高,记性又好。

  她认为做一个医生是最神圣、对社会最有贡献、最伟大……总之最好。

  “姗姗!”沙明湘由后面追上来。

  “唏!今大那么早?”余姗姗等候沙明湘,她们是好朋友,但沙明湘对生物学兴趣不大,学了大半年,越来越乏味。

  “以后都同样会早一点。”沙明湘抿抿嘴:“不想和大嫂他们碰头。”

  “你真的想去加拿大念书?”余姗姗实在舍不得她:“能考进香港的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

  “能够考进温哥华的U.B.C大学才不容易,”沙明湘摆了一摆手:“其实,哪儿念书都一样,只要不和那班见钱开眼的在一起便开心。”

  “你真的那么恨你的大哥、大嫂和二哥吗?”

  “如果我有你一半幸福,我便谁都不恨了。”沙明湘羡慕:“你爸爸虽然死得早,但是,你妈妈嫁了个好爸爸。后父让你享福,给你自由,供你念大学,你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未婚夫!”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既顽皮又不尊重我,妈妈老是说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嘿!其实是偏心。”

  “但是你后父支持你!”

  “他对我是不错,特别是我和曾如订婚之后。”

  “当然啦!曾如家富有嘛,又有名望,真是有财有势……”

  “唏!”余姗姗马上制止她:“爸爸可不是这种人,只不过曾如爸爸和他是好朋友,曾如是爸爸一手一脚找回来的。爸爸见我乖,又听话,所以特别疼我。”

  “你会不会因讨好后父,和曾如订婚?”

  “当然不会,我爸爸一向不强迫我做任何事。”余姗姗打沙明湘一下头:“曾如不好吗?我选错他吗?”

  “好、好,白马王子……”沙明湘笑着避开:“真的,曾如富有、年轻、英俊、温柔、细心又体贴,他为了你连美国都不去,他比谢夫还要好!”

  “谢夫你还不满意?他陪你去加拿大念大学。”

  “我没说他不好,除了爸爸,谢夫对我最好了。他家虽然比不上曾如,人才也普通,但我已经很满足。喂!你为什么不陪他去美国念书?”

  “他大学已念完,只不过去美国念研究院。我考进来可不容易呢!”

  “他肯再等你六年?”

  “曾如没意见,就不知道他家里怎样?你知道,他一向是孝顺子,父母的话他没有不遵从的。”余姗姗看看手表:“快上课了,吃午餐的时候再谈!”

  余姗姗一直是称心如意的。

  曾如和余姗姗一起吃下午茶,曾如欲言又止。

  “你有话对我说吗?”

  他点了点头:“爸爸昨晚跟我说:我年纪太轻,他不希望我太早出社会,但这样子游手好闲也不好,他还是希望我能够去美国念研究院,有空看看那边的生意,一举两得。”

  “去多久?”。余姗姗早知有今日。

  “两年,或者留下打理那边的生意。”

  “我起码和你分开两年?”

  “不!爸爸说:他和妈妈年纪大了,又只有我一个儿子,他希望我们能早点成亲,”曾如握着她的手:“结了婚我们一起去美国。”

  “可是,我的学业……”

  “放心,爸爸会为你安排好,去美国,你仍然念书,而且还可以继续念医科。香港学生去美国念医科不容易,但爸爸办得到,你不会半途而废。再说,这儿的环境……我们迟早也要去外国,何不顺从老人家的意思?”

  话也不错,这儿不乱还好,乱起来好惊人,当然到美国安全又安定;不过,她还是舍不得这儿的学校。况且,这几年间,这儿也不会有什么变动吧!

  “姗姗!”曾如见她不语,担忧地问:“你不高兴?”

  “没有什么,”余姗姗知道曾如不可能反抗父母,他父母也是为他好:“真想不到,我和沙明湘都要走。只是,我们去美国,她去加拿大。”

  “乘飞机由美国去加拿大,一会儿就到了,你们可以常常见面。”

  “这应该说是唯一的好处。”

  “姗姗,我们提早结婚,你不反对吧?”

  “不反对!”姗姗轻靠着他:“我本来是你的嘛!”

  曾如握着她的手,心是甜蜜的;于是,曾余两家,开始筹备婚事。

  有钱人娶媳妇,样样讲究排场,因此,要办的事很多。幸而,他们有很多会办事的人,所以,余姗姗不单只不用操心,反而可以照常上课。她和曾如说好,婚礼举行前一个星期才停学。

  她喜欢学校,喜欢校里的同学,特别是沙明湘。

  姗姗和明湘坐在校园的草地上。

  “我们真是好同学,我走,你也走!”明湘抚着软绵绵的草地。

  “我们还很有缘,你去加拿大,我去美国,要见面,买张机票,几小时就见到了。”姗姗问:“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出国?虽然不同国家,但可同机。”

  “我巴不得立刻就走!”明湘下意识用手揪草:“大哥、大嫂、二哥,别说看见他们,就是听到声音也讨厌,但是,谢夫未办好手续,我得等他。”

  “你的大哥、大嫂、二哥真坏,你爸爸怎么一点儿都不管?”

  “爸爸不是不想管,是管不来,大哥大嫂、二哥在公司刮了不少钱,爸爸也知道,但是,爸爸没法找证据。”

  “你爸爸到各公司巡视调查,不就可以有证有据了吗?”

  “公司那么多,爸爸能去多少间?也没有人送他去,除了我,爸爸身边的人,都是大嫂她们的。”

  “你送他不就行了吗?”

  “我?”明湘指了指自己:“若我带爸爸去查数,第一个大嫂吃了我。”

  “你大嫂那么厉害?”

  “厉害。有三件事,她是不放松的。第一是我大哥,无论他有多忙,她也会追踪查勤,她说如果大哥敢变心,她杀了他,所以,我大哥真是三十孝丈夫一名,老婆的应声虫,他连半点外骛之心也没有;第二是沙家财产;第三是对付我,怕我分薄了沙家的家产。”明湘越说越激动:“若不是爸爸答应让我去加拿大,我会报复,不单是大嫂,还有大哥和二哥。这些日子,我受了他们不少乌气。”

  姗姗拍拍她的肩,她们是好朋友,明湘受了多少苦,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当然同情明湘,但同情又怎样?爱莫能助:“幸好你终于能争取出国,不必再面对那些你不喜欢的人。”

  “应该多谢大嫂,她趁此机会把我赶走,我去加拿大后,想回大屋就难了。”

  “她知道你爸爸买了一所房子给你,还有银行那一笔钱?”

  “不知道,给她知道了她可以和我爸爸吵一个月,屋子也会被她使计收回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有多狠。”明湘摇摇手:“不谈,不谈,去买雪糕吃。”

  姗姗走在她后面,很为她难过。豪门富户是不是都有争权夺利、漠视亲情的情况?人与人之间,是不是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姗姗生长在一个不算太富有的家庭,除了弟妹较顽皮,家庭温暖,父母慈爱。她没有在争夺与仇恨的漩涡中生活过,真的,她对明湘的家人不了解,也庆幸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姗姗非常同情明湘,她觉得,应该对明湘更好些。

  她自己没有姐妹,那同母异父的妹妹——莉莉,实在太难令人接受,她比明湘大些,就把她当妹妹吧!

  星期日,曾如陪姗姗去选首饰,过大礼用的。钻石,宝玉一套套。姗姗突然想起明湘,她手上一直戴着她妈妈留给她的名厂手表,太古老了,应该收藏起来作纪念。当他们到钟表部时,她看中一只名厂金表,没钻没玉,很实用,款式也名贵大方。在她来说,三万八千元是很贵了,但曾家富有,刚选的首饰几百万,曾如父母还会另外选购。曾如说:曾家会给她过千万元的首饰,那几万元应该不会太过份。

  “曾如!”她握住他的手臂,偎着他:“我和明湘快要分手各到一个国家,我想送一份比较名贵的礼物给她作纪念!”

  “好!就在这儿一起选。爸爸说过,五百万以下都由我,我们还没选到这个数目。”曾如连忙点头:“明湘喜欢表吗?”

  “我正想买个表。”姗姗可开心。

  “你也选一个,不过不要买钻石表。钻石和宝石都由妈咪送,你选个日常用的。唏,你何不选一对,你一个,明湘一个,上学用也好!”

  “曾如,你真好!”姗姗心花怒放,几乎想当众吻他。

  “这个漂亮,喜欢吗?”

  “哗!六万八,太贵了,可以买两个。我喜欢三万八的,这不错,对吧!”

  “只要你喜欢就好!”曾如看着未婚妻,他欣赏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有个仙女似的未婚妻,当然要宝贝些;何况这未婚妻温柔又讨人喜欢。

  曾如虽然对姗姗千依百顺,但姗姗不会恃宠生骄,她温婉动人,从不发泼大吵大闹。对曾如有什么要求,也是嗲嗲的,而且连要求也不多。

  哪一个男孩子不喜欢美丽、温柔、贤淑、大方明理的女孩子?

  当姗姗把手表套在明湘的手上,明湘看见两人的手表都是一对儿的,她拥抱住姗姗,感动得哭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送她这样名贵东西,父亲虽然富有,但要他逛店子就难了。谢夫也会送她一些花呀、糖呀……甚至香水。但由于他还是个学生,每月零用钱不多,那儿买得起几万块的金表?

  当天晚上,姗姗正在房间看美国地理参考书,佣人进来说:“沙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

  “我请过了,她就是靠着门口,不肯进来。”

  “啊!”姗姗把书放下走出去,明湘果然站在门口:“明湘!”

  她抬起头,双眼红肿,左右两边面都有掌印。

  姗姗连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

  “进来,站在这儿不好。”

  明湘摇摇头,看了看屋子里面。

  “进来,不要怕!莉莉和乐乐都睡了,爸妈参加宴会,家里只有我和佣人。”姗姗拥着她:“到我房间来!”

  明湘一进姗姗房间,放声大哭,姗姗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拿了一盒纸巾。

  “先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明湘抽抽咽咽:“今天大哥和二哥代表爸爸参加一个宴会,吃饭时只有我和大嫂。大嫂看见我的金表,就骂我骗爸爸的钱买名表。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忍不住反驳她,吵了起来,她还碟子掷我,又扑过来打了我两记耳光。”

  “她怎可以这样凶蛮?”姗姗轻抚她的脸:“你受苦了!”

  “我也打了她,别看她嗓门大,嘴巴刻薄,其实是个空囊子,我一回手,她就吓得抱头走。”

  “这就好了,这种人实在应该教训她。”

  “当时我很生气,没想后果,静下来一想,大哥二哥回家,大嫂一定会告诉他们,两个大男人向我夹攻,我还有命吗?我越想越怕,便跑来了!”

  姗姗想了想:“你大嫂那么紧张,也只不过心痛沙家少了几万元。表是我送给你的,我去向她解释,也许她肯原谅你?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明湘瞪着眼:“你敢去见她?”

  “我不是去找她吵架、打架,我只是告诉她金表的事,并且代你向她道歉。”

  “应该她道歉,是她先动手。”

  “你还指望她道歉?她肯不告诉你大哥、二哥,放你一条小命就好了!”

  “我家路远又僻静。”

  “路远不怕,我们坐计程车赶去,最重要的比你两个哥哥快,不然先给他们打一顿,再说道理也没有用。”姗姗看了看身上粉蓝色的运动装,换下拖鞋穿上一双粉蓝色运动便鞋就和明湘匆匆出门。

  路真是远,幸好还有时间,明湘两个哥哥十二点多才能回来,现在还不到十点。

  “你每天上学、回家的时间真不少。”姗姗心里有点焦急。

  “我早说过路远又僻嘛!”明湘呶呶嘴:“市区哪有那么大的房子?我家前花园单是一个喷泉,就像屋的一个单位。”

  “每间私人别墅都有一个名字如:龙苑、凤台……之类。”

  “我家叫幻羽喷泉。”

  “幻羽喷泉?好特别的名字,不像一幢房子,倒像名胜,真有喷泉?”

  “我刚说过你又忘了,我家的喷泉最大、最美、最突出,因此别墅就以喷泉为命名。”明湘一口气:“一大家家,我除了爸爸,最喜欢那喷泉了。我可以对着它大半天,特别是夜晚,等会儿你见了也会忍不住停下脚来欣赏。”

  “还有多少路?”珊珊看了好多次表,时间五分钟五分钟的过去。

  “拐了弯直上,也不会很远了。”

  计程车不能由正门进去,因为正门的大铁门是用电脑控制的。电脑又由护卫员控制,未得主人准许,他们不会开门。

  她们只好走后门,事实上,明湘一直都只能用后门,但计程车又不能把她们送到后面,因为那条私家路很窄。

  由计程车下来上了一条斜斜的私家路,再上梯级,少说也有五十级,看见一个铁闸,明湘用锁匙开了铁闸,前面竟是一扇钢门。

  “门里还有门?”真是重门深锁,姗姗看着那钢门:“怎样进去?”

  “变个戏法给你看。”明湘说着,在钢门左下方一推,那钢门好像有机关的,一个方格打开了,里面有个数字盘。明湘蹲着,一面按号码一面说:“密码每个月换一次,这个月是一五九零。”

  钢门打开,明湘拉了姗姗进去。

  “这是后园,我们先由后园绕到前花园,后园与前园间有个篱芭门,到前花园经过泳池、花房、花圃。喷泉在当中对正大屋,便能进大厅。”

  “走那么远,要花多少时候?”

  “屋前有条小径,也是捷径,不用经过喷泉,可以进屋子侧面露台然后进大厅,加快脚步,走二十分钟就行了。”

  “二十分钟?快走捷径,你两个哥哥回来,我们就麻烦了!”

  “跟我走。”明湘拖了姗姗。

  两人跑着进大厅,明湘对刚由大厅出来的一个佣人说:“大少奶呢?”

  “在大厅里坐着,等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

  明湘和姗姗对望一眼,姗姗安慰她:“既然来了,争取机会、争取时间。”

  两个女孩子一进去,一个女人霍然站起:“死丫头,你胆敢回来,啊!还带了个帮手。”

  那女人穿套灰色套裙,三十多岁,略瘦。结了婚的女人,略胖一点比略瘦一点好。因此她的皮肤有点干,和姗姗那粉红色而又充满水份的粉脸当然差很远;不过,她也实在长得不错,除了略瘦和生了双三角眼,样子还过得去。

  “大嫂……”姗姗刚开口,被明湘用手碰她一下,她转口说:“沙太太,我是陪明湘回来向你道歉的。”

  “我和她的事与你何关?”沙大少奶——容芳姿向姗姗打量一眼:“你又是什么人?”

  “我叫余姗姗,是明湘的同学。明湘今天令你生气,因我而起,因为我请明湘带我来向沙太太您解释。”

  “我和她的事,没有人能代为解释和道歉。”她重新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茶,呷了一口:“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回事。”

  “关于那金表,我……”

  沙大少奶连忙望向姗姗,看到那金表又尖叫:“你这死丫头,原来还买了两只,老爷的钱快要被你骗光了。”

  “沙太太,手表不是明湘买,是我送给她的。她快要去加拿大了,我送份礼物给她留个纪念。”

  “啊!”她第二次向姗姗打量:“倒看不出你一口气能拿七、八万买金表。”

  “我没有那么多钱,是我未婚夫送给我,我转送一个给明湘。”姗姗早知道她口舌不饶人。

  “唷!我几乎走了眼。”她第三次向姗姗打量:“是有几分姿色,那些五六十岁的有钱男人会被你迷到。刚才不好意思,低估了你的能力。”

  这容芳姿尖酸刻薄,明湘说:“姗姗的未婚夫年轻、英俊又富有。”

  “那就不是未婚夫,是情夫。太难听了,或者应该是情人。”容芳姿干笑:“四姑娘,你有这样本领的好朋友,以后可以穿金戴银了,哈,嘿……”

  “你说话怎么这样下流?”明湘为姗姗感到愤怒。

  “对下流人说下流话,怎样?”容芳姿瞪起三角眼:“有胆量等你大哥回来动手打我!”

  “明湘,算了!沙太太喜欢怎样说便怎样说。”姗姗连忙按住明湘,她怕事,也怕明湘更吃亏:“沙太太今晚和明湘的冲突,无非为了一只金表。我是特地来向沙太太解释,金表是我送的,明湘没有花掉沙家的钱,希望沙太太不要误会和生气。至于我哪来的钱,沙太太喜欢怎样想便怎样想,如不嫌弃改天我送沙太太一张请柬。”

  “喂!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为了十万八万我会跟人冲突?沙明湘你在外面说了我什么坏话?”

  “她没说什么,她告诉我一时冲动,开罪了大嫂,心里不安。要我陪她回来向你道歉。”

  “她不能因为有只新金表就回来打我呀,长嫂为母,她对我一点都不尊重,太放肆了。”

  “明湘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不送她手表便没事了。沙太太,请你原谅她一次吧!今晚发生的事,请不要告诉明湘两位兄长,好吗?”

  “小姐啊!你对我们家四姑娘真好,人家不明白,还以为你俩闹同性恋呢!情人才会送三、四万的礼物,是不是?哈!”她站起来,又是干笑:“好吧!看在你面上,我饶她一次!”

  “谢谢沙太太。”姗姗推了推明湘:“还不向大嫂道谢!”

  “别强迫她,她大概还不服气呢。”沙太太的转变很快:“她服气了自然会道歉。呀!时候不早了,这儿没计程车来往,快一点儿大概还可以乘搭到公共巴士。”

  “我想替姗姗电召一部计程车。”

  “他们老半天才开车来,时候不早了,你大哥和二哥也该回来了!”

  “我还是听沙太太的话去坐巴士。”姗姗怕见到明湘的哥哥,一个沙太太已把她伤得很厉害。

  她们由小径跑出去,由后门走。

  因为,一方面,怕碰到明湘两个哥哥回来;另一方面大前门距离巴士站更加来得远。

  终于走到巴士站,差不多十二点,姗姗对明湘说:“你回去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两天不要和他们碰头,过两天你大嫂会忘记你今晚打过她。”

  “这儿又静又黑,我怎能扔下你回家?”明湘不肯走。

  “巴士不久会来的;不过,你大嫂知道你没向你爸爸拿钱,我又代你道了歉,相信她也不会对你怎样。”

  “应该是吧!他们眼中只有钱。姗姗,我大嫂刚才说的话,你不要记在心上,她一向最喜欢用说话损人。”

  “她真的很会侮辱人,又是情夫又是同性恋;不过我不会怪她,我只是和你交朋友,又不打算和她结交情。不久你去加拿大,我去美国,以后她也没有机会再见到我。”

  明湘终于等姗姗上了公共巴士,她自己才漫步回家。

  奇怪,第二天明湘没有上学。

  姗姗一个早上为她担心。

  吃午餐时,姗姗打电话到沙家,沙家那边的佣人说明湘不在,再问下去,那边已经挂上了电话。

  明湘曾告诉她,沙家的老佣人大部份被大嫂赶走,现在沙家差不多都是大嫂聘请回来的人。

  明湘不在家,又没有回学校,她到底去了哪里?

  吃过晚饭,姗姗不放心,再打电话到沙家去,那边的语气更难听了。

  为什么不问问谢夫?她和谢夫最要好,可能她在谢夫家。

  姗姗再致电谢夫,谢夫来接电话,很沮丧:“我也找不到明湘。”

  “你到她家看看好不好?打电话是行不通的了。”

  “我已经去过,护卫员不让我进去,我和明湘认识那么久,我从未进过她家门口。她家有个独一无二的幻羽喷泉,我都没有见过。谢夫叹气说:“我还在她家大门外等了半天,刚回来不久。”

  “我进去过了,慌慌张张,匆匆忙忙,根本也没心清看喷泉。只见过她大嫂,她很不讲理,真不知道明湘怎样和她相处。”姗姗越来越为明湘担心:“打电话找不到她,是意料中事;但她为什么不上学,又不和我们联络?”

  “她和她大嫂吵过,她大嫂会不会对她不利?”

  “她大嫂会把她怎样?禁锢?”姗姗想起容芳姿的霸道样子,便不寒而栗:“我真为明湘焦急,她在哪儿?”

  “未超过二十四小时不能报警。”

  “她明天如果再不上课,后天我告诉教授,请他帮忙。”

  “好!谢谢你,姗姗,明天我会继续去沙家,希望能进去。”

  第二天曾如奉命,一早便去接姗姗。

  曾如打呵欠。

  “怎样?不高兴我那么早吵醒你?”

  “怎么?清晨空气好;可是,明湘会那么早回学校吗?”

  “照理不会,她家路远,但是我在家里呆不住,急着回来等她。”

  “她的家人太过份,不讲理又没有爱心。她爸爸不管的吗?”

  “她爸爸有病,又行动不便。谁像你爸爸那么权威,全家都要听他的。”

  “我们是尊重他,他在社会上有名誉有地位,外面的人都敬重他,何况我做儿子的,对不对?”

  “对!我就说你这孝顺儿子最乖。”

  “孝顺的孩子,通常是个好丈夫!”

  “知道啦!我有个最好的未婚未。”姗姗拍拍他的头,“在这儿停车吧。”

  “我陪你等明湘回来。”

  “不用等了,回去再睡一觉。”姗姗为他拉好他那绿色的手织冷外套:“况且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我会打电话给你!”

  曾如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才开车离去。

  姗姗缓缓走向校门,她索性在校门外等着,希望明湘一回来便看到她。

  但明湘连影子都不见,上课钟响了,她不得不回课室。

  下午,曾如接她吃午餐,她就是放心不下,再打电话到沙家。

  沙家佣人骂她电话骚扰,还恐吓她。

  姗姗真的生气了:“我真同情明湘,她在这样的家庭怎能生活?”

  “幸而她很快可以出国。”

  “谢夫的签证还没有批出来。”姗姗没有胃口吃她的午餐:“我跟爸爸说,把明湘接到我们家里来住。”

  “那不好,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明湘的爸爸可能不高兴。”

  “他又不尽能力保护女儿。”

  “他爸爸有苦衷的,先把明湘找出来再算。明湘也真是,起码给你个电话。”

  “连谢夫都不知道她行踪,好!我下午回学校把这件事告诉系主任。”

  系主任对姗姗特别偏爱,因此姗姗才敢找他说私事。可惜系主任下午要到医院巡视,姗姗决定明天回校马上办这件事。

  下课回家,佣人说:“小姐,谢夫先生请你给他电话。”

  姗姗怔了一下,又惊又喜,马上拨电话给谢夫,谢夫说:“明湘来了我这儿,下午她自己来的。”

  “她怎样了?”

  “她……”谢夫欲言又止。

  “我马上来,见面再说。”

  姗姗放下书本,立刻乘计程车前往谢夫家。

  谢夫已在等候,他把姗姗迎进卧室。

  明湘坐在床边,她的样子把姗姗吓了一大跳。

  明湘双目红肿如桃,头发东横西竖,左长右短像堆蓬草,样子怪极了。

  “明湘,你怎会变成这样子?”

  明湘哇的一声,又哭起来。

  “别哭!别哭!”姗姗坐在床边,接过谢夫递来的毛巾:“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那天走后不久,我的……两个哥哥就回来了!”明湘抽抽咽咽:“大嫂向他们搬弄是非,还哭了,说我把她打伤!”

  “你打她,她也打了你。而且,我已经代你道了歉,你大嫂说过不计较。”

  “她是骗我们。大哥说,打了人不能算数,二哥又骂我谋沙家的钱!”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手表是我送的?”

  “我说了呀!但他们都不相信我有一个阔气的同学,我的两个哥哥还说你是油脂妹和……太难听了,我说不出口。”明湘又再掩面哭泣。

  “你大嫂是个女人,妇人之见,想不到你两个哥哥也那么坏。”

  “他们坏死了,大哥怕老婆、二哥专玩弄女性,他们都是冷血动物。”

  “谁把你的头发剪成这样子?”

  “大哥和二哥,大哥按住我的头,二哥乱剪,大嫂在一旁呐喊……”

  “神经病!”谢夫愤恨地打着拳头。

  “他们说,要我没面见人!”

  “你为什么不跑出来?”起码给我们一个电话。我们好担心你,谢夫一连两天到你家。”

  “我这样子怎敢见人?只有躲在房间一个人哭,我两天没吃东西,今天忍不住跑出来,一跑,就跑到这儿。”

  “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

  “不行,谢夫的父母不会喜欢谢夫把我收起来,他们比较保守,我和谢夫一起去加拿大,他的父母也不知道。”

  谢夫点点头:“爸妈一定要我大学毕业才谈恋爱。”

  “你可以到我家住,我爸妈人最好。莉莉和乐乐顽皮些,你不要理他们就是了!”

  “我是不可以住在外面的!”明湘黯然摇摇头:“我不回去一晚,他们就不会再让我回去。前门当然不能走,后门改了密码,我也不能进去。”

  “不回去算了,那些坏人,见了生气。”

  “我们最好不要再相见,但是,我答应一直陪爸爸,直至我去加拿大。我不声不响地走掉,爸爸会很担心。”

  “对了,你被剪头发,一定会大叫,你爸爸怎么完全不加以阻止?”

  “他早睡了。”

  “睡了也会惊醒,除非他呆了。”

  “我也发觉爸爸有点不正常,自从大嫂把原来的护士赶走,请来这个特护,爸爸变得很沉默,不管事。每天除了睡觉,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明湘抹把脸,谢夫把一杯热奶放在她手里:“我怀疑那特护会法术。”

  “那是没有科学根据的。呵!你爸爸吃药的吧?”

  “吃,吃好几种,天天吃!”

  “问题可能是你爸爸每天吃的药物有问题,把你爸爸吃的药拿出来。”

  “我对药物一点认识都没有。”

  “我有,你忘了我学医的?我不懂,还可以问教授。”

  “对,我为什么没想到。”

  “快把奶喝了,我陪你去剪头发。”

  “一头长发剪短了真可惜!”

  “也总比现在一窝草一样好,况且今年还流行短发,剪个MATCHYLOOK!”

  “我又不是他的迷,修好算了……”

  第二天上学,明湘说她拿不到药。

  “我根本没法接近,药全在特护房间内,她的房间一天到晚锁着,好像放了一房黄金。”

  “那就只能请你爸爸合作,每次特护给他药丸,他留一颗,存够了每一种拿来给我看。但你爸爸一定要小心!”

  “这个办法好!”

  明湘把药丸“偷了出来”,交给姗姗。

  姗姗一看,药不难辩认,她都知道,她一颗颗地数,“这是维他命,这是止痛片,这是安眠药,这是医治腿部神经,这是什么?”

  “爸爸都—一跟我说过了,他吃药,胃不舒服,这是胃药。”

  “胃药没见过,书本也没有,等儿我去问系主任再回复你!”

  下课后四人吃下午茶,姗姗已找到答案,药真的有问题。

  是什么怪药?会不会毒害我爸爸?明湘很恐慌,抓住谢夫的手。

  “它不是什么怪药,其实也是胃药;不过,外面的医生极少用,多数是精神病院用的。”

  “哦,精神病?”明湘眼神迷惘。有神精病的人,也会有胃病,姗姗解释说普通人吃一两天是没有大碍的,多吃了打瞌睡、乏劲、反应迟顿,久服会痴呆……

  对!我最近发觉爸爸反应迟钝,我说了老半天的话,他竟然不会懂!

  “精神病院的病人,是分开好几类的,比如有比较内向、忧郁,一些病狂吵闹的……那些难控制的病人,多服了这些药。人越来越训服,对病人和医院都好,但正常人服了就会变得又懒又颠。”姗姗加以解释,“你爸爸的医生怎会开这种药丸给病人服用?”

  “蔡医生看着我长大,他对我们一家人不知道有多好,他不会害我爸爸。”

  “一定是那特护暗中换了药,如果能进她的房间,一定会发觉两种外型相同的药丸。她用这方法骗了你爸爸和医生。”

  “哼!我马上回去揭穿她的阴谋,大嫂可能还是主谋呢,怪不得爸爸越来越变得昏庸。”

  “你不要冲动,听我说。”姗姗按住她:“你既然认为大嫂是主谋,就要不动声息,以免打草惊蛇。你那么一吵,若那特护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一拉。什么,不小心,失责……你爸爸无损无伤,又不能证明她过去给你爸爸服过多少这种药。你爸爸除了把她开除,大不了报警,也不一定能牵连你大哥、二哥和大嫂。但她们却有了防范,你爸爸身体仍然很弱,你又快要出国,等你走了,你大嫂他们再出诡计对付你爸爸,你爸爸就求助无门。就眼看着她们谋害你爸爸不理?”

  “当然理,回家马上把药丸的事告诉你爸爸,请他老人家今后处处小心。为了不惊动他们,药丸照服……”

  “什么?”明湘沉不住:“再继续吃,我爸爸快要白痴了。”

  “药当然不再吃,每次特护把药送上,你爸爸假装服下。一方面,药丸留作以后证据;另一方面,在他们完全没有防守下,调查他们的阴谋,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姗姗,你真聪明,就佩服你!”

  “姗姗的确很聪明,而且有心思。”谢夫说:“幸而她生性善良,如果她走了歪路,她会是个大坏蛋。”

  “大坏蛋!”曾如用手指逗逗她的脸。

  姗姗微笑把他的手拉下来:“其实,明湘的家事,我不应该过问;但是,他们对明湘实在太过分了,对沙伯伯又不怀好意,我怕他们会变本加厉。”

  一个星期之后,这天明湘迟了回校,直至午饭时间才看见她。“搭不到公共巴士?”

  “唔!爸爸送给你的东西,我忘了带,回头去拿,巴土就开走了。”明湘把一只啡色真皮造的软皮夹子小心地放在姗姗手里。姗姗奇怪:“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明湘闪着眼,好神秘的表情。

  姗姗犹豫了一下,终于把皮夹打开:“啧!好漂亮的红宝石项链。”

  “喜欢吗?”

  “喜欢,送给我的?”姗姗的眼神打着问号。

  “家里也有一些现成的首饰,爸爸说款式太旧,年轻人一定不喜欢。因此,他自己设计,请珠宝店为他做了一条。”

  “你爸爸还会设计?”

  “你别以为我爸爸只是个富家子;其实,他也是个设计师,当年在法国留过学。我们家的幻羽喷泉便是爸爸亲自设计,那时候他精神好,那喷泉真是奇特无比,好美好美!”明湘一副陶醉的样子。

  “那天到你家,很匆忙,没看过喷泉,真是大损失。对了!你爸为什么送我这样名贵的礼物?”

  “原因有两个:第一,你快要结婚了,爸爸送你结婚礼物,他说精神还不可以一下子恢复过来,设计不够精巧,请你原谅;第二,是答谢你!”

  “你爸爸?我们根本不相识。”

  “爸爸已经证实那药丸有问题。”

  “他告诉蔡医生?”

  “没有,他不会让第三者知道。但他停服那种药丸两天之后,虽然还很疲倦;但是,人清醒些,没有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到今天早上,他说除了非睡午觉不可,其他时候,他都可以支持,不用躺床睡觉。所以,我爸爸很感激你,因为是你令他没有变了白痴。”

  “若特护知道他精神好,会怀疑。”

  “爸爸没有,他还是一副昏头丧气的模样,人家和他谈话,他也装打瞌睡。每次特护以为他上床大睡便去做她自己的工作,爸爸也偷偷去做他想做的事,他装得好,特护一点儿都不起疑心。”

  “这就好,你爸爸做事,可以通行无阻,加倍顺利;也可以出奇不意,反击他们。”

  “这都是你教的呀,爸爸说你冰雪聪明,有智谋、有才干,他很喜欢你,想请你回家吃顿饭。”

  “不行呀!你大嫂会怀疑,因为她认识我。”

  “我已经对爸爸说了,他也明白,所以,他托我送这礼物,祝你婚姻美满!”

  “谢谢!希望你爸爸很快回复一家之主的身份。”

  “到时他一定会请你回家吃饭。”

  “能吗?”姗姗看着表:“还有一个月我便结婚,第二天就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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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6-11
第2章


    好梦成空

  明湘在操场练习排球,她是女子排球队的队员,姗姗以前也是,因为快结婚了才退出,明湘还要参加一星期后的比赛。

  姗姗今天要试婚妙,由于往返太花时间,婚礼在即,曾如又忙,因此曾如不来接姗姗放学,约好在新娘服装店碰头。

  姗姗替系主任做实验笔记,几乎过了约定的时间。她跑步出去,在操场上碰见明湘:“你还要练多久?”

  “大约一小时!”

  “我先走了,约了曾如试结婚礼服。”

  “喂!你为什么向后园走?”

  “学校后门出去,有条小林荫路,是捷径,淑仪说那儿一出去就是计程车站。不谈了!我非要赶快些不可。”

  “那条小径没有人走,又静。你看,天阴了,还是多走点路,由正门走吧!”

  姗姗怕曾如等急,她挥着手走了。

  那条小径,两边都有树,可能天阴,树林那边,灰沉沉。她跑了十几步,突然听见脚步声,她想回头,又怕,会不会是同校同学也走这条路?

  上一次淑仪走这条小径,也听到脚步声,淑仪大喝一声,脚步声就没有了。不久一个女同学追上来,两人还相陪结伴。

  她好希望也来个女同学陪她走。

  突然后面的脚步声细碎了,加速了,她正要回头,忽然有硬物在她头上一敲,她眼前星星飞过,人便低了下去。

  她痛醒过来,沙沙的声音,是什么?落叶?她把眼睛睁开一点点……一个男人的背影在她脚后一掠,怎么?是谁?她举举右手,金表不见了,抚抚脖子,项链也不见了,她用力睁开眼,哎!浑身的痛……书散在树林草地上,遇了劫匪吗?

  她爬起来,发觉更多。黑白格子绒裙、粉红内裤……那不都是她的?再看看自己,衣衫不整……呀!她心慌又痛……劫匪、色狼……她差点又晕了过去。

  她振作起来不敢停留,胡乱穿上衣服,便跑回学校,惘然无主地边跑边喊:“明湘,明湘!”

  明湘在操场正在准备更衣离去,听姗姗那凄厉之声,吓了一跳,带了两个同学向声音方向跑。

  “明湘!”姗姗跌倒在明湘的怀里。

  “珊栅,你的脸孔发白。”

  “满头都是树叶。”

  “她的白毛衣有多脏!”

  “姗姗,”明湘焦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劫匪……”

  “劫匪?”明湘看她右手腕的金表。

  “色狼……”

  “嘎,色狼,你……”明湘确信她遇上劫匪,因为她右手的金表不见了;但是,色狼,可不是开玩笑。

  姗姗但见群星掠过,她头一侧,不省人事。

  “姗姗……”

  大概睡得好,睡得足,姗姗人舒服多了,她吐口气,醒过来。

  “姗姗终于醒了!”

  她缓缓张开眼睛,曾如坐在枕边,明湘在床尾,父母在另一端。他们都用关切的眼光望住她。

  好陌生的房间:“这儿是什么地方?”

  “医院!”余太太轻声问女儿:“人觉得怎样?好点吗?”

  “已经好了,妈妈,但,怎会在医院?”姗姗脑海一片空白。

  “你在学校的操场晕倒了,多亏明湘,是她把你送进来,还通知了我们。”余太太柔声告诉她。

  “明湘,谢谢!我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不行!还要多住几天!”

  “为什么?还有很多事要办,下星期就结婚了!”

  “是医生要你休息,经过检验……你……你……就是要休息。”

  “检验什么?为什么要休息?”栅珊见曾如面色青白,她忽然停了嘴。

  “你被那色魔污辱了!”

  “曾如,”姗姗哭着抓住他的手:“怎么办?”

  曾如显然为这件事难过,但他开不了口。一会儿,他吃力地说:“这是意外。”

  “姗姗,那树林小径又静又暗,你不应该走那条路。”余太太忍不住埋怨。

  “我替教授做事,过了时,我怕曾如等得心急。我只不过想走捷径,料不到……学校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学校治安一向好。”明湘为姗姗说话。

  “你是第一个,那才糟糕!”

  “别再责怪孩子!”余先生盯了妻子一眼:“她是爱害者,我们应该同情她、体谅她;况且,她做一切都为了曾如。连曾如都明白事理,你还唠叨?”

  “曾如!”姗姗哭泣起来:“我太不小心,对不起你!”

