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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无名英雄--《零号特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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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08-25
走在前边的朝勒门看见树丛里一团黑色的头发,他茫然地忍耐了一会儿,呕吐。零很讶然地拍打他的后背以示抚慰。?

  “朝勒门生得金刚菩萨一样,可连羊都没杀过,”麻怪说,“走嘞。贴着地沟子走,过了这段有个地方,咱老子的货就能卖钱。”?

  马队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林,前边是平原,平原上冒着黑烟。他们在路边的地沟里前行,渐渐远离了那股黑烟。?

  麻怪说:“你们汉人的地方就是不好,到处都是人!咱老子的地方就没这么些的鬼人,咱老子的地方就不用人躲人!”?

  “你躲的是日本人,不是汉人。”?

  “汉人就是不好!不好就是不好!种了庄稼干吗不多种些树?种了树就可以躲人!”?

  路边树丛已到尽头,胆战心惊的马队没有勇气走上那光秃秃的路面。幸好对面路上有些树丛。麻怪指挥着:“上对过。”?

  “这话你说第四遍了。在路上蹿来蹿去更容易被发现。”零说。?

  “咱老子走过一趟的……”麻怪的话没说完便在路中央愣住了,他的马队也愣住。?

  对面路上的树丛有人站了起来,身上披挂着树枝的日本兵站了起来。枪响了一声,队尾正要逃跑的麻怪的一个伙计栽倒。?

  死寂。?

  与枪声对应,朝勒门放了个不合时宜的响屁。?

  日本兵押着马队走过黄亭冷落的街道。?

  刚杀了麻怪伙计的那名日军的枪卡了膛,他在队尾使劲拉着拉不动的枪栓。他的同伴把枪拿过来,使劲拉了拉,在地上蹾了蹾,把枪还回去的时候,他指了指被押着蹒跚前行的零。那名日军瞄着零开枪,子弹仍未能打出去。他又拉了拉枪栓,开火,零身边的一名伙计摔倒。?

  朝勒门瘫软了下来,他的皮袍被刺刀挑开了,一柄刺刀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刺出一个血点,那只是找个瞄准点。朝勒门恸哭,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本性上跟羊差不多,零抓住了那柄正要刺出的刺刀,看了看掌心里流出的鲜血。?

  日军在笑,对着零伸出一只大拇指,然后掉转了枪托,一下砸在零的头上。零晃了一下,扶起朝勒门回归在押的队列。?

  一句话都没有,但麻怪的马队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两个从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08-25
零号特工 33?

 陈亭街上。湖蓝坐在车里。?

  一名军统从装载电台的那辆车上跑过来:“湖蓝,中统的王八蛋已经在黄亭镇被鬼子给灭了。黄亭站还剩四个活口,三不管装孙子的那个阿手也在其中。”?

  湖蓝难得满意地说:“要你们转告他的话说了没有?”?

  “还没有,会有人说的。照你吩咐,我们没告诉鬼子他们是什么人,鬼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全当疑犯关起来了。”?

  “把话递给他就不用操心了。这是闲棋。”?

  前陈亭组长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目标在街边买了个烤地瓜,四两七钱重,花国币一块钱,目标连地瓜皮都啃掉了,现在在看报纸,看得很仔细。”?

  “妈的个老吃货,去买张报纸。”?

  “报告,是用来包地瓜的报纸,是八天前的旧报纸。”?

  “你终于学会了巨细无遗。”湖蓝转向他的手下,“八天前有什么新闻?”?

  “湖蓝,八天前我们还是天星帮,好像除了战事也没什么大新闻。”?

  “去找八天前的报纸。”?

  不一会儿,一个军统汗水淋淋地过来:“这是八天前的报纸。”?

  湖蓝接过报纸,奇怪地看看报纸上的油渍,闻了一下。?

  “包过烧鸡的。”?

  湖蓝愤愤地看那军统拎着的烧鸡:“吃了吧,早饭。”?

  手下分食那只烧鸡。?

  湖蓝拿着报纸翻来覆去,找不到任何可能的疑点。?

  “目标正往这边过来。最多……”前陈亭组长奔命般地跑过来,喘着气,“一分钟。”?

  湖蓝愣了一下:“快撤!”?

  顿时乱套,两辆车附带了陈亭站的协助人员一团糟地开始收拾家当。?

