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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无名英雄--《零号特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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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8楼 发表于: 2007-09-11
 沉默。?

  他们已经交锋了数次,或胜,或负,或平,但一座山峰不可能征服另一座山峰。?

  “进入正题吧。”劫谋说。?

  “好的,不废话。”客人终于用正眼看着劫谋,并且不再看别处,他专心于劫谋身上,态度不是仇恨倒甚至有些友善。他伸出一只手,居然是要与劫谋相握:“劫先生,我一直在等您。等很久了,等苦了。”?

  劫谋的手下错愕无比地看着劫谋伸手与他的囚徒相握。?

  靛青咬着牙,看了湖蓝又看橙黄,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大喊一声,他的大喊最后变成了咬着牙的嘀咕:“明明是我把他抓到的。”?

  湖蓝看着劫谋,他眼里看不见别的,从他回来后便是这样。?

  劫谋看着对方,并且很觉有趣地微笑。他的微笑很让人悚然,像一个死物忽然的抽搐,像坟墓裂开了一条缝,缝里伸出一只白骨的手。?

  “等您很久,自然是有事,有话要说。您知道我也很忙。”客人说。?

  劫谋点了点头,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听时便只是听,而且真是很用心地在听。?

  “是的,您从来不相信有反抗能力的人,您甚至都不会让这种人见到您。所以我决定成为您的囚徒。卅四从西北来到上海,希望能和您进行这样一次对话,他死了,我是他的学生,现在我继续他没说完的话。”客人向着劫谋抬起他的手,那很吃力,因为他的手腕上还连着沉重的镣铐,“您看见了,我没有反抗能力。我戴着这个,您的手下每天给我打一支镇静剂,我没有力气,您随时可以让我动不了一个手指头。这样我才能见到您,这样我才见到了您,我也只有这样才能……”他苦笑,“取信于您。”?

  劫谋说:“明白。这是死谰。”?

  “事发当天您是否觉察到日本人的异动?”?

  劫谋在微笑,或者说劫谋的伤痕在微笑。?

  客人叹了口气:“是的,当然觉察到了。要全盘抄斩上海地下党,这么大的行动不知会冰室成政是不行的。所以他们怎么动都合理,只要不针对你们。”?

  劫谋的沉默表示默认,和一种操控全局的胸有成竹。?

  “是的。军统、中统、日本人、地下党,我们是最弱势的,我们是叫花子。诸位富豪抄了叫花子的家,仅仅是为了密码和一笔正要转向延安的经费。你们都没拿到,可是你们不在乎。您权高位重,就拿字纸篓里的旧账本扔给重庆,说这是共党的密码,也没人敢说什么。您一个上海站可以调动的经费就远超延安的全年行政开支再加上军费,我们看得比性命重的宝贝对您只是根草。您在乎的只是您对共产党根深蒂固的仇恨,您又可以杀我们了。还有因此引发的和中统的纷争,你有借口可以清他们出局了,正好扩大您的王国。”?

  劫谋的沉默表示默认以及胸有成竹。?

  “您是有智慧的人,是我们昔日敌人中首屈一指的智者。跟您推敲整件事情是多余的,您掌握得会比我更加清楚。我想跟您讲两个故事,可您饱读诗书,连故事都纯属多余。一个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故事;一个是在驴子嘴边钓上胡萝卜,好让犟驴子去想让它去的方向。”?

  劫谋说:“据我所知,你可以逃走,之后还可以死。可你选择不见天日地活下来,就为给我讲这两个故事?”?

  客人看着劫谋。是的,自己可以逃走,可他又走过卢戡的尸体,走向自己逃出来的地方,他坐在电台边,握着颈上两个截短了引信的手榴弹,却没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就是要成为劫谋的囚徒,以便换来这样一次谈话的机会。客人苦笑,他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他只能抓住终于等来的这个说话的机会:“