  “别再说了!医生要你好好休息。”曾如握紧她的手:“再激动又会晕过去。”

  “姗姗,我要赶回去,否则今晚要睡后门。”明湘站起来:“明天再来看你!”

  明湘走后,警察来问口供,不久,余先生夫妇也走了,曾如留下来陪姗姗。

  “曾如,你好像很不开心?”

  “未婚妻遇到这种事还能开心!”

  姗姗担心了:“你恨我?”

  “怎会?这是意外,都是我不好,我去接你下课便没事了,省那么一点时间,令你遭遇不幸。”

  “不要恨我,曾如。”姗姗求着:“以后我会好好爱你,补偿你今天的损失。”

  “傻瓜,啊!吃药了!吃过药好好睡一觉,明天或者可以出院试婚纱。”

  曾如这样说,姗姗就安心了,接过夜班护士送上来的药丸服下,握着曾如的手睡着了。

  一觉睡来,不见了曾如。她莫名其妙一阵心跳,曾如呢?

  她按铃,不一会儿,护士进来,仍是昨晚夜班的那位护士。

  “余小姐,你想要什么?”

  “昨晚那位先生,他……”

  “曾先生,是吗?半小时前,他接了家里来的电话,他听了电话后面色不好,他说会来看你,匆匆忙忙便走了!”

  “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曾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他没有说明,但他说会再来。余小姐,现在先吃早餐吧!”

  曾如早上没有来,下午也没有来。

  连余先生夫妇也不见踪影。

  姗姗好寂寞,好担心。

  幸而明湘来了。

  “咦!曾如呢?我还以为来做电灯泡!”明湘左看右看:“你今天面色好多了。”

  “明湘,我好怕,曾如接了家里的电话,他回家后便没有再来。就连我爸爸妈妈也没有来。”

  “两家人正在办喜事,都忙。不过曾如应该来的,这时候你需要他,我替你打个电话。”

  “曾公馆!”

  “请曾如听电话,我姓沙。”

  “少爷不在家。”

  “他什么时候出去了?”

  “下午。”

  “刚出去不久,是吗?”

  “是的!”

  “他是不是去了医院看余小姐?”

  “我不知道。”

  “你们老爷、太太一定知道。”

  “老爷夫人和少爷一起出去了。”

  “啊!我明白,谢谢!”沙明湘一面挂上电话一面说:“曾如带他爸爸妈妈来探望你!”

  “他爸、妈一向很疼我!”

  “他们快来了,我替你刷刷头发!”

  明湘为姗姗梳头,整理衣服。栅栅心里好甜,好感激曾家。忽然白色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余太太第一个冲前,余先生跟在后面。

  姗姗的眼神在搜索曾如,但没有曾如。

  余太太把一份报章递到姗姗面前,用手拍了一下:“怎会有这样的新闻?”

  “妈,”姗姗很奇怪,很少看见母亲生那么大的气:“什么事?”

  “大丑闻!”余太太不安地踱来踱去。

  姗姗和明湘对望一眼,大家一起看报章。姗姗看了,微微一笑:“谁的丑闻?”

  “你的!大学的校名,连医学院都登了出来。啊!还指明一年级医科女生呢,不是你还有谁?”

  “我们大学医科一年级有那么多女生,又不只是我一个。况且,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哪些女孩子才是医学院一年级学生,怎会有人知道是我?”

  “别人知道不知道,这是没有关系;但,曾如知道,曾家俩老都知道。”余先生的面色很难看,他从未对姗姗这样子不“慈祥”:“我们担心的只是曾老爷知道了,一生气,会对大家不利。”

  “曾如不是说过不会怪我吗?爸爸也说我是受害者,所以根本不必担心。”

  “当然,这是意外,没有人会怪你。若只是私下几个人知道,曾家俩老看在儿子和我份上,不会计较;但一旦见了报丑事扬开了,那会影响曾老的面子。他老人家最注重名誉、地位、身家清白,你的丑闻会直接影响他,如果你成了曾家儿媳妇,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爸爸,你怎可以这样说话,”姗姗委屈,眼睛发红:“就算是丑闻,也不是我闹的呀,我还不够可怜吗?”

  “我倒无所谓。”余先生一摊手:“我也不会怪你;但是,曾老是我经济上的大靠山,若是他要退婚,我就完蛋了。”

  “曾伯伯不会要求退婚的,就算他固执封建,曾如也不会不理我。”

  “曾如是个孝顺子,性格懦弱,你休想他为了你放弃父母。”

  “对了!”明湘在姗姗耳边说:“曾如和他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有来。”

  “爸爸,”姗姗问:“曾如昨晚在这儿陪我,接了家里的电话便回去了;但他告诉护士,说会再来的,现在他人影不见,又不在家,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怎么知道?中午曾老叫管家打了个电话给我,请我和你妈今晚到曾家吃饭。我们看了报纸担心得要命,正想来找曾如,问他爸爸为什么请客?”余先生突然叫起来:“不得了!”

  “什么事?”余太太抚住胸口:“把我吓了一跳!”

  “曾老可能看了报纸,今晚我们一定少不了一顿骂。”余先生拉起太太:“还坐在这儿?快抢先请罪。”

  “爸爸,如果看见曾如,叫他马上来见我。”姗姗在他们背后叫。

  余先生也不理她,拉着妻子便走。

  “请罪?”明湘不以为然:“谁犯了错?姓曾的蛮不讲理!”

  “这一、两年,生意难做,爸爸有过几次经济困难,都是曾伯伯代为解决。”

  “既然是亲家,应该互相帮助,有什么了不起?”

  “曾伯伯答应过,我和曾如结婚,美国的公司送爸爸三分之一的股份。爸爸为了莉莉和乐乐,想移民到美国。”

  “美国方面已经声明,投资移民十分困难,移民先照顾美国有家人的外地居民。”明湘拿了个苹果,削皮给姗姗吃。

  “曾如在美国出世,他一直拿美国护照。爸爸有女儿、女婿在美国,移民还不容易?何况又加上自己在美国有公司。”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父母那么紧张,前途重要啊!”

  “唉!曾如为什么还不来?”姗姗坐卧不安。

  “不是说一家三口出去了?大概有事,每个家庭都有点事,别担心,先吃个苹果!”

  “谢谢,”姗姗接过苹果:“他不来,我还是担心。”

  “你寂寞是不是?你的事我没有告诉谢夫,当时他不在场,看了报纸也不知道是你。发生这样的事虽然不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不过如果你怕冷清,我随便找个借口叫他来。”明湘说。

  “不、不,根本是丑事,越少人知道这越好;况且你来陪我冷落了他,我已经心里不安,不要再麻烦他。”

  “别说这种话,我和他还要陪伴一生一世,少见几天算得了什么?啊!我忘了告诉你,谢夫已经接到通知,下星期五到加拿大领使馆,看看能否过那一关。”

  “应该可以,过了领使馆那一关,你们大概可以准备去加拿大。唉!连唯一的好朋友也走了。”

  “你和曾如也要结婚,一出医院马上要做新娘子!”

  “我有点怕,你看,他到现在还没有来,家里有事,也该给我一个电话。”

  明湘怕她的心全挂在曾如身上:“珊珊,你想不想知道我爸爸最近的情况?”

  “他怎样了?上星期你已经说他不用睡午觉。”

  “现在更好,他乘特护不在,便用电话和他的亲信、老朋友联络。大哥、大嫂、二哥,他也派人去调查,大嫂在家作恶多端,爸爸也知道。”明湘越说越兴奋:“爸爸告诉我,如果大哥和二哥在公司里规行矩步,没有什么大错,他只教训大嫂一个人;如果大哥和二哥不忠于他,他也会狠狠地惩罚他们。”

  “明湘,”姗姗拍拍她的大腿:“你快有好的日子过了。”

  “是啊,所以,谢夫就算办妥出国手续,我也不会马上走。我要等结果,看看大嫂他们有怎样的下场;况且,这时候,爸爸不方便露面,也需要个人在身边为他做点事。”

  “你回家吧,说不定你爸爸正在等你,他真的需要助手。”

  “曾如不来,我又跑掉,留下你不好,我不放心。”

  “曾如为我请了特护;而且,无论怎样,你也代替不了曾如。”

  “我知道你需要的是曾如,这个人,偏偏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不见踪影了,要不要再给他打一个电话?”

  “好,”姗姗突然又说:“不必了,想必我爸妈已到了曾家。明湘,你回去吧!你来看看我,也回家陪陪你爸爸,这样才可以两面兼顾。”

  “可是……”

  “呵!”姗姗作状打了个呵欠,人往床一躺:“等曾如等待一个早上半个下午都没休息,现在我想睡一会儿。”

  姗姗说着便闭上了眼睛,明湘说了几次话,她都装作已入睡没有回音,后来明湘便走了。

  明湘一走,姗姗便由床上起来,靠着胡思乱想。黄昏时,特护告诉她换医院,姗姗感到奇怪。

  “谁说要换医院的?”

  “公立医院有什么好?你不怕警察、记者再来烦你?况且搬去的私家医院有彩色电视机,享受比这儿好。既然这儿的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休息,还不赶快离开。”

  “是不是曾少爷的主意?”

  “是曾家哪一位的主意,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是曾家管家来为你办转院手续,听说早就想为你转院;但要得到这儿医生的批准,曾家待你真好。”

  “原来他们那么关心我。”姗姗心里很甜:“不知道还要休养多少天?星期日我要举行婚礼。”

  “你精神很好,赶得及!”

  “那就好,”她想起明湘:“晚上你替我打个电话到沙家。”

  “走吧!车子在下面等着……”

  第二天,非常奇怪,曾如还是没有来,昨晚阮姑娘打电话到沙家,明湘不在。明湘不知道她搬了医院,这是没出现的原因;可是,连父母也没有来,这就奇了。

  叫阮姑娘打电话,阮姑娘来回报:“曾家少爷、老爷、夫人参加喜宴,一早就出去了。余先生和余太太也不在家。”

  他们大概为办喜事忙;但是,也应该来看看这位新娘子。

  一直等到傍晚,姗姗正拿起电话想打电话回家,阮姑娘一手抢过电话,但却柔声说:“你快躺下来,有什么事吩咐我做!”

  “我要打电话给我父母。”

  “他们出去了。”

  “这时候也应该回家。”

  “你是来这儿休养,不是来劳神的,讲电话是要很劳神的。”她一边低下头拉掉插头一边捧起电话:“不用费心,我一定替你找到他们。”

  “阮姑娘!”

  “那特护也不理她,捧了电话走出去。

  整整一天,没有人去探望过姗姗。姗姗心里好难过,也怀疑,过去曾如一天看不见她都会来两、三次电话;如今她出了事,曾如整整两天没消息。

  弟妹小,妈妈虽然是比较疼莉莉和乐乐;但也十分关心姗姗,她不是个把女儿扔下不理可以心安理得的母亲。

  还有她爸爸,他一点都不像后父。

  他比妻子更关心姗姗,对姗姗比对自己的儿女还要好,见了面总是笑咪咪的问姗姗:“零用钱还够不够?”

  这几年来,特别上预科,姗姗喜欢后父比母亲多,因为他开通明事理。

  她已接受他,不把他当后父看待。

  妈妈可以不来,曾家两老更可以不来,曾如和爸爸不可能不来。

  这一天好长好长,时间过得很慢,也很难过。

  阮姑娘一直守住她,但电话一拿走,除了吃药和一天三顿,阮姑娘便人影不见。姗姗连个诉苦对象也没有,只有一双眼睛盯在三面白墙上。

  一天终于过去了,早上是又闷又愁又无聊,姗姗的心难过得要命,也很苦。但姗姗从小到大,无论遇上任何事,都没有哭泣的习惯,她是不是很坚强?很受得起风浪?忍得住痛苦?她不知道,她甚至不了解自己。

  阮姑娘送午餐来的时候,姗姗对她说:“我的身体已经很好,我要回家。”

  “好的,明天早上医生来看你,我告诉医生。”

  “刚才在走廊散步,碰见医生,他说我随时可以出院。”

  “是吗?那等你吃过午餐,我给你电召部计程车。”

  “什么?”姗姗望住她,她倒爽快,但她只是个特护。

  “你不是要回家吗?叫部车送你回去,总不能要你坐公共巴土。”她的表情令人看了心里冒火:“就算你身体没有病,心理病总有,对病人不能太残忍。”

  “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请我妈妈来一次,医院的账和你……”

  “全部的医药费由曾家负责,我也是曾家聘请,你要留要走都不必为钱担心。”她双手交抱在胸前,她一直都用不屑的态度看姗姗。

  “叫我母亲来接我回家,总可以吧!”姗姗不想和她计较,若要计较,也轮不到她。

  “可以。”她走出去。

  姗姗吐了一口气,她总算自由了。

  回家第一件事,要母亲解释为什么几天不来看她。然后去找曾如——是的,曾如,以前母亲叫他“黏贴胶布”的。她去哪,他跟到哪,和明湘喝杯茶,她到发型屋修发尾他都跟着。怎能几天不来见她,别是出了什么事大家不敢来通知她吧?别是相思死了吧?

  她突然好想念、好想念曾如。

  阮姑娘进来:“电话打过了!”

  “我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她不来了,还拜托我替你叫部计程车。她真客气,我份内事嘛!”

  “我妈妈不来?怎么会?”姗姗瞪大眼:“进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我参加排球比赛,爸爸、妈妈都来捧场。”

  “唉!今非昔比了!”阮姑娘给她倒杯水。

  “不可能,我从小到大,伤风咳嗽都没有。”姗姗抗议:“我出院那么大件事,她竟然叫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

  “她不会来,这是事实。”

  “她不来,也应该派辆车来,家里又不是没有司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阮姑娘摇一下头:“你的午餐吃完没有?”

  “这个时候我还吃得下东西?”

  “吃不下就别吃了,唉!在家千日好,快换衣服回家吧。”阮姑娘说着就把餐盆拿走。

  姗姗下床收拾东西,可是她除了一套衣服、一双皮鞋、一个钱包几本书,连个热水瓶也没有。曾如给她买的苹果,阮姑娘早一个、晚一个已经吃光了。哎!哪有这样寒酸的病人?就因为这样,阮姑娘一直看不起她吧?

  她拿了衣服正要出去更衣,门推开,姗姗还以为阮姑娘催促她快点离去。

  “我终于找到了。”明湘呼着气。

  “明湘!”姗姗扔下衣服扑过去拥住她,明湘已成了姗姗汪洋中的一片浮木:“你竟然来了!”

  “我找得你好苦啊,搬了医院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昨晚、前晚都请阮姑娘打电话到你家里,还叫她留话。”

  “没有电话也没有留话,我昨天去公立医院,一推门,哎!怎么是个老太婆?一问,你出院了。到你家,等到晚上,你爸妈还没有回来。你知道我不敢太晚回家,今天再去公立医院,找到那天为你检验的医生,才知道你被家人接到这儿来。这儿好,曾如晚上来陪你也不用申请。”明湘到处看:“曾如呢?”

  “他几天没来了,我正在担心他!”

  “不可能,不是那天回家了便从此失踪吧!”

  “正是这样!”

  “这就奇怪,”明湘扶姗姗坐下:“他离不开你,就差点没跟你上女厕。他家里发生什么事?”

  “我急着出院就是要去看他,我不坐了,我正要换衣服出院。”

  “可以出院了?真好。世伯伯母什么时候来?”

  “他们不来,没空。”姗姗难过得想哭,就是眼泪流不出来:“明湘,你有空吗?陪我回家好不好?没有人来探望我,那护士看不起我!”

  “怎么会……”明湘忽然停了口。姗姗受了打击,伤害很大,出院竟没亲人接,又受护士歧视,她不忍再说什么:“我陪你回家。啊!有什么东西要我拿的?让我来替你收拾东西。”

  “没什么好收拾的,我进来没有人给我带过一次饭、一壶汤、一只热水瓶、一块肥皂……牙刷什么的都由阮姑娘去买,一天三餐也由阮姑娘在医院餐厅签单送到。幸好一切费用曾家还肯付。”

  这种情形若落在明湘身上是正常,因为明湘一向缺少家庭照顾;但不可能发生在姗姗身上。珊珊有好父母,温暖幸福的家庭,对她宠爱有加的未来翁姑,痴心体贴的未来夫婿。明湘还以为曾、余两家抢着为姗姗送鸡汤。

  不过,这些话都不宜说出口,明湘装作坦荡荡说:“反而好,两手一拍就走了!”

  姗姗去换衣服。

  明湘攀着窗门叹气,她就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阮姑娘进来看见明湘,笑笑:“总算有个人来接余小姐。”

  “你以为她出生在独家村?”

  “你们走了吧?我去打电话叫车。”

  “多余,余小姐家有车有司机。”

  “小姐,话是你说的。”阮姑娘抿抿嘴:“别说我办事不周到。”

  “狗眼看人低,你还配做护士?你和我家那一个真是一对——魔鬼。”

  “喂!你怎么骂人……”

  “明湘!”姗姗走出来,拖住明湘的手:“我们走吧!”

  “走!宁可在门口吹风等你家车来,也好过和这种人同一空间呼吸。”明湘瞪了阮姑娘一眼。

  走出去,姗姗叹着气说:“你何必跟那种人一般见识,我们现在要坐公共巴士回家了。”

  “家里真的没有派车来接你么?人没来,车又不到?”

  “阮姑娘已经打过电话回家,车要到,早已到了!”

  “姗姗,我怀疑阮姑娘不老实,有心和你作对,她根本没打电话。”明湘真是忍无可忍:“你父母一向疼你,他们又不是我大哥大嫂。”

  “但他们没来过,相信不是阮姑娘赶她回去。阮姑娘所以看不起我,是因为没有人理我,雪中送炭的就只有你。”姗姗咬一咬牙,“我们走那边,那儿有个巴士站。”

  “你不能坐公共汽车,你是刚由医院出来?可不是学校下课,我们坐计程车。”

  “但我的钱都给那魔鬼拿走了。”

  “钱我有,现在爸爸已经很清醒,对我也多关心,他本来要派部车给我,我劝他慢点来,大嫂会生疑的。你不是说不要打草惊蛇?爸爸知道我委屈,金钱上大力支持我。来!上车。”一部的士停下,明湘扶了姗姗上去。

  计程车向前走,姗姗感激这好朋友:“沙伯伯侦查你大哥、二哥的事,有结果没有?”

  “还没有具体结果,主要爸爸不敢露面,都靠人暗中打听。不过,只要有一点证据,爸爸亲自出马,大哥和二哥一定跑不了。连我也知道他们暗中用了公司不少钱,爸爸真要查账,他们想填数也来不及,爸爸最不喜欢子女对他不忠实。”

  “明湘,你眼前一片好景,我为你高兴。”姗姗一想到自己便感触。

  “你也会很好,我想,他们忽略你,都因为你和曾如的婚礼。后天你们便举行婚礼,老人家要做的事很多。”

  “我连婚纱也没有试好,真糟糕。上一次试穿觉得阔了点,那些珍珠也不知道钉好没有?”

  “别心急,回家就知道了!”

  到余家,佣人来开门,像平日姗姗放学一样,没什么特别,只是看姗姗的眼神有点怪。

  余太太刚好在客厅,看见女儿,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妈,原来您在家闲着?为什么不去接我?”姗姗抱怨说。

  “我要等乐乐爸爸的电话,走不开。反正明湘接你!”

  “要是明湘不来呢?爸爸有什么事?他的电话很重要吗?爸爸其实也应该去接我。”姗姗尽吐牢骚:“你和爸爸几天不来看我,不闻不问,说好带鸡汤鸡饭,结果连个热水瓶也没有。”

  “你一回来便嘴巴不停,我和你爸爸心情不好,他天天骂我,我忍气吞声,为你受了多少委屈?还去看你?”余太太气得眼眶发红:“就算我想去,也去不得,你没见过你爸爸发脾气?”

  “爸爸向来不发脾气,他为什么天天骂您?除了乐乐、莉莉,他谁都不骂。”

  “都因为你,你害的!”

  “我?我又不在家。”

  “明湘?”余太太转向她:“你为什么害姗姗?你为什么要报警?把姗姗的丑事公开?”

  “伯母,你说到哪里去?”明湘愕然:“那天姗姗跑来操场跟我说了几句话便晕过去了。出了这样的事,大家没经验都没有了主意;而且,不知道那色魔还在不在,报警是唯一的办法。至于姗姗的事,我连男朋友都不敢说。”

  “但是你告诉警方,否则报章怎会登出来?”

  “警方问话,我不能撒谎,而且说出来对姗姗对大家都好。”

  “妈,您怎么了?”姗姗抢住:“那种色魔不除去他,还有女孩子受害,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受害是你自己,害上加害。给曾家知道了,还害了你爸爸!”

  “怎么?那天我出事,曾伯伯和曾伯母虽然没有来;但是,他们也叫曾如给我带了水果来,还托曾如慰问我。而曾如也没有怪我,整晚还在守住我,他发誓会把那些不愉快的事忘记,以后会更加好好待我。”

  “你出了事,曾家的确没有怪你;但是,干错万错,错在报了警登了报纸。现在通天啦!曾家的颜面、声誉都给你丢光了。”余太太哇的一声哭起来:“你爸爸也完了!”

  “不可能,报纸刊登那一天,曾家还请你和爸爸吃饭。”

  “对!吃饭,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姗姗摇摇头,她一无所知。

  余太太一擤鼻子哼出来:“他们要退婚,解除婚约,不准曾如娶你。你和曾如的婚事已取消,你明白了没有?呜呜……”

  “啊!”她像被人轰了一下,头顶冒风冰凉:“不,不会的,曾如一定不会答应他们。我去找曾如,我去找曾如……”

  “不用找了,你永远找不到他。”

  “吓!”姗姗一双眼全失去光彩:“因为我自杀死了?啊!怪不得他没有来看我,曾如太惨了,曾如……”

  “姗姗!”明湘连忙扶住她。

  “你叫什么啊?他才不会为你自杀,他好端端的,一点都不惨。爱情!你以为人人都会象你那么多情?他已经出国去了。”

  “不会,绝不会!”姗姗坚决的,这方面她倒很自信:“曾如是很爱我的,而且他发过誓,一生倍伴我。我出了事,躺在医院,他怎肯在这时候扔下我一个人走掉,我不相信。”

  “你星期一进医院,他星期三晚上走的。我和你爸爸都有送机,只是曾家的人不让我们接近曾如。我们只能远远看着他登上飞机!”

  “不会,不会的,”姗姗拼命摇头:“他爸妈恨我,甚至您和爸爸恨我,但曾如不会不要我。”

  “你不相信可以向移民局调查,”余太太反而不哭了:“凭你和曾如登了记但未注册准太太的身份,移民局会告诉你,你的未婚夫是否已离境?”

  “走!”姗姗拉起明湘,她有点近乎疯狂:“我敢打赌,若曾如抛弃我,我马上死掉。”

  “你可不要再做错事害我!”余太太又哭叫起来。

  一大股药油味,姗姗用力睁开自己的眼睛——那是她的床,那是她的房间,床头柜没有药水瓶,只有一小瓶药油。她想想,她和明湘跑到移民局,终于查出曾如此人已离境。

  她们后来再到各航空公司,但她们却不得要领,航空公司的人只有一句话:“没有必要提供消息。”

  她又跑去曾家,竟下跪地上才能获曾老爷接见。曾老爷说了多少侮辱话,她不想记,只是曾老爷说:曾如不错是爱你;但是,在两者之间:父母之情及曾家财产,而另一者是你——余姗姗,曾如终于选择了前者。口讲无凭,你送给曾如的东西、信件他全部都不要,还给你。

  姗姗就是这样晕了过去,八九是,她晕倒后曾家的人把她送回来,父母为她搽了药油送上床,并没有请医生。

  乐乐打个“啊嗤”就请医生了。

  姗姗看到什么会晕倒?是一张卡,情人节姗姗回赠曾如的。由于她在卡上加了几句肉麻字,曾如把它当宝,也发誓不给第三者看——包括父母。如今都不要,显然他的选择,完全出于自愿,并非为父母压迫。

  虽然曾老爷迫曾如休弃姗姗,但也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发了千百个誓说爱她,没有她,他会死,一天都离不开她。结果呢?父母再加上财产,纵有千般意,万种情,一挥手都不要,姗姗就这样被休弃了。

  她比不上他父母,她比不上曾家的财产。曾如的爱,就是如此这般。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怎能不晕?

  她从未恨过任何事、任何人,但是此刻孤伶伶躺在床上,她恨了!

  她恨曾老爷,恨他抢走她的幸福。

  她更恨曾如,恨他的懦弱、贪财、无情。

  恨!恨!恨!

  母亲送来,拿碗粥,低声说:“快把它吃了吧,你已饿了两日两夜。”

  “不吃!”

  “还发脾气?你爸爸回来,连粥水都没得你吃。这是猪肝粥!”

  “你撒谎,爸爸才不像你,向来都是爸爸比你对我好。你偏心,只爱乐乐和莉莉。”

  “你根本不了解……”

  “我不要了解,了解带给我的痛苦还不够?”

  “粥放下,等会儿别忘了吃!”

  姗姗转过头不看她,她在生母亲的气。

  娜娜有个好处,受了那么惨重的打击,她很快又站了起来。

  当然,对曾老头、曾如的仇恨,她是没有办法忘记的。

  她又继续上学,学校有些同学会用特别的眼光看她,但也有同情她、安慰她。无论好与坏,都是因为那天她被打劫、强奸,她真后悔出了事跑回学校去。

  如果她一声不响,静静回家;那么,今天她已经是曾家大少奶,在美国享福了。

  但这样岂非放纵了那色魔?

  公开了也好,大家有防范。小径也加上大铁门,以后,应该不会再有女同学受害。

  怎么老替别人着想?自己的遭遇,还不够可怜吗?

  幸好还有个明湘,这些日子,明湘很关心她、照顾她,连和谢夫拍拖也带着她。

  不过姗姗也懂事,她会设法溜掉。

  现在上课下课没人接,以前曾如在的养尊处优,此情不再。她每天和明湘一样,坐公共巴士上学下课。

  这天明湘没上学,姗姗担心了一天,打电话,老样子:“四小姐不在家!”

  早就知道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姗姗还是要冒这个险,碰这颗钉。

  第二天,明湘回学校比她还要早。

  “明湘,你昨天怎么了?我好担心。”但是看明湘一脸的笑,认识她那么久,还没见她这样开心过:“什么事?”

  “今天跑一天堂,行不行?”

  “可以!不过要有充分理由,不上课一天,对我是个损失。”姗姗最喜欢上学,最喜欢医科。

  “上半天报告行踪,下半天庆祝。”

  “你爸爸有好消息?”

  “唔!”明湘点着头。

  “好吧!我们走!”

  “……我正要上学,爸爸突然把我叫住,他要我送他回总公司。老实说,我是有点怕,大哥和二哥怎样凶、怎样残忍,你知道。但爸爸说时机已到,保证大哥、二哥不敢碰我一根头发;于是,我便送爸爸回总公司。那时候,大哥、二哥、大嫂还在睡大觉。他们每天不到十一点不上班,可是我们乘车,八点半已到了总公司,其他职员还没有回来。只有一班人等爸爸开会,他们都是跟了爸爸几十年的老职员,不过爸爸把生意交由大哥二哥后,个个都降了职。”明湘和姗姗在公司里边吃雪糕边谈:“他们每人准备一份报告,全都有关我大哥、二哥的近况。爸爸又命人搜查大哥和二哥的办公室,搜获不少证据。”

  “我有点疑问,九时便有人上班,你的大哥、二哥也不可能没有亲信?他们看见大老板竟然亲自搜查,不去通风报讯?”

  “我忘了爸爸早已命人向一间护卫公司请了一队护卫员,他们一进公司便被关进一个房间内,里面连张椅连个电话都没有,后来又去银行……”

  “你们家还有银行?”

  “对呀!由二哥管的,我连总行都没到过,二哥一看见我便打……终于把什么都翻出来,罪证真多,才几年嘛!胆子真大,还亏空公款。你知道他们偷取了爸爸多少钱?说出来你也不相信。”

  “别卖关子嘛!”

  “大哥二千万,二哥近五千万,那些几十万、几万的小数目,爸爸还没时间去计算。爸爸说他两个不孝子起码败了他几亿元!”

  “他们偷那么多钱干什么?”

  “赌马,两个都是烂赌鬼。大哥因为大嫂不喜欢他赌钱,所以他偷偷赌,钱也少输些。”

  “大散家财,难怪你爸爸生气。”

  “此其一,还有呢!他们因为一天到晚忙着刨马经,用皮夹载钞票进马场,因此都没有全心全意打理生意。很多事都交由手下去做,这方面的损失才大呢,我给你举个例吧!”

  “说呀!”

  “比如一只名牌手表,本来是我们代理的,十几年交情,续约时,谈好了便可签约。可是碰上跑马日,大哥、二哥忙进马场,派个手下去或要求改期签约,人家觉得他们不够尊重,就把代理权给了别家公司,银行的客户也是如此。很多客户,根本是我爸爸一手争取回来的,如今都失了。这是爸爸最痛心、最不能忍受;而且也带来大量金钱损失。”

  “他们约亏空了多少?”

  “一亿吧,但代理权丧失就少了几亿。”明湘去买了冰棒回来继续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你就快说吧!五月初,天气还没有热起来,一个早上吃冰。”“爸爸在总公司等大哥,大哥开门一见爸爸,他差点吓晕,眼都翻白呢!二哥被护卫员和我一个世伯由银行押到,他真是面如死灰,最初他们还赖,后来证据齐全,爸爸要赶他们出族,他们才下跪求饶,哈!真是出尽洋相呢,昨天是我生平最痛快的日子。”

  “你爸爸到底怎样处置他们?”

  “大哥调去打理超级市场,不是连着百货公司的那一种,总之我大哥平时最讨厌的;二哥因为没有家室,调去多明尼加一间银行——一型银行。还有,他们各自签了字据:若再踏足马场或在工作时间离开公司办理私人事件又未得爸爸同意,证据确凿时,便要主动离开沙家及取消在沙家一切权利。也就是说,失去沙家财产承继权。”

  “那也不难,只要安份守己,专心工作,不再赌马就行了,甚至还可以玩玩外围马。”

  “他们已发誓戒赌,短期内,他们连外围马也不敢赌,因为已经知道爸爸暗中监视。大哥呢!就更加不敢赌,因为赌马的事被大嫂知道,她也不会放过他。”

  “你大嫂也好运,特护的事,你爸爸竟然不计较。”

  “怎会不计较!晚上爸爸把蔡伯伯找来,爸爸当着一家人面前把收藏的药丸拿出来,要控告特护蓄意谋害我爸爸,大嫂吓得目瞪口呆。”

  “喂!你爸爸怎样处罚她?”

  “都被你猜中,那特护把责任往自己身上一拉:什么被男朋友抛弃、精神恍惚、不小心、眼睛有毛病……千百个理由,跪在爸爸面前又哭又求,还叩头呢。爸爸见她头都穿了,心一软,答应不追究她,把她赶走算了。不过爸爸也把大嫂教训一顿,叫她以后交友谨慎,因为特护是她介绍的。”

  “你大嫂没有恼羞成怒吧?”

  “没有,我看着她的,爸爸说不再控告特护时,她松了一口气。”

  “她有阴谋的,想控制沙家,做沙家真正而唯一的主人。”

  “对呀!不过,她阴谋败露了,除非东山再起。开除了特护,爸爸已经下令,由女佣、厨子和司机……甚至护卫员都要重新更换,尽可能把以前的佣人请回来。一下子换十多二十人实在不容易,幸而爸爸肯出高薪。以后你们打电话给我,不怕找不到。”

  “应该在香闺装回一具电话了。”

  “不错,我怎么忘了,嘻!”

  “最好请个女仆侍候四小姐。”姗姗突然收住笑容:“不过,你也快要去加拿大了。”

  “我暂时不会去加拿大,就算谢夫出国手续全办妥了,也不想去。”明湘拉起一根青草:“爸爸这时候最需要一个可信任的亲人在身边,你知道他行动不便,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你又不喜欢去加拿大?”

  “不!我始终喜欢加拿大。我的家虽然又大又豪华,可是除了爸爸,无论屋子、人,没有一个我喜欢。”明湘望着天上的白云:“妈妈一直希望我去加拿大。当年妈妈一直梦想中学毕业后便到加拿大留学,谁知道刚上F7,外公生意失败欠下了一身的债,妈妈到爸爸公司做事,因此便当了爸爸继室。最初一两年,妈妈是过着甜蜜美满的日子,爸爸宠她,所以出国开会,巡视业务都带着她。自从我出世后,妈妈舍不得扔下我,留在家里没跟着爸爸,她可就惨了,大哥、二哥联手对付她,爸爸为事业一年到晚飞来飞去,根本无法兼顾家庭。后来大嫂进门,妈妈更没有好日子过。她胆小、怕事、身体不好,心脏弱,四十不到便郁郁而终。妈妈去世前曾要求爸爸送我到外国,因为她知道我留在沙家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也答应了妈妈去加拿大留学完成她一生的心愿。哎!一转眼又快十年……”

  姗姗拿出纸巾递给她,明湘抹去泪水,吸口气:“妈妈是我最心爱的人,加拿大我一定去。到那边还可以转读医科,但暂时我会留下来协助爸爸。”

  “特护走了是要请一个新的?”

  “爸爸说不喜欢有个护士跟着他,蔡伯伯也认为爸爸心理病比生理病重。经过这一次,爸爸反而强健起来。药还是要吃,但会减少,我会侍候他吃药。”

  “以后你不上学了?”

  “为什么不上学?生意我不懂,爸爸上班我上学。若停了一段时间不上课,到加拿大便不想上学了。我还是喜欢念书,也可以多陪陪你。”明湘跳起来:“我说得口都干了,我们去吃午餐。已十二点,吃自助餐好不好?今天你胃口开不开?”

  姗姗笑:“我为你高兴,胃口不错。”明湘拖她的手:“走吧!可以多吃点东西。”

  “谢夫呢?”

  明湘伸手截计程车:“我没有通知他,反正今晚要庆祝,他有一顿吃!”

  “我吃两顿,他吃一顿,不公平。”

  “偏心,是不是?谢夫也这样说我。你心情不好,我多陪你希望你开心。”

  “你对我真好!”姗姗缩在车厢一角,头垂得很低:“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你!”

  “朋友不应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吗?何况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是一定要报答你的,否则连谢夫都对不起,只是……看样子我也没有什么机会报答你了!”

  “傻瓜!”明湘打她一下:“报答?武侠片?我又不是你救命恩人!”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6-11
第3章


    受尽凌辱

  自从姗姗出院后,父母从未给过她一元零用钱。

  幸而,她平时存下一点零用钱,每天上下课的公共汽车费、午餐……都靠那些存款。

  以前不用她开口,爸爸每星期会主动给她零用钱,母亲每月起码一次。

  那时候手头松动,反而没有用钱机会:上下课由曾如开车接送,午餐曾如又跟着上,想什么曾如送什么。买参考书之类的事,通常都由曾如办理,她问都不用问,要风得风。

  她只是偶然拿些钱去支持明湘,比如她那天赶时间下课又没有足够的士费,姗姗会塞给她几十元。

  常买东西送明湘,都是曾如付钱。

  她的存款终于用光,教授又要他们买一本参考书。到书局一问,要六百多元。

  医科的参考书向来不便宜,图文并茂,一大本,纸质又好。

  她逼于无奈,五年来,第一次开口向母亲要钱。

  “妈妈,请您给我一千元。”

  “一千元?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每天的车费、午餐费,我还要买本参考书。”

  “参考书不用买了,根本用不着。”

  “是系主任叫我们买的,很重要。”

  “你下一个月不用上课了!”

  “什么?”她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大概是听错了吧?

  母亲皱皱眉:“本来,我早就想跟你说,就是没适当机会开口。你爸爸不再供你念大学了。”

  “我不明白,我考进大学,爸爸不知道有多高兴,还替我开庆祝会,又到处告诉别人他有一个医生女儿。”

  “你爸爸也有苦衷,最近生意不好做,曾家翻脸后,又没有了靠山,到美国发展的心愿落空了。你爸爸受了很大的打击。”母亲向她婉转说:“他公司一位秘书,在这个时期居然要你爸爸加人工,你爸爸想辞掉她,她的工作由你补上。”

  “医科学生去做商行秘书?妈妈,有没有更滑稽的?”姗姗真是气愤:“我辛辛苦苦才入了医科,明湘也只能入生物系,想念医科还要去加拿大。我一向成绩好又勤力,我犯了什么错?”