  湖蓝的司机蹿到方向盘后时嘴上还叼着半只鸡腿。他看一眼湖蓝,湖蓝瞪着他。?

  司机把鸡腿扔了。?

  湖蓝:“捡回来。”?

  司机立刻想明白了这是一个暴露目标的症候,忙一把又捡了回来,车里很干净,他没处放,只好又叼在嘴上。?

  两辆车在疯狂的倒车中几乎撞在一起,但他们确实效率惊人,一分钟不到便全部倒入了街角,让这条街上空空落落。?

  可怜的前陈亭组长显眼之极地站在街上。一个湖蓝的手下从街角跑出来,向他挥着拳。陈亭组长终于有了一个方向,他抓狂地跑向那只挥舞的拳头。?

  卅四在街头的另一侧现身。老年人的悠游,老年人的从容,老年人看透世情的不疾不徐。他兴致盎然地打量着这街上的每一个门脸,滴水檐、门楣都是他有兴趣看的对象。他倒更像是老残重游,在寻觅少年时吃过便难以忘怀的某家老店。?

  湖蓝坐在车里阴郁地看着。卅四居然那样的悠闲和享受,这让湖蓝莫名地烦躁。?

  司机叼着鸡腿一言不发地坐着。湖蓝用手杖敲他的头。司机看了一眼湖蓝那双眼睛,幸亏他很快为他的食物找到了一个匿藏处,他把鸡腿塞进了他精制大衣的口袋。?

  湖蓝继续看着那个方向。?

  陈亭组长蹲在街角,靠着墙喘着气。?

  一片死寂。?

  卅四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他在某处像是世绅人家的门庭处站住,退后,又张望了两眼,确定,然后慢条斯理地敲门。?

  门开了,卅四和开门的人说着什么。?

  湖蓝清楚地看见那个开门人满脸的错愕。但是卅四进去了,门再没关上。湖蓝转头寻找着什么,他找到了他要找的家伙,陈亭组长正靠在墙根上擦汗。湖蓝用手指示意,那愚钝家伙居然根本没看这边,他仍在擦汗和喘气。湖蓝团了那张八天前的报纸砸过去,那家伙才诚惶诚恐地过来。?

  “你阁下身在敌我对峙之处,不光跟鬼子关系搞得不错,跟共党也够铁啊?”?

  “在下……不大明白。”?

  “这里的共党基地设在如此明显的地方?”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07-08-25
 陈亭组长看着湖蓝所指的那家,一脸惊讶的表情。?

  “说话。”?

  “那里……这个……在下……您一早就该进去那里了,在下在那里给您摆的接风酒……那里是咱们陈亭站的所在……”?

  湖蓝回头又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一种罕有的困惑的表情。?

  给卅四开门的那名小特务跑出来,在门边东张西望地看了一回,才跑向陈亭组长藏身的街角:“他要见……他要见……”?

  陈亭组长着急:“快说!要点!”?

  小特务很居功自傲地向湖蓝点点头,然后才面对组长说:“见您老人家。”?

  湖蓝喝道:“快去。”?

  陈亭组长不动。?

  “一个半截进土的老共党吃不了你。也许我会让你作为组长继续在此地混着。”湖蓝不耐烦地坐在车里打着哈欠。?

  后边一句很要紧,陈亭组长强打了十二分精神向自己的据点行去。只有片刻工夫,陈亭组长从据点里跑出来,一副惊吓到了的样子:“他要见……他要见……他要见劫先生。”?

  “胡扯。劫先生想见谁就见谁,可劫先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人。”湖蓝发怒。?

  “他说他代表中共高层!他说延安应该已经给总部去电!”?

  “查。”湖蓝命令。?

  第二辆车上的电台开始忙碌。?

  “你去,告诉他,劫先生联络不上。看老家伙还有什么花招。”湖蓝对陈亭组长说。?

  几分钟后,陈亭组长又跑回来:“我照您吩咐的跟他说了。在下身份太低,联络不上劫先生。他说他不对,他老糊涂了。”?

  湖蓝沉着脸:“嗯。”?

  “他说,对了,向湖蓝……就是您老问好,让我们一起为了联合抗战而努力。”?

  “我说那是一定的。”?

  “客套话你倒会说。”?

  “最后他又说对了,那您看这么合适不合适,劫先生不在,我就见湖蓝也是一样的。”?

  “然后你就跑出来了?”?