  “我知道你很好学,唉!都因为家庭环境不好。很多人因为家庭不好不能念大学。”

  “家庭环境不好便要停学,那么,乐乐、莉莉呢?”

  “他们不同,他们刚升上中学,九年免费教育,根本不用交学费。念医科学费贵,书本费又多,你爸爸负担不起!”

  “爸爸真的那么穷?奇怪,他还用两部平治,家里有佣人又有司机,这还能算穷?”

  “这……姗姗,你爸爸是一家之主,一整个家都由他供养。要你停学是他的主意,你向我发脾气也没有用。”

  “是的,我明白!”姗姗就不相信她爸爸会在乎她念书的一点儿钱。虽然,他是失去一个大靠山,但这五年他也赚了不少钱,姗姗都知道。

  余先生常有应酬,最近姗姗做完功课,一早便回房睡觉。由于赶搭公共巴士,早上也看不到睡梦中的余先生;所以,这些日子,父女俩未真正下来谈过话。

  她坐在客厅等余先生回来,等到天亮也等。

  为了前途、为了心愿,她一定要争取,绝对不会妥协。

  余先生深夜回来,看见客厅亮着灯,姗姗坐在那儿。

  “亮着灯想心事?真浪费。今非昔比,大家省一点。”

  “爸爸,我是等你回来的。”

  “有事吗?”他坐下来,吸烟。

  姗姗连忙给他倒杯茶。

  “妈妈叫我不要上学,说是爸爸的主意,我希望这是妈妈开玩笑。”

  “她现在才告诉你?真是。”余先生埋怨:“我要你到我公司做事。”

  “是真的?爸爸,当初是你鼓励我报考大学、入医学院,现在突然退学,你不觉得太可惜吗?”

  “当然可惜。怪谁?怪你自己,你命不好!”余先生指住她:“我介绍曾如给你认识,我们家小康罢了,凭什么配曾家?就是因为你有几分姿色,玉洁冰清,所以迷倒曾如,曾家也不计较是否门当户对,还在生意上极力支持我。这本来对大家都好,你有个好归宿、我有个大靠山。想穷,不容易。你偏偏给人强奸,已成破甑,曾家不能容你,你被曾如抛弃,而我,也失了靠山。”

  “爸爸,你怎可以这样说?”姗姗叫起来:“那是我自愿吗?我本身是受害人,你还侮辱我?”

  “是你自己侮辱了自己,你不再是处女难道是我的错?曾家不要你,没关系,还有其他的名门公子。可是你被污辱的臭名被曾家传出去,有名望的家庭不会要一个被罪犯玩过的女人……”

  “下流!”姗姗截住他:“你做父亲的竟说这种下流话。呸!我才不希罕嫁人豪门,我更不希罕男人。”

  “你不希我希罕。经济不景,生意没得做,以后谁来做我靠山?我从何处着手赚钱?”

  “那是你的事,我不懂生意,我只要读书!”

  “家里环境不好,你不单只不能再上学,还要出外赚钱养家。你已超过十八岁,就算我是你爸爸也可以不养你!”

  “家里环境不见得不好,你出入汽车,早几天还给乐乐买套电脑,为莉莉换新钢琴,样样都是过万元。”

  “那是我的事,我的钱。”余先生昂头吐了一口烟圈。

  “但你是我的爸爸,不能因为你的收入比以前少一点儿就要我退学。除非我做了错事,除非我无心向学,但我成绩很好!”姗姗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种不敬的态度对待父亲:“你做父亲有责任照顾子女的。”

  “你没有错?你错得太厉害,你失去未婚夫,二十岁不到便被人抛弃,还是个残花败柳。那是你的事,你别想发脾气,我还未跟你算账呢!你令我失去靠山,好梦成空,是谁令我不能到美国享福?嘿!负责?对!我对子女负责,但你是我女儿吗?除了你跟我姓余,我和你半点关系都拉不上。”余先生一拍胸口,吼叫:“我有钱,我偏不供你读大学,你能拿我怎样?我对你有什么责任?哼!”

  “啊!现在我明白了!”姗姗点着头,心头像被刺一刀:“原来你对我好,疼我、关心我,扮演一个慈父角色,无非利用我发达,利用曾家达到你的目的和梦想!”

  “话可不能这样说,最初你妈妈嫁我时,你还很小,我没想过,你会为我带来好处,你小时候也不好看。”余先生不屑的,“自从你十五岁,我无意中让你和曾如相识,曾如本来有个表妹,他竟然喜欢你,这证明你有吸引力,有本领,竟把他的表妹击败。过两年你终于和曾如订婚了,刚巧商场不景,曾老爷看在亲家份上,转了不少订单给我。又让我在他的机构上占红股,更答应帮我把生意扩展到美国……好处实在太多,金钱四方八面而来……我这人有恩报恩,你令我有那么多好处,我当然像对公主一样待你。你要什么便给什么,反正用的都是曾家钱。我鼓励你念医科,女医生下嫁豪门公子,你多威多有面子,我也沾光呀!如今你堕落了,不清不白,就算你是个女医生,也没有名门公子肯要你了,你还念什么医科?”

  “你……我今天总算看到你的真面目,卑鄙、下流、无耻……利用我发财。”姗姗握紧双拳:“你们男人,曾老鬼、曾如、你……全都该死,你们该死。”

  “要不要听听曾如的近况?”

  “呸!”

  “曾如已经去了美国,她的表妹也去了美国,你别再思念曾如了,单思也无望。他下个月和表妹结婚,曾家俩老到美国主持婚礼。你以后别想曾如有一天回心转意,你已经没有吸引力,无用了!”

  “曾如,”姗姗咬紧牙关对自己说:“看你怎样死法?”

  “喂!我的损失你要负责任,你也享乐了近二十年,应该赚钱养家。限你下个月一号到我公司上班,月薪三千元,我扣起二千,算是这些年我养你的,这些日子你欠我的!”

  “你作梦!”姗姗死盯他。

  “你别想向你妈妈打主意,我不会让她再给你一分钱,想用钱自己去赚!”余先生站起来,喷她一下:“还想恶?臭婊子,哼!”

  姗姗用拳头捶桌子,余先生已回房睡大觉。

  姗姗把客厅的东西全扔到地上。

  余先生睡眼惺松的摸出来,余太太跟在后面,一脸恐慌。

  “啊!是你这死丫头,你发脾气为什么不去找你亲爹,你来我家放什么泼?下流胚,你有种的就别吃我的、别住我的、别用我的;还有,你欠我的都要还我,地上破东西我会算在账上。”

  “都还你,欠猪欠狗不欠你。”

  “好啊!你别嚷嚷威风,丢你亲爹的脸,看你怎样还……”

  “回去睡觉吧,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余太太好言劝盛怒的丈夫。

  “小孩子?好早就已经是烂女人,若不!曾如为什么不要她?”

  “快天亮了!回去睡吧……”余太太左求又讲的,把丈夫拉回房间去。

  姗姗倒在地上,眼睛全都迷朦了,但她咽了一下,把眼泪全吞了回去。

  这地方不能再留了。

  破了的东西都要赔,否则连她去世的爸爸都没有面子。

  她靠在墙壁上,瞪住一双又痛又干的眼。

  她听到墙上的钟声:嘀嗒,嘀嗒。

  突然有人踢她一脚。

  那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乐乐。

  “喂!昨晚那么吵,砰砰嘭嘭……是不是贼劫?”

  姗姗摇一下头。

  “为什么客厅的东西全破了?哎唷!不得了!古懂架的古董全都破了,爸爸知道一定气死。损失惨重,谁干的?喂?”乐乐又过来踏她:“谁干的?”

  “我。”姗姗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真大胆!好啊!爸爸醒来,你一定会没命!”

  “哎!哥哥!”莉莉在那边叫:“张叔叔送给我的花蓝也砸碎了。哎!”

  “那是法国货,她砸的,叫她赔!”

  “你赔。”莉莉冲过来,又打又推又哭又叫:“你赔,你去法国买。”

  “别烦了,”姗姗给她弄得想吐:“我赔!”

  “她骗你的!”乐乐的眼睛十分狡黠:“她没钱赔!”

  “曾大哥有钱呀,她不赔我向曾大哥拿。”

  “曾大哥,你这笨蛋!”乐乐作势打她妹子:“曾大哥已经不要她,人都跑了啦!”

  “曾大哥为什么不要她?”

  “她是坏女人,你没听爸爸说?”

  “啊!你骗我!”莉莉又来揪来扯:“你赔我……”

  “走开!真烦!”姗姗忍不住推开她,撑着站了起来。

  “你打我?你这坏女人打我?”莉莉坐在地上撒野大哭。

  “小杂种!”姗姗向内走!

  “你才是杂种,你又不是我们爸爸的女儿,是妈妈在外面带回来的。莉莉,起来,别哭,我叫爸爸赶她走……”

  姗姗拖住脚步回房间,若在平时,她会向父亲投诉,那小子必会吃一记耳光;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说了也是自招其辱……罢了。”

  下午,有人敲门,也懒得应……房是人家的,门也是人家的。

  门推开,一会儿,母亲捧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有饭有菜。

  “为什么不睡一会儿,眼睛像熊猫似的,多难看。”

  姗姗翻起眼没看她。

  “你一定在怪我,昨晚你和爸爸吵架,我为什么不来帮你。你爸爸的性格你不了解,如果我护住你,他会更生气,我都为你好。”

  姗姗看看母亲,她明白。

  “你爸爸是太过份,竟然说那么难听的话,别是他喝了酒疯了。孩子,你也有不对,你还有一个星期便可以嫁入曾家享福,叫你不要上学,你偏不肯听,留在家内,怎会出事?”

  她记得母亲劝过她,本来她也想退学休息,但系主任要做个实验,需要她帮手。系主任一向视她如女儿,况且实验星期三便做好了。她要决定星期四不再上学的,谁知道……因为她出了事,系主任年纪大,心脏病发,病到现在。

  “你也不应该走那条小径,好女孩不走暗路,走大门,便没事了!”

  也是一念之差,因为那时,怕曾如等急,原来想赶快一点儿讨好曾如,结果自己终身抱憾!曾如也走了。

  一切都是命吧!

  下午明湘来看她,因为姗姗今天没有上学。

  姗姗憔悴的样子,明湘从未见过,曾如跑了,她也不会这样颓丧,把明湘吓了一跳。

  姗姗把一切告诉她。

  “你后父竟然是这种人,不是亲眼看到,外人怎会相信?他一向像个慈父,又装得那么疼你。”

  “嘿!日久知人心,他心毒!”

  “你真的不上学,去做秘书?”

  “放屁!书我要念;但是,这儿我再也住不下去了。”

  “不怕,到我家住,我家有许多房子,由你喜欢由你挑。”

  “我凭什么搬进沙家,非亲非故又没名堂,还不是惹你大嫂笑话。”姗姗黯然摇头:“她那天怎样骂我?搬进去还不是应了她的诅咒!”

  “她说过的话,你还记得。”

  “记得!她诬蔑我们搞同性恋,又不相信我是富家女,更不可能嫁阔少爷,只能做老头的情妇。她鄙视我,我还要寄居沙家?怎可以!”

  “你功课好,可以申请奖学金!”

  “我也是这样想,念书是不成问题;可是,住的、吃的、用的,每月还我后父二千,还要赔他客厅的古董……去哪儿找那么多钱?”

  “这种坏人,你根本不用理他,他又不是没饭吃!”

  “非理不可。我不会原谅他,因此我不会接受他的恩惠,也不要负欠他。”姗姗的仇恨,一层层的加深:“否则连我死去的爸爸都没面子。”

  “唏!我有好办法。”明湘拍一下手:“我爸爸一向对你有好感;而且,他一直说欠了你一次心意,我爸爸知道你的处境,一定非常同情你。我知道他一定会帮助你,你的学费、衣、住什么都可以解决了!”

  “你爸爸像供养女儿一样的供养我,有什么条件?”

  “当然是无条件帮助!”

  “那你爸爸是我的恩人,我欠他人情债,你对我种种好处我要报答,恩人的恩也要报答,那我岂非一生一世都要报恩!”姗姗用力一摇头:“不!我坚决拒绝,心领了。”

  “那怎么办?医学院的功课很繁重,你聪明,又念一年级,当然轻松;二年级就不同了,你除了上学,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做工赚钱,半工读绝不容易。”

  “只要有人类自尊,就算辛苦一点又算什么?明天我先去找工作。”

  “你准备做什么工作?”

  “白天要上学,晚上去诊所做夜班护士、替中小学生补习,尽量找,多找几份!”姗姗叹气:“其他可以拖一下,但那本参考书是非买不可!”

  “明天你上不上学?”

  “上学,留在家里更闷更烦更讨厌,今天我只是太累。”姗姗拍一下明湘的肩膊:“谢谢你来看我!把心里的不平说了出来,人轻松了。你爸爸好吗?”

  “他很好,很努力,我每天送了他上班,我便上学,下了课便去接他。晚上我温习,他看文件,很多事情和工作,都要重新整顿。”

  “你的两个宝贝哥哥,二哥不是真的去了多明尼加吧?”

  “那还有假的?爸爸的命令,没有人敢不遵从,连大嫂也害怕,要不,大嫂也不会叫特护给爸爸吃那种药。那天二哥上机前还问送机的朋友,多明尼加是不是真有美女?哈!笑死我。大哥呢!每天下班都诉苦,他说经过冻肉部就作呕。哈!哈!够他受。”

  “你大哥和二哥原本的工作谁替代?”

  “爸爸!其实,大哥和二哥还不是依赖手下。不过爸爸行动不便,要重张旗鼓当然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他把一些办事能力强的旧职员调回到身边。”她说。

  “你不是提过你大嫂是经济系学生?未出嫁前还在娘家公司当副总经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为什么不让她分担点工作?”

  “我说过大嫂只会做三件事,第一看紧丈夫绝不能让他接近别的女人!”

  “唏!你的大哥很有男性魁力吗?”

  “不单只我大哥,其实,我三个哥哥长得都很好看。一个比一个好,最小的最好。他们都像我爸爸,爸爸年轻的时候真是貌胜潘安,风度翩翩。要不,四十岁的爸爸能娶到我二十岁的妈妈,我妈妈长得也很漂亮呀!”

  “我相信。看你不就知道了。刚才你说三个哥哥?但你只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哥,我从未听你提过另一个。”

  “我还有个三哥!”

  “他对你怎样?同母所生?一定很凶,对你又骂又打。”

  “他在说不定也会欺负我,兄弟情深。由于他比大哥小十五岁,他们母亲去世时他只有两三岁;所以大哥二哥都很疼三哥。我妈妈想抱一下三哥,他们都联手打妈妈。大哥比我妈妈还大几个月,二哥只比妈妈小五岁。”

  “后来你三哥呢?完了?”

  “不、不,我出生不很久,他们的外婆就把三哥接去加拿大,一住十年,现在正在念硕士。”

  “他后来没有回来?”

  “没有!不过大哥大嫂和二哥每年都去加拿大,爸爸未出事时也去,出事前也和三哥在一起。”

  “嘿!沙家之宝?幸而他被接走,否则你受苦更多。将来到加拿大千万别碰头,否则逃得了这,又逃不了那。”

  “不会啦!他又不认识我,我也未必认识到他,温哥华那么大,哗!时候不早,我要去接爸爸下班了!”

  下课时,明湘交给她一包东西:“回家看!”

  姗姗急不及待,在巴士上便把包纸撕开。一看,呆住了。

  原来是那六百多元的参考书。

  姗姗把书捧在胸前,明湘待她实在太好了。她红着鼻子回家,后父竟在客厅里。

  “喂!你明天跟我一起上班。”

  姗姗不理他。

  “公司的秘书真的要走了。”母亲柔声说:“你爸爸等人用。”

  “我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你够反骨,我养了你十几年,供书教学,我不配做你的爸爸?你敢不听我的话?还有,你把我一客厅的东西摔破,那要多么钱?”

  “你就算算多少钱,我每个月分期还你!”姗姗几乎天天听他说这些话,烦死她,她受不住。

  “还?你拿什么还?卖身?一年还我三千,最少也要还二十年。”

  “好!”姗姗一口回复:“我每月还你三千,以后不准你再骚扰我!”

  “你?死丫头……”

  姗姗跑回房间锁上门。

  但,她气平下来,一想:“每月往哪儿找三千元还给后父?”

  她努力找工作,可充分利用星期六和星期日去替孩子补习;但要补习的孩子极少在这个时候换补习老师。压低价钱吧,每份补习费四、五百,时间花去了,钱又不管用。

  如今不少挂牌医生移民,私家诊所护士几乎求过于供,找工作实在不容易。

  白天找工作还可以,但她要上课。

  除非停学做事赚钱,然而她实在舍不得学业。

  她静静地听,父母又出外应酬了。

  她走出房间,想到厨房倒杯热茶。

  走廊上,突然闪出两个人。

  “还我花篮!”莉莉幽灵似的。

  “喂,你怎么还在这儿?”乐乐态度十分惹人讨厌:“爸爸说你不是我们的姐姐,你不是这儿的人,你还不走,偷偷摸摸,干什么?”

  “走开!”姗姗连热茶也不想喝,转身逃回房间。

  她看明湘送的参考书,看得津津有味,直至佣人来叫她吃饭。

  她又饿又渴,坐下来便吃饭。

  她用筷子挟菜,乐乐用筷子拍开她的筷子:“不准吃!”

  “你干什么?”这小子真讨人厌。

  “爸爸说你应该做事赚钱养家,你懒,不肯工作,又没钱拿回家,不准吃饭。”乐乐把菜都拉到他和莉莉面前。

  “这些话是你爸爸说的?”

  “我们爸爸对我们妈妈说的,爸爸骂你光享受不工作,坏女人!”

  “好!”姗姗不再挟菜,低头吃白饭。

  “不要脸,不要脸!吃白饭。”莉莉笑着把大块中式牛柳塞进嘴里。

  “不是吃白饭,是白吃!”乐乐十四岁不足,但心肠已坏透。

  这地方是不能久留了。唉!白饭像沙粒一样,不吃又怎样?她今天才发觉,她无亲无故,连个母亲也改嫁,是个如假包换的孤儿。

  她恨,她恨,恨曾老头、恨曾如、恨后父、恨乐乐、恨……所有的男人,是那些男人令她今天如此痛苦。啊!还有那强奸她的色魔,是他,他令她生不如死!

  男人,我恨你,恨你们,我要向你们报仇。报仇、报仇……姗姗边吃白饭边想着这两个字。

  姗姗睡着也想这两个字……报仇。

  第二天回家,发觉连卧室的电话也没有了,那是曾如给她装的。

  母亲说:“你爸爸生意不好,省点钱,到客厅打电话也方便。”

  “该把它拆掉,我付不起电话费。”

  吃饭时,母亲好心好意地问:“为什么不吃菜,只吃白饭?”

  “妈,我减肥!”

  后父阴阴地笑,很得意!

  姗姗发觉明湘今天心事重重。

  “明湘,为什么好像不大开心?担心你爸爸?他好吗?”

  “还好,爸爸说你的提意好,大嫂由前天起,已经回总公司做公关部经理。”

  “由女人做公关最好,而且你大嫂牙尖嘴利,又会作状、演戏,是个多面人,她在这方面一定有贡献。”

  “我可以减少和她相对,才是件好事。”

  “怎么?你大嫂还敢欺负你?”

  “明目张胆是不会了,爸爸又不再昏昏欲睡,她打人、骂人,爸爸怎会不知道。不过爸爸也不是分分钟在我身边,她冷言冷语,骂骂打打是有的,大哥、二哥这次出了事,她把责任全往我身上推,我看得出她很仇恨我。”明湘摇一下头:“过去他们打我、骂我、拳脚交加,十几年了,这几年间我无论如何忘不了。”

  “你就为了这个不开心?”

  “不想提他们。唉!谢夫的出国手续全办好,谢夫的父母迫谢夫出国。这儿有过骚动,他妈妈吓得要死,谢夫不想父母太担心,便来求我。”

  “那你就起行吧!加拿大你迟早总是要去的,又何必令谢夫难做!”

  “我走了,谁照顾爸爸?”

  “佣人还没有请好?”

  “有钱没可能请不好,几个旧佣人回来,又再多请十几个。爸爸怕大嫂再建立自己的小王国,每个新佣人、司机甚至护卫员全部由我挑选。现在的佣人,可以说全部是我的人,我早就不用走后门。我的人是有了,但爸爸经过上一次,在家里除我,对谁都不信任,怎么办?”

  “建立信心,是不容易的。”

  “所以我才烦,谢夫苦苦相求,去加拿大留学完成母亲遗志也是我必须办到的。”明湘长叹一口气:“除非有人代替我,否则我不放心走。”

  “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谁能代替?”连姗姗也感到头痛。

  “我想出高薪,另请一个人,整天陪着我爸爸。这个人要爸爸信任;也要我信任。”

  “这就难了,你爸爸那一关难过,你除了父亲和谢夫,根本没有信过一个人!”

  “怎么没有?我很信任你!”

  “我?我不行,况且,我还要继续上学。”

  “哎唷!我怎么想不到起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绝对放心把爸爸交给你。你聪明,你可以对付大嫂。上次你也敢去见她;以后也不会害怕和她同一屋而居。”

  “不!我说过不能到你家。”

  “白吃白住,怕大嫂看不起你;但是你去工作,付出劳动力不该拿酬劳?况且屋子是爸爸的。”

  “我还要上学呢?”

  “活到老,学到老,你三十岁念书,还不算迟。这儿打不进去,到外国,外国念书不限年龄;而且,你现在的情况、环境,怎能再读书?你不是说,晚晚没得睡,上课打瞌睡?真是费时失事!”

  “那两个小鬼晚晚气得我鼓住一肚子乌气,做梦也看见他们踢我。”

  “你天天吃白饭,营养不良,连跑过操场接球,半路便气喘脚软,再下去,你总有一天会晕倒。”

  “我是肉食兽,不吃肉人就不行。”

  “最重要的,是还你后父的钱,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亲爸爸的尊严!”

  姗姗情不自禁地点头。

  “答应了?”

  “不!但我真想马上赚钱还他,我在家里的地位比佣人、司机还低,那怎可以?况且我仍然想念书,你爸爸也未必信任我。重赏之下有勇夫。明湘,你还是赶快自己去找!”

  明湘知道不能勉强她。

  姗姗的生活越来越困难,曾如给她的项链也卖掉了。

  “站着!”这天后父把姗姗叫住:“快把曾家送给你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他们退婚时,不是都要了吗?是你自己拿去还给他们的。”

  “我是说那些零星礼物,我不想占曾如家半点便宜,你不要脸,我要脸!”

  “好,我马上拿出来!”姗姗性子猛,自尊心强,她性格逐渐改变。以前的温柔、纯良换作今天的仇恨与倔强。她不但把曾家、曾如送的小礼物翻出来;甚至连后父、母亲的送的礼物也全塞给后父。

  “银行存款呢?你的钱不是曾家就是我家的。”

  “都用光了,怎样?”

  “下流货!”

  姗姗握一握拳头,咬一咬牙,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久久不灭。

  “你欠我那么多,看你用什么还?你不依靠我会赚钱?九十岁老婆婆生个白胖儿子。”

  珊珊的念头扩张,逐渐扩张。晚上闭上眼睛,就想着:男人真善变、真虚伪、真卑鄙、真狠毒。

  吃午餐时,明湘敲着叉子:“他竟然胆敢到我爸爸的写字楼。”

  “你在说什么?”

  “谢夫!”明湘扁扁嘴:“求爸爸守诺言让我去加拿大。”

  “沙伯伯怎样?”

  “爸爸最重诺言;而且听到我为他不肯去加拿大,他才急呢,一天烦我十几次要我马上起程。”

  “你找到人没有?”

  “找到,爸爸都不满意,最近怕我不肯去加拿大,又说可以随便找一个。其实,所提议的人,除了你,他个个摇头。”

  “你到底要一个怎样的人?”姗姗本人心情也极坏,今天派了试卷,第一次不及格。又因为她上课精神不集中,系主任第一次教训她。唉!退步了!

  “琐碎又复杂,每天送我爸爸上班,替爸爸做这做那,送他去各分行分公司巡视,提点有用的建议,送爸爸去开会,她要在一旁,怕爸爸有什么遗漏……”

  “那不是特级女秘书?”

  “对呀!回家侍候爸爸更衣、上床、吃药、打针的事情由她料理,照顾爸爸的健康。”

  “特护。”

  “唔,家里的事,也要打点、决定,不能令爸爸为家务事大担心。”

  “管家!”

  “高级管家;但不用做任何家务或差使,只须要向下人施令。”

  “一身兼几职!”

  “全职,内外兼备,等于爸爸一只左手,责任重大;所以才会有月薪八千元,供食、住。”

  “倒是很优厚,我们尽力去找这个人,我帮你。”

  姗姗回家,打开房门一看,哗,像个垃圾堆。

  她的讲义散满了一地,她刚开了笔记簿,差不多所有笔记都在旧本子,那本日记支离破碎,实验报告是很重要的,那大文件夹子坏了,许多报告都没有了,明湘送她的参考书少了几页珍贵的图片。

  她叫着冲出去:“梅姐!”

  “什么事?”佣人在厨房跑出来。

  “你把我的房间弄成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呀?”

  “你收拾房间的,不知道?”

  “先生说,收拾小姐房间的事不用我做,我几个星期没进你房间。”

  “不是你,是谁?我的房间被人捣乱,我失去很多东西,用钱买不到的。”

  佣人慢条斯理地说:“午饭后二官和三姑娘在里面玩了一会儿!”

  “吓,两个小鬼?”姗姗跑出去,推开乐乐和莉莉的房门,两兄妹看见姗姗便掩嘴笑。

  “你们为什么把我的讲义、笔记、书本……撕破?我撕破你们的功课簿行不行?嘿!”

  “反正你不用上学,那些东西对你没有用,拿几张玩玩那么凶,小气鬼。”

  “谁说我不上学!哪一只乌鸦嘴说的?你们两个小鬼!”

  “爸爸说的,你骂他,啊!你去骂他!”

  “什么?你们竟把我参考书的图片拿来折船,折灯笼?你快叫你爸爸赔我参考书。”

  “爸爸说,像你这样下贱的人,根本不配做医生……”

  “不配?”珊珊眼睛冒火,扑向乐乐,骑在他身上猛打,莉莉过来又挥她一拳,直至她倦了才爬起来。

  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可是,破的破,散的散,根本无法整理,她索性坐在地上喘气。

  什么都没有了,不用上学了。不久便大考,拿什么去温习?

  房间暗下来,她去开灯,突然房门啪的一声被撞开,十几个巴掌打得姗姗眼前冒星星。

  “你这野种,竟敢打我的子女!”

  姗姗打了几个退步,靠在墙上。

  “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后父说着又拳打脚踢。

  “别生气了!”余太太去拉他:“气坏自己!”

  “她心毒,把乐乐打成这样子,我杀死她!”

  余太太拼命抱住他。

  姗姗定一定神,捧住脸:“是你的儿子和女儿先来撕毁我的书本,是他们先犯我!”

  “你是个下贱、肮赃、自私的婊子,贪慕虚荣一心想做医生。欠债不还!贱种!”

  “你才下贱。”姗姗擦一下唇边的血:“利用我赚钱,你对得住我妈?”

  “什么?你……你……你……”

  “当初你娶我妈,是看中我长大了,可以为你拉男人赚钱。贱男人、王八蛋……”

  “我非打死你不可!”后父一掌打开妻子,扑向姗姗,姗姗闪身冲了出去,后父嘶声大吼:“贱货,你没钱便不准你踏入家门半步,你滚,没人留你!”

  “姗姗,回来……”母亲凄惨的哭声。

  姗姗拼命走出去,直冲,半步不停留。

  她跑了很多路,直至倒下来。她在人家檐下坐到天光。

  她走路回学校,坐在校园草地上等明湘回来。

  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思考,她想得很多,想得很远,一夜之间,她整个人改变了。她像洗过脑,换过心。

  声音越来越多,学生上课了。

  “明湘!”她叫住经过的她。

  “咦!你怎会坐在这儿?”

  姗姗站起来,笑笑:“今天早上不上课,陪我聊聊,行不行?”

  “我无所谓,但你半天不上学,损失很多。不怕吗?”

  姗姗摇摇头:“我们去上次的公园,今天暖和多了!”

  “走吧!谈谈也好,出国的事令我烦。姗姗,你面色好差。”

  “昨晚和两个小鬼打架,开通宵温书。就快大考了,但我一个字都看不进眼里,脑很乱。”

  “怎会这样?你一向温书又快又记得牢。”

  “正如你所说,我现在的情况、环境,怎能安心读书?”

  “你不是读不下去吧?”

  “我尽力,一直在努力,没有用,我又再一次不及格。现在连系主任都不喜欢我,我怕回学校,怕见系主任。唉!看样子我做不成医生。”

  “你既然对念书已经没有兴趣,你来帮我,我把爸爸交给你,我便安心出国念书!”

  “我不行!我不懂商业,对做生意毫无认识,我不能当秘书!”

  “做爸爸的私人秘书,不必要商科毕业,爸爸不是请你帮助他做生意。”明湘握住她的手求她:“其实,你是最最理想的人选,你念了一年医科,有医学常识,你一定会把我爸爸的身体调理得很好的。至于高级管家,你一向待人处事,都很讨人喜欢;不像我,铁杆一样,你一定能够把沙家料理得很好。姗姗,求求你,帮我,成全我!”

  “这……”

  “谢夫、他父母、我爸爸和我,都会感激你,真的!你是我的恩人!”

  “傻猪,我救了你的命?”

  “哈!你学我,你学我!”明湘搔她,两个人笑作一团。

  一会儿,姗姗很认真地说:“我是很想为你解决困难,好让你安心去加拿大和谢夫一起念书!但我担心沙伯伯未必真的喜欢我,信任我!”

  “是真的,爸爸好渴望你代我在他身边,他只信任你。”

  “话是你说的,沙伯伯可没有对我说过,我不相信!”

  “那还不简单,今晚你来我家吃饭,你当面问他!”

  “在未答应到你家工作之前,我是不会进入沙家的。”

  “我明白,因为我大嫂!”明湘想一下:“下午我带我爸爸出来吃午餐,你们先见见面!”

  “也好!不过,我对秘书的名衔不满意,我不喜欢做男人的秘书!”

  “你的工作也不只秘书那么简单。”

  明湘把父亲接去CD俱乐部,然后再去约定地点接姗姗。

  非会员或非会员亲属是不能单独进入俱乐部,除非在会员或家属陪同下,才能进俱乐部。

  一直进法国餐厅,里面一片金黄,餐桌沿着落地玻璃,每张桌面都有一支精美名贵法国花瓶,瓶上一枝法国玫瑰:又大又艳。明湘伸手向右一指,“爸爸就在那里!”

  姗姗的视线沿着明湘的手指看过去,一个非常潇洒的男人,面对入口处而坐。姗姗越向前走,越看得清楚;她知道明湘的爸爸已经六十岁,但是,除了两鬓霜白之外,无论皮肤、五官、头发,上半身的身型……完全不像花甲老人。

  “爸爸,”明湘走过去:“我把姗姗带来了!”

  “坐,坐吧!”他微笑着,尊严中一派慈祥。

  “沙伯伯!”

  “沙皇,”明湘扮了个鬼脸:“人人叫我爸爸沙皇!”

  “啊!对不起!”姗姗连忙鞠躬:“沙皇陛下。”

  “这孩子,”沙瑞麒指住女儿,好气好笑:“余小姐,请坐,别听她疯!”

  “哈哈!”明湘因为困难解决,心情十分愉快,她边笑边把姗姗拉下来:“真的,不骗你,人人都叫我爸爸沙皇。不过你是我好朋友,又情同姐妹,你不用多礼,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叫爸爸就不能了。”姗姗笑笑。

  “也能呀,你做我爸爸干女儿就行了。”沙明湘今天好俏皮:“是吗?老爸。”

  “我有这福气吗?”沙瑞麒怎会随便认个女儿,有钱人总是特别敏感,怕任何人对他的家财发生兴趣。

  “是我没有福气,还是叫沙伯伯好。”

  平静地吃了一个法式午餐,没有谈公事,沙瑞麒倒很关心她的面色。

  当然,饿了两顿,又一夜没睡,怎能不憔悴?不苍白?然后,到喝咖啡的时候,入了正题。

  “我需要的,和你需要的,明湘已告诉我;而关于你的家庭、困难,明湘也有提起。我不能说完全明白,但我起码了解。我对你,一方面,你是我的雇员;另一方面,你是我女儿的好朋友。啊!我应该感激你平时照顾明湘,在我昏庸时你给她温暖和快乐。因此,我会用两种不同的身份对待你,我绝对不会令你在工作上、生活上感到为难!”

  “谢谢沙伯伯。先父去世早,自小欠家教,还请沙伯伯多多包涵。”

  “年轻人俏皮活泼些是被许可的。”

  “可不能太放肆啊!”

  “明湘,”沙瑞麒责备女儿:“你今天才放肆呢!”

  明湘吐了吐舌头:“开心嘛!”

  “我每月给你的月薪是一万元整,太少还可以拿零用钱,你是明湘好朋友!”

  “太多了,”姗姗认真地说:“明湘讲好八千元。”

  “对陌生人和对你是不同的,你忘了你是双重身份?而且,工作琐碎复杂,时间又长,一万元好像把你买回去!”

  “爸爸,姗姗的职位是……”

  “总裁特别助理。”

  “这名衔好!”明湘握住姗姗的手:“比秘书高级,又不用担任什么部门,又不用懂经济。”

  “若给我一个部门打理,我才慌呢!我没有生意头脑,又不是外交人才。”

  “做个经理也不外如此,啊!”

  “总裁特别助理,职位比一个部门的经理还要高,经理有二、三十个,特别助理只有一个。当然又比不上副总经理。”沙瑞麒向女儿解释。

  “我根本没资历也没学历,副总经理那会是我所能望的!”

  沙瑞麒一直微微笑:“聪明过人,才智亦有,就是太年轻,慢慢来,兴趣很重要。怎样?姗姗,你本人没意见吧?”

  “没有意见,沙伯伯,我感激还来不及,谢谢!”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爸爸,姗姗的后父和弟妹都对她不好,我不希望她再留在家里。”

  “我比姗姗还急,第一,我需要个助手;第二,我答应了谢夫,姗姗早点来,你可以早一天去加拿大。”沙瑞麒说:“时间不限,越快越好!”

  “今天!”明湘提议。

  “不知道姗姗是否赶得及?她要收拾东西,和余太太话别……”

  “我只要拿几件衣服,跟母亲说一声就行了,我不会拿后父家的东西。”

  “很好,明湘,责任就交给你。我会给你一部车和一个司机,你接姗姗回家,让她选个房间。”

  “爸爸,你呢?”

  “今天我会请卢叔叔送我回家,你照顾姗姗就行了。”

  “卢天贵叔叔是银行总行的总经理,很忠心的。”明湘说:“爸爸,我们先送你回银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6-11
第4章


    接受工作

  姗姗和明湘坐在劳斯莱斯内,司机驾着车,司机位旁放着一只红色的旅行箱。

  汽车停在一幢大房子的面前,姗姗在车内看不到整座房子的外貌,但感觉上,像个堡垒。

  前面一扇钢门,原身的,没镀金没镀银,但却十分有气派。

  “这就是幻羽喷泉,我的家。”明湘说:“若你在附近迷了路,不必说门牌地址,只要说:幻羽喷泉,人家会把你带回来。”

  “你家那么有名?外面的人也可以看到喷泉?”