  “是的,我急着问您老的意思……”?

  “猪!”湖蓝暴起,“他又把你绕进去了!你这不是告诉他我也在陈亭吗?!”?

  报务员过来:“已经向总部核实过了。延安确实发过一封中共特使求见劫先生的电文,总部没当回事,也没告诉我们。”?

  湖蓝将手杖在车身上挥了几下,以让自己平静下来:“早已玩到白进红出图穷匕见,他现在又来玩这套政客把戏?见。为搞清他想干什么,我们已经花了太多时间。”?

  军统的陈亭据点一看就曾属于某个富足人家,有庭有院,有植物盆栽和宽阔的天井。陈亭组长摆的接风酒仍在桌上原封未动,湖蓝从未赏光也就盖着,偌大的一桌盖碗席。?

  卅四正在看着庭堂里的字画,或者说他看的根本不是那几幅劣质字画,而是透过墙看着另外某个时空的某人某事。?

  湖蓝进来,陈亭组长带着所有的不幸跟在他的身后。?

  卅四看着湖蓝那条瘸行的腿,看着他的手杖。?

  湖蓝点了点头:“来得好。我已久候,接风酒昨天就开始预备了,只不知先生昨天为何不光临。”?

  卅四像孩子一样欢喜起来:“那可太好了。我今天还只吃了一个烤地瓜,连皮都吃了。”?

  湖蓝愣了一下,本来只是想占个先声,却绝没想到此老头如此打蛇随棍上。?

  “你先生真好肠胃。那就入席吧?”?

  “也别你先生我先生了,小姓马,马逸林,代号卅四。和你们劫先生是旧识,老朋友啦!”?

  “久仰了,卅老。”?

  “怎么称呼您这位小友呢?湖站长?”?

  “湖蓝。”?

  湖蓝在生气,那种生气不会发作,卅四的一言一行在他看来都像在挑衅。?

  “那就……入席吧?”卅四喧宾夺主地向那桌酒伸着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08-25
 “入吧。”湖蓝生硬地坐下,卅四在另一端坐了,能入席的只有他们两个。?

  旁边的军统用一种同仇敌忾的态度把菜上的盖碗掀了,菜像他们的脸一样冰冷。?

  “菜凉了啊!唉,我让它们久候了!”卅四嗅着菜,“不热一下吗,湖蓝兄弟?”?

  “我不喜欢跟人称兄道弟。”湖蓝冷冷地说。?

  卅四不说话,只是从菜上抬起了头,用一种促狭的表情看着湖蓝。?

  湖蓝不习惯卅四那样的表情:“好了好了,热了。”?

  军统们不大清楚他最后两个字的意思,仍站着不动。?

  “我说他妈的把这些菜拿下去热了!没看见有客人吗?”?

  菜立刻风卷残云地就被撤空了,卅四护着几个凉菜不让动:“这个不要动。这个本来就是吃凉的。”他看着面沉如水的湖蓝,“湖蓝……小哥们?”?

  湖蓝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既然面对了面,就请开诚布公。”?

  “好主意。”卅四说,“老家伙到了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沾了活气,自然也就神清气爽,话也就难免多点。不介意吧?”?

  “不介意。请你……”?

  “对,开诚布公,这个开诚布公!”卅四忽然拍了拍额头,“哎呀,不好意思说啊!”?

  “请吧。您还会不好意思吗?”?

  “实在是一路苦旅,到了宝地,囊中羞涩,特来秋风一二。”?

  湖蓝讶然地抬起头来:“秋风一二?”?

  “就是这个。”卅四把手指伸到桌上搓了两下。?

  “就是要钱?”?

  “是借钱,有借有还,怎么说也是联合战线上的同志。”卅四看着湖蓝的表情,“不开玩笑。”?

  “要多少?”?

  “我要去沦陷区,国币在沦陷区买不到东西的,是吧?”?

  “我给你银元。”?

  “太沉了,你是不知道三百银元就能累人个半死。”?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惭愧。”?

  “我不觉得你会惭愧。”?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党不幸,在上海的地下抗战组织被日寇破坏,新的密码本必须尽快送达。”卅四特意拍了拍身上的某个地方,发出一种书本才有的声音。?

  湖蓝瞪着他。?

  “沦陷区是危险重重,而天下人都知道,劫先生在沦陷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像湖蓝……你小朋友这样精明干练的好手就是数十万之众……”?