  “不!这儿每间房子都有名字,松柏园、银屋、金辉台、仙苑……由于房子不太多,但都有特色而且华美,所以,你问我银屋在哪儿我一样知道。”明湘指点着说:“钢门旁边还有‘幻羽喷泉’四个大字,用绿云石砌成,你下车马上见到。”亚森已按了电脑按纽,钢门快要打开了。

  姗姗看着钢门左右分开,厚厚的门,刀枪不入,像占土邦电影。

  汽车驶进花园,一条很阔的车路,双行线的,两旁种了树,有花有果。

  忽然眼睛都花了,一面是屋子;一面是喷泉,正有水喷出来呢!

  “这就是幻羽喷泉吗?哗!好高好大,那五条喷水鱼,几乎由二楼伸手出去都沾得到泉水。”

  “喷泉、花园等等的设备,我会逐一带你参观。现在趁我大哥大嫂还未下班之前,我先和你选了房间。”

  这是真话,姗姗绝对同意。这幻羽喷泉,有得她看,她会在这儿呆下去。

  由车里出来,走上又阔又大的台阶,进了露天露台,再进围绕屋子的玻璃露台,里面是大客厅。

  大客厅的豪华,姗姗见过,也无心再看,过了大客厅便是会客厅,会客厅的后面,有两条楼梯,分开左右,中间是楼梯平台。

  “爸爸住二楼,方便他上下。只有我一个人陪他住二楼,四楼是大哥的,三楼当然留给三哥。”

  “不是由小至大,你大哥二哥住二楼吗?”姗姗还没到过会客厅,很好奇,那儿还有张长桌,明湘说是开会用的。

  “爸爸喜欢三哥较为接近他。”

  “啊!你二哥呢?你二哥住哪?”

  “屋子那么大,有好几个部分,二哥爱自由,朋友多,他住偏厅上面的二楼。”

  “啊!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曾家富有;其实,你们家才是真富有,屋子大得像城堡,看样子,最初一个星期我必会迷路,起码一次。”

  “所以,我最少留下来一个星期,直至你完全适应我才出国。”

  “明湘!”姗姗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好了!轮到你的香闺。”

  “以前特护住哪儿,我便往哪儿。”

  “特护住饭厅后面的客房。”

  “好啊!九成客房也不错。”

  “只有浴室,洗手间和电话。”

  “我家连私人浴室也没有。明湘呀!我可不是沙皇之女!”

  “我告诉你,房间最美,设备最齐全的,是会客厅上的豪华套房,每层楼有四个房间,爸爸的意思,每层楼都足够一个家庭用。”

  “比如大哥结了婚,生了孩子,除了一个主人房,一个私人书房,还有两BB房。若连生三个儿子,便牺牲私人书房,反正楼下有大书房,小书房。爸爸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你呢?你的那层楼呢?”

  “女儿要嫁出去的,难道我把谢夫带回家养不成?不过,没关系,二哥楼上的三楼空着,图书馆楼上的二楼也空着,那些套房也不错。”

  “沙四公主,我到底住哪儿?四点了!你大嫂回来叫我住下人间,怎办?”

  “她敢?”明湘拖起她,跑上二楼:“这边尽头,是本小姐的香闺,中间这两间,都是爸爸的,一间是他的睡房,一间是他的私人书房。另一个尽端,也是爸爸卧室之旁,空着一个豪华套房,就用作特别助理香闺,如何?”

  “不,不,我又不姓沙,又不嫁沙家人,我凭什么住这儿,你别唬我。”

  “你先别叫,进去看看如何?”明湘把大门推开,姗姗人仍在门外:“进去呀,总裁特别助理!”

  姗姗进去,里面是一个浅蓝的客厅,浅蓝长椅,浅蓝安乐椅,中间一个圆形不碎破璃茶几,透明的;再进去,是化妆间连着服装间,化妆间倒是很男性化,连个漂亮化妆台也没有,一排贴墙柜,上面一排镜子,服装间有大衣壁柜。上衣壁橱、鞋柜、帽柜、盛内衣抽屉柜……

  服装间倒是应有尽有,衣服挂上去,鞋子放上去……便成。服装间后是粉蓝的浴室和洗手间,浴室大得像日本大众酒店的浴堂。

  化妆间有个拱门,进去是卧室。床、床头柜、椅子,所有座地灯、壁灯、床上灯、窗幔……全部都是粉蓝色,外面有个露台,明湘开了落地玻璃门说:“到露台看看。”

  露台也很大,空空的,几乎可以放张大床做卧室。

  到露台往下一望:“呀!喷泉,五条鱼的喷泉!”

  “所以呢,这部分的豪华套房,风水最好,面积最大,因为下面是大客厅和会客厅,平均每间套房最少有六百呎;而且也只有这四个房间对正喷泉。”

  “下面好像有个八字!”

  “对呀!幻羽喷泉是圆形的,泳池也是圆形的,它们十分接近,看起来,就是阿拉伯字8!”

  “设计好,意头好!”

  “风水又好,我爸爸是设计师,自己的家,当然要尽善尽美。”

  “沙伯伯真本领!”

  “还有很多令你赞叹的地方,我会—一带你去参观,先回来房间吧!”明湘由露台回来:“你对你的房间有什么不满?”

  “不满就没有;但是,我始终认为,我不应该住这间房子。我又不是沙家主人,我凭什么住最豪华的套房?”

  “理由只有两个:第一,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去加拿大之后,你代替我关心爸爸;第二,你其中一项职务,是爸爸特护,住在爸爸卧室隔邻,方便随时照顾爸爸的身体,理由不充分吗?”

  “充分,四公主,那小的遵命就是了。”

  “你对新房间真的没有意见吗?”

  “很大。”

  “其他呢?”

  “明湘,知足常乐啊!”

  “好吧!我先带你去见沙家佣人。”她们走出去:“我会为你在房间装点电器,你要用人,一伸手就可以,这走廊就有部对讲机,可以和佣人居室通话。你等一下,我召集她们。”

  到楼下,出大厅,大厅有许多穿制服,或白衫黑裤的工人进来,然后主动排成三行。

  明湘把她们逐一介绍给姗姗:“这位是老爷的特别助理!”

  “特别助理小姐!”大家一起齐呼。

  “别嘛!”姗姗尴尬地笑:“就叫余小姐好了。”

  “那,以后大家叫余小姐。余小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要对她好,尊重她,如同尊重我一样;对她忠心,如同忠心我一样。从今天起,她是你们的直接上司,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小姐,余小姐。”

  “我想跟大家说几句话。”姗姗清了清喉咙:“我是四小姐的同学,从来没有工作经验;所以,我请大家能经常提点我、帮助我、支持我,谢谢!”

  佣人们相视互有喜色,觉得这新领导人很不错。

  “你们可以回去工作,老爷快回来了,阿金,你留下来。”明湘把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佣叫住。

  阿金很恭敬地走过来:“小姐!”

  “阿金现在是专责侍候我的;以后,就由阿金服侍你。”明湘说:“阿金,你要全心全意的对余小姐。”

  “我打工一向只对主人忠心,余小姐是我的主人,我一个心都向着她!”阿金问:“余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替余小姐把行李拿到她的房间。”

  阿金去办事,姗姗说:“公主,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享福的呀!”

  “阿金是我暂借给你,将来我嫁不出去回娘家养老,你要把阿金归还。”

  “明湘,我欠你的越来越多,卖了我,也不能还你万分之一,我好感动,但压力也很大。”姗姗挽着她的手。

  “又说傻话,做朋友除了接受,也要付出,只不过到了我付出的时候。”

  “明湘,我想明天早上才正式上班,可以不可以?”

  “当然可以,你先休息几天!”

  “明湘,我想先借点钱。”

  “好!我有。”

  “不是一千几百,要几千块,请你代我向沙伯伯预支薪金。”

  “你有困难吗?”

  “我没有困难,我没有秘密。我所做的一切全为了沙伯伯。”

  “谢谢,我回房间拿给你。”

  “下一个月扣薪金。”

  “不用扣薪金,我也不会对爸爸说。最近我手头很松动,爸爸给了我一笔可观的服装费,他要我多带点用品到加拿大。你用钱,告诉我就可以了!”

  “怕沙伯伯看不起我?”

  “他不会看不起你,但我希望他把你看得更高,相信我!”

  “除了你,我还有人可以相信吗?”姗姗对明湘感激不尽。“我要出去,可能赶不及回来吃晚饭了,很多事要办。”

  “要我陪你吗?”

  “不!你留下来照顾沙伯伯。”

  “好!我给你一部车,一个司机,住这儿没车子好麻烦。回来前先给我电话,我在石阶等你,我不希望你未准备好之前,碰见我大嫂!”

  “真谢谢你,明湘!”

  明湘敲了敲门。门打开,明湘呆了呆。

  姗姗的长发全盘在头上,梳辫子围住头,变成一个辫子髻,一副眼镜,唇上涂上淡淡的口红,身上一套米色毛织品格子套装裙,一双小高跟的啡色鹿皮鞋!

  活泼、青春、美丽,变了成熟、高雅庄重。

  “你……你这样打扮,好像二十五、六岁,你从未穿过这种老气套装,你喜欢穿膝上短裙子,你的腿长得美;还有,你到底近视、散光还是老花?”

  “发型和衣服,适合白领丽人;不过我认为穿旗袍更成熟,更好。不过旗袍要订造,迟些吧。我没有近视、散光,二十岁不到便老花,也不可能。这副眼镜,什么人都可以戴,平光的,只是充充门面罢了,纯装饰品。”

  “为什么要把一双美丽的眼睛藏起来?”

  “你想,沙伯伯举足轻重,身边却带个二十不到、面有稚气的特别助理,人家会怎样看他?我现在不是更能配合沙伯伯,更像个总裁特别助理?”

  “啊!怪不得你说一切为了爸爸。你想到真周到,难得你肯为爸爸扮老。你知道吗?你原来值一百分,现在只值七十,头发、眼镜……真要命,你真是为工作而牺牲。”

  “不!不是为工作,是为你。这不算牺牲,以后我还会为你做很多事。你等着瞧,我欠你的必还你。”姗姗吐一口气:“我想,该去接沙伯伯!”

  “阿巨应该为爸爸梳洗穿着好了!”

  “我不需要侍候沙伯伯更衣吗?”

  “女孩子多尴尬,以前那特护天天怨,我爸爸也不好受,都是大嫂没为爸爸设想。这一次请新佣人,我索性替爸爸请个男人,侍候他上床下床……全部近身工作!”

  “我第一次在GD看见你爸爸,真潇洒。走的时候,竟看见他坐在椅上,好意外,好惋惜。他未出事前,一定很有型。”

  “我早告诉你,爸爸行动不方便。”

  “但没说他要坐轮椅!”

  “蔡伯伯说他心里有病;但是,他两条腿好好的,他就是不肯下地走……我改天再告诉你!”明湘敲了敲门,便和姗姗进去。

  沙瑞麒果然已穿着好了,坐在轮椅上,他看见姗姗的新面目,也很意外。

  明湘把姗姗的心意告诉父亲。

  “姗姗真聪明,老实说,昨天我也有点担心,如今顾虑全消。”沙皇十分赞赏:“姗姗可算蕙质兰心,非常难得的人才。”

  “你看,爸爸很快变心,疼你多过疼我了。”明湘很开心:“今天我示范一次给你看,你紧跟在我身边。”

  明湘把沙皇推出房间,经过姗姗的卧室,那儿原来有一扇自动门的,出了自动门,那儿竟然有部电梯。

  明湘把沙皇的轮椅推进电梯,姗姗一面跟进去,一面好奇地四面张望。

  “坐电梯上下方便!”沙皇说。

  “我爸爸设计的,这又是一个令你赞叹的地方,对吧?”

  “沙伯伯令人佩服敬仰!”

  “没用了,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沙皇嘴里这样说,心里其实是很高兴。

  电梯门打开是偏厅,再过去是图书室、饭厅、书房,然后是餐厅。

  大少爷和大少奶连忙站起来,他们看见姗姗很意外,容芳姿竟认不出姗姗,定看着她。

  明湘把沙皇推进主人位去。

  沙皇对儿媳说:“这位余姗姗小姐,是我的特别助理,姗姗坐吧!”

  “总裁特别助理!”明湘补充,她和姗姗都坐在沙皇的左右方。

  “姗姗?”容芳姿坐下来,喃喃的。

  “姗姗会住在我们家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她就住在我隔壁套房。”今天吃西式早餐,沙皇边吃边说:“大嫂,你不用再为我找特护。姗姗念过一年医科,她会照料我的身体。”

  “老爷,以前的特护都住在餐厅后面的客房。”大少奶不以为然。

  “姗姗不是来做特护的,我说过她是特别助理。因为她有医学常识所以便请她代为护理身体。”沙皇对大媳妇没有什么好感,当然因为上次特护的事,加上她为人霸气十足:“况且姗姗和明湘是好朋友,她又是我的世侄女,自然不能拿她当雇员看待。”

  “同学,啊!你就是上次来……”

  “是的,大少奶,我们已经见过了。”姗姗向她微笑点头:“打扰了!”

  “什么大少奶?叫大嫂,明湘叫什么你叫什么。”沙皇更正后问:“大嫂,你以前见过姗姗?”

  “爸爸,那一次就是大嫂、大哥、二哥他们合力……”

  容芳姿怕得要死,打小姑,剪小姑头发的事,可不能再提:“老爷,上一次余小姐来看四姑娘,我们见过了。”

  “是的,沙伯伯。”姗姗也紧接着说:“上次我到府上多蒙大……大嫂接待,玩得很开心!”

  容芳姿一放松,赔着笑嘻嘻:“应该的、应该的。我眼拙,几乎连余小姐都认不出来,唉!怕老花了。”

  明湘盯她一眼。

  “既然认识,以后大家好好相处,象一家人一样。”

  “对呢,若有这样花儿般的妹妹才好。”容芳姿不愧公关人才,转风向,说甜话,一流。

  “爸爸,你不吃了?”明湘站起来,推沙皇的轮椅:“姗姗,我们上班了!”

  “余小姐还要上班?”容芳姿也站起来,老爷上班,她还敢坐着喝咖啡?

  “总裁特别助理啊,她工作面广,权力也不少。”明湘瞧容芳姿笑:“迟些你就明白了!”

  “送老爷!”大少奶弯着腰:“我和明正也上班了。”

  餐厅有后门,后门有个人造斜坡。

  斜坡旁是停车场,停车场过去是普通客房。

  明湘沿斜坡推沙皇到停车场,司机亚龙把沙皇抱进车厢,接起轮椅,放在驾驶座旁。

  “姗姗,”沙皇说:“今天先带你认识总公司各部门。”

  “清沙伯伯多多指教……”

  “真看不出,”沙皇一走,大少奶便愤愤不平的骂:“死老鬼,死丫头,还有那个……”

  “你在说什么?”大少爷——沙明正问太太。

  “那个叫余姗姗的,刚才你没看见?多威风,贵人一样!”

  “对了,你以前认识她的吗?怎么没听你提过?”

  “没提过?早提啦!那天死丫头打我,你和明新剪掉她的头发,你忘了?”

  “记得,明湘手上的金表,她说是女同学送的。”

  “那个同学不就是余姗姗,她来找我,向我解释,哎,不说,不说了。”

  “她还说是明湘的同学,谁信?她年纪都不小了,一定年年留级。”明正想了想问:“最初你好象不认得她!”

  “谁认得她?上次她来,散着头发,又艳、又野。唔!她就像那个苏菲玛素,是个天生的美艳小骚货。”

  “骚?”明正不以为然:“我看她古板,老土又不够醒目,将来一定做老站婆。她样子不难看,美艳就谈不上了。”

  “你不明白啦!”大少奶沉吟:“上次她说过她有个英俊富有的未婚夫,快要结婚了。不是要嫁人了吗?怎么又来了这儿,还住下来呢?阴谋,有阴谋,对,一定不会错。”

  “唔!她是明湘的同学,一伙的。”明正最听老婆的话了。

  “就是那死丫头叫她来夺家产的呀!”大少奶恨得牙痒痒:“以为她走了我们机会来啦!谁知道她先塞个人进来,那死丫头真毒真阴险。”

  “来谋家产?怎样谋?非亲非故又是外姓人,除非她嫁进来!”

  容芳姿问:“你倒聪明,她八九是想嫁进来了,嫁谁呢?”

  “我有家室,她当然不会嫁给我。唔!老二啦!”

  “你死妹子不知道老二和我们是一路?老二前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小弟?”明正叫起来:“她真会找人,若是她嫁了小弟,我们怎能下手对付她?好绝!”

  “你发神经!”大少奶拍他一个空耳光:“想向小弟动脑筋,她为什么不跟着明湘去加拿大?”

  “对!”明正赔笑:“我忘了小弟一直在外国。”

  “她若想向老二、小弟动脑筋,她就不会打扮得那么老气。老二喜欢小野猫型的女人,明湘知道。小弟才二十四岁,她看起来比小弟还大,她装老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以前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本来很年轻!”

  “哎唷!”大少奶突然叫起来:“九点了,迟到啦!老爷一定不会放过我,我还要找个借口去解释。喂!你还不赶快开车送我回公司。”

  上了车,大少奶又说:“她嫁老二有什么用,老鬼一向对你们两兄弟都不好,将来分身家也不会占很多;否则我们也不用想办法夺家产。小弟呢!他就不同,老爷一直说小弟像奶奶,又说他从小失去母爱,他又不怎样紧张钱,老爷将来会分大份身家给小弟,嫁小弟是坐享其成。不过,她不能!况且,表小姐对小弟一往情深,将来一定亲上加亲。说到钱,算来算去,还是老鬼最多,他手握大权不信骨肉。嫁给他,把沙家的家产全吞进肚里都不成问题。”

  “你说那姓余的,想嫁给爸爸?”明正一边开车一边说。

  “八九不离十。她打扮得那么老气,衣饰又那么沉实,无非为了讨好老头子,把两个人年龄距离拉近些,容易为外人接受。”

  “爸爸六十岁的人,还讨老婆?不会了吧?”

  “不会?他不是挺风流的吗?在外面风花雪月,左拥右抱,气死了奶奶,还气死明湘的妈。”大少奶翘翘嘴:“人老心不老,把那女人安排在隔壁房间,图个什么?那姓余的又为了什么?”

  “不能让爸爸再结婚,多来个后母,将来我们连一亿元都分不到。”

  “不让他?那他要娶,你能把他怎样?”

  “叫人去劝劝爸爸,他年纪那么大,双腿又不好,那女人不会真的爱他,只不过要他的钱。”

  “劝他会听?哪家猫儿不吃腥?天天对着个比他少四十多岁的女孩子,这女孩子又艳又野又骚,能不动心?”

  “你老说她骚,我就觉得她很土!”

  “你懂什么?开车。”大少奶一咬牙:“认真对付她!”

  这天明湘对姗姗说:“怎样?很不习惯是不是?天天对着的,都是些生意人!”

  “我后父,姓曾的都是生意人。”

  “累不累?”

  “还好!沙伯伯早睡早起,晚上的应酬都不用参加,晚饭改作午餐,我起码有自己的时间。”姗姗说:“我会照顾沙伯伯上班下班:总公司、公司、银行我都有概念,你不用在一旁协助。”

  “是真的吗?你来了才三天,其实我有很多事要办。”

  “当然啦,你下星期便出国了,所以我不想你浪费时间,去办好自己的事吧,放心把沙伯伯交给我好了。”

  “那太好了,其实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办。明天我不陪你了……”

  沙皇的巨型大办公室正在装修,沙皇告诉姗姗,他的办公室内,有一个小型玻璃纤维办公室,是姗姗专用的。至于沙皇的几个秘书,都在室外的秘书房。

  玻璃房是隔音的,沙皇要秘书做工作时,姗姗闲着;可以在房里写情信、打电话、做私人事。

  姗姗不需要遵守办公室时间,因此她很自由。只要不离开沙皇同一工作大厦,到其他部门逛逛也可以;不过沙皇开会,或到另一间公司,约了人客吃饭,姗姗一定要陪同。

  办公室没装修好,姗姗暂时没有办公桌,随便搬张书台来,沙皇要秘书为他写信给美国大厂家。

  “姗姗,你暂时没事,”沙皇说:“到处看看,试试会不会迷路?”

  “我应该什么时候再回来?”

  “看样子曹小姐要工作到下班,我除了发信还要回信,你五点回来接我。”沙皇看看表:“一个半钟头,你可以去逛公司,附近就有不少大百货公司。”

  “我还是先看看会不会迷路,逛公司,还怕没有时间?”

  真的,每天都有秘书进来工作,有时一个完了又到另一个。沙皇企图把儿子失去的客户拉回来,每天写许多许多信,又回许多许多信,又签许多许多文件。

  姗姗在总公司内走走,认清每一个部门,总希望能单独和每一个部门的主管、秘书,各方面多谈谈,对公司多了解,以后工作也方便。

  起码,沙皇和她讨论某一个部门的事,她不会一无所知。

  她进内探访,每一个部门的人都不敢怠慢她,聊起来,大家对她都有好感,时间就过得很快。

  五点回总裁室。

  “白金贸易公司的老板请我们吃晚饭。”沙皇说:“他保证我十点前一定可以回家。”

  “糟糕!”姗姗说:“我的旗袍还没有做好!”

  “你身上的浅蓝套装很大方。”沙皇说:“况且白老和我多年老友,我知道他请我吃饭,是想向银行贷款;否则,我也不会答应他的饭约。我久休复出,还没有和人吃过晚饭。”

  “现在就去吗?”

  “六点HAPPY。HOUR先叙旧聊聊,七时吃晚饭,九点前我一定要走的。药迟一点吃没关系吧?”

  “下次我把药带出来!”

  吃过饭,由于路远,回家时已经九点三十分了。

  姗姗侍候沙皇吃药,本来他应该八时半吃药,姗姗工作完毕,送他回房间由阿巨侍候他洗澡、更衣、上床。

  “由早忙到晚,很累了吧?”沙皇吃过药说:“快回房休息!”

  “还早呢!等阿巨来。”

  “小女孩不能一天到晚陪着个老人,应该有自己的时间,比如看场电影、和朋友喝顿茶。”

  “我和明湘天天见面还要出外喝茶?”

  “明湘走了你怎办?年轻人应该交几个朋友,比如男朋友啦!”

  “沙伯伯,我才上班四天,工作还没做好,找朋友,还交男朋友?”姗姗收拾床铺等阿巨来:“我这份工作,沙伯伯还没有点头称可,学习好最少一个月。现在,没什么要比做好工作更重要!”

  沙皇微微笑,姗姗的话,他心里很受用,他喜欢有责任感的人。

  阿巨匆匆赶来,姗姗才告辞。想去看明湘,走了两步,想想,他们回来明湘一直没声没气,八九还没有回来。

  她也应该陪陪谢夫了。

  她回身走,到自己房间,她愕住了。

  她卧室换了样,怎会这样?

  全房原来铺了深蓝地毯,现在竟然铺上娇黄。

  客厅多了个粉蓝冰箱,一副对讲机,长梳化旁一具粉蓝的挂墙电话。

  走进去,化妆间完完全全换了样。

  一具法工娇黄化妆柜,镜子边、柜边、抽屉边都镶了金。化妆镜下一层层:放香水的、放梳子、刷子的、放化妆品的,还有化妆灯和放大化妆镜:镜子一按,马上伸出几面玻璃,人的前后左右都看得到,十分有用方便。

  至于化妆间与卧室的那扇拱门,也垂了落地的水蓝珠帘。

  卧室方面,也大事革新。

  蓝窗幔换了娇黄窗幔,还加上同色窗纱。

  床头柜装了个娇黄色电话,一个水晶瓶插了株黄玫瑰。

  柜上有一具小型电脑,这电脑可以做闭路电视,范围是花园、下人间、厨房、大厅、大客厅、偏厅、饭厅和餐厅,以及整座楼的走廊。

  除了知道外面的情况和佣人工作情形,还可以跟下人间的佣人通话,吩咐他们做事。真是用处多多,珊珊足足看了一小时,她这个高级管家,有了这副有影有声的电脑,办起事来特别顺利。

  那大大的露台,放了一张小摇椅,一张茶色小几两张凳,傍晚在这儿喝饮品,看着幻羽喷泉的变化,实在是一种高级享受。

  露台还有几盆花,阵阵花香,姗姗陶醉了。

  怪不得明湘今天不肯陪她上班,姗姗还以为她去办私事;其实,明湘是要为姗姗办事,把房间弄得更完美。明湘有的,她都有。但是姗姗有副电脑,明湘就没有。

  有什么人比明湘待她更好?姗姗先后被曾家俩老、曾如遗弃,后父迫害、弟妹顽劣、母亲懦弱,本来,她已经一无所有。

  假如没有明湘,她早已倒下去了。

  明湘实在待她太好,她心里好感动,她愿意为明湘做任何事。

  放弃学业,到沙家来,她不再有一丝后悔。

  姗姗本来想到明湘房间向她道谢,但是明湘对她,又岂是一个谢字可以抵销?

  星期日不用上班,姗姗送沙皇去医院接受例行的检查。

  明湘在房间收拾东西。本来她也要陪父亲去检查,但沙皇一定要她留下来检点各物,因为后天下午她便要和谢夫去加拿大。

  有人敲敲门便走进来,明湘回过头去一看,是容芳姿。明湘没理她,继续收拾东西。

  “我以为把你送走了,从此天下太平。”容芳姿交抱双手在胸前。

  “你进来胡诌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没你那么聪明,也不会用药谋害家翁。”

  “你未来家翁没什么可以给你谋,他穷光蛋一名;不过,你谋家产倒是一流高手。”容芳姿靠在墙上:“自己还没有走,便先派个人进来,想联手把沙家的财产谋光。难怪,你的谢夫实在太穷;不过,他若不是看在你爸爸富有,他也不会要你……”

  “喂!”明湘扔下衣服大喝一声:“我不准你提谢夫,你那张臭嘴。”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想打我?你大哥在外面。还有你二哥,你害他在外孤独一人,他不会放过你。你这次去加拿大,再敢回来,他一定打死你!”

  “他不是我二哥,我没有哥哥,我也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他,还有你和你丈夫对我的拳打脚踢。因为我身上留有伤痕,全是你们送的。你们一定会有报应,不得好死!”

  “你咒、你咒,一咒旺十年,我们不怕,也不怕那个余姗姗。她想勾诱老头子夺家产?做梦。”容芳姿面孔发青,一张干面像只公鸡。

  “姗姗?”明湘瞪大眼:“你说姗姗什么?”

  “你不是派她来勾诱你爸爸,等你爸爸上钩,她嫁进来做沙太太,然后你们瓜分沙家的财产?你的谢夫就可以吃软饭享福?”

  “你……你这卑鄙、下流、肮脏的女人,真亏你想得出,真亏你说得出。”明湘哭着扑过去:“你侮辱我、侮辱姗姗、侮辱谢夫,我不会放过你,我杀死你!”

  容芳姿打开房门,沙明正一闪进来,他一面护着妻子一面说:“你,你妈和姓余的一样下贱,想用美人计对付爸爸,呸!”

  “你还骂我妈,我跟你拼了!”

  沙明正一掌把她推在地上,指住她恐吓:“明新和我们都知道你的限谋,等明新回来,我们会对付姓余的,要她爬着出沙家。沙家是我们三兄弟的,你这野种和那贱种还是赶快滚吧!”

  “你们三个死人!”明湘爬起来追出去边哭边嚷:“我沙明湘一生一世也不会饶恕你们,我诅咒你们,我要报复,我一定会报复……”

  沙明正夫妇这时已逃去无踪。

  明湘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小姐,小姐,”阿金走进来,看见明湘的样子,一面给她递纸巾一面说:“大少奶突然买了一大包烧鸭腿子送到下人间请我们吃,大家都奇怪大少奶为什么突然对我们这样优待?我想起大屋只有大少爷、大少奶和小姐,老爷和余小姐出去了;于是我扔下鸭腿子跑回来,果然看见大少爷和大少奶急急忙忙开车出去。小姐,他们怎样对你,你为什么坐在地上?”

  “你给我倒杯热咖啡,我到床上靠一会儿……”

  姗姗把沙皇送进房间,她走出来,阿金已在房外等候她。

  “余小姐,大少爷和大少奶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小姐哭得很厉害。”

  “大少奶?……”

  “你和老爷出门不很久,大少奶便把我们下人引到下人间去……”

  “现在小姐呢?”姗姗很焦急。

  “哭倦了睡着!”

  姗姗轻开房门,轻步穿过客厅走向睡房,明湘果然躺在床上睡着了,脸上隐约还有泪痕。

  姗姗心里很难过,不忍吵醒她,她在明湘床前来回踱了两个圈,忽然她到外面,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冻梨汁:“明湘!”她过去轻轻拍拍她。

  明湘惊觉地跳起来;“姗姗,你们回来了,我要去见爸爸!”

  明湘就要下床,姗姗按住她:“别忙!喝了冻梨汁醒一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明湘点点头,边喝边说,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

  姗姗很用心地去听,她的眼神,已改变了几次……一时阴沉;一时愤恨;一时隐露凶光……好怕人的。

  明湘可能说出一切舒服些,她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我去告诉爸爸!”

  “明湘!”姗姗为她接过杯,又交给她一条纸巾:“我看,还是不要惊动沙伯伯,免得他为你心里难过。”

  “他们这样待我,我怎能忍!”

  “为什么不能忍?今天忍了他们,过去十九年忍了他们,甚至连沙伯母生前一共二十几年忍了他们,将来十倍归还他们,到那时,他们才真的受不住呢!”

  “我现在就不甘心!”

  “你后天就要走了,让你爸爸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你走了他又不能给你补偿,你岂不是要他老人家负疚?”姗姗眼泪没流出来,但声音都哽了:“这天下间,只有我死去的爸和沙伯伯才是好人。”

  “就因为我要走,所以我才要告诉爸爸,很容易看得出来,我一走,他们马上会对你采取行动。大哥说过,等二哥回来把你踢走。我先把这件事告诉爸爸,要爸爸保护着你,我才放心你留下来。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你!”

  “明湘你不用为我担心,经历了那么多,难道我还不会保护自己?而且我曾被不同类型、身份的男人伤害过。对男人,我有一份戒心和战斗心。”姗姗说:“当初我答应来你家工作,我早就准备好和他们作战到底。若说他们不对付我,那才令人诧异。”

  “你怎能跟他们斗?大嫂霸道不饶人,大哥凶,二哥的拳头更厉害。双拳难敌六手,怎样斗?”

  “不一定要斗拳头的,我有比拳头更厉害的武器。”姗姗拉明湘起床:“看你眼肿肿的多难看?快去洗个脸,今晚谢夫来吃饭。”

  “真的不告诉爸爸吗?”

  “沙伯伯把他们教训一顿于事无补。”

  “你看来胸有成竹?”

  “是的!”姗姗笑得很古怪,她咬咬下唇:“不打无把握的仗!”

  这一刹那,明湘感到姗姗和初相识时的她有点不同,她变了。

  珊娜以前是很单纯、坦朗的!

  明湘一低头,姗姗受了一次次的伤害,怎能不变?她更同情姗姗。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6-11
第5章


    意气风发

  沙皇在姗姗的陪同下,到机场送明湘和谢夫。

  沙明正两夫妇也“依依不舍”的,跟在沙皇后面。

  姗姗一夜没睡过,可是,她脸上仍挂着笑容。

  “爸爸,有些话,我不想在禁区前说。”明湘蹲在父亲脚下:“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沙皇一脸凄然。

  “第一,我要你好好的照顾自己,希望你接受蔡伯伯的提议,去做物理治疗,你一定可以再站起来的。”

  “唔!”沙皇点点头。

  “第二,我没有姐妹,姗姗就象我的亲姐姐,我希望爸爸好好待她。她是个孤儿,现在只有爸爸才能照顾她。”明湘呜咽起来:“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她!”

  姗姗用力睁着眼睛,因为她视线很模糊。

  容芳姿和丈夫交换一个眼色,容芳姿翘了翘下唇,非常不屑。

  “放心吧!孩子,我会爱姗姗如爱你,我也要我身边的人都爱她!”

  “谢谢爸爸,”明湘紧握着父亲的手臂,抬头看姗姗。姗姗马上给她一个微笑,没有人看到她眼中的泪影。

  不能让明湘带一丝顾虑上飞机。

  “爸爸也有几件事要你做。”

  “吩咐吧,爸爸!”

  “多给爸爸写信、打电话、寄录影带,你瘦了、胖了我都要知道!”

  “爸爸,长途电话费都由你付啊!”

  “若你在加拿大住得不开心,马上回来!”

  “我会飞回爸爸身边的!”

  “谢夫待你不好,不要一个人忍着,一定要给爸爸知道,爸爸不会饶他!”

  “爸爸派一个杀手去!”明湘突然停住,吸口气:“我定听爸爸嘱咐!”

  “四姑娘!”容芳姿可不能毫无表示:“有假期我和你大哥一定去看你,你喜欢吃腊肠,我们带腊肠给你吃。”

  “大嫂,你记性不是一向最好的吗?我是从小不吃腊肠的,喜欢吃腊肠的是三哥,你们还是去看看他吧。”

  “你大嫂老了,不中用,四姑娘喜欢吃什么,要什么,打长途电话来,一定送到!”容芳姿赔着笑,沙明正也在陪衬着。

  “差不多到入闸时间,”沙皇说:“我们送你到禁区前。”

  在禁区之外,沙皇握着女儿的手,又握着谢夫的手,他把女儿的手,放进谢夫的手里:“谢夫,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多给她点爱,让她幸福。”

  “我发誓!”谢夫用力点一下头。

  “爸爸!”明湘一跪地,拥着父亲,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她缓缓起来,望着姗姗,轻轻地说:“保重!”

  姗姗咬住下唇。此刻,她几乎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四姑娘,谢夫少爷,一路顺风!”

  明湘走到禁区前,突然停下来,回过头,一脸的泪,她向父亲和姗姗挥挥手,断然走进禁区内。

  姗姗冲动得几乎想要冲进去,也想到了望台上面,看着明湘乘坐的飞机飞走;可是,沙皇的轮椅怎能上了望台?所以,她什么也没有做。

  带着沉重的心情,推着轮椅,和沙家的人离开了机场。

  下班后回房间,阿金进来侍候她洗澡。

  阿金交给姗姗一只长盒子:“余小姐,早上小姐把这个交给我,吩咐我等余小姐回来,送到余小姐手上。”

  “有东西留给我?她没向我提。”姗姗连忙拆散金纸,里面一只红色长皮盒,揭开:“名厂金表,一只簇新的金表,和姗姗被劫去的金表一模一样,也和姗姗以前送给明湘的金表根本是一对儿。明湘一直都戴着,入禁区前还扬起,姗姗急不及待的套在手腕上。

  那光秃秃的手腕戴上金表,特别圆润,优美。

  这手表实在意义重大,她心很痛,但也很甜。

  姗姗一早说好,不管公司生意上的事。

  她觉得不是插手的时候,所以上班时她有许多空余时间,便奉旨在外面溜溜。

  只要不妨碍他人工作,她可以和各部门的人联络感情。

  沙皇曾私下说:“多看多接触,希望有一天你对生意有兴趣,我始终觉得,你是一个人才。”

  这些话,姗姗倒不会对别人说,怕打草惊蛇,但是,她在部门与部门之间进进出出,实在想先熟习、后偷师。

  这天,她在公关部外面碰见容芳姿。

  “散步呀?”

  “对呀!沙伯伯伯我迷路,叫我跑出来先看清楚,好几层楼,部门又多,到今天我还分不清。”姗姗还是笑笑。

  “听说你好多个部门都光临过了,怎么没见你到过公关部?”

  “我想进去!”姗姗垂着头:“我怕大少奶不欢迎。”

  “欢迎,怎敢不欢迎啊!”容芳姿好夸张:“你忘了老爷说过,他爱你,也要他身边的人爱你。我对余小姐奉承唯恐不及,欢迎,请进。”

  “谢谢大少奶!”

  姗姗跟她进去,经过大办公室、秘书室,姗姗—一向大家问好,容芳姿对秘书说,“贵宾巡视,我暂时不见客,不接听电话,当然,沙皇的电话就例外。”她笑得好难看:“余小姐,请进办公室小坐吧!”

  坐在容芳姿的办公室内。

  “你每天送老爷上班、下班,中间好多空闲时间,闷不闷?”

  “暂时是很无聊,不过大办公室很快装修好了,我有自己的地方,可以看看书,做点小事。”

  “既然闲着,做个部门经理也不错,这儿部门多。不过,四姑娘说过,总裁特别助理职位比经理高,怕余小姐不肯屈就了;其实你喜欢,做个副总经理也不难,老爷爱你。”

  “但当初我见工时,说好不用过问生意上的事。”

  “老爷每次开会你都在!”容芳姿马上反驳她。

  “这是明湘以前做的工作,我只不过接手而已!开会时我还不是东张西望,我又没有投票权。”姗姗很耐心,很真诚地解释:“其实是明湘见沙伯伯久休复出,担心他体力难持,有个特别护理人员在他身边,她安心些。我来沙家,也只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照顾沙伯伯健康,接接送送,还有理理家。其实应该由大少奶管理沙家才对,我不明白工作为什么落在我身上,明湘说大少奶要打理生意没空理家务有道理,但我肯定没有大少奶能干。”

  “家是你管的了,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家哪儿轮得到我管?老爷对我丈夫和二少爷都不好。幸而三少爷还算争气,否则我们奶奶在天堂也会流泪。”容芳姿一步都不放过姗姗:“不懂,多学习,沙家迟早你当大权!”

  “怎会呢?大少奶,我只不过是个外姓人,我只是暂代大少奶,大少奶才是沙家女主人。”

  “你嫁进沙家就是沙家女主人!”

  “嫁谁啊?”姗姗傻气兮兮说:“大少爷有大少奶;二少爷的女朋友,明湘告诉我,个个都是美人,我这粗丫头攀都攀不上;三少爷又在外国,真是天各一方呢!”

  “嫁我们老爷不就行了吗?沙皇之妻才是沙家第一女主人。”

  “大少奶,你在开玩笑吧!”姗姗一点都不生气,掩住嘴笑笑说:“沙伯伯已经六十岁了,我妈妈才四十多呢!他可以做我的外公了。”

  “年纪大的才好,嫁个有钱老人,等他死了,带着他的丰厚家财再去嫁个英俊少年!”

  “唔!”姗姗摇头:“我不喜欢嫁年纪大的,他是个皇帝我也不嫁;而且我的家境也不坏。”

  容芳姿一下子又笑不出来:“既然家境不太坏,为什么离开父母和家庭来沙家做工?你应该继续念书,家里又不是负担不起!”

  “这又该怪我不争气,自从我失恋后便无心向学,本来成绩优异,但最近一连两次测验竟然不及格。系主任本来很疼我,想收我做干女儿的,因为我成绩不好,把我训了一顿。唉!我给人抛弃了,测验不及格,连系主任都不再喜欢我,我一生气,便不上学了。”

  “你娇生贯养,来侍候老人,不觉得委屈吗?”

  “真是有点委屈,不过,没办法。”姗姗无可奈何:“爸爸说,女孩子不上学,不嫁人,整天窝在屋子里不好。他要我到他的公司做事,我最怕做生意,我跟他吵了,明湘见我受了连串打击,怕我受不住,要我到她家转换一下环境。但是我不肯到沙家白吃白住,她就给我安排一些工作。沙家也不错,人人对我好。”姗姗一看表,叫了起来:“不得了,快下班啦!我要去接沙伯伯!”

  大少奶边刷头发边想,突然咕的一声笑出来。

  沙明正刚巧进来:“太太,有什么开心事?”

  “那十三点啰!”

  “十三点?”明正站定来,“我们身边的人个个都不是善男信女。”

  “余姗姗!”

  “老姑婆?她不是一直装老?”

  “这个人其实是面精心懵,她刚来我的办公室,把她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她怎样了?”

  “她失恋,未婚夫另有新欢不要她、学校成绩差还给教授责骂,在家里又耽不住,她来沙家是避静的!”

  “她不是想要勾引爸爸?”

  “她说你爸爸太老,可以做她外公,她还说喜欢年轻英俊的男孩子。”

  “那她为什么打扮成老姑婆的样子?如果她年轻、样貌又不错,稍有点品味,我们总公司的副总经理,她会钩得上。马上可以有另一个未婚夫!”

  “杨晃到美国公干也一个月了,也该回来了,老头正在催他,可惜,他已经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又怎样?你不是想做媒吧?”明正提醒太太:“你不要忘了,余姗姗是明湘的人,就算姓余的不太聪明,那死丫头安排她进来必有目的。我看你还要加倍小心,别翻在阴沟里!”

  “什么?”容芳姿拉起青鸡脸:“我还要你教吗?你以为她的三言两语我就信了!你聪明还是我聪明?”

  “当然是太太聪明!”沙明正天生怕老婆,连忙赔笑,替容芳姿拿过发刷:“太太,时候不早,我们休息吧!”

  “啐!我就讨厌人板起面孔教训我,你的I.Q和我比?哼!”

  “唷!房间好漂亮,和四姑娘的香闺一模一样。娇黄比粉红还要秀气些,你说粉红色是不是俗点了?”隔一晚,大少奶便去串门了,姗姗兴高采烈地招待着。

  “都是明湘设计的!”姗姗去翻冰箱:“大少奶不喝冻饮的,我去给你拿杯茶来。香片好不好?”

  “你坐着我们聊聊,我刚喝了红枣汤,不喝了。”大少奶捉住她。

  “吃提子,提子含铁质高,补血。”

  “不离医科学生本色。”大少奶就吃着肥大的黑提子:“姗姗呀,唷!你不怪我这样叫你吧?”

  “才好呢?小姐,小姐的好生疏!”

  “你也别叫我大少奶……”

  “大嫂!”

  “嗳!姗姗,你和四姑娘,谁大?”

  “我大,我大她几个月,就快二十岁了,年纪不小啦!”

  “你这么说,我岂不成了老太婆?”

  “大嫂一张俏脸,我不喜欢圆面孔的人,”姗姗好认真地说:“女人三十一枝花,最好!”

  “我差不多四十,残花啦!”

  “不像,人瘦显得特别年轻。”

  “你才年轻呢!十九岁,唉!花样的年华。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好青春,人又漂亮。为什么突然又架眼镜,又梳姑婆髻,还有你穿的衣服、鞋子,好像存心扮老似的。”

  “我是真的在扮老。”姗姗从实招来:“我第一次见沙伯伯,穿套运动装。如今运动装流行,我又贪方便。可是沙伯伯没看我的人,却看了我的运动套裤几次。后来我回家想想:我是来侍候沙伯伯的,沙伯伯出入又尽是高级场所,我穿套运动装跟着沙伯伯,会影响他老人家的面子。况且,我太年轻,沙伯伯带着我,人家还以为他带个女儿甚至孙女。那个总裁特别助理,压得我好怕,这种工作应该年纪成熟些去做比较适合。外人以为我在商场助沙伯伯一臂之力,谁会知道我连营业表都看不通?我扮老是想符合我的身份。至于我身上的少妇套装裙和这些老气妈妈高跟鞋,明湘第一个不喜欢。”

  “我还以为,四姑娘叫你打扮成这样子的,她反对吗?”

  “极力反对,她说我又老又丑又土。其实这些衣服是急急忙忙买的,不用心挑哪有好衣服?不过为了工作也实在不能穿牛仔裤上班。大嫂,我想穿旗袍,你说好不好?”

  “你自己喜欢就行了!”大少奶才懒得理她的私事。

  “我看见大嫂穿旗袍漂亮大方又高贵,我想我穿旗袍会令人看了顺眼些。当然我的旗袍都是很普通,不像大嫂的那么讲究;但旗袍毕竟是一种礼服,穿着它到任何高级场所也不会丢主人的面。是不是?大嫂。”

  “身材好穿旗袍是最好看的了。”姗姗穿的根本是阔身套装,谁也看不到她的腰:“你认为身材好便穿旗袍。”

  “好就谈不上,也许不太难看,旗袍做好了我先穿给大嫂看!”

  “你信任我的眼光吗?”

  “大嫂品味高呀!”

  容芳姿见套不到什么资料,便起来告辞了。

  星期日。

  姗姗替沙皇按过脉门,数过脉搏,又量了血压。

  “怎样?最近总有点倦。”沙皇问。

  “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有点过度疲劳,你最好养成睡午觉的习惯。”

  “我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上班,单是星期六和星期日午睡有效吗?”

  “星期六和星期日来一个较长的午睡,平时在写字楼小睡片刻,也可以补充体力,休息一下。”姗姗收拾好药箱。

  “在写字楼?又没有午睡床。”

  “写字楼那么大,睡觉不是问题。床也不必太讲究,睡下去舒服就够了,这件事交由我去办。”姗姗把药箱放好,回来跟沙皇说:“你一定要听话,否则体力真的透支了,你便要躺下来不能上班,损失更大,总公司也不能没有你镇压。”

  “唔!”沙皇点点头:“不过,你也要听我的话。”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

  “每个人都需要休息,每星期工作五天半,星期六下午,星期日全日休息,星期六还有长短周。好像我们这些老人,休息的时候睡睡,体力得到补充精神更好。年轻人呢?到外面找节目,看戏、吃饭、听音乐会、旅行烧烤……什么都可以。可是你呢?来了快一个月,从来未出去过,为什么?”

  “我要陪沙伯伯,照顾沙伯伯,我没理由扔下沙伯伯去游乐。”

  “一星期五天半,由早到晚,还照顾不够吗?整天对着个老人,你不烦吗?”

  “我不烦!”姗姗去关露台的玻璃门,拉上窗纱,拉上窗幔:“我和沙伯伯在一起很开心!”

  “我睡午觉,一睡,便会睡一、两个小时。睡醒了我喜欢坐在床上思考,这段时间你做什么?也去睡午觉?”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因为开了冷气,姗姗为他盖上薄被:“我精神充沛,除了晚上,白天睡在床上也想跳起来。”

  “那才像个年轻人!”沙皇转转身,令自己睡得更舒服一点儿:“快出去玩玩吧!我睡醒了会叫阿巨的。”

  “我没有男朋友,我的未婚夫……沙伯伯知道的。我和明湘最好,她也是唯一的朋友。她去了加拿大,我还能找谁看戏吃饭?”

  “另外找一个男朋友,你年轻、美丽,还怕没有人喜欢?”

  “经过上一次教训,我对男人只有恐惧、憎恨。”姗姗抚着指甲:“我想我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再谈恋爱!”

  “你没有做错,错的是姓曾的和他的父母,他们的错也没有理由让你承担。一生不爱人,犯得着吗?况且,世界上的男人未必个个像你未婚夫?”

  “也差不了多少?”姗姗心里想:曾如、他爹、她后父、沙明正、他弟弟,哪一个是好人?

  “连我也是冷酷无情的人?”

  “你不是!我常对人说,只有我亲生爸爸和沙伯伯是好人。真的!”

  “傻孩子,你这种思想错误!”沙皇责备她:“你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白马王子!”

  “不会了!我现在一心只想做好我的工作,令沙伯伯永远永远保持健康。”

  “你做得很好,没有你照顾,一天应付那么多工作,我早就倒下了!”

  “那算得了什么?鸡毛蒜皮!”姗姗替他把被拉过一点,在被上轻轻一拍:“好好休息吧!你已经有睡意了!”

  “你怎样打发时间?”

  “我会在屋子里找节目!”姗姗轻轻关了门出去。

  屋子里静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大少爷陪大少奶去购物娱乐,阿金家里有事请假,姗姗回房间开了闭路电视。司机们在打扑克,花王和厨子玩十五胡,几个屋外工作的女佣打麻将,亚强、阿巨、亚卿、亚萍正在玩“何家母鸡何家猜”,又叉腰又踏脚,又摆弄着双手。

  其他的则三群五对在聊聊!

  主人休息,她们也休息。其实,家中的佣人比主人多好几倍,来去四个主人,主人休息,她们还有什么可做?

  姗姗认为几个人用那么多佣人是奢侈、浪费,但她不会辞退任何人。虽然她有权,因为她要争取下人的好感。

  给明湘写了封信,把最近的事都告诉她。

  她走出露台,坐在不碎玻璃椅上,明眸望着那个喷泉。

  那幻羽喷泉白天看不到羽毛,晚上才看见。但那五条用水晶做成的大鱼所喷出的水,也很美丽壮观。她看着那个幻羽喷泉出神。

  星期六,姗姗刚领取了第一次薪金。

  饭后她送沙皇上床。

  “沙伯伯,今天我想请假!”

  “好,好!应该去逛逛公司,买些新衣,钱够不够?”

  “够,谢谢沙伯伯,不过,我只是回家罢了!”

  “回家?对了!你好久没有回家,一整个月了吧?”

  “我回家也只是拿钱回去。后父要我每月还三千,没有钱,就算放假也不能回去,我也实在不想回去。”

  “唉!这样的后父。姗姗,别难过,带钱回去给他,看他还敢不敢看不起你!”沙皇也明白她的遭遇,十分同情。

  “沙伯伯,路远,今晚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你明天还放假呢,索性在家里住两天。”沙皇说:“你后父待你不好,你妈妈总是爱你的。你一个月不回去,她一定很担心。恩怨分明,不要因为后父而恨你妈妈,母亲总是好的。”

  “好吧!”姗姗点一下头:“我明天回来陪你吃晚饭!”

  “吃饭为什么要你陪?”

  “假期大少爷他们总有节目,我不回来,留下你独个儿吃饭,好寂寞。”

  “你真傻,你不能一天十二小时陪着我。”沙皇轻轻叹气:“自从明湘母亲去世之后,我便开始感到寂寞。这些年,寂寞反而成为习惯,若我硬要儿媳留下来陪我,他们不敢反抗。可是我不会这样做,没必要,没意思。我一个人吃饭,叫他们送到房间来,也懒得去饭厅或餐厅。别说了,你还是快回家吧!”

  “我等你睡了才回家!”

  “我还不想睡,喜欢靠靠。你十二时三十分已下班,你再留下来也没有补薪。去吧!去吧!”

  姗姗出去,沙皇也不免感慨!儿子、媳妇都碍眼,喜欢的儿子和女儿又在外国。如果没有姗姗,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迷迷糊糊做人还好,清醒就会寂寞;但做人怎可以整天昏睡?

  是姗姗救了他,给他新的生命力。

  他正在想,有人敲门:“进来!”

  姗姗走进去。

  “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在路上了。”

  “我去看餐单,还有明天的。你一个人吃饭,一些精美可口的小菜便可,不必又要那么多一盘盘的。”姗姗说:“我已把沙伯伯吃药的时间表交给阿巨。不过,阿巨有点粗心大意,沙伯伯你自己多留神,药一定要吃的啊!”

  “你真是!人家放假一拍屁股就走,你还要担心这、担心那!”

  “我不在沙伯伯身边,总是不放心。我不能太信任佣人。”

  “我又不是小孩子,人又清醒,还打了补针,我会很好。”沙皇心里还是很受用:“刚才我忘了告诉你,这儿偏僻,你出去,挑部最好的车,自己挑个司机!”

  “不用了,这儿由后门走,不太远有个巴士站,我搭过巴士,不会迷路!”

  “后门是下人出入的,你住主人豪华套房走后门,下人也会瞧不起你;况且你后父势利,明天你请他们一家吃饭,让他坐坐劳斯莱斯!”

  佣人来开门,看见余姗姗:“小姐,是你,你……”

  “开门让我进去再说吧!”姗姗感到很不耐烦。

  “我不能让你进去,先生说……”

  “那贱人不带钱回家,不能让她踏人家门半步,是不是?”姗姗闭着嘴用鼻孔呼一口气:“我是送钱来的,你不开门我把钱带回去。”

  “小姐,你千万体谅,我们做下人的,真是左右做人难。”

  “门开不开?”

  “开。小姐,请进来!”

  “你家先生在不在?”

  “在!和太太在二官房间。”

  姗姗回过头,微笑说:“阿森,把东西替我拿进去。”

  “是的!余小姐。”

  “你去通传,我来关门!”

  “知道了,小姐。”佣人被姗姗的气派唬住:“先生,太太,小姐回来了!”

  余先生倏地打开房门:“嚷什么?哪一个小姐?”

  “我们家小姐!”

  “发神经,莉莉在睡觉,你别在这儿吵,乐乐不会计数。”

  “先生,”佣人压低声音:“是姗姗大小姐!”

  “什么?那婊子,她回来干什么?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要让她进来?她回来洗衣烧饭,你就不必干了!”余先生瞪眼、翘鼻。突然看见姗姗缓缓进来,后面跟个穿司机制服男人,那人两手捧满盒子。

  “你……”余先生指着她呆住。

  姗姗没理他,对阿森说:“你把东西放下,今天没你的事,你先回去;不过明天我要用车,你留在家里等,我会CALL你!”

  “是的!余小姐!”阿森两次鞠躬:“余小姐,先生,我告辞了!”

  “啊!啊!”余先生语无伦次:“我送你……先喝杯茶!”

  “不敢当!先生请留步!”阿森开门走了。

  “他只不过是个司机,可不是油王。”

  “司机一定有车?什么车子?”

  “你自己不会看?”

  “对,对,客厅的窗口看到楼下。”

  余先生走向窗口:“哗!金光闪闪的豪华劳斯莱斯。其实不用问,司机的制服有型有款,难道开部小房车?”

  “妈、妈!”姗姗在叫。

  房门再次打开,余太太跑出来一把抱住女儿:“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整整一个月,你连电话也不来一个,我又不知道你在哪儿?”

  “我住在一个城堡里,生活像个公主。妈,我走运了!”

  “姗姗,那部车是新款的,百多两百万吧?”余先生目送车子远去,才赞叹着坐下来。

  “什么汽车?”余太太握着女儿手问,佣人也奉上饮品。

  “一辆又新又名贵又豪华的劳斯莱斯,姗姗坐着它回来的!”余先生又问:“多少钱?”

  “大房车、跑车六、七部,我怎记得了那么多!”

  “哪家人用六、七部车?人很多吗?”余太太问。

  “连我在内,一共四个主人,佣人倒有二、三十个。”

  “对、对,那司机很够威,月薪多少?数目不少吧?”

  “记不起,就是比余先生的司机收入丰厚。”

  “那个当然!”余先生发出羡慕的眼光:“沙家真的那么富有!不知他们在外国有没有生意?”

  “也不知道是我记性不好,还是沙家产业、营业太多?我只记得沙家没有不投资的国家。”姗姗对着母亲说:“伸出五个手指头就够数!”

  “那么说,美、加、澳州、欧洲、亚洲都有。他们移民岂不是不成问题?”

  “也有问题的:一个喜欢去法国,一个喜欢去瑞士,还有人想去苏联住两三年。一家才只不过六口,各人爱好不同。”

  “苏联也有生意?真不得了!”余先生赞叹:“比曾家还有钱!”

  “怎样比?人家还有银行,这儿有、大陆有、外国也有。”姗姗打开皮包,把钱拿出来:“妈,这三千元请代我还给余先生,是这个月的数。这一千元给您买件衬衣,这个月我特别多人情应酬,下一个月我会给您二千。”

  “留着自己用,在外做事,单是服装费就不少,何况出入豪门。”余太太把三千元扔给丈夫:“看看够不够数?我女儿走了可别来啰嗦。”

  “什么您女儿、我女儿?”余先生的父爱慈祥又回来了:“女儿给多少要多少,还去算?父母教孝子女多,像姗姗这样孝顺女才少见!”

  “妈,我知您喜欢吃猪肝,我买了两盒。雪耳和燕窝,您炖了晚上做宵夜,这人参您藏着,很补的!”

  “你给我钱又买那么多礼物,钱我不要了!”

  余太太感动得流下泪:“你年纪小小就要去赚钱,我怎忍心用。你单身在外,要多点钱在身上。”

  “妈,我第一次赚钱您就拒绝收下,我好没面子。”姗姗说:“别哭嘛!我回来您不开心?”

  “你呀!哭什么呢?女儿回来应该高兴,哭哭啼啼真唠叨。”余先生站起来:“姗姗,你陪陪你妈,我叫佣人去买菜!”

  “妈,您两个宝贝儿女呢?”难得家里那么静。

  “今晚本来说好出外吃晚饭,乐乐要考试,又不会计数,便临时取消;莉莉不高兴,把自己关在房里。”

  “莉莉有自己的房吗?”

  “你爸爸把你的房间给了乐乐,BB房就给莉莉独占了。今晚你在家里住一晚,叫你爸爸到乐乐房间睡!”

  “太烦!我住酒店。”

  “回家还住酒店?你爸爸是不好,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呀!你回来就好,我和你爸爸都不会计乐乐的数,你回来教他担保他拿一百分!”

  “就怕他不要我教。”刚巧余先生回客厅:“他说我又臭又脏又贱,我怕乐乐见了我连饭都不肯吃!”

  “你肯教他,他要叩头。”余先生回复权威势:“他还敢对大姐说半句不敬的话,我揍他一顿半死;还有,今晚乐乐要把睡房归还姗姗。什么都贪好玩,睡了大姐的房间,没礼貌。”

  姗姗今非昔比,对后父的蓄意奉承,毫无反应。

  “帮帮乐乐吧!读书不成,将来便没有前途了。”

  “妈!不会的,你瞧我,我不是也读书不成,但老板待我多好!看我多风光!”

  “姗姗……”余太太望住女儿。母亲哀求的眼神,令姗姗心一软,便走进房间去。

  有人敲敲房门,姗姗开了电脑,电视画面上出现了房门外的容芳姿。珊珊关了电脑,把衣服往床上一放,边往外走边说:“谁呀?”

  “姗姗,是我!”

  “大嫂,”姗姗开了房门,很高兴地叫着:“我正要找你呢,请进来!”

  “真巧,有事吗?”

  “等一等,我房间里随时为大嫂暖着一壶茶。”姗姗倒杯茶捧上。

  “谢谢,你真细心周到讨人喜欢。”

  “大嫂,我的旗袍拿回来了,刚穿上准备给你看。”姗姗在她的面前转来转去:“怎样?好看不好看?”

  是那种新款的阔身旗袍,二十不足的女孩穿这种衣服,还会怎样好看?不过容芳姿可没兴趣管她有多美多丑,反正这人幼稚,没多大作为。不过口里还是说:“好看!十八姑娘一朵花,穿什么都好看。姗姗呀,你坐下来,我们聊聊!”容芳姿不想她晃来晃去。姗姗乖乖地坐下了。

  “我去看过你几次,秘书室的人说你差不多天天都出去,你在忙什么?”

  姗姗在沙皇的同意下,去学一种新式电脑课程,沙皇认为要保密,因此内外都没有人知道。

  “下午太闲,沙伯伯叫我去逛逛公司,总公司下面有许多百货公司。我买了别针、耳环,是配旗袍的。”

  玩物丧志,胸无大志,容芳姿暗里摇头。不过,她今天串门子是另有目的。

  “姗姗,听说下星期开高峰会议,是不是?”容芳姿呷口茶装做不在意。

  “是吧,好紧张。资料准备、调查报告……还有其他什么我不大懂。大嫂,下星期开会时你自然知道。”

  “我们这些经理级的,没有资格参加高峰会议。例会我们才会出席。”

  “为什么?你是沙家人!”

  “老爷不管这些,高峰会议是最高层的会议,起码副总经理级的人员才可以参加。”容芳姿笑着问:“那么紧张,有重要事讨论吗?”

  “我不知道,我又不懂,也没问。”

  “不过你是总裁助理,你一定会和老爷一起开会。姗姗,我拜托你一件事,行不行?”

  “行!我能做的一定为大嫂做。”

  “你发誓不要告诉别人。”

  “我发誓!我这人有个好处,就是从来不搬弄是非。”

  “高峰会议有什么决定,告诉我,可以不可以?”

  “可以!”姗姗突然又摇摇头:“要是沙伯伯下令不准泄露秘密?”

  “蠢蛋!”容芳姿没好气:“那你就别说了,反正我又不打紧。”

  “大嫂你别生气,只要沙伯伯不要我发誓,我一定通知你!”

  姗姗在楼梯口等候,容芳姿看见她,好奇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姗姗压着声音:“沙伯伯刚上床不久,我有话告诉你!”

  “啊!”容芳姿眉飞色舞:“到我房间来,说话最安全!”

  “不!我不要到你的房间。”

  “为什么?那儿静,佣人也少出入。”

  “我怕大少爷。”姗姗摇着手。

  “为什么怕他?根本不用怕,来!”

  “不、不,我不想进去。大少爷很讨厌我,我每次跟他招呼,他总是哼哼声的!”

  “有我在,他敢再哼一声我就叫他好看!”容芳姿拉着姗姗的手,硬拖她上楼梯,终于到她的卧室。沙明正坐在房里,容芳姿说:“你到书房,我有些话和姗姗说。”

  “太太……”

  “瞪什么?你去不去?”容芳姿大喝一声,沙明正马上往外跑。

  “对男人要凶一点儿他们才不敢作反。”大少奶打开冰箱:“姗姗,我也准备好你的樱桃奶昔!”

  “谢谢大嫂!”姗姗很满足地接过饮品。

  大少奶挤在她身边坐:“今天开会,足足开了大半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我是说沙家的百货公司,营业一直不理想,现在普通的人消费低,又少了一批阔气老主顾。沙伯伯最不满意的是百货公司的总经理,认为他办事不力,又不是专才!”

  “胡永耀是明正的多年同学,胡家和沙家是世交。胡永耀是念工商管理的,怎不是专门人才?”

  “沙伯伯不喜欢有什么办法?现在换了总经理——沙国熙!”

  “沙国熙只不过是明正一个算盘也打不响的表弟,怎会找他?”大少奶面青唇白,很气愤:“要换人也应该换明正。自己儿子才只不过管那些小超级市场,简直不像话,太不给面子。”

  沙伯伯说沙国熙干劲十足,肯做,拼了命做。沙伯伯喜欢要工作不要命的人,总之就是人家说的搏杀格!”

  “我知道,他就嫌明正懒,不够劲,那死人自己也不好。但是沙皇怎可以完全不念骨肉之情?”

  “大嫂,我想说句话。”姗姗放下杯子,用纸巾抹抹嘴,怯怯地说。

  “说呀!你还有什么告诉我?”大少奶就是要利用她的幼稚套她的话。

  “我不敢说,怕大嫂不高兴。”

  “我发誓不会不高兴,你说。”

  “其实大嫂比大少爷聪明能干。”

  “对呀!对呀!生气?这是事实,你有眼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能干。”

  “大嫂为什么不管个大部门?做个副总经理也好,这样就可以参加高峰会议,知道许多事情。”

  “你真天真,你以为我不想做总经理?比如那间百货公司,就应该由我们两夫妇打理。明正不中用,我可是真有材料;而且,明正老管超级市场,我又只不过做个小经理。将来老爷的遗产可能只分我们一、两亿元,我们以后日子怎样过?根本不可能在上流社会立足!”

  “大嫂你可以争取,据我所知,沙伯伯不满意大少爷,那些高职他是不会派给他;但是沙伯伯认为大嫂是个可以办大事的人,只是你少了干劲!”

  “他这样对你说?”

  “除了明湘,沙伯伯不会跟我提第三个人,我是听他和公司那些老巨子说。”

  “你也说得对,明正不能抓权,我能。我也不是没有劲,只是,还要留些时间守住明正,不能放心去拼命、去搏杀;否则怎轮得到沙国熙?”

  “大少爷对你又敬又畏,他还能飞到哪里去?而且,大少爷有你这样漂亮、能干的好太太,他还三心二意出外风流,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是呀!对呀!”大少奶真是心坎里受用:“你的话我要告诉明正。唉!我们两夫妻现在沙家,没地位、没面子又没钱,将来老爷一死,就惨了!”大少奶唉声叹气,又捶胸又捶桌子。

  “大嫂,你不用太难过。”

  “我怎能不难过?一大间百货公司,眼看着任人都可以拿走,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少奶几乎哭出来:“沙国熙可以参加高峰会议了,我呢?我是沙皇长媳……你说,我还有面目见人?”

  “一间百货公司,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如果大嫂肯挨苦,机会多着!”

  “我能挨、我能挨,我现在知道不能靠明正。我肯拼,我肯搏,但机会没有了,不是白说?”

  “我不懂事;不过,我认为管一间酒店,比管一间百货公司够威武。”

  “酒店?”大少奶一愣。

  “大嫂,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让别人知,大少爷也不能知道,我只信你一个人!”姗姗好神秘。

  “我誓死守秘密,好妹妹,什么事?”大少奶握着她的手:“快告诉我!”

  “找也是听回来的,不知道是否准确:沙伯伯要收购酒店——一沙海酒店。”

  “沙海酒店,是沙海两家合资,沙家占百分之四十五,海家占百分之四十,海家老太太占百分之十五,一向由海家主理;而且,老爷也没理由这时候还付现款收购酒店,太冒险!”

  “假定真有其事,如果你做了酒店总经理,或副总经理,一来可以参加高峰会议;二来酒店内有餐厅、俱乐部、商场……比百货公司权力范围广大,而且也不愁没有社会地位。有钱人喜欢在酒店举行慈善餐舞会、珠宝展览……总之,一定会很威风!”

  何止威风,姗姗见识少,幼稚。做酒店刮钱的机会才多呢!实在要比抓住间百货公司好得多,但是,她又叹气:“我又不是酒店管理毕业的,不是这方面的专才。”

  “马上去学还不迟,函授、校外课程,很方便。如今收购酒店还未成事实,收购了,上任了,你还可以继续迸修到毕业。沙伯伯知道你努力,他会很高兴,说不定机会来了,快去念书吧!”

  “好!我考虑。时候不早,明天还要上班,回房间去睡吧!我不送你了!”

  大少奶可没听姗姗的话去念什么酒店管理,因为她始终不信姗姗,她会那么真诚?又是十三点。拼命、搏命,也要有目标,扔下丈夫去念书,昏头昏脑。丈夫管不住,酒店又落空,那岂不笑死人?

  可是一星期之后,就传出海家一家,会移民去澳洲,并且会在那边大量投资,大少奶一听,又惊又喜。事实俱在,她不能不信任姗姗,她马上去找姗姗。

  她首先捧上一大堆东西:“姗姗,我的好妹妹,你不是喜欢耳环、别针?你看看这些好不好?都是法国、意大利设计,唔!这红宝石耳环真不错!”

  “大嫂,我怎能要你这么多东西,我买的,都是人造石、镀金,我哪儿买得起红宝石?”

  “你为什么不能要?你能,你是我好妹子,若四姑娘有你万分之一好,我已经把她当宝贝了。姗姗,我已经听你的话,报了名进修酒店业。以后我会好忙,也不可能天天和你谈心。”

  “大嫂,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念书……”

  “为什么?”大少奶三角眼一瞪。

  “原因有两个:第一,念书要做功课,就算不用上学堂一样要测验考试交功课。若酒店真的由你打理,你就更忙了,你实实在在没有时间再陪大少爷。每个晚上,是酒店最热闹的时候,星期六、日公众假期,就更不用说了,但少爷若是不甘寂寞……总之就是不好……”

  “第二呢?妹子!”

  “沙伯伯的性格你最清楚,他喜欢对工作有热情、干劲十足、肯拼、持重的人。如果大嫂要分心管理大少爷,或大少爷真的在外风流,你照顾得了家就顾不了事业,便什么都完了!”

  “你说完了吧?”大少奶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现在回复你两个问题:第一,正如你说的,明正有我这样的妻子还不满足,在外风流快活,这种男人不稀罕。对!一旦大权在握,我很难有时间陪伴他,分分钟搏杀;可是,他能怪我吗?抓权、搏杀的人应该是他,他无能,我为他打江山,他还敢怪我?想死。第二个问题,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女人要吗在家相夫教子,但我结婚已超过十年,小产四次,根本无子可教。女人一旦做大事,比男人更劲、更狠、更搏、更六亲不认。所以我可以在老爷面前发誓不会分心。我也敢担保明正不敢在外面胡来,他要面子,沙家更要面子,若他胆敢在外胡搞,我和他离婚,你满意了吧!”

  “大嫂,你离婚我怎会满意?千万不要离婚!”

  “妹子,我是要你明白,我对争取权益的决心。”大少奶揽住姗姗的肩膊:“如今我最担心的,是老爷一向对我有成见,酒店不会让我插手。”

  “据我所知,沙伯伯公私分明,我不敢说他喜欢你们;但是,他认为大少奶比大少爷的工作能力高。而且,你始终是沙家大媳妇,酒店应该由自己人打理。你又在念酒店管理,既是专才,又有干劲又肯拼又肯搏,他还嫌什么?”

  “唉!他身边小人多,老臣子过去和我们有仇!”

  “沙伯伯身边也有我,我也会把大嫂的好处,找机会告诉沙伯伯。”

  “姗姗!”大少奶高兴得跳起:“你肯帮我,太好,我要送你一份厚礼,我要感激你一辈子!”

  “不过由明天开始,你要在各方面表现得积极些,多做事,少说话。否则沙伯伯怎会相信你干劲十足又肯拼又肯搏?”

  “我会,取消回娘家,取消一切娱乐节目。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得最好最无懈可击去配合你。”

  姗姗抿嘴一笑,咬咬下唇。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6-11
第6章


    幕后控制

  加拿大温哥华,清晨五时四十分,天还没有大亮。

  沙明湘和谢夫站在门前,明湘穿一件雪白波浪纹松身冷衫,黑色牛仔裤;谢夫一套白衫,外面一件黑色软皮夹克。

  温哥华早晚的天气很凉。

  五时五十分,导游马可开了他那辆咖啡色小型旅行车来,谢夫把一双旅行袋放上去,然后和明湘上车。

  “等了很久?”马可问。

  “一会儿,这儿早晨空气好。”明湘靠在谢夫身上,起得早,有点睡眠不足。

  “我先带你们去名园吃早餐。”

  名园像香港的小茶楼一样,豪华气派就谈不上,但生意出奇的好,很多中国面孔,当然也有外国人,但不多。

  他们上了二楼。

  马可泊了车来。

  这儿停车场不难找,也不贵,但可不能随街泊。

  “这儿的粥和炸面很著名!”

  于是马可叫了鸡粥、叉烧肠粉、炸而、牛利酶。

  “好吃!真好吃!特别是肠粉包住炸面,又滑又脆。”明湘赞不绝口。

  “你在幻羽喷泉只能吃到法国田螺和天九翅!”谢夫笑她。

  赶时间,匆匆吃过了便赶旅程,今天还去很多地方。

  马可不离导游本色,边开车边说:“加拿大夏天和冬天分别很大,夏天日长夜短,五时三十分,太阳便开始升起,所以刚才你们看见那么多人吃早点。晚上九时三十分左右才完全日落,今天我们时间充足,因为大气好。冬天呢,七、八点才天亮,可是四点便没有太阳,朝九晚五的,下班已是上灯时分……”

  “温哥华的唐人街是世界第二闻名,居住的中国人约六、七万。看,有中国街道,有中国街名,有没有看到片打东街四个字……”

  “那是C.C.C.中华文华中心,由温哥华政府供给土地,华人负责筹款兴建。里面有中山纪念馆和表演馆,多半演粤剧。看,这儿也有电车……”

  “温哥华三面环海,这是杰士镇(GASTOWN)。这个镇,第一个来的人叫杰士,因此便以此人之名作为镇名。这儿是各国渔民聚居地,很有欧洲风味是不是?”

  “这是世界上唯一的蒸汽钟,现在我们要前往北美洲最大的公园,它占地一千英亩,叫士丹利公园,又叫市中心公园。为什么叫市中心公园?因为它在温哥华市中心,并不是郊外。”

  “我们想拍些相片寄回家。”

  “这儿地方大,但没有什么值得拍下。你们看见那边有一间高高的黄色大酒店吗?它叫BAYSHORETNN,世界大富豪侯活晓士在生时,常包起整层顶楼居住半年,每天日租金一千美元。现在顶楼成了VIP房,各地大富豪常坐私人飞机来度假。”

  “我爸爸也来住过。”明湘说。

  “噢!他也开私人飞机吗?”