  “请继续。”?

  “其实简单得很,是被我这老家伙想复杂了,思前想后的总怕麻烦到人,尤其是麻烦到统一战线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其实像我老兄弟劫谋这样的人一向都大度得很的……”?

  一个杯子在湖蓝手上碎掉了,生捏的。?

  “现在的瓷器都越做越不瓷实了,回头我介绍你一家童叟无欺的……好吧,简单来说一句话,希望贵党能为我和我身上的密码本提供护送。”?

  湖蓝抬起了头瞪着他,眼里是寒冰和怒火。卅四向他凑近了一点:“看在山河破碎的分上,看在成千上万的族人正横遭屠戮的分上。”?

  湖蓝瞪着他。他的手在流血。?

  “你手破了。”?

  湖蓝沉默,也许对卅四沉默是最好的。?

  “那么你的手包一下吧?真是的,很多人不爱惜自己,也不爱惜别人。”他看着湖蓝,“你说呢?包一下吧?”?

  湖蓝因为一种烦不过的无奈终于把手放到了桌上,那算是默许,一名手下走过来给湖蓝包扎。?

  卅四看着,他眼里的促狭少多了,但更让湖蓝心烦,他不喜欢别人看他时居然带着同情。?

  “你不爱惜自己。真是的,我知道的湖蓝是个健全的人,信奉他的事业比共产党还要来得坚定。”?

  太多的仇恨反而让湖蓝冷静下来:“那是拜你手下所赐,等腾出时间,我会加十倍地奉还。”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08-25
“我没有手下,你错怪了。”卅四叹了口气,“孩子,我说的不止你一个,也包括那个伤了你腿的人。你们年轻人总是太着急学会仇恨,不知道人要花一辈子来学会宽容。”?

  湖蓝看着他,愤怒又快到了临界点,因为孩子的称谓。?

  “是的,我知道怎么叫你最合适了,不是兄弟、同志、小哥们什么的,不是老爷或者阁下,就是作践自己的孩子。”?

  “我作践你妈。”?

  卅四绝无愤怒,看上去倒是有点遗憾:“劫谋是一辈子也学不会拿人当人,他大概从没给过你温暖……好,我不要挑拨你们,孩子,我叫你孩子没有轻贱的意思。我六十四了,你二十六,我儿子都大过你六岁,我可以叫你孩子的……而且我想很多人会看着你心痛,他们都会叫你孩子。”?

  “我叫你老不死。”?

  “老而不死,做了一辈子驴子可以休息,终于可以安享人生。谢谢你的祝福。”?

  湖蓝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看一眼他的手下:“他交给你们了。”又看了看陈亭组长,“给我个住的地方。”?

  卅四看着湖蓝走开。那个年轻人适应着自己的假腿,每一步都会在伤口上造成摩擦,走得艰难又痛苦。?

  陈亭组长将湖蓝带到自己居住的房间,看了一眼湖蓝,他怕湖蓝不喜欢这间装潢过度的房间。?

  “出去。”?

  一天下来足以让陈亭组长学得乖觉,他立刻带上门出去。?

  湖蓝立刻坐下了,那条假腿实在已经折磨得他够呛。但他立刻又站了起来,手上拿着刚解下的假腿,他沉默地用他的腿捣毁这个房间。?

  一个人影到了门外,在碎裂声中静止不前:“劫先生电文。”?

  湖蓝犹豫了一下,看看这间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的房间说:“到后院等着。”?

  报务员在后院里站着,一直到湖蓝到来。?

  湖蓝已经系上了假腿,并且整理过自己,他又是那副不形于色的样子。?

  “劫先生电文。卅四很会气人,送他,你送。”?

  “我送?”?

  “是的。”?

  湖蓝焦躁地看着惨淡的暮色:“你们怎么看?”?

  “先生一向言简意赅,他说的送,又出动到你亲自上阵,自然是无所不包,无所不用其极。那老头奸诈之极,洋洋洒洒无非是找了人的软肋下嘴,要人生气,他好得利……”?

  “你也觉得他咬中的是我们的软肋吗?”?

  报务员已经看出了湖蓝不善的面色:“不是。我辈精诚赤忠,生进死出,死而后已,那老赤匪的妖言必将不攻自破。”?

  “真是到了个是非之地,你们说话都阴得发潮了。”?

  报务员沉默。?

  “好像要下雨了?我讨厌下雨。明晨上路,准备好明天用的雨具。”湖蓝阴郁地走开。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07-08-25
零号特工 34

 黄亭。日军监狱。?

  所谓监狱,只是某个富裕人家的几进大院子,墙头绕满重重的铁丝网,院门前支着机枪,院门顶上的一挺机枪则对着院里。?

  当麻怪的马队被押过来时,被血液涂抹的门正好开了。一条狼狗向零扑来,张着滴血的嘴。?

  “不不!太郎!他们还得干活!”狗被颈环那头的日军牵住。?

  几具尸体被院里的囚犯从门里拖出来,那都是病毙的。几把还带着血迹的铲子扔到了零几个人的身前。日军操着烂得离谱的汉语大叫:“干!干!干活的!快快!”?

  麻怪捡起一把铲子,零捡起两把,有一把是帮朝勒门捡的。零全力支撑着朝勒门那庞大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朝勒门,你壮得像牛,熬得过去的。熬过去就可以回你草原上的家了。”?

  监狱外的一片空地早已挖了一个坑,这个坑原来也许很大,但现在已经填得不到一人深了,坑里散落着黑土和白石灰,更醒目的是掩埋未尽的人的肢体。?

  零他们的工作是把新的尸体扔在这一层上,掩埋,再撒上一层去除臭味的白石灰。?

  朝勒门刚到了坑边就跪倒了,连胆汁也呕了出来。零踢他,打他,把铲子塞到他手里。他下手很毒,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某个觉得不满意的日军过来接手,而那种接手多半就是迎头一枪。?

  朝勒门终于像具行尸一样,跌跌撞撞地开始用铲子掘土。零开始去搬运尸体,他第一个搬起的就是一个和肋巴条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那只失去生命的手无力地打在他的脸上。?

  远处的暮色很晦暗。?

  干完活后,零他们终于再次回到了那被血液涂抹的门前,他们被枪托甚至是刺刀推搡了进去。门刚关上,朝勒门就轰然倒在地上。看着院里的那挺机枪,零和麻怪竭力将朝勒门拖离这里。?

  夜色下的院子里一片荒芜,房屋里闪动着黑黝黝的影子,零使劲拖动着朝勒门庞大的身躯,有几个雨点砸在头上。?

  下雨了!雨水在这院里引起了一片骚动,和零一起拖着朝勒门的麻怪突然放手了,零直到摔在地上。?

  麻怪冲零叫:“没用的!他活不长!被关起来的蒙古人都活不长!”?

  “你要帮他!帮他他就能活到放出去!”?

  “放出去?放到门外那个坑里去吧!咱老子屁都没了!遭场牛瘟都比现在要强啊!”?

  话是那么说,麻怪仍然帮零把朝勒门拉到屋檐下。雨水已经开始暴淋,零把朝勒门仍露在雨地里的腿搬进来。?

  “还有酒没有?”?

  麻怪把衣服脱了给零看:“臭肉一堆!烂命一条!没了!”?

  “麻怪,我喜欢你,因为觉得你怎么都能活下去。你别让我瞧不起!”?

  麻怪愣了一下,在暴雨中开始嚷嚷:“咱老子让给你叫麻怪好了!”?

  “你也别嚷!跟我比你就是马粪堆里钻的屎壳郎!我活着出去,你死在里边,以后我就叫你屎壳郎!”?

  “咱老子操你姥姥!”?

  零再没理那个气到快爆的丑家伙,他开始检查朝勒门,朝勒门热得吓人。零用檐下掬到的雨水清洗朝勒门的脸。零忽然看到正对了他的麻怪露出怪异之色,他疑惑了一下,然后后肋被一把刀顶住,另外有一只手盘住了他的脖子,一把刀顶上了他的喉咙。那其实不能算刀,只是两块锈铁片磨制的利器,可一样能置人死地。?

  身后是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离他远点。他得伤寒了,你以为刚拖出去的死人怎么死的?”?

  零听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您哪位?”?

  “延安来的李文鼎先生,不管你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都可以省省了,现在你我都一样了。放开他。”?

  那两块铁片松开了。零转身,看着屋檐下那个黑漆漆的逆光人影。?

  “伤寒、刺刀、狼狗、机枪,都分不清红的白的。我们早上进来是四个人,已经病死一个了。李文鼎先生,你在三不管撑过了两天,你在这里能撑到明天早上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08-25
“你是谁?”?