  “开!母亲去世后,他很苦闷,来这儿看我三哥。一天去开飞机,飞机在跑道出事,从此家父双腿麻木。”

  “真可惜!”他抱歉:“我们已进入士丹利公园,两边树林不见天,是不是?这叫树海,当心树海,当心树林,常有小动物走出来,很可爱,那是小白兔……”

  “哎!看到没有?”明湘高兴地呼叫:“我看见一只松鼠走出来,好小好小的,啧!它钻进树林去了。”

  “那绿的,有点灰、白的一大块,是什么?鸭吧?”谢夫问。

  “那是加拿大鹅,和普通鹅是不相同的。加拿大对鹅很优待,政府给它们建了加拿大鹅园。公园内有游乐场,给那些外来的、野生的鹅玩耍。北温哥华有个天鹅湖,湖中央有一个喷泉,冬天湖结冰,市民可以在湖上溜冰。”

  “今天去不去?”

  “不去了,路线不同。我们已经在公园内,面积大,只能绕一圈。那个人像,像不像丹麦的美人鱼铜像?其实是纪念日本的采珠女郎。再过些是木的皇后像,那是日本皇后号船的船头像。那是网球场,借用场地是免费的,但高尔夫球场,便要会员才能用。”

  “我们已离开树海,右面都是海,对不对?看见那些船拖住木排过海吗?木材生产,占加拿大的第一位。”

  “奇怪,那么大的一个公园,没看见什么美丽的花朵。”

  “加拿大出名花多,但士丹利公园,偏是树多。这儿的人,一到假期便一家人来野餐,地方大,天气好,让孩子跑跑。我要停车让你们拍照,这儿才是公园的正门。”

  “那些红红绿绿的是什么?”

  “那便是加拿大著名的图腾。古代红番的酋长或番王,把自己的人像和族中保护神,如鹰或各种动物,雕刻在最好的木上,再油上彩漆。你看,十月条柱,每条柱都不同,很彩色化而且富有传统特式……”

  明湘马上站在图腾旁:“谢夫,为我多拍几张,爸爸老说我不寄照片。”

  谢夫已由旅行袋把摄影机器材拿出来装好,一连替明湘拍了七、八幅。

  “……这是狮子门桥,外型是不是和美国的金门桥相似?不过美国的金门桥是红色的,这条桥是绿为主,白为副。

  “这是英国海湾,加拿大的国庆日是七月一日,那天也是海节,会放烟花,还有用不同浴缸当船比赛。

  “这是天文馆,外型普通,但外面一座十八尺的巨蟹,就十分耀目。由于加拿大的国庆在七月,属巨蟹座,因此,巨蟹也是加拿大的保护神。巨蟹用不锈钢造,很光亮、神气。”

  “谢夫,下车拍照。”

  “馆内常会演莎士比亚舞台剧,也有展览会,里面有很多古董仿制品,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明湘拍过照:“我饿了。”

  “喜欢吃什么?像拔蚌?”

  “不!昨晚才吃过;不过,这儿的拔蚌总算便宜,才卖五元加币一只。”

  “多就便宜,加拿大是第一国家发现像拔蚌。改改口味吃中国点心好不好?还是去雪糕餐厅吃雪糕餐?”

  “这儿还有雪糕餐厅?”

  “有!早有,全部供应雪糕,由头盘到餐后甜品。也有雪糕散餐,任点。”

  “今晚吃雪糕餐,现在去吃中国点心。”

  到钻石酒家,人一样多,那儿什么点心都有,还有外卖。明湘最喜欢吃千层糕和粉果,还有芝麻卷。他们不是用芝麻粉,用生芝麻,很香。

  吃饱点心粉面,三个人逛街买水果吃。

  “这是什么?哈蜜瓜?才一加元一个。”明湘看见那么多水果,心花怒放。

  “不,外皮像蜜瓜,里面是橙肉,很甜。加拿大由八三年七月一日起要加物价附加税百分之七。但食物和婴儿用品不加,吃是最便宜了。”

  明湘和谢夫买了许多鲜杨梅、提子、桃驳李和那个“大橙”。

  “沙小姐喜欢看花,现我们就去那很多花的女皇公园,又叫小山公园。上面那一层是石矿场公园,这公园是纪念英女皇伊莉莎白一世。你们可以大量照相。”

  明湘走进去又叫又跳,哗!许多许多极美又彩色缤纷的小花,单是紫色花也有几十种:康乃馨、紫罗兰、毋忘我、丁香。豆蔻……还有其他好鲜好艳的名花,花架到处挂上了大花蓝,鲜花上下皆是。还有小瀑布、小石桥、娇柔绿柳和多种颜色的枫树。

  “好美、好美,谢夫,快拍照、快拍照。”明湘蹦蹦跳。

  “到上面的石矿场公园看下来,简直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明湘跑上梯级,在石矿场公园,还看见整个温哥华,因这儿地势高。

  明湘买雪糕吃,边吃边到处走:“这是什么?金光闪闪,像我们香港的太空馆。”

  “那是一位波罗大王送给女皇公园的巨型温室,用玻璃纤维与不锈钢造成。虽然巨型,但里面奇花不多……”

  “这是世界最大的B、C.运动馆,一九八六年会在这儿举行世界博览会。英女皇伊莉莎白二世来加拿大时,抹下最后一扳士敏士。”

  “现在我们去著名滑雪胜地……高士山,”马可把车泊好,说:“我们要坐架空缆车上去高士山脚。”

  马可去买票,然后排队走上一架红白缆车,缆车可容一百人,沿途有女控制员用英语讲解。到山脚时往下一望:哗!明湘马上拥住谢夫——脚软。

  下山,马可说:“这高士山有三千七百尺高,一千一百零三米长,这边山是初学滑雪者玩的,那边由艺高人、胆大的人滑雪。滑雪必须乘坐这些架空铁吊椅上去。现在夏天没有雪,但看那边,白茫茫的一片,那是北温哥华的雪山,终年积雪,在左还有个马场,全是小马。”

  离开高士山,便去走加兰奴峡谷之间的绳木吊桥。这吊桥长四百五十英尺,谷深二百三十尺,在桥上走,摇摇荡荡,往下一望,下面是二百三十尺深谷呀。明湘呱呱叫,但回程时,她已经可以不用扶手,跑跳着过去,十分刺激紧张。

  “现在我们去卑斯省,克利夫兰大水坝,参观三文鱼饲养场。”

  走进去先看见三文鱼的标本和繁殖图片。

  里面有小水坝,也有大水坝,小水坝内有许多小鱼,大水坝水流很急,水声宏壮。

  “三文鱼由人工交配成蝌蚪那么大的小鱼,放在淡水坝内养,大约养到一尺长,拿起打了记号之后,便放到咸水海内任由它自由生长。那些成长了的三文鱼有黑色和红色,你看,它们都不是顺流而下,而是逆上流飞跃而上的。看,好大尾啊!见到吗?”

  “我可看不到有大鱼飞上呢!”明湘到处走,把白毛衣脱下来塞给谢夫,穿件短袖T恤真爽快。

  “我们到室内看!”

  走进室内,一格格大玻璃,连水底都看得见。果然,四十秒或者三十秒,就有一条三文鱼向上流跃上。

  “它们辛辛苦苦跃到上流干什么?”

  “去做大笨蛋,任人宰割。上面是工场,工作人员把它们捉住,鱼肉拿去冷藏出卖,鱼卵拿去做人工交配。”

  “真可怜!”明湘摇摇头。

  “今晚不要吃雪糕餐,吃三文鱼好不好?”谢夫逗她。

  “不要!”明湘捶他:“你好坏!”

  “三文鱼的肉是粉橙红色,肉质嫩而鲜味,其实也很可口。”三个人走出鱼场:“每年都有举办钓三文鱼比赛。最高的记录,一个人钓到一条八百磅的三文鱼,成了长胜冠军。”

  “那么大!”明湘靠在谢夫耳边说:“有没有更夸张?”

  谢夫吐吐舌头耸耸肩。

  “狮子门桥是连接北温哥华的,沙小姐是不是要去天鹅湖?”导游问。

  “不去了!今天拍了很多照片,摆了不少甫士,疲态毕现,下一次吧!下一次我还要去维多利亚的宝翠花园。”明湘坐在车上,身体在谢夫怀里。

  马可开车准备去吃晚餐。

  “你大嫂说以后很忙,一年内不可能再来,她在忙什么?”

  “念书,念酒店管理。爸爸可能会收购一间酒店!”

  “她那么忙还乘飞机来看你!”

  “她陪大哥是来看三哥,顺便来瞧瞧!一年不见三哥,她好心痛!”

  “想不到他们这种人也有亲情。”

  “兄弟情深,大嫂又差不多从小看三哥长大,总之三哥命好!”

  “奇怪!我们来了那么久,也没有见过你三哥。前晚约好一起吃饭,你三哥忽然又有要事。”

  “这叫做‘无缘见面不相逢’嘛!我和他们三兄弟无缘。谢夫,爸爸好心急看到我的样子,他就怕我没人照顾吃不好,一直担心我会瘦。”

  “吃过晚饭。今晚在黑房做通宵,保证明天相片全都出来!”

  沙皇的大办公室,暗中僻了一个休息室,是用作沙皇午间小睡之用的。

  休息室加放了一副最新式电脑,是沙皇由德国订购回来,由姗姗专用,姗姗也一直在学习使用这副电脑的课程。

  她正在休息室操作。

  三点半,她请沙皇进休息室。

  今天,沙皇连小睡都牺牲了。

  “怎样?酒店可以收购吗?”

  “可以!”姗姗双手不停:“请看萤光幕的资料供给、分析、答案及图解。”

  “很复杂吗?”

  “本来复杂,我已经把它简化,沙伯伯一看就明白:沙海酒店,四星级外形、五星级设备、四星级服务、三星级收费。外形再装修,也很难达到五星级,但服务可以更改进,三星级收费应该是最大吸引力。这间酒店所以不能赚钱,是未能吸引外国游客,房间经常只有百分之四十至五十房客……”

  “我刚才是说旅游旺季,淡季的情况更差,餐厅、夜总会……生意随着冷淡,夜总会的乐队、歌星、表演都太平凡,各方面都要革新一番。”

  “沙伯伯,新酒店最好改名沙皇酒店:第一,够气派;第二,沙伯伯不就是沙皇?十分吻合。”

  “是人家给我的绰号,怎能用绰号给酒店命名?”沙皇笑笑。

  “人家给的,表示尊重大家。根本就是沙家事业,沙皇这名字够威、贵族化、格调高,最好!”

  “改名字的事,慢一步,我正头痛,派哪一个人去接管酒店。”

  “大少奶!”

  “大嫂?她怎么行?她根本不懂,倒不如派你去!”

  “她懂,我才不懂。我经过详细调查,大少奶已经在念酒店管理课程!”

  “正在念?还没毕业,又没证书,根本不是专业人才。”

  “我更不是专业人才,连经济都只知皮毛。”

  “但你聪明、有头脑,又忠心!”

  “大少奶边学边做,理论结合实际,最好。就像我们念医科上实验室,光念书是没用的。大少奶好胜心强,要面子,女人心思细,她会做得好!”

  “可能好,但是,你年纪小,根本不懂,大嫂野心又贪心,她会吃了我的酒店,不行!我不能交给他们!”

  “由亏本到赚钱,可不容易。她能吃,就给她吃掉好了!”

  “什么?”沙皇提高嗓门:“你是来帮我,还是他们的人?”

  “我是沙伯伯的人,任何事先为沙伯伯设想。不过,大少爷和大少奶始终是沙伯伯的子、媳,将来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他们,他们能管酒店,也是件好事。”

  “将来!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死!”

  “所以,酒店只能由她管,还不能任她吃。我们给她当个副总经理,上面再压个总经理,最好用沙伯伯的老臣子。”

  “他们都不懂酒店管理!”

  “不必懂!反正一切有大少奶操心。他只要勤力,尽责,绝对忠心,分分钟看守住她便行。”

  “这样的人我有!”

  “不过,如果要大少奶把整个人投入酒店,全心全意拼命干,就不能说真话。把工作交给她的时候说话必须有技巧,否则,她决不会为你卖命!”

  “你聪明,又有主见,怎样做,怎样说,你来教我……”

  “妹子,妹子,”大少奶拖住姗姗:“我的事,进行得怎么样?酒店都从新注册为沙皇酒店。”

  “大嫂,沙伯伯对你和大少爷真的有成见。我为你已经说到口都干了,我真的尽了力。”姗姗呼口气:“你知道,沙伯伯很有主见,并不是任人摆布,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我的意见。”

  “你尽了力就够。”大少奶对姗姗已经没有恶感:“将来要是成功了,我一定要好好谢你!”

  “成功了再说吧!最近天天开会,我好累!”

  “回房间休息,我也要做功课了!”

  “你真的要努力,沙伯伯嫌你不是酒店管理毕业,我保证你会尽力学习尽心去做!”

  “你放心!我不会令你丢面,老头子必会对我另眼相看。”大少奶说:“你看得见的,我一下班就念书。”

  沙明正穿着晨褛,踱来踱去。

  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双手揽住客芳姿的肩膊:“太太……”

  “什么事?”大少奶一摇身,不耐烦地摆脱丈夫的手。

  “时间不早,休息吧!”

  “你要休息就睡觉,又不要你敲更,”大少奶喃喃地:“莫名其妙!”

  “但是我想……”

  “想什么?你不要梦想,”大少奶凶瞪他一眼:“你命不好,老头子与你无缘。你又不争气,什么都干不来。好啦!你没本事,我有,我来争取。我辛辛苦苦为你争权夺利,三、四十岁人还念书;我挨、我拼,你还想我上床侍候你?你简直没良心、没人性、没人情,一天到晚就只会在我身上打主意,呸!”

  沙明正垂着头出去,哼都不敢哼!

  怕老婆不是自今天起,早就怕了。老婆条件不错,实在是比他聪明。脾气是凶猛些,但十年了两夫妻总是恩恩爱爱。

  假期、周末陪太太回娘家,逛公司、吃饭、看戏、上夜总会看表演。

  平时一起下班回家,吃过饭一同看电视,然后双双上床休息,有说有笑,十分恩爱。

  现在呢?还是一起上班下班,但她一回家,吃些点心便洗澡,换过衣服便拿起书。吃过饭,电视不看,话也不多说一句,在忙功课。

  星期六、星期日、公众假期也不回娘家、不逛街、不陪伴丈夫做任何事。有时还叫司机送她到各大酒店,观摩别人的工作情形,一个大堂天花板可以看半天。

  丈夫开始被冷落了。

  过去十年从未试过的。

  沙明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可能身边少了一个人,可能……

  但是他不敢怨妻子,他知道妻子发奋向上是为了争取权益,为他们将来好,做丈夫的应该要加以支持。

  这天,大少奶在办公室接到曹小姐的电话,说沙皇马上要见她。

  她心里卜通卜通,是真的又惊又喜,沙皇从未召见过她。虽然在家同桌吃饭,但在公司她只不过是个小职员。

  她拉好她的套装裙,拢了拢头发,可恨今天没穿那件新旗袍。进总裁室,她脚步有点不由自主,也没有心情看姗姗那玻璃纤维办公室;不过,栅栅已去了上电脑课。

  “老爷,”她恭恭敬敬地站着。

  沙皇也没有叫她坐下,她当然不敢随便坐。沙皇靠在那张气派十足的高背大班皮椅上,打量了容芳姿一眼。

  “姗姗说你利用工余时间进修酒店管理,成绩如何?”

  “老爷,很不错!”

  “我要看到不要听到。”

  “今晚回家马上呈上。”

  “明大!”沙皇说:“我收购了沙海酒店,现在已改名为沙皇酒店。我准备派你去做酒店的副总经理。”

  “谢谢老爷!谢谢!”

  “我请莫永荣做总经理。因为,第一,你打理酒店没有经验,有个长辈提点;第二,我不希望一下子放下一担压力在你身上,我是一番好意。”

  “是的,谢谢老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莫永荣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地位与声誉,我是特别请他来压镇的。你本身在社会上没有知名度,虽然你是我长媳,但你本人却是小小经理。在社会上做事一定要人面广,有知名度,人人肯给你面子,你可不能老拿我家翁是谁是谁。你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的,老爷。凭我这种小人物,实在镇不住一间大酒店,人家对酒店也没有信心。”

  “唔!好好地干,凡事亲力亲为,不可供靠莫永荣,你老依靠他就没进步,出不了头,永远只是做一名副总经理。”

  “老爷的意思是……”

  “你做得好,有独立能力镇得住酒店,就不用再借助莫永荣,我会考虑把整个酒店由你全权打理的。那时候,你就是总经理!”

  “老爷,我一定会尽全力,我一定不会辜负你老人家的恩赐。”大少奶冒出了眼泪:“我很感激你,我……我全力以赴报答你!”

  “明天起,你要回沙皇酒店,那儿有许多工作等着你办,总之要由头开始。你在酒店自己留个房间,做酒店,不分昼夜;而且,这段时间你一分钟空闲也没有!”

  “我知道,我明白,我会努力去做!”

  “要不要回去跟明正商量一下?”

  “为什么要跟他商量呢?”

  “你嫁进来是做我儿子的媳妇,可不是来管酒店做副总经理。”

  “啊!”大少奶微笑点点头:“我和明正已说好了,我们暂时没有孩子,大家努力工作,为沙家服务。”

  “但也不能因为酒店,便完全疏忽了丈夫。”沙皇说:“你过去和明湘感情不大好,但对姗姗却不错……”

  “老爷,我没有……没有……”

  “如果你对姗姗不好,她又怎么常提你的好处,她不说,我不知道你进修酒店管理;她不提我想不起可以由你打理。如果你对明湘像对姗姗,我就高兴。”

  大少奶由衷地笑了:“姗姗这女孩子非常讨人喜欢,对人好,性格又可爱,我是把她当妹妹。明湘呢?我是把她当亲妹子,我还很感激她把姗姗带进来,可以照顾老爷,又有个伴儿。”

  “和蔼可亲、周到、体贴,常面带笑容,是做酒店的起码条件。”沙皇点一点头说:“你去见曹小姐,她有许多关于酒店的文件、物件……交给你。你现在就出去,单看文件,你一晚也不够用。”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大少奶一回家就去找姗姗。

  姗姗刚陪沙皇吃过点心,送他回房由阿巨侍候。

  “什么事?”

  “到我房间!”

  “又到你房间?”

  “你不是又怕你大哥吧?他还敢哼你?这死人,黑白不分、好坏不分,等会儿我就要他好看。”

  “他没有再哼我了,不过他是男,我是女,大家连话都没机会多说一句,也没什么好说。”

  到大少奶房间,大少奶抛下手袋,一把抱住姗姗:“好妹子!开心,好高兴。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我的贵人、恩人,我好感动。”

  “大嫂,你干什么?”姗姗难为情地轻轻推开她。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爷让我管沙皇酒店。”大少奶开心得转着身,又回过身握着姗姗的手:“我知道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酒店永远不会让我沾到,我真不知道怎样报答你!”

  “你已经做了总经理?”

  “没有,副总经理。”

  “啐!”姗姗把手抽回去:“我跟沙伯伯讨人情讨了几个星期,原来只不过是个副总经理。”

  “你不要生气,老爷也有他的道理,举个例:人家问沙皇酒店谁主理?容芳姿,容芳姿又是谁?你说,这有多糟?莫永荣就不同,莫永荣交游广阔,老爷是想由他带起我。不过,你放心,酒店迟早是我的,我会拼命干,绝不会令你自费心机。”

  “唔!”姗姗无奈点点头:“你一定要努力,我要你做总经理!”

  “我向你发誓保证,不要命也要做总经理。”

  “也好!起码你现在可以参加高峰会议。”

  “我已经不是小职员,是高级行政人员。”大少奶又抱起姗姗:“太好了!太好了!”

  “以后还有得你辛苦哩!”

  “我喜欢辛苦,有代价的,值得。”大少奶打开手袋:“姗姗,我下班买了个别针给你!”

  “哗!这蝴蝶好漂亮。”

  “当然啦!你看珠宝公司的名字。还有,蝴蝶肚子的那颗钻石,就差不多两卡拉重,还有旁边的红宝、蓝宝、绿宝,一共九十八粒。”

  “一定要很多很多钱了!”

  “也不很多,钻石也不是全美,况且我们家和这间珠宝店是世交,卖给我,八万元整,你去买要十万!”

  “哗!哗!这么贵重的饰物我不要。”姗姗抛回给大少奶。

  “收下吧!不是什么好礼物,只是我一番心意,你送明湘一只金表也要三万八。”大少奶把别针塞进姗姗手里:“你不肯要是看不起我。等我做了总经理,钱多些,我送你……”

  “你要不要送我一幢房子?”

  “房子找不会送,我会送你部名牌跑车。别针你到底收不收?你不收,以后就不要叫我大嫂。”

  “好吧!你已经送了我不少东西,以后别再送了。”姗姗问:“这别针配我这件旗袍如何?我还没让你看我这新旗袍。”

  “姗姗,很久以前,我就想跟你说,这种旗袍不适合你这年纪穿。”大少奶也关心起姗姗来:“一点美感都没有!”

  “我应该穿什么?”

  “旗袍可以穿,但要穿贴身的,多一分嫌阔,少一分又嫌窄的那一种。”

  “大嫂,我不能穿那种旗袍!”姗姗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大少奶哈哈大笑:“你真是傻孩子,没有人比你更傻。笑死我,人家是求之不得,有那么好的三围,穿旗袍引死男人,你说我穿旗袍好看,你才真的好看!”

  “但是,好像太……”

  “妖冶是不是?不会,你年轻天真又幼稚,绝对不是那种妖冶邪气的女人。人家只会觉得你很漂亮、很丰满。”

  “我怕沙伯伯不高兴!”

  “你现在穿的旗袍他才不高兴,老爷审美眼光很高,你看我两个家姑就知道,都是美人。我家姑和明湘的妈也喜欢穿旗袍。”大少奶想了想:“由明天起我不用回总公司,我会很忙,明天一起吃午餐,我带你去缝旗袍,那店子全是上海人,手工一流。不过,我只陪你一次,以后你自己去。”

  “大嫂没空就不要理我!”

  “不理你怎行?好的都包起来,将来你还要挑个好丈夫嫁人。还有你的头发,这种辫子髻难看死了,一并改一改!”

  沙明正在楼梯平台碰见姗姗,眼前为之一亮。

  这老姑婆、老土货怎么变了样,沙明正禁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姗姗穿了件淡紫的旗袍,胸部丰满,腰肢小而圆,臀部圆浑,三围嘛:怕是三十五、二十二、三十五,看她婀娜多姿,禁不住一看再看。

  大少奶的身材和她一比:怎能比?

  吃饭时,看看她的脸,连样貌也变了。

  虽然,她还梳了一个譬,但不再是老土辫子髻,是颇娇俏的髻,人跟着也漂亮了。

  唯一缺憾,是那眼镜。如果她不是有一双近视眼,她应该更美丽。

  饭后回房,大少奶又埋头埋脑,一床的文件,纸张片片散在地毯上。

  “太太!”

  大少奶也没理他,自顾自干。

  “太太!我告诉你那余姗姗一些事,担保你有兴趣。”

  沙明正想逗妻子说话,接近她,他们很久没亲热。

  一提姗姗,话就来了:“你又在她面前摆臭架子?”

  “摆什么架子?大家没来往,没说话,各不相干。”

  “没说话。”大少奶喃喃的去捡了张文件。

  “那余姗姗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啦!”大少爷说妻子喜欢听的话。

  大少奶翻起眼看看他。

  “原来她是假装的呀!”

  “她哪一部份假装?”大少奶想的,和丈夫想的不一样。

  “全部都是假装。以前,她是很老土,像个老姑婆,现在却改变了!”

  “哪儿变了?”

  “衣服!她现在穿的旗袍和以前不同,原来她身材不错!”

  “简直第一流。”

  “她又改了发型。”

  “改了怎样?好?还是不好?”

  “她已经不土又不像老姑婆。”

  “你认为她改了服装、发型,漂亮不漂亮?”

  大少爷也不笨,知道妻子的说话在试探她:“跟你比当然及不上你十分之一,但她的确是比以前好看!”

  “你发神经,发青光?我年纪比她大上一倍,她皮肤比我好一百倍,身材好十倍!其他的也不用比,人家年轻漂亮样样好,你真是老花眼了!”

  “嘻!其实也各有千秋。话归正题,她改来改去,真有阴谋。太太,你千万当心,不要被她甜言蜜语骗到。”

  “她有什么阴谋?何以见得?”

  “她本来样貌不丑,初来时扮成个土包,是怕我们提高警惕。现在站住了脚,便把自己SHOW出来,进行她的计划。”

  “她有什么计划?”

  “勾引爸爸,想做爸爸的继室,她那样的身材,老头子最喜欢!”

  “她改装是为了勾引你老爸?你老头子有些钱就很了不起?告诉你,姗姗对老头子没兴趣。”

  “太太,你……”妻子竟然动火。

  “旗袍是我带她去缝的,头发是我带她去发型屋做的,她没有阴谋,因为她本人无意改进她那老土相。哼!我以为你对我的精心杰作会大加赞赏一番,谁知道你不欣赏就罢了,还侮辱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少爷真是拍错马屁,他怎样也想不到,妻子会维护外人。

  “姗姗现在是我们的人,不说话!那算什么?以后你要主动的跟她交朋友。夫妻不同心,我对她好,你偏与她作对,难怪她怕了你!”

  “太太,我现在明白了!以后我老远看见她先跟她打招呼,表示友善。”大少爷揽住妻子的腰:“你天天忙,停一下好不好?人不是机器!”

  “不要烦!我还有成箩工作没有做。”大少奶推了推丈夫,心不在焉。

  “太太,我好寂寞,你陪陪我!”

  “我忙!你没看见?”大少奶不耐烦了:“那张侍者名单呢?”

  “太太,我帮你收拾好一切,明天才做。”大少爷热情地不肯放手。

  “那今晚做什么?”

  大少爷在她耳朵旁边说了句英文。

  大少奶眼一瞪拍他一掌:“你这淫鬼,一天到晚没想好事。我挨通宵饭都没吃饱,你竟然还想我给你开心?你有本事为什么不抓一间酒店回来?没出息!”

  大少爷几乎被推倒地上。大少奶收拾了一切便往外走,“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大少爷站在床边,空虚、寂寞、受损、委屈而又反感。这老妻又恶又凶又无情!

  沙明正坐在客厅上,差不多是晚餐时间。

  不久,姗姗进来,看见明正便说:“大少爷,吃饭了!”

  “爸爸呢?怎么不见他?”

  “沙伯伯不吃饭,下午茶吃点心吃得太多!”姗姗叫佣人摆好食具。

  “芳姿又不回来吃饭了?”

  “今天酒店开第一次会议,散会后,大嫂和大家吃顿饭联络友谊!”

  大少爷默默地在吃他的饭。

  突然他很感触,过去,他和妻子虽然在家族里没有什么名声、地位和金钱;但是,夫妻俩生活得恩恩爱爱,快快乐乐。如今,妻子是管着一间酒店,每月的正常收入也增加了好几倍;可是,他却一天到晚被冷落,扔下了他,容芳姿出外争权夺利。名和利,其实并非那么好。

  沙明正把砂子一样的饭扒进口里。

  “大少爷,吃水果!”姗姗把一碟去了皮、核,切成方块的西瓜送上。

  沙明正看了看那碟西瓜,切得好,美观,上面还洒上了餐桌盐。

  她怎会知道他吃西瓜喜欢放盐?

  “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了!”沙明正忙说。

  “不要客气,今天大嫂不在,我代劳。慢用,我还要去看看沙伯伯。”

  她出去,沙明正看着:她背影好美。

  大嫂不在,代劳。大嫂在,他才没一顿好吃。最近不是她忙着扒饭不说话,便是忽然来两句冷言冷语。

  大少奶是从来不侍候丈夫的,反过来还要沙明正来侍候她。为他把西瓜切好、还洒上食盐?真是做梦。

  沙明正吃过晚饭,回到房间,一个人踱来踱去,很无聊。

  到楼下,看见姗姗坐在客厅上看电视,便走过去搭讪。

  “你也喜欢看电视?”

  “在家里,不看电视还有什么可消遣的?又不是婴儿,总不能八、九点便上床睡觉。”姗姗说:“我每晚都在这儿看电视,大少爷和大嫂在外找节目,没留意吧?”

  “我们也不是常常出外,我们多数吃过饭便回房间看电视。芳姿不在,一个人看电视没意思,便下来走走!”

  “大家一起看,做个伴。”姗姗笑盈盈的邀请,沙明正马上坐下来。

  寂寞得要死,有个人陪伴,还是美女,当然求之不得。

  边看边有说有笑,时间过得快,一会便十二时,大家一起上楼梯,各自回房睡觉。

  自此之后,沙明正常和姗姗结伴看电视。

  星期六下午,大少奶又要留在酒店里,她为酒店全部的侍应生开了个速成服务班,一定要各侍应生做到服务一流。

  沙明正一个人在家闷闷的,睡也不是,坐也不是,他走出露台,向下望,看见姗姗穿了沙滩外套往泳池那边走。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阳光猛,天气热,这时候游泳最好,更何况,他还可以和姗姗做个伴?

  他马上换了泳裤,便往楼下跑。

  姗姗刚由水上上来,她身上的银蓝一件头泳衣,水淋淋的,把姗姗的身材表露无遗。

  上次他看差了,其实,姗姗的三围尺码,应该是三十六、二十三、三十五。

  姗姗看见他:“大少爷,你也来游泳?”

  “对呀!在楼上看见你,心想,有伴了!便连忙下来。”

  两个人游了好一会儿,姗姗先上泳池,穿上银蓝沙滩衣。用大毛巾抹干头发,连忙用橡皮圈束起,又戴上太阳眼镜坐在太阳椅休息。

  不一会儿,沙明正也上来了。

  姗姗连忙递了一条大毛巾给他。

  “谢谢!”沙明正接过大毛巾擦擦身,在姗姗旁边的太阳椅坐下。

  姗姗把餐车推过来,拿了杯冻提子汁放在沙明正手里:“口渴了吧!”

  她自己要了杯杨梅奶昔。

  “奇怪!”沙明正喝口提子汁感到很舒服:“我喜欢什么,你都好像知道得一清二楚。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不过,多关心别人自然会多了解!”

  “多关心别人,这句话说得真好。只要你多关心一个人或一件事,便自然会知道得很多!”还有些话,沙明正没说出口,听见姗姗说关心他,心里甜丝丝!

  他实在需要别人关心,尤其在最近——当他身心空虚的时候。

  “你不用陪爸爸?”

  “我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全日休息;而且,沙伯伯不用上班,便在家里午睡两小时,睡醒还要个人静坐沉思。一个下午沙伯伯把自己关在房里起码四个小时。”

  “既然放假,为什么不出去玩?”

  “一个人,有什么好玩?”

  “男朋友陪你,有伴就好玩。”

  “我没有男朋友!”

  沙明正看到姗姗一双腿:晶莹、洁白、幼嫩、修长而又浑圆……好迷人的一双玉腿:“你那么漂亮会没有男朋友?谁会相信?”

  “以前有,现在没有。”姗姗呼口气:“大嫂都知道的!”

  “你年轻貌美,想嫁白马王子都可以。”沙明正说过她像二十五、六岁,但接近看清楚她的皮肤就发觉自己错了:“你很年轻,你和明湘哪一个大?”

  “我们同年,我比明湘大月,应该是我大了。”

  “也只不过是月份,但你比明湘懂事得多。除了美貌,你温柔、关心别人、心地善良。”

  “明湘好心肠,也关心别人,只是你不了解她。”姗姗望着蓝天白云:“今天的天气,最适宜游泳了。”

  “我们多玩一会儿……”

  吃过晚饭,姗姗送沙皇到楼上书房,因为他要看一叠文件。

  姗姗到楼下客厅,明正已在坐,他一手递给她一杯饮品,一面拍了拍身边椅子。

  “洋梅奶昔!”姗姗坐下,享受了一口饮品:“你也知道我的爱好!”

  “多关心别人,便了解。”

  “学得好快啊!”姗姗靠在椅上:“星期六和星期日没有什么好节目,看看明珠台有没有旧好片播影。”

  沙明正转台。

  “这电影不好,很闷的。”

  “看体育节目,八四洛杉矶奥运会。”

  “你喜欢看?”

  “男人都喜欢看奥运节目。”

  “好!我陪你看。”

  沙明正高兴:“芳姿是绝对不会陪我看体育节目。”

  “女性百分之八十不喜欢体育节目,你不能怪她。”

  “但是,你也肯陪我看,我也不会要求天天看,偶然陪我看一次总行吧?对不对?”沙明正开始诉苦。

  “她现在这样忙,怎能陪你?”

  “我不是说今届,我们由认识到现在,有过三届奥运会,今年是第四届。她前三次,都没陪我看过一次跳水或自由体操。”

  “也许她没有兴趣?兴趣是不能勉强的!”

  “你对世运会的项目有兴趣?”

  “没什么兴趣!”

  “可是,你现在不是正陪我欣赏吗?”

  “每一个人都不相同,你不能……”

  “所以,我讨了一个不体贴不关心丈夫的太太。”沙明正开始有怨言。

  姗姗不再说下去,喝饮品,眼睛对住萤光幕。

  突然一阵汽车声,姗姗道:“大嫂回来了,你快出去迎接。”

  沙明正眼睛仍望萤光幕,慢慢地走出去,一点儿都不着急,也不热情。

  “太太,”直至看见客芳姿:“你回来了!”

  “问得真多余!”

  “你一定很疲倦,我为你按摩一下。”沙明正替她捏捏肩膊。

  “哎唷!”大少奶突然叫起来:“你想谋杀,那么大力!”

  沙明正只好把手放轻。

  “别烦了!拿着!”大少奶把手里的东西往丈夫怀里一塞,大概睡眠不足,火气很盛。

  进客厅,姗姗站起来:“大嫂!忙了一天,一定很辛苦了!”

  “对嘛!事事亲力亲为。我今天很疲倦,改天再跟你聊。”

  “大嫂,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啊!我把红枣汤放在你房间,应该还热的,别忘了喝。”

  “你真乖,我全靠你这么一个好妹妹。”大少奶推了推丈夫说:“你还不向姗姗道晚安?哑了一样。”

  “大少爷大嫂晚安!”

  “晚安!”

  回卧室,容芳姿马上去洗澡。

  沙明正替妻子把东西放好,自己上了床,等候着。

  容芳姿洗过澡出来,喝了红枣汤,便很满意地上床睡觉。

  刚睡好,沙明正双手一把抱住她。

  “你干什么?”

  “芳姿,我好想你!”沙明正吻着妻子,他们一向是恩爱夫妻。

  “想我?想那回事吧?”容芳姿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

  “我们是夫妻啊!”

  “哼,还提权利,姗姗是外人也知道我辛苦,叫我好好休息;你这禽兽,却不管我死活,你配做我丈夫吗?”

  “我们以前一直很恩爱。”

  “以前!以前你赌马亏空公款;现在你只不过是小超级市场主管,赚那一元几角。以前!”

  “你这是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便看不起你,以前我是个家庭主妇,现在就主理一间酒店。”容芳姿推他:“你年纪也不小,该收收心!”

  容芳姿那么一闹,沙明正的热情都冷却了。

  容芳姿一翻身便睡觉,她实在太累,穿双高跟鞋由酒店房间到大堂,由大堂到夜总会,还有餐厅和咖啡座,俱乐部还没有看呢!由早到晚,根本没有停过。

  沙明正一拉被子也睡觉,但感触可就大了,每天早上起床,看见妻子匆匆更衣打扮,连早安也没听她说一句。大家到楼下吃早餐,也是默默无语,大少奶若开口必是对沙皇或姗姗……

  早上容芳姿不用丈夫送她上班,其实她通常不吃早餐便上班,或前一晚根本不回家。沙皇派了一部劳斯莱斯给她,姗姗又为她请了司机。下班就更不用提,一来容芳姿自己有车;二来容芳姿每天下班时间都不相同,所以,两夫妻根本不可能一同下班。

  沙明正下了班,一个人孤伶伶地回家,吃点心、洗澡、逛逛花园。吃过晚饭更无聊,现在还可以和姗姗一起看电视,但十二点回到房间,仍是很空虚。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6-11
第7章


    “沙伯伯,下一个月是海沙酒店十周年纪念。如今酒店又改名为沙皇酒店,要不要在那天开个酒会,宴请社会各界人仕,把大嫂介绍给大家,乘机联络感情?”