  “古月胡。爹生我下来看看我的手,说就是个干脏活的手,人不会记你名字,就叫阿手,阿手好记。”?

  零看着,看着那个人一点点向他凑近,一道电光照亮阿手的脸,不过那张脸现在绝对不是阿手的老实巴交。?

  “阿手,你真的姓胡吗?”?

  “李先生,你真叫李文鼎吗?”?

  零扫了一眼身后,人事不省的朝勒门是绝指望不上,而麻怪比想象中躲得更远。于是零只好孤立地去面对那三个人和两把重新顶在身上的锈刀片。?

  “站长。我这顶着他的肋骨间,我能一直捅进去,连骨头都碰不到。到心脏我会停一下,等他叫我再捅破他的心脏。”一名中统说。?

  另外一个说:“他叫之前我会割断他的声带。”?

  “他不会叫的。”阿手阴沉而暧昧,尽管他很清楚他的手下是什么意思,那根本不是威胁,是恨之入骨的怨念和絮语。?

  “杀了他吧。为了他我们才搞成这样。”?

  “不行。他说他能活到被放出去,我们也能。离完事还早得很。”阿手的回答很明确,但顶在零身上的利器并没收回。?

  “我在这镇上待了一年半,从没见人活着从这里出去。”?

  “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手下,多年训练,多年忍耐,不会在这里像老鼠一样死掉。”?

  “可是老六已经病死了,下午死的,像老鼠一样,你没看见吗?是他埋的,就在外边,他怎么不染上伤寒?他怎么不被人在脖子上拴条绳子,像死狗一样拖出去?”?

  “如果是在战场上,如果我的同胞一枪没放就被撂倒,我会说,这就是命。”?

  零哂笑。?

  “放开他。”阿手再次命令。?

  顶在身上的利器终于挪开,而零开始大笑,不是那么豪放,但是笑出了声:“阿手啊阿手,你起了个这么卑微的名字,韩信受胯下之辱,你根本是一头钻到别人的胯下。你这么过了多少年?不会就为了跑到这个猪圈一样的地方拿锈铁皮捅我两下吧?”?

  阿手说:“别笑了,其实闭嘴对你有好处的。他们很想杀了你,我也一样。”?

  零又看了一眼那张阴郁的脸,然后忍俊不禁地转开了头:“对不起,我忍了,真是忍不住。不管你是军统还是中统,想进这地方来不用先在三不管耗几年这么麻烦,你只要走到这门口就大大方方地进来了,当然我希望你们轰轰烈烈一点,先拔枪轰掉几个鬼子再进来。”?

  阿手的眼睛里终于开始冒火,而零迅速被他两个手下摁倒了。?

  “我们这种人不该被军队抓住的,我是被人阴了,谁阴的我也知道。”阿手阴恻恻地看了零一眼,“幸好不是你,否则我现在听到的不是笑,是你喉咙里冒血沫的声音。”?

  “阴人的也被人阴,窝在战壕里不露头的刚露头就被撂倒,我会说,这就是命。”?

  阿手阴郁得就要炸开了,而他的手下也在零的喉管上割出了一条血槽。阿手看了一眼手下:“不给他死。很多共党迫不及待要做烈士,他恰巧就是那种人。”?

  零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也许我很不给面子,虽然没染上伤寒,明天却得了破伤风死掉。”?

  “别逞口舌之快了,共党。如果你真想死,我可以告诉你,我杀人,从来不会因为生气。”?

  “是的,现在有比斗嘴要紧的事该做。”零看了看阿手,走向朝勒门。?

  阿手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抓住他。”?

  零再次被那两名中统抓住,他有些恼怒:“这也触犯了你吗?”?

  “他有伤寒。我要你活,你就得远离这些病人。”?

  “对不起,阿手,我想你钻胯的时候受太多委屈了,所以往鬼门关的路上倒想过把皇帝瘾。”?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了。”阿手说。?

  中统再次把零摁倒,用一种叫人眼花缭乱的麻利把零绑了起来,抬进屋里。其实屋里和室外没有区别,因为是根本没有门窗的屋架子。?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08-25
  阿手阴郁地看看他,转开头,看着雨幕。零瞪着他看的地方。?

  朝勒门了无生气地躺在雨中。?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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