  “主意不错,你吩咐她筹备,要最好的,至于宾客名单,我们会送过去。”

  姗姗只需打个电话,容芳姿便要拼命地干。她还很感谢姗姗为她争取这个机会。

  “你有没有收到明湘的信?”沙皇问。

  “昨天收到,”姗姗一提起明湘便笑:“她还送给我三张相片,沙伯伯一直担心明湘挨瘦,她重了六磅呢!看相片,她的脸真的圆了。”

  “我刚收到她的录影带,今晚你吃过晚饭,到书房看!”

  “真开心……”

  姗姗吃过饭,送沙皇上楼。沙明正去准备饮品,等姗姗来一起看电视。

  等呀等!人影不见,他不能怪姗姗,事前他又没有和姗姗约好。

  冻饮都变暖了。沙明正也无心看电视,回房间去了。回到房间,换上睡衣,躺上床,转来转去,好像有一件事还未办妥。

  今晚容芳姿又不回来睡觉了,搞那个盛大酒会,马上开紧急会议。

  他想了好一会儿,原来今晚没和姗姗道晚安。

  他肯定姗姗没有出去。

  她呆在房间干什么?没事吧?

  越想越不对劲,连忙起床穿上晨褛,梳了梳头发,便到楼下。

  来到姗姗房间,轻轻敲门。

  姗姗开门,穿件白睡袍。

  沙明正像触电一样,心竟然跳了。

  姗姗可能匆忙,或已上床休息,她没有戴眼镜,露出一双好美、好迷人、会发电、水汪汪的桃花眼。沙明正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眼睛,他的妻子是三角眼的。

  没有眼镜的那脸,真是绝色佳人。

  “大少爷,有事吗?”

  “你……没有事吧?”他魂飞天外,好一阵才想得起前来的原因。

  “我?”

  “我方便进来坐一会儿吗?我怕在门口说话吵着爸爸!”

  “请进来!”姗姗让他进去,在会客室让沙明正坐下:“我进房间穿件衣服。”

  沙明正坐下来,蓝色配娇黄,看起来很舒服,很温馨。

  姗姗再出来,已架上眼镜,外面加上了件晨褛。

  “要喝点什么吗?”她打开冰箱又笑笑说:“晚了,睡前不要喝太多水,吃个苹果吧!”

  他看着她用那双洁白的玉手在削苹果皮:“吃完晚饭,我调了冻饮在客厅等你,一等,一个多小时,后来我回房间去了。上床想想,怕你不舒服,所以来看看你!”

  “真对不起,我和沙伯伯在书房内看明湘寄回来的录影带。”她把一碟苹果送上:“事前我应该先跟你打声招呼;不过我也有看过客厅,见没有人,便回房间更衣睡觉。”

  “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我刚换好衣服。”

  “屋子冷清清,日子真难过,芳姿又整天不在家!”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节目?看场电影或和朋友去喝咖啡。”

  “过去有太太作伴,况且,太太也不喜欢我和过去的同学、朋友来往;因此,我结了婚便没有了朋友。”沙明正边吃苹果边说:“看电影吗?悲剧吧,没有人共鸣;喜剧呢,一个人笑也没有意思。没办法,只好困在家里。”

  “我也有这种感觉。”

  “明天公众假期,我们都不用上班。你没朋友,我也没朋友,我们一起看场电影,去吃顿饭好不好?”

  “好,我很久没看电影了,”娜娜突然又摇摇头:“我倒无所谓,我是个单身女郎,你是有妇之夫,大嫂可能不高兴。”

  “她自己忙都忙死了,哪儿还有时间心情管我做什么事?况且,我们只不过去看场戏,又不是做坏事。”

  “我和大嫂感情好,我不想因为这些事令她对我产生误会。”

  “你放心,她不会知道的。”

  “万一她知道呢?一同出去,一起回家,沙伯伯不觉,佣人也知道。”

  “这样好了!你放假多半回家,就说回家好了;然后我们在外面约好地方见面,一起结伴去看电影。若她发觉,追问起来,我绝对不提你!”

  “这……”

  “就这样决定,我先买好票子,我在荃湾的玫瑰餐厅等你,那儿不可能会碰到熟人。”

  “大少爷……”

  沙明正已一溜烟地走出姗姗的房间。

  沙明正喝了两杯咖啡,心里那十五只吊桶七上八落,姗姗会不会来?

  他怕姗姗赶不到,路远;因此,他买了五点半的票子,现在已经五时十五分。

  突然艳光一闪,餐厅的人客都望向门口,沙明正一看,姗姗穿件粉红色厘士全身裙来了。

  “姗姗!”沙明正迎过去,又为她拉开椅子:“我担心死了,以为你不来。”

  “我真的不敢来,但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我又喜欢看那套电影,所以,我还是忍不住来了,是你前晚说过的那套金像奖名片吗?”

  “是的,因为你曾说过想看!”

  姗姗看看表:“我不喝东西了,差不多要放映,我们走吧!”

  “进戏院,我再给你买饮品、买零食……”

  沙明正和姗姗的友谊进展得很快,因为大家是同居一屋,天天见面。

  加上沙明正处于空虚寂寞的状态,而姗姗的温柔婉顺,常令沙明正如沐春风。别说姗姗的优点有一千个,就算是个很普通的人,能做个伴,也比一个人冷清清的好。

  所以,姗姗最初来时对她的恶感,全都变了好感,觉得姗姗无论内外,都也是十全十美。

  他们饭后一起看电视,要时候遇上电视节目不好,姗姗会提意到花园散步。

  沙明正是喜欢姗姗,可是却不敢妄想,别的还没有什么:沙明正是位豪门公子,样貌、外型都不错,大学毕业也总算有自己的“生意”,生活无忧。独是年纪的问题,沙明正已经四十岁,比姗姗大一倍有多,还是个有妇之夫!像姗姗这样的绝色佳丽,又怎会爱上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另外,沙明正畏妻如虎,十年来习惯以妻子的命令为做人目标。虽然姗姗比老妻好一万倍,但是沙明正却没胆量背叛她。

  因此,沙明正与姗姗之间的关系,真是一清二楚。

  这天,星期日,他们吃过晚饭,到海边散步。

  “听说总公司有几个高级行政人员追求你?”沙明正笑着问。

  “几个年轻的副总经理。”

  “他们当中,你比较喜欢谁?”

  “一个都不喜欢。否则,每个人约我去玩,每个我都答应一次,我一个星期起码有五天不在家吃饭。”姗姗摇一下头:“你看见的,我天天在家吃饭,除了假期回家看妈妈,或者和你去吃饭。”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来往来往,大家了解一下?”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们全都不是我的理想对象。外表已经不适合,又何必花时间去了解内在?”

  “你的理想丈夫是怎样的?”

  “基本上,家庭环境要好,我自己也出身于小康之家,我怕不能挨苦;我是个大学生,没理由找个中学生;五官端正,风度好;最重要的是疼我,能保护我,年纪比我大些,会得到更多的宠爱。”

  “比你大三、五年?”

  “不!最好超过十年,年纪大,人稳重,有安全感。”

  “超过十年?”沙明正好意外,心里暗喜:“你不是喜欢白马王子?”

  “以前是,现在观感不同了。可能我的思想比较成熟,太年轻的小伙子,性情还没定下来,不可靠的。”

  “不过,年纪较长的人,大多已经成家立室。”

  “所以,我只好耐心等待。姻缘是急不来的,嫁了个轻薄少年,一生都完了。”

  “你想得很好,成熟的男人有成熟的身体、成熟的思想、成熟的情怀。”他忽然问:“你介不介意有妇之夫?”

  “我当然介意,他有妻子,就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爱我!”

  “离过婚的男人?”

  “那倒不介意,不少人第一次婚姻失败,第二次便会得到真正幸福。”

  “是的!”沙明正点了点头:“有过比较,便能分出好坏。”

  自此,沙明正常发白日梦,因为那晚海边散步,姗姗给了他不少鼓舞。

  姗姗的择偶条件是:要家境好,他自问出身豪门。姗姗要大学生,他自己就是商科毕业。

  至于样貌五官,他年轻时被称为“靓仔小生”,年纪大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风度一向不错。当初他以为姗姗要年轻英俊的白马王子,因容芳姿是这样告诉他。年轻,他就谈不上,但姗姗亲口说要大她十年以上,他大她何止十年,差不多是二十一年,他也十分成熟稳重。

  姗姗要人疼她、爱护她,有一个这样的妻子,怎么会不疼,不加以保护?把她捧上天空都可以。

  但是,姗姗却是不喜欢有妇之夫,而他已经有了容芳姿。

  姗姗又不介意离过婚的男人……唔……那么说,沙明正机会很高。

  沙皇酒店在酒店大堂开酒会。

  差不多上流社会的知名人士都出席:有成功之人士、女强人、少年得志的小开、美男美女、名人之类……全部出席。

  容芳姿以主人的身份,穿梭于各宾客之间。乘机大打交道,十分忙碌。

  沙皇在柳姗姗同下也来了。

  那些少年得志的小开,纷纷向姗姗献殷勤。

  姗姗穿一袭高雅大方的奶茶色钉珠鸡尾酒礼服。

  沙明正穿着黑礼服,人在和几个世交聊天,心却飞向姗姗那儿。

  容芳姿乘沙皇与一个橡胶大王大谈政治与经济时,她把姗姗拉到一角。

  她交给姗姗一杯酒。

  “敬你!”

  “敬我?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啊。你看?这间沙皇酒店多辉煌,真是令人耳目一新。我应该恭喜你,你真本领。”

  “真在感激你,没有你的努力,今天我只能悄悄站在一角,自己连块砖都抓不到。姗姗,你真是我的恩人!”

  “别开玩笑,大嫂。我祝你前途无量,酒店业务蒸蒸日上。”

  “我祝你早日获得如意郎君!”

  大家干了杯,姗姗凑在她耳边说:“可要是白马王子啊!”

  “一定是王子,骑黑马行不行?”

  “啡马也可以!”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这个酒店怎样?”大少奶问。

  “不错,热闹,有气氛。”

  “服务呢?”

  “很好,比前更进步。”

  “为了这酒店,我真的弄得筋疲力尽,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总好像力不从心似的。”

  “乱讲,你还要多加油,做到万人之上,无人之下。”

  “咭!咭!”大少奶又开心地笑。这是她的目的,被姗姗说中了,她连疲劳都抛诸脑后。

  “不要停止啊!女强人。”姗姗拍了拍她的手臂:“沙伯伯好像要饮品!”

  大少奶仰视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是甜蜜的。

  这间酒店值得她花掉一生的时间,因为将来必然是她的!

  沙明正和姗姗去看电影,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姗姗偶然回过头,看见沙明正正凝视着她,姗姗向他浅浅一笑。

  沙明正觉得她的笑容甜如蜜。

  他心里一阵难以抑制的狂跳,他突然想试探一下。

  他把手轻轻伸过去,盖在她的手上。姗姗又向他笑笑。

  沙明正的胆子壮了,他索性握起她的手。虽然,姗姗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并没有强烈的反对。

  沙明正握着她的手,放在怀里,一只手指又一只手指的玩着,根本无心看戏。

  他再偷偷看她,她脸上并没有不愉快的神色,正在全神贯注着银幕。

  他握起她的手,轻轻一吻。

  她垂下眼皮,又抬头看银幕。

  刚巧散场。

  沙明正堂堂正正地拖着她的手出去。

  “放开我!”姗姗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讨厌我?”

  “不!要是给大嫂的人看见了,我们都没命。”

  “我们看了六、七套戏,从未碰见过任何一个熟人。”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听话,嗯?”

  沙明正这就乖乖地放开了手。

  上馆子吃饭,刚点了菜,姗姗说:“我打电话回家——你家。看看有没有事。”

  “今天你放假,根本不用管。”

  “但,我是个兼职高级管家。”

  “公事公办,总之你放假。”

  “沙伯伯是我好朋友的爸爸,这与公事无关,我担心他又忘记服药。”

  姗姗打电话回家,吩咐了阿巨几句,又叫阿金听电话。

  谈了两句,突然阿金压低声音说:“大少奶知道是你的电话,要和你说。”

  “大少奶回来吗?好,我和她说。大嫂,你今天那么早回来?我不知道你回家吃晚饭,没给你准备什么好菜,真对不起!”

  “现在有龙肉我也吃不下。”

  “酒店发生了什么事?”

  “酒店没事,就因为酒店没有什么事,我想,好多天没回家吃饭,于是便赶回来。”

  “你过度疲劳,也应该好好睡一觉。”

  “睡觉?一肚子气,睡得下才怪。”

  “大嫂,到底谁令你不开心?”

  “那死人!你大哥。我回来,他影子都不见,不知道他死到哪里去?”

  “说不定大哥和朋友或老同学出外喝杯咖啡谈生意?”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喝咖啡?HAPPYHOUR也过去了!”

  “可能生意上的朋友,拉了他去吃饭!”

  “他晚上怎可以随便出去?他回来,我剥了他的皮。”

  “大嫂,我正在陪妈妈吃饭,我赶快点,吃完饭回来陪你!”

  “不!不!今天你放假,好好享受假期,不要理我。我现在等他回来,哼!他回来就没命。”

  “大嫂,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吵架。沙伯伯知道了会不高兴!”

  “我知道,我不会那么笨。不过,老爷对他们两兄弟已经不闻不问,采取放任态度。其实,明湘妈妈去世后,老爷心里就有成见,总觉得明正和老二是凶手,还有我。我好运,有你帮忙,老爷对小弟最好,小弟的事他才紧张……哎!我真是说到哪里去了,你快去吃饭,代我问候余伯母。”

  “谢谢!大嫂,你不要生气,相信大少爷很快会回来。大少爷一向尊敬你,他不敢作反。”

  “你说得对,明正是好怕我,作反他就不敢,但混水摸鱼就难说了。不讲,不讲,玩开心些吧,拜拜!”

  沙明正见姗姗回来,面色不对。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少奶回来了!”

  沙明正面色一变,马上又昂一昂头:“回来了就回来了!工人没铺红地毯欢迎她,她不高兴!”

  “她不是生佣人的气,是生你的气,她回家看不到你,很不高兴。”

  “她天天不回家吃饭,甚至不回家睡觉,我差不多每天下班回家都看不见她,我怎样?我也不高兴呀!”

  “你还是快回家吧,迟了她更生气。要是她因此骂你,打你,虽然不是我拉你出来;可是,我心里总会不安!”姗姗说:“你一向怕大嫂,我们都知道。”

  他是怕,但在美人面前不可以完全没有男人的尊严,“我不是怕他,是懒得跟她斗,好男不与女斗呀!菜来了吃菜!”沙明正夹了个百花酿蟹箝给姗姗:“吃吧!冷了不好吃!”

  “明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姗姗好害怕地在求他。

  “既然菜已来了,我就索性陪你吃完晚饭才回去。我主意已定,不要再提她,你喜欢吃的纸包鸡也来了!”

  姗姗也不再多说,吃饭了。

  吃过晚饭,姗姗说:“我坐计程车回去,你自己赶快回家。明正,千万记得,不要提我,对大嫂要忍让些。嗯!”

  “放心,她杀了我,我也不会连累你。不过我不放心你自己坐计程车。我先送你回家,我才放心回去。”

  沙明正拖住她,不久门僮把他的汽车送来,沙明正连忙扶姗姗上车。

  “你再送我,回去就更晚了!”

  “我求你别提她了,好不好?”

  汽车到余家门口,姗姗正要下车,沙明正握住她的手臂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星期日我还放假,今晚我不回去了,明天吃过晚饭便回去!”

  “明天我在家等你,”沙明正握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明天见!”

  “明天见!快回去,记着,凡事要忍!”姗姗下车,向沙明正摇摇手,看着他开车离去。

  姗姗还没举手按铃,余先生已经开了大门,笑嘻嘻:“男朋友送你回来?”

  “我有那么好命吗?我这贱人还会有人要?”

  余先生没生气,还是笑:“你喜欢吃什么宵夜?我给你准备。”

  “你不要对我太好,我下一个星期才发薪金,今天没带钱回来!”

  “这是你家呀,喜欢就回来,干吗一定要带钱?”

  “这是我家吗?我除了和你一样姓余之外,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姗姗瞪他一眼:“妈,我回来了……”

  沙明正一推开房门,一个垫子飞出来,刚打中沙明正。

  幸而只是个垫子。

  大少奶伸手出来,拉住他的耳朵,把他牵进房间,关上了门。

  “如果我不是怕惊动老头子,我扔个大花瓶给你,看你怎样得了。”大少奶在房间的声音,尖得几乎震动天花板:“你这死人!”

  “太太,你最近睡眠不足,肝火旺盛,还是赶快上床休息吧!”沙明正把垫子放好。

  “什么?什么?自己做了坏事,还说我肝火旺?你胆子倒也不小。”

  “我做错什么事了?太太?”

  “还问?你竟背着我在外面胡混!”

  “我没有啊,是不是回来看不见我就不高兴?我只不过无聊出外看场电影。”

  “看电影看了大半天?我回来已经三个多小时,你以为我是白痴?”

  “看完电影,自己在外面吃了个晚餐。”沙明正在背台词。

  “家里没有饭给你吃吗?”

  “你常不回家,爸爸又喜欢回房间吃饭,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好寂寞!”

  “我今天回来了呀,我今天回来是准备陪你吃饭的,谁知道你都溜了去混水摸鱼。”

  “太太,你事先又没有说过今天回家吃饭,我怎知道你会回来?”

  动气的是大少奶,明正一直慢条斯理如闲话家常。

  “事先知道,你以为我是神仙?你天天在家等我,不就会没事了吗?”

  沙明正口里不说话,理亏的样子,心却在反叛。天天在家等你,我是你金屋藏娇的情人?

  “喂!”大少奶提着他的领带,把他牵起来:“从实招供,今天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太太,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去吃饭。”

  “一个人看电影,发神经?和哪一只狐狸精?和哪一个男人?”大少奶直瞪三角眼:“别以为两个男人走在一起便没有事,现在流行同性恋!”

  “太太,我没有狐狸精,我对男人没兴趣。”

  “人家对你有兴趣,人家勾引你,你急巴巴地就扑上去……”

  沙明正在想姗姗那雪白、嫩滑、柔软的小手。

  “喂!”大少奶拍他一掌:“是不是真的有人勾引你?”

  “没有,”这女人多凶多蛮,一点女性的温柔都没有,和姗姗真有天渊之别:“没有呀!”

  “好吧!今天我放过你,”大少奶把他推回椅里,指住他:“你听着,由明天开始,以后每天晚上不准出去。假期、周末连白天也不准出去!”

  沙明正心慌:他已经习惯了假期和姗姗出外玩,晚上也会到海边散散步,何况,他对姗姗正产生爱意。

  “不!不能的!”

  “不能?反抗我?大少奶两手出动,给他两记耳光:“好大胆!”

  沙明正一向畏妻如虎,虽然心里对妻子的一万个不满,但是,已经习惯了一打便求饶,吃了两记耳光,马上乖乖地说:“你别生气,我依你的话就是。”

  “贱骨头,不打不酥。你再敢偷偷出去,下一次我宰了你!”

  虽然丈夫乖乖听话,大少奶还是不大放心;于是,她特意从百忙中抽空找姗姗。

  “大嫂,你今天好早啊!”

  “到你房间去,我有事求你!”大少奶伸手把她一拖。到姗姗房间,大少奶乏力地坐下。

  姗姗倒了杯茶给她。

  “最近工作好忙?”

  “忙,酒会后便一直忙,但稍后会安闲些,我就怕这段日子。”

  “怕?”娜娜坐在她身边:“怕什么?”

  “还不是为了那死人,我常不在家,他便往外跑。现在还可以控制,以后就难说。他四十岁还很有吸引力,我就比他老得快,特别是这些日子,忙得我皱纹都冒出来。我真怕套不住他,万一他遇上个年轻貌美又会心计的,丈夫就没有了。”

  “大少爷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况且,年轻貌美的,也未必容易遇到。”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已经够年轻貌美,你一不留神,未婚夫不是被个小妖精抢去了吗?”

  姗姗低垂下头,一副黯然的样子。

  “对不起!妹妹。”大少奶拍拍她的腿,说:“我相信你最了解我,所以,你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你和老爷在家的时候最多,我当然不会麻烦老爷,老爷也不见得会帮我,所以,就靠你了。你要替我留意你大哥的举动。如果他晚上出去,你马上通知我!”

  “那不好,像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而且我一天到晚专找大少爷的错处,大少爷一定会恨死我,对付我。”

  “他敢,我杀了他。你帮我就行了,不必理会他。”

  “大嫂,我一向亲你,和大少爷没有什么交往。但是,我必须说句老实话,你一天到晚把大少爷关起来,对他等于虐待。他一个人在家,遇上假期你又不能陪他,家里没有孩子,叫他怎么过?”

  “其实,他去看戏,吃顿饭,我是不会反对。我也知道他寂寞,可是放他一个人出去,我就是不放心。”大少奶敲敲头,沉吟了一会儿:“姗姗,听说很多人追求你,你是不是常拍拖?”

  “大嫂,我的事情你最清楚了,伤痕未过,暂时我也不敢再踏足情场。”

  “那就好了!反正你不用忙拍拖。顶多回家陪爸妈,你有空陪你大哥去看场戏、吃顿饭。”

  “不,不!”姗姗几乎跳起来:“要是给人知道了,误传我勾引大少爷,和他拍拖,我一生就完蛋了!”

  “你勾引他?他又不是白马、黑马、啡马王子,而且他的年纪可以做你爸爸,他凭什么配你?”大少奶翘翘鼻子:“人家喜欢传,由他好了!只要我心中明白,根本不必理会别人。就算有人传你和你大哥上酒店,我先打那人一个巴掌。传明正无所谓,你可是个大姑娘啊!”

  “大嫂,不行的,根本我和大少爷连话也没多说一句,我情愿为你留意他的行踪,他有什么变动马上报告你。”姗姗毅然说:“我不可能和大少爷出双入对,毕竟男女有别。”

  “那好吧!要你陪个比你大一倍的人,实在很为难你。你大哥我就拜托你多留意,如果想我们夫妻长久,不妨做个长舌妇。”大少奶也明白这是强人所难。

  “我答应你一定会做,不过,你有时间要多陪大少爷。”

  “我知道了,再过一、两星期,我相信会比较空闲。别说是明正,我爸妈也埋怨我不要娘家了。有空我会和明正回我家,他喜欢我妈亲自下厨煮的小菜。也陪他看看电视、逛逛公司。总之我会抽时间陪伴他!”

  “那就好……”

  姗姗由家里出来便看见明正的车,她担心后父看到,忙过去拉开车门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先上车好不好?”

  姗姗心想,还是赶快离开这儿,不能让后父知道她的事。

  “姗姗,”他一边开车一边问:“这几天你为什么老避开我?”

  “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就不应该不理我,我心里好难过。”

  “你太太下了命令,你晚上不准出外,假期也不准出去。如果我和你偷偷溜出去,结果还不是害了你?”

  “我不怕她,她打打骂骂我已经惯了。”沙明正不以为然。”

  “但是我呢?我和你在一起,她会对我怎样?”

  “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明正,算了,你连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顾我?我是外人,大不了被她臭骂一顿,辞工不做;但你们是两夫妻,可不能为了我而吵架。”

  沙明正把车驶进一条小巷,熄了火。他转过身来,面对姗姗:“我越来越发觉和她无法相处,我想和她离婚。”

  “你怎么这样想?你们结婚超过十年,大家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比较,觉得她还不错。自从你来了,我才真正看到一个可爱的女性。我也不是嫌她的年纪大,但温文的举止、温柔的性格、体贴入微……她哪一样有?她只会发脾气、破口大骂、伤害人家的自尊、野蛮、泼辣、任性……她根本是没有资格做个贤妻良母。姗姗,”沙时正握着她的手:“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好快乐、好享受!”

  “可惜太迟了,是不是?”姗姗垂下眼皮。

  “你不喜欢我吗?”他轻轻地问。

  “使君有妇,喜欢又怎样?”

  “只要你真的喜欢我,我马上回去和她离婚。”

  “不,不要,我完全没心理准备。如果你向大嫂提半句离婚的事,我马上离开沙家。”

  “不要走,姗姗,”沙明正把她拥进怀里,姗姗并没有反抗:“或者你需要考虑,根本,你还不太了解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很爱你、很疼你,我什么都顺从你……”

  沙皇由早上开会到下午三时,精神实在难于支持,姗姗便送他回家。姗姗替他打过针,沙皇靠在安乐椅里,姗姗为他按摩。

  “现在生意真难做,顾客数量多,但消费低,百货公司的盈利额一直下降。”

  “高级消费者仍然是有的,至于低消费者,在短期内可能还会减低,这是受到政治与社会经济的影响。”姗姗说:“商场是要作定期性的刺激,广告、宣传还是很重要。最近百货公司取得了几份产品代理权,公司应该搞个展览会或慈善餐舞会等等!”

  “唔!”沙皇沉吟。

  “场地方面,可以借用酒店的大堂和夜总会。最好百货公司和酒店联合做个宣传,一举两得。”

  “这倒是两全其美,互相利用又不必求助外人。不过,最近听说明正与大嫂感情不好,如果酒店和百货公司合作搞宣传,又会有好一阵子忙碌,会不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影响,肯定是有的。每一个男人都希望下了班后,太太等着侍候。大少奶常在外少回家,夫妻感情怎会好?问题是,大嫂热衷于酒店,沙伯伯又实在等人用,百货公司营业不理想,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理。”姗姗说:“我认为这件事应该由大少奶自己去处理,她甚至可以辞去酒店的职务,如果她家庭至上的话!”

  “对!她自己决定,免得他们夫妻以后怨我。”

  “沙伯伯最好向她陈以厉害,免她名利薰了头。虽然,若大少奶真的辞工回家做贤妻良母,我们也没有办法。一时之间,更找不到代替他的人。”

  “你认为她真的做得那么好?”

  “在世界经济不景气下,不可能一下做到全酒店大爆棚。但现在也颇稳定,最重要是大少奶有兴趣而又全身投入工作,问题只是她事业与家庭,是否能够兼顾?”

  “唔!我明白,我会和她作一次长谈。”沙皇长叹一口气:“明正这孩子真窝囊,他根本一无是处,连他媳妇也比不上。”

  “夫妻同心,倒不必分彼此,女人比男人能干的例子也不少,而大少爷毕竟是沙伯伯的儿子。”

  “也心冷了,现在就只剩下父子名份。可以说,我对明正已经放弃。明新嘛,如果他决心戒赌,还可以做点事情,他比明正是聪明些;不过,他若不痛下决心改过,他遗害更大!”沙皇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拍拍姗姗的手:“我好多了,你手也酸了。你替我打开抽屉,右面第一个,里面有封加拿大的信。”

  “明湘又有来信?”

  “不是明湘的那一封,是另一封。对,就是这一封。”

  沙皇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相片:“给你看看!”

  “沙伯伯,他是谁?我从未见过。”一张甫士卡,里面有个英俊男孩的相片。

  “明诚,我第三个儿子。”

  姗姗看了看床头,那儿有两幅照片,一幅是沙皇和第一任夫人;一幅是沙皇和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胖嘟嘟的,谁看见他都想捏他一下。

  明湘和她妈妈合照的相片,在书房内。

  “三少爷长大了和小时候不大相同。”

  “更英俊、更好看了,是不是?”沙皇提起这小儿子便甜丝丝:“我很喜欢这相片,改天你有空替我买个精致的相架,把相片放进去。”

  “我明天就去买。”姗姗把相片交回给沙皇:“很奇怪,三少爷不像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完全不像沙伯伯。”

  “他像他妈妈。我第一任夫人很漂亮、活跃、很健美……很吸引人、很迷人。她常笑,笑起来像明诚一样的甜蜜。”

  “沙伯伯一定很爱沙夫人!”

  “是的!她是我第一个最爱的女人。第二个是明湘的妈妈,她也漂亮,但是太内向太忧郁。我本来是为了怕明诚没有人照顾所以才会再婚,但是,他们相处并不好,我是说两个大儿子和明湘的妈妈。明诚太小,他是天真无邪的!”

  “沙伯伯很喜欢三少爷?”

  “是的,我最爱他,其次是明湘。”沙皇一直没停过笑容:“一方面,他自小便失去母亲,缺少母爱。另一方面,他和他两个哥哥完全不同,他聪明、有才智,不会像明正那么昏庸无能;也不会像明新整天在酒色财气中过日子,把聪明都埋没了。而且,他虽有才干但绝不会像他两个哥哥那样争权夺利,整天就想着谋我的家产。我两个大儿子对我不孝顺、不尊敬,阳奉阴违,他们表面对我唯命是从,都为了遗产。明诚爱我,他对我的财产没兴趣,他才是我真正的儿子。”

  姗姗心里想:“沙皇的遗产将来明湘非要和这三少爷分不可了,算了!这三少爷没害过明湘,而且沙皇有那么多钱,明湘一个人三辈子都用不完。”

  “姗姗,你在想什么?”

  “我?”姗姗连忙展开微笑:“有一个爸爸真好。可惜我爸爸死得早,我后父……”

  “我早知道你会有感触,过去的事算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想做你的干爹!”

  “真的呀?”姗姗高兴得拍着手掌:“以前明湘提过,沙伯伯根本不愿意讨论下去。”

  “相处了一段日子。我知道你对我很关心,照顾又周到,你比我亲女儿还体贴,明湘这孩子是个大头虾。而且你十分聪明伶俐,思想敏捷又擅于策划。在公事上,你暗中帮了我不少,我已经习惯依赖你,想用个干爹名义套住你!”

  “我照顾你是责任,我每月拿钱的,沙伯伯几乎每月都给我加点薪金津贴。我快要成小富婆了!”

  “你做的工作,比你所拿的多。姗姗,你老说对生意没兴趣,但是我觉得你很有生意人的头脑,又反应快。做商人一定要反应快、当机立断,快半拍就吃亏,慢半拍大好机会便失去。你为什么不正式加入我的生意?反正你一直在后面协助我,你对什么有兴趣?珠宝钟表店?银行?”沙皇很认真:“我给你一个高职!”

  “暂时我只想做好我本身工作,生意我仍然不想急急插手。还是做个永远没有权分遗产的干女儿好了!”

  “分不分家产无所谓,只要你出嫁,干爹送你一份礼物,好大一笔的啊。我要你夫家知道你有才有貌又有财。”

  “沙伯伯,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对男人,就好像看见毒蛇一样。”姗姗垂下头,这是她心里话:“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谈恋爱。”

  “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像那色狼一样禽兽不如?你以为人人像曾如那样懦弱无情?你以为天下间每一个老年人都像曾老头那样黑白不分、顽固封建?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像你后父那样无耻下流?”沙皇靠在椅上,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真有点力不从心,他顿了顿说:“你受了那么多苦,应该有人好好爱你。你年轻貌美、温柔、贤淑、聪明能干,将来一定可以做个内外兼顾的贤妻良母。谁能娶你为妻,谁就有福气。”

  “我不会,沙伯伯,我是个有污点的人。”

  “这也算污点?太不公平。好吧,算你有污点,现在的年轻男女,哪一个没有污点?我的第二个儿子搞得一塌糊涂。以前我身体不好,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他还带一些妖怪一样的女孩子回来,真气死我。你等着瞧吧!大嫂贪心又凶恶,二嫂一定是个好吃懒做的十三点……唉!一想起就心烦。”

  “三少奶好就够了!三少奶一定会十全十美,这样才配得起三少爷。”

  “听说明诚和他表妹感情很好。”沙皇打量着姗姗:“其实我觉得你和明诚真的很登对,他虽然比你大四岁,但他孩子气,你们两个必然会投契,实在很适合!”

  “沙伯伯,你忘记我……”

  “污点是不是?哎!你有一百个优点,小小优点就盖过了。明诚也有不少洋女孩追求,他有没有污点我可不敢担保,世界上根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三少爷已经有一位很好的表小姐了!”姗姗拍了拍沙皇的肩膊:“你答应我饭前睡一觉的,别再伤神聊下去了,我叫阿巨侍候你上床。”

  大少奶口口声声说要多腾时间陪丈夫,但一听见沙皇要她和百货公司合作做一个宣传,她马上眉飞色舞,一口就答应了。她见沙国熙的时间比见沙明正多十倍,她又经常开会,不回家吃饭。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6-11
  沙明正和姗姗的见面和相处时间随着增多。不过,他们只能在屋里偷偷会面,姗姗不肯再和他出外。

  本来,她是奉旨和沙明正出外看戏吃饭,甚至跳舞,因为大少奶把丈夫交由她看管。可是,她就是不肯,更不会让沙明正知道,还表示很害怕大少奶。

  这天,星期六下午。

  大少奶到百货公司开会,开会前打个电话回家,知道丈夫没出去,很开心:“对不起!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又只留下我一个人!”沙明正假装很愁苦的样子。

  “老爷不是在家吗?”

  “你知道我们两父子无话可说。”

  “你到底想怎样?”大少奶开始不耐烦,几百件工作等候她处理。

  “芳姿,你回来陪我!”

  “陪你?我的工作谁做?”

  “留给其他人做,你以前没出外做事,在家做大少奶,酒店还不是一样开?”

  “啊!你这算是瞧不起我,认为我可有可无。”

  “我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很能干。但是,太太,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做什么?你一天到晚就只会想那回事,真没出息。好!你有本领,我什么都不做,你来打理沙皇酒店,看你能维持多少天?”大少奶突然压低声音。一会儿,她向丈夫发脾气:“你看,要沙国熙的秘书来催我开会。因为你,我变成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我劝你少唠叨,放假睡大觉!”

  “你不在,我睡不着,而且大白天,太太……”

  “你睡不着就去死吧!”大少奶掷下了电话。

  沙明正抚住耳朵,翘起嘴在笑。

  沙皇在睡午觉。沙明正把姗姗拉到明新卧室旁的会客室。

  “来这儿干什么?”

  “看看你,谈心。在你那儿不方便,这儿好,老二走了,平时佣人都不来。我调查过了,她们一星期来清洁两次,我们在这儿最安全。”沙明正说:“到你房间,虽然隔音设备好,但是总担心爸爸偷听。”

  “他不会的,沙伯伯不是这种人,况且,他根本行动不便。”姗姗接过沙明正为她准备好的冻饮料:“好静,佣人都看不到一个。”

  “我事前经过缜密调查,他们聚合在他们的小屋谈天说地。”

  姗姗比他还清楚,因为由姗姗控制佣人,她房间有闭路电视,阿金又为她把风。但是,她还是显得不大自然的样子。

  “姗姗,你怎么了?”他走过来,用手搭住她的肩膊:“你的精神不大好。”

  “我正在担心,万一大少奶撞进来,见我们关在房间里,还以为我们做坏事,我好怕!”

  “不要怕,她不会撞进来,她正忙着她的霸业,她根本没空理会这些。”

  “如果她对你不关心,上一次,她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那不是关心,是自私。她可以天天出去,我出去一会儿都不行,她这个人一向专制霸道。”

  “明正,我们还是不要偷偷会面。我进来沙家是照顾沙伯伯,可不是破坏人家的家庭,我更不能忍受人家骂我勾引你。”

  “不!是我勾引你,我敢对爸和芳姿说,事实也是如此。至于我和芳姿的姻婚,这样聚少离多,她爱权力多过爱丈夫,我们结果一定分开。有没有你,我的家庭都会惨淡收场。”

  “大嫂是为事业而忙,你不能怪她,如果你们两个一起忙,问题就不会发生。真的,我怕大嫂迟早会知道我们常暗中会面。虽然我们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大嫂会往坏处想。”

  “她怎样想由她,我已经说过,我乐意为了你而和她离婚。”

  “不行,大嫂真会宰了你,况且,沙伯伯也会不高兴,他注重沙家的家声,不会容许你离婚。”

  “无论我离婚不离婚,爸爸都不会喜欢我。我知道,假若我离婚爸爸会反对,但是,如果他知道我再婚的对象是你,他必须会高兴。因为爸爸一向对芳姿印象也是极坏,他喜欢一个像你这样的媳妇。”

  “也未必,如果他误会我是个专勾引人家丈夫的人,他对我的好感马上会改观。明正,我们是不应该再在一起的。”

  “你说过你喜欢我。”沙明正把她拥进怀里,贴住她的脸:“我真可怜,四十岁了,如果我不认识你,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你和大嫂不是彼此相爱结合的吗?”姗姗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怀里。

  “没有人迫我娶她,我们也经过所谓恋爱。当时环境很复杂,妈妈去世,小弟又小,家里来了个后母,我不想回家,但又担心小弟被人欺负。当时容芳姿并不像现在这样凶蛮,年轻样子也好看些,我在家里是大哥,要保护二弟和照顾小弟,结婚有个太太,可以为我减轻负担……这样就结婚了!”

  “大嫂很疼惜三少爷!”

  “她带过他,有感情。”

  “她也算是个不错的妻子。”

  “以前我也这样想,但是有了你,就知道她由头到尾都没半分贤妻良母的条件。女人对丈夫应该温柔、体贴,可是她对我又打又骂,只有我侍候她,她从来也没有侍候过我,人又粗枝大叶,又不爱家,她根本就不像个妻子。”沙明正把妻子说个一文不值:“她也不是个良母,结婚十多年,女孩子都没生过一个,儿子就休想了,她没这个福气,看她的相就知道了。老人家总喜欢孙儿,若我有个儿子,爸爸对我会好些。将来分遗产,就算我那一份小,我儿子是长子嫡孙,他的一份一定多,比拿间酒店在手里好!”

  “好相才能生儿子?”姗姗大起反感,这男人没出息,什么都往钱眼钻,男人竟像女人那样喜欢说是非。

  “当然啦!好相就好命,好命才会生得出儿子。你看她一副三角眼,面又干又瘦没有肉,哪来的福气?”

  “啊!原来你会看相。”姗姗很开心,很兴奋地拉着他的手:“你看看我将来有没有福气养个儿子?”

  “有,当然有!你年轻貌美,有许多时间生儿育女。不像你大嫂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沙明正乘机香她的脸:“你身材好,腰围、臀部丰满,将来你会有很多儿子,是个贤妻良母。”

  “若我嫁给你就不可能有那么多儿子,你和大嫂同年,不可能会有什么孩子了,是不是?”

  “不同、不同,男女根本不同,男人六、七十岁也可以生孩子。”沙明正的手在她腰肢处移上移下:“你嫁给我担保你一定生个儿子。”

  “你真想和大嫂离婚?”

  “唔!我有妻等于无妻!”

  “你和大嫂离了婚,酒店不可能属于你,你手上只有几间小超级市场,大嫂会耻笑你的!”

  沙明正突然停下手,望住她:“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中用?”

  “大嫂说你没有才干,人也……总之是不好。看来大嫂是比你本领。”

  “她本领?她以前还不是坐在家里天天找麻将搭子,串门子,说是非。我没有才干?我是因为娶了个不贤妻,又没有子女,所以才灰心。如果我和你结婚,我一定会争取,会发奋向上。不单只把酒店抢回来,百货公司、银行我都要沾手。男人发奋要有个目标,我为了你,一定全速前进,我绝不是没有出息的丈夫,我要你妻凭夫贵,有权有势!”

  “大嫂说你有钱便赌,我不喜欢赌博的人。”

  “我赌是因为精神无所寄托。”沙明正强辩:“家无贤妻,又无子女,完全没有家庭乐,妻子又凶狠,只好出外找找消遣。不过,我发誓为你我一生一世不再赌钱。我赚的钱全部交给你,我有了你便满足!”

  姗姗嘟嘟嘴:“大嫂说男人未结婚之前,都喜欢说甜言蜜语,结了婚就不是这回事,骗人!”

  “你别听她说,她那张乌鸦嘴,好事都被她说成坏事。其实,我娶了她,对她一直很好,是她不肯克守妇道,冷落丈夫。”

  “你不会因为大嫂少陪你,你心灵寂寞,所以才会喜欢我?”

  “姗姗!”沙明正蛮认真的:“我不是跟你玩玩,我是很真诚的。就是容芳姿肯回来天天陪我,但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你!”

  姗姗满足地笑笑,突然看看腕表,叫了起来:“糟糕!晚餐单子我还没有发下去呢,佣人快要来找我了。”

  姗姗起来,沙明正拖住她不肯放人。

  “我到厨房一转,马上回来!”姗姗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乘沙明正陶醉之际,她已溜了出去。沙明正在房间痴痴地等,房间还荡着姗姗身上的幽香。

  一等,一个半小时。虽然,由这儿往下人间要走一段路,但是,也不可能去了那么久?

  他忍不住去看看,穿过拱门,便看见阿金由姗姗房中走出来。

  “阿金,余小姐呢?”

  “大少爷找余小姐有事?”

  “没事,只想知道今晚吃中菜还是西餐?”

  “中菜,几味可口小菜。余小姐亲自下了餐单才出去的。”

  “出去?”沙明正好愕然,姗姗怎么悄悄地走了?

  “余小姐接了家里的电话,便匆匆忙忙回家,其实,余小姐今天放假。”

  啊!原来家里有事,本想问阿金余姗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刚张口,又怕阿金生疑。大少爷没理由关心余小姐。

  沙明正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天怎样过?太太不回来,他不怒反喜,因为可以和姗姗躲起来聊聊。姗姗不在,他便六神无主。

  看样子,回房间睡大觉,时间会快一点儿过去。说不定醒来,姗姗已回来。

  拖着脚步上楼梯,心情不好,举步也烦,四楼好高好高,回到房间,全身倒在床上。

  刚脱掉皮鞋,电话铃便响,他心里想:老妻真烦,又打电话回来查勤,幸而没开车去追踪姗姗。

  “喂!”沙明正懒洋洋,装得迷糊梦中的语气,想避开老妻。

  “明正……”

  “姗姗!”沙明正跳坐起来,精神为之振奋:“你一声不响走了,我好担心,你家里没事吧?”

  “我是来道歉的,接到家里电话知道妈妈不舒服,便失魂落魄地赶回来,你知道我只有妈一个亲人,”姗姗歉意地说:“我侍候妈妈睡觉马上想起你,害你一个人关在那房子,你一定闷坏了。”

  “没有、没有。”这女孩真好,起码心里有自己,和老妻相比,容芳姿简直没有人性,不回家睡觉也不会打个电话回来:“伯母没事吧?看过医生没有?”

  “老毛病,不用看医生,我为她按摩按摩就舒服多了。你在房间看电视?”

  “你不在家,什么兴趣也没有,电视也不想看。”他在诉苦:“我已经上床了,唉!寂寞啊!”

  “都怪我不好,不能陪你。把你吵醒了是不是?真对不起!”

  “不!我还没有入睡,睡了你来电话我一样欢迎。因为这证明你心中有我、关心我,我好高兴。”明正说的是真心话?“你今晚大概不能赶回来了?时候已不早。”

  “我星期一晚上回来,在家里多照顾母亲一天。把你一个人冷落在家里很难过。”

  “别担心我!容芳姿天天不在家,如果没有你作伴,我早就闷死了。一两天算得什么,不要为我难过,好好照顾伯母。”

  “那你早点睡吧,我还要去看看妈。”姗姗软声的:“晚安!明正。”

  “晚安!”明正抱住电话,心内蜜糖一样甜。这女孩子实在是好,关心又体贴,对自己又真心真意。别说等一天、两天,等一、二十年也乐意。这样的女人才会是好妻子,就别提年轻貌美。容芳姿是什么东西?沙明正的一颗心已全向余姗姗。

  明正思前想后,考虑了一晚,决定向姗姗正式求婚,姗姗答应了,马上和容芳姿离婚。她要杀要宰,婚是离定了。

  平时谈心事,不大方便,他打算留到星期六,窝在明新那边最安全。

  这几天,明正心中有喜,和姗姗眉来眼去,对容芳姿则视而不见。

  星期六,姗姗由沙皇房间出来,走到楼梯平台上,明正一把将她拉住。

  “唏!楼下有佣人呢!”姗姗压低声音,把身体往后缩。

  “到明新那儿,我等你!”

  “那儿已经不安全了,上星期我由那儿出去,竟碰见阿仪。她看我的眼光怪怪的,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她是大嫂近身女佣呢!不能再令她有疑心,否则我处境很困难。”姗姗忧心地说。

  “姗姗,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我很喜欢听你说话,但再不能在这屋子里了!”

  “那怎么办?出去!出去说。”

  “你怎能出去?大嫂吩咐,星期六日和公众假期,全日不得出去。星期一至星期五,你晚上不能出去。”

  “别管她,现在就去!”

  “她管我,她会打死我,我怕她!”

  “晚上不能去,白天就不怕。白天她以为我去了上班,不会注意。你白天由写字楼溜出来也挺方便的。”

  “但不能在外约会!”

  “在家里担心佣人监视,在外又怕遇到相识的人,那我们怎么办?”

  “最好暂时疏远,少说话,保持一定距离,看准情形再算。”

  “吓!还要疏远?我们根本没机会亲近。”沙明正叫苦连天:“少说话,我们说话还不够少?只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姗姗,我真受不住。”

  “你以为我就好受么?嘘!亚仪,真的,亚仪上来了!”姗姗着慌推他:“快回楼上去,少爷,我求你……”

  身边没有恶妻,沙明正只是寂寞,但和姗姗疏远简直痛苦。

  他近来看惯了姗姗的笑脸,是他的享受,听惯了姗姗的软语、娇笑,更是享受……唉!一下子仿佛什么都没有。

  再讲,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非办不可———向姗姗求婚。他对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姗姗不亲口答应他的婚事,他不敢向老妻提离婚!她虽低劣,但总不想两头空,到底自己已是中年人。

  姗姗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目光,连到花园散步都被婉拒。不过,明正自己,似乎也看得到屋子里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他仍会和姗姗一起看电视,正想偷偷握她的小手,亚仪来送茶送水;想跟姗姗说句悄悄话,阿金又来问宵夜吃什么……亚仪又送水果来,天!她幽灵似的,难道这丫头是恶妻的女密探?她在监视他们?对呀!还是姗姗够机警。

  家里,真不是谈心之所,更不是求婚的好地方,不能把希望寄在这儿;出外吧,姗姗说过不能在外约会。她这样说,是怕遇到熟人。他知道姗姗并不想和他一起外出,在外面,如果有一处地方永远不会碰到外人——啐!上得山多终遇虎,他不怕,姗姗怕呀!除非那个地方是私有的,哪儿最安全?哪儿最安全?他急死了!看见姗姗就想亲她,他要向她求婚,他要娶她,把她据为己有,哪儿最安全?

  这几天沙皇的精神又不好,好容易疲倦,他一边讲电话,姗姗在后面忙着为他按摩,真是苦乐一齐来。

  沙皇扔下电话,叹口气。

  “二少爷又嚷着回来?”

  “他投诉吃不好,又没人照顾,一个人孤伶伶,瘦了十磅。”

  “三个月已经早过去了!”

  “就因为这个理由他老求我,但我认为他还没有受够苦,他太贪图享乐,嫖、赌、饮、荡、吹都精,就是不求上进,看了就生气。”沙皇又皱眉头。

  “沙伯伯最讲信用,说好三个月让二少爷回来工作怎可以赖账?而且经过上一次,二少爷一定痛改前非。”姗姗在沙皇肩上加一点内力按捏。

  “痛改前非是不可能了!等我一死分了家产,他恐怕比以前更狂。我有一口气他们表面是很听话,不过诺言是不该不遵守,但他回来让他干什么?”

  “二少爷一向管银行,沙伯伯也认为他在这方面有才干。”

  “银行?他是会管,但也容易把我银行的钱吞光,这时期会搞出挤提。银行我再也不放心由他主理了。”

  “沙伯伯。”姗姗忽然停了手:“银行不是刚收购了一间财务公司?这财务公司没银行规模大,也不太小,由二少爷管理,万一搞不好大不了关掉。它独立的又不影响整个机构的财政!”

  “唉!”一提起就头痛,我名下生意已经够多,还添间财务公司,现在生意真难做。以前永按财务公司一直赚钱,最近一年被地皮、楼宇压死了,唔!让明新打理也不错,可以考虑。”

  “让它独立,不要归纳银行辖下管理。二少爷若真从头再起,他会把财务公司打理得很好,将来楼宇卖出去,肯定赚大钱。如果他还执迷不悟,财务公司弄垮了也与银行无关!”姗姗说:“若二少爷干得出色,像现在一般勤奋,银行还可以交回他主理,沙伯伯就不用天天忙个不停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不过,一定要我派人过去接管,他才可以回来,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姗姗走出花园,经过大榕树,突然有人轻声叫:“姗姗,我在树后,快过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姗姗四周打量,然后绕到树后。

  那儿很静,周围都有花圃,又有矮树丛,但姗姗还是很担心:“你的胆子也真大,这儿随时会有人经过。”

  沙明正伸手把她揽过去,拥住她说:“我们小声点,说几句不碍事!”

  “有话快说嘛,我怕大嫂……我的心跳得好厉害。”姗姗蛮可怜的。

  “心肝,别怕,”沙明正抚抚她的胸口,姗姗含羞拉开他的手,明正一本正经的:“我真的有很多话要告诉你,宝贝!”

  “改天才到适当的地方……”

  “我已经找到了,才敢把你拉来告诉你,以后我们还可以自由自在在一起!”

  “真的,哪儿?”

  “去年我见地价低,用公款在新界买了一幢小别墅送给容芳姿。以前我们每个月去住几天,可是自从她做了女强人,早就忘了那别墅。那儿离市区远,我们躲进屋内不出去,担保没人见到。”

  “别墅内的佣人呢?”

  “没有佣人,只有一个花王,他看屋兼清洁,你放心,他最不喜欢开口说话。”

  “明天星期六,但白天、晚上你都不能出去,有地方也没有用。”姗姗叹气。

  “假期我们不去,免惹亚仪疑心。星期一中午我在别墅等你,每个下午只要不用开会,你可以自由活动,你一有空马上乘车去和我会面。”

  “星期一你不用上班吗?”

  “我就利用上班时间开溜!”

  “不!那不好!万一大嫂找你找不到,可就麻烦了!”

  “假期她管得紧,上班时间,她极少找我,我会向秘书交代一声,我去巡另一些超级市场,她往哪儿找?”明正求着:“姗姗,地方都找妥了,不要再拒绝我,我真的有许多、许多话要告诉你!”

  “如果,星期一不开会,我……好吧,我们在别墅见。”

  “姗姗,你真好。”明正拥住她狂吻:“你明天坐车来粉岭……”

  “我记不住,你写下来找机会把地址、时间定在纸上交给我!”

  容芳姿看见姗姗进来,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向她笑笑,匆匆说完电话便开心地叫道:“难得来酒店看我,今天放假没回家?你来了就好,看看我把夜总会装修得多华丽,法国的‘丽都’,根本和我没得比!”

  容芳姿说呀说,觉得没有反应,她看了看姗姗,愁苦满脸,双目茫然。

  “姗姗,你不舒服?”容芳姿走到她面前,抚了抚她的脸:“你不是闲着没事来酒店玩玩吗?”

  “我妈的老毛病发作,其实我应该回去给她按摩。”

  “啊!原来伯母不舒服,老人家总有点小毛病,我没出来做事前,还不是这儿痛,那儿痛。如今忙得连看病都没时间,身体反而好了!就是睡眠不足。你看我,皱纹一天加一条,哎!这就是成功的代价。”容芳姿安慰姗姗:“有你护理,伯母很快没事,看样子她是运动少,不用那样担心嘛!”

  “母亲的身体我心中有数,我不是为她担心。我、我……”

  “啊,我明白了,快秋天了吧!天还没凉就想换季,女孩子对时装最敏感。想添一批衣服,但手上又现款不足,当然不会向老板要,面子呀!大个女啦,又不好意思回家拿……来,大嫂这儿有。”

  “不,不要。大嫂,你误会了,我平时根本没什么机会用钱,积蓄下来也有一小笔……其实,我是为了另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嫂,因为,大嫂听了一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打……”

  “与我有关的?”容芳姿三角眼一瞪:“有人在老头子面前陷害我?我是炒了买办的鱿鱼,他买入的带子不新鲜……”

  “大嫂,这件事和大少爷有关。”

  “明正,他出了什么事?”大少奶可紧张了:“我托你监视他的,他出了事你应该马上通知我!快说呀!”

  “你这样冲动我不告诉你!”

  “好,我不冲动!”容芳姿想想,坐回原位:“你说吧!”

  “你先要答应我,只解决这件事,但不能骂大少爷,更不能打他!”

  “哦!他犯了事我也不能骂他?”

  “那我就不说,我不是来搬是非,拆散人家夫妻的,我早担心你会这样,所以我才烦闷。”

  “好了,好了!我的乖妹子,我不骂他不打他还对他好,求你告诉我吧!”

  姗姗靠在椅背叹口气:“大嫂自从接管酒店,每次我们谈话,你总是叫我监视大少爷,尽可能照顾他。我既然答应了你,对大少爷就不能疏忽。比如晚饭,吃橙时我顺替他切个橙,问他喜欢吃什么宵夜;我每晚习惯在客厅看电视,大少爷过来,我吩咐佣人为他弄杯饮品,大家一起看电视有说有笑;他常说你不在家,他寂寞又闷,有时候我也会陪他到花园走走。”

  “他的确很寂寞,我不在家,父子感情又不好,话也不多说一句。他在家,像个无依老人,谢谢你照应他。”

  “可是好心没好报呀,我是遵照你的命令照顾他,他误会了!大概以为我对他有意,最近我发觉他态度越来越怪,说话也越来越奇。又问我嫌不嫌他是个有妇之夫,真惊人……”

  “吓!他这死色鬼,他有没有向你动手动脚?”大少奶跳起来。

  “没有,我发觉不对劲马上避开他,连话也不跟他多说。他怪我不再关心他,又说有许多话要告诉我……他真烦,若不是怕你生气,早就告诉你。大嫂,你看,昨晚他还塞给我张字条,我真没了主意……”

  “这是粉岭别墅的地址。”

  大少奶手颤颤接过纸条:“心肝宝贝,星期一下午你一定要来,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最近你老避开我,我伤心死了。星期一见,我爱你……正。”“哼!这死人,死人,”大少奶把信拍在桌上:“我马上回去杀死他,我要他的命!”

  姗姗连忙把信取回去:“杀死他你要终身监禁,犯不着!”

  “一命填一命好呀,他竟然背叛我勾搭女人,他太对不起我!”

  “幸而当初你要我陪他吃饭、逛街、看戏我未答应,否则今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事情。”

  “我想不到那杀千刀真的色胆包天。”

  “也不能全怪大少爷他三心二意,有妻子还打小女孩子的主意,他可以做我的爸爸呢!那就是他不对。但是,我早劝过你不要因为事业、向上爬、做女强人便冷落了丈夫,男人寂寞就容易变心!”

  大少奶呜呜地哭:“我又不是去串门子、打牌,我辛辛苦苦,也是为了我们将来打好基础,老了也可以享福过好日子。”

  “幸而大少奶选中的目标是我,我和大嫂情同骨肉,做妹妹的当然不会抢姐姐的丈夫。换了另一个女人,今天你的丈夫已经被抢走了!”

  “走呀!这种男人我才不稀罕!”

  “他真的跟人家走了,你会怎么办?他搞离婚沙伯伯是不高兴,但他娶个女人回来生个孩子,儿子他不高兴,孙子总是沙家骨肉吧!他就得势了,新太太、有儿女,又可争回父亲的好感。可是你呢!有一天年纪大了,没冲劲、没野心,一个怎样过?再结婚,担保一定能找到一个比大少爷更好的吗?”

  大少奶一想,条条道理,哭得更伤心。毕竟,丈夫是她心爱的,若他娶了别人又生儿育女,她一定受不了,她会自杀的。“我怎么办?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保全夫妇关系!”

  “不、不,那怎么行,你放任不理,岂不鼓励他再加紧追求我?”

  “你说过你不会要他;那么,他就不能娶你,我还是沙明正夫人。”

  “大嫂,你真坏,只顾自己不理我,我以后还敢留在沙家?”姗姗一脸怨恨:“好!我走!我走了让他去追求别人。”

  “哎唷!妹妹,你走不得,你走了,我马上会变弃妇。刚才我心慌意乱忘了形,你不要怪我。”大少奶扑过去抱住她:“我们合力想个彻底办法,求你帮帮忙!”

  “你一向有头脑、有主见、见识广、经验丰富,我这黄毛丫头又是十三点,根本无法可想。昨晚接到大少爷的纸条,慌了一晚,也想了一晚。唉!你和大少爷十多年夫妻,他一向又怕你,感情应该还有,及早制止他,应该来得及吧!”

  “对!我马上回去,斥责他不该追求你,叫他别再向你打主意;并且答应他如果他痛改前非我便不再和他计较。我这样优待他,他应该感激!”

  “你没凭没据骂他追求我,他不肯认,你怎么办?”

  “但是!他写了一张纸条给你,那便是最好的证据,他的字迹最容易认。”

  “纸条是他给我的,怎会在你那儿?这还不是告诉他,我和你早串通的吗?你听过恼羞成怒没有啊?”

  大少奶点点头。

  “他表面上向你认错,心里恨你又恨我。为了报复,在外面换个女人,生个孩子,你不肯离婚,沙伯伯也不会容你。除非你由明天起锁住他,他也要上班呀,你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管?”

  “对!我怎么没想到。平时我主意多多,真是智多星,今天事情落在我身上,竟没有了主意。”

  “我倒有个办法,不过,我一向想法幼稚,也许你会取笑我!”

  “说出来,你幼稚,我不幼稚,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星期一,我依时去赴约,被你在门口捉到。随便用什么借口,你跟踪我也好,有人通风报讯也好,但是,你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唔!这方法好,不过他会守住露台等你去,露台又对正花园大铁闸,他看见我马上会溜。”大少奶沉吟:“或者我比你先溜进去……那花王……唔!我先去找那花王的老婆,收买了花王就容易办……姗姗,为了逼真,我可能会对你破口大骂!”

  “我最怕做内奸,为了表明我不是和你串通害他,你甚至可以打我!”

  “姗姗,你真好,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更忠诚!”大少奶又拥着姗姗痛哭:“我感激你……”

  姗姗神不守舍,拿个听筒为沙皇量血压,又撞倒一杯茶。“姗姗,你没事吧?”沙皇看呆了。

  “嘎!”姗姗按住胸口跳起来。

  “你为什么惊成这样子?又看了恐怖剧?那些电视片骗人的,都是人扮。”

  “唉!干爹,你相信不相信,做好事有恶报?”

  “当然不相信,于天理不合!”

  “但事情来到我身上,我不能不信。”

  “你到底受了什么闲气?大嫂不会对你像对明湘那样吧?”

  “就因为她对我好,否则我不会答应她。不答应她,事情不会落在我身上,我便不用心惊。”

  “你答应她什么?”

  “答应代她监视大少爷,如果他晚上去喝花酒通知她,但大少爷没去吃花酒。答应她不在时,替她多关照大少爷,以免大少爷过份孤独,对她产生反感。幸而她叫我和大少爷去吃饭、逛街、看戏,我一口拒绝。”

  “理应拒绝!”

  “但我答应和少爷做朋友,照应他,不让他太孤独。”

  “有一个朋友总好过有一个敌人,况且能关心人,给别人多些快乐,那是好事。同在一间屋子生活,应该相处融洽,时间便容易过。”

  “但我实践对大嫂的诺言,却被大少爷误会我对他有意!”

  “哈哈!”沙皇竟笑了起来:“他年纪不小,又有太太,人又笨,没钱没才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对你大献殷勤?”

  “唔!他献殷勤我可以不理,但是……但是,干爹,你看。”姗姗把纸条交给沙皇。

  沙皇看过字条,又只是笑:“自作多情,男人大事不做,只会谈情说爱,笑话!哈!竟学他的风流二弟。”

  “你还笑,人家担心死了!”

  “担心什么?他写明爱你,又没说要宰你,有人爱总是好!”

  “干爹!”姗姗顿足撒娇:“他约我去别墅,单身一个人,我到底是女孩子,我可没这个胆。”

  “这种不自量的人,你大可置之不理,当看个笑话好了!”

  “接到这张纸,我就对自己说:有什么话好讲的,我才不会去。但回头一想,能避这一次,可不能避下一次,事情也非要解决不可。我想去向他说明白,又不够胆。我对男人不了解,干爹,男人是不是追求一个女人,要追到才甘心?”

  “当然,除非他不爱你!”

  “唔!若是他再这样的纠缠不清,我大不了辞工不干。”

  “辞工不干?”沙皇可动容了,事情来到他的头上呀:“你又不是来为他做事,你是我请回来的人。儿子追你,要老子受罪?星期一下午……”沙皇忽然声音好细,喃喃的:“他竟然利用上班时间约女孩子幽会,真不长进,没用的,不争气,真不争气……”

  “干爹,你在说什么啊?”

  “啊!我自己说,我不喜欢明正,不是没有原因,他实在太不长进。”沙皇说:“星期一你可以依时赴约。”

  “我不去!送羊入虎口。”

  “要是我也去呢?有我在,老虎狮子都不敢吃你!”

  “干爹,你也去,好啊!”姗姗忽然又摇头叹息:“他知道我告诉干爹,我小命就不保了。明湘说,她大哥打人好凶的。算了,干爹,你不能去!”

  “你以为干爹是白痴?我会去告诉明正和大嫂,姗姗来向我求救,我来保护她?哈!”

  “他约我,我不说,你怎会去?”

  “你不要忘记我是沙家一家之主,我很应该知道自己子女的所作所为!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还要别人通知才知道,那沙皇岂非变了沙包。”沙皇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前去,我绝不会让你吃亏,否则我就太对不起明湘了。”

  沙明正好开心地驾车前往别墅。

  他太得意忘形,根本没留意花王笑得十分牵强,像哭一样。

  因为容芳姿比他先到,正在花王的工作间等候“审夫”。

  沙明正把买来的东西放好,等姗姗来一起好好享受。

  他脱下西装外衣,解去领带,洗把面,梳梳头,喷些古龙水。

  啧!香啧啧。

  他跑到二楼房间的露台,等候姗姗。

  过了不很久,一辆计程车停下来,一会儿,走出来个穿粉蓝色喱士旗袍的美人儿。

  他拍一下手掌,走下楼梯,出甬道,跳下台阶直奔花园外迎接姗姗。

  容芳姿已闪身躲在楼梯底下。

  “心肝!”明正一把拥住她:“你把我想得好苦。”

  “别这样!”姗姗看着花王推开明正:“我慌得要死,这两天担心得吃都吃不下。”

  “你担心什么?”明正轻拥她的秀肩,他们边谈边走。

  “当然是大嫂!要是让她知道我来这儿见你,她一定杀死我!”

  “不用管她!”明正一挥手:“我已经决定和她离婚!”

  “离婚?”姗姗站定下来,“好好的干嘛离婚?”

  “她好?她又凶又恶又薄情,她心里根本没有我,所以我也不要她了!”

  “你跟她说了?”

  “还没有!不过,你一点头答应嫁给我,我马上通知她上律师楼。”

  姗姗惊讶地瞪着眼:“我怎能答应嫁给你?我和大嫂情同姐妹。”

  “可是,你对我那么好……”明正也感到意外。

  “我是对你好,也喜欢你,可惜相逢恨晚。”姗姗垂头轻叹,“你是个有家室的人,对你好就不该给你添麻烦。”

  “我没有麻烦,难得你处处为我设想周到。只要我离婚恢复自由身,不必叹相逢已晚。”

  “我不会破坏人家的家庭。”姗姗摇头,黯然走向屋里:“我不是这种女人!”

  “姗姗,姗姗!”明正追进来。

  “你纸条上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是什么?赶快说,我听了便走。”姗姗一进屋脸色便冷淡:“今天沙伯伯脾气不好,我要赶回去!”

  “我约你来,是全心全意求你答应……”

  “答应和你做什么坏事?”容芳姿幽灵般地闪出来,她不会让丈夫把离婚两字说出口,因为她根本不要离婚。

  “芳姿……”明正吓得就像看见鬼一样。

  “你来这儿干什么?”容芳姿又转身迫向姗姗:“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姗姗抖着唇片。

  “太太,”明正总也不忍心姗姗受惊,挺起胸膛:“我请姗姗来参观我们的小别墅。”

  “参观?这小野猫来勾引你吧!”容芳姿指住姗姗:“她刚来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我以为她对老头子有兴趣,想不到她来抢我的丈夫。”

  “大嫂,我没有。”姗姗委屈得眼泪直流:“你对我好,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还敢花言巧语,拆散我的大好家庭,你知道我和明正是恩爱夫妻,你还敢打他主意?他会为了你和我离婚让外面人讥讽他负情薄幸,临老入花丛?四十一岁人娶个小孩?”容芳姿越说越气,举手就是一巴掌:“你想陷我丈夫于不仁不义?狐狸精……”

  姗姗双目含泪望了望明正,低头饮泣不敢反驳。

  明正痛在心里,忙过去向妻子求情:“芳姿,你错怪了姗姗,她常在我面前赞你又好又能干。你不在家她怕我寂寞心生向外,还主动陪伴我,她说代你补赏你因工作而不能陪我,给我作伴,她关心我全都是因为你。”

  “真的?”容芳姿看了看丈夫:“姗姗无意勾引你,你呢?”

  “我?我有这样能干的太太,心满意足了。姗姗的确很讨人喜欢;不过,正如你说的,我年纪那么大了,还是收拾情心吧!”

  “那你今天约姗姗来干什么?”

  “我?啊!”他咽了一下,突然好高兴地说:“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纪念日,我知道你没空,不敢烦你,请你妹妹做陪客,自己庆祝一番。”

  “我们结婚纪念日不是还有两个月吗?我记得秋天,要穿羊毛衣,现在天气还很热。”

  “对不起,我说错了,是我们认识的纪念日。”明正是乱碰,见太太既没半点生气的样子,胆子就大。

  “你连我们哪一天认识都记得?真难得,我还骂你竹织鸭。”大少奶假装高兴,姗姗说得对:今天的事,自己也有责任,若真离婚,自己一把年纪,实在也不容易找到一个比明正更好的丈夫。

  “我早就忘了,我才没心肝。嗳!明正,你好周到,有红玫瑰,你还记得我喜欢红玫瑰。还有香摈、醉虾、芝麻鸡、冻蟹和酥杏仁。来!喝杯香槟……”

  “芳姿,你冤枉了姗姗,又打了她……”明正虽然知道不可以得到姗姗,但心里还是疼她。

  “哎唷!我的好妹子,我手真重,把你的脸都打红了。”芳姿过去一把揽住姗姗,偷打个眼色:“刚才你大嫂发了神经。工作多,睡眠不足,你大哥说我肝火旺真没说错。还有那多嘴鬼说你来和明正幽会,我想都没想便摸来了。冤枉你,大嫂真该死。”

  “太太,谁告诉你我和姗姗来幽会?”明正在奇怪恶妻怎会来。

  “阿……”容芳姿忙改口风:“来!先敬姗姗一杯香槟!”

  “明正!”沙皇突然出现,令大家都颇感意外。

  沙皇挥手叫替他推轮椅的司机出去。

  “沙伯伯,你怎么来的?”姗姗揩去眼泪走过去。

  “这间别墅是我儿子偷取公款买的,屋契的名字是容芳姿,但,钱是我的,屋也等于是我的。我喜欢来,便来。”沙皇看了看姗姗:“你不是说回家看你妈妈?她病好了吗?你怎会在这儿?”

  “爸!今天是我和芳姿认识纪念日,我们请姗姗来喝杯香槟算是庆祝。”明正为姗姗解围。

  “明正生日不庆祝,大嫂生日也不庆祝……庆祝认识纪念日?庆祝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但为何不能等到晚上?可以请客、开舞会,为什么偏要在大家工作的时候去浪费时间,阻碍工作?”

  “沙伯伯,”姗姗惶然:“我……”

  “现在是你的自由活动时间,你喜欢做什么我管不着,今天亦不用开会。”沙皇一挥手转向容芳姿:“酒店闲着闷得发慌?不过,只要酒店没弄垮,你有权分配时间,我也不管。唯独是你——沙明正,今天是星期一,放假两天,今日你应该有很多事做,但你老毛病又发,无心工作,只顾吃喝。你还在监管期间呢!你应该知道我分派人监视你一举一动,看看你是否痛改前非?你太不长进、不成材。你扔下超级市场来喝香槟、吃鸡,是向我挑战吗?”沙皇说着,由轮椅拿出一份文件扔向沙明正,沙明正和容芳姿立刻面色苍白。

  “爸,我……”

  “老爷,明正该死,求你……”

  沙皇冷漠地摇头。姗姗惘然望住大家。

  “这份文件在法律上完全有效,里面有你的签名,我的签名,沙家法律顾问,沙氏机构两位律师为见证人,律师楼内签署,政府打了厘印。”沙皇说:“你犯了其中一项:办公时间内擅离职守,由早上十一时半离开超级市场,现在三时三十五分你仍在此别墅喝酒庆祝。你胆敢犯规是表示甘愿与我脱离父子关系,放弃沙家全部财产离开沙家。”

  大少奶身体摇晃,这些日子以来,拼了老命地干,看来完了。她怎能不轻飘飘。

  “爸,”沙明正色迷了心,已想不起这份文件:“我知道错了,请你看在我们父子情份上……”

  “当初你和沙明新,亏空公款、出卖公司利益、因豪赌而不理事业,害我在名誉上、金钱上损失惨重,你们还收买护士想置我于死地吞掉我的财产。又陷害明湘迫她离家,怕她分薄了家产……你们作恶多端死不足惜。若你们不是我儿子,我为何跟你们签这种幼稚、可笑的悔过书?亏空公款吗?报警;无心工作?开除,干手净脚。我是看在你们母亲份上,好意给你们一个自新的机会,希望你们可以做一个有用之人。如今,事发才几个月你便重犯,你还好意思求我?你听着:沙明正,我离开这儿马上去律师楼办手续,到时律师楼会通知你签名。你不肯签名我便登报公开,并限你一个星期之内,搬出幻羽喷泉。”

  “爸,我和芳姿以后……”

  “这间别墅也值一百几十万,我不会收回。这些日子你们也储蓄了不少金钱,你们又无儿无女,晚景应该无忧。你一向讨厌超级市场,你在一星期内交回总公司,我会派人去接收。”沙皇看了容芳姿一眼:“大嫂若和明正离婚,酒店那份工作可以继续做;不过情况会有点特别,你不能参加高峰会议,也永不能入董事局,因为你只能做普通雇员。若大嫂随丈夫离去,酒店便要交还给我!”

  “我辛辛苦苦,把时间全献出来。若不是因为酒店冷落丈夫,明正也不会有今天。”大少奶呜呜咽咽:“说没有便没有……太不公平。”

  “芳姿!”沙明正也情不自禁过去拥住妻子。

  “沙伯伯!”姗姗用恳求的口吻:“我想说句话!”

  “你说,我还要赶去律师楼。”

  “或者,今天是大少爷犯了规……”

  “他是犯了规,而且他已不是大少爷,起码不是沙家的。”沙皇更正。

  “沙明正犯了法是沙明正不好,但今天的事,显然与沙太太无关。沙太太管理酒店很尽力,况且她几乎因为酒店失去了丈夫。”姗姗顿了顿:“请原谅我放肆,父子情完了,但是彼此间还有血缘。沙伯伯也希望沙明正先生能够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所以我认为酒店应该送给沙明正夫妇。”

  “不行!关系脱离不得再有任何连系,让他们在酒店,那算什么?”

  “酒店可以独立,完全脱离沙氏机构,沙伯伯可以登报公开声明,酒店业务好坏与你无关;并且改掉沙皇酒店的原名,另外注册登记。”

  芳姿看着丈夫展露笑颜,能拥有间酒店可真不错。

  “唔!”沙皇沉吟:“可以考虑一下,现在先送我去律师楼。”

  姗姗推动轮椅,黯然回头一望,容芳姿向她感激地点点头。姗姗推着轮椅,经过树丛把手中一小瓶白花油一扔,嘴角牵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心里说:“曾老爷,你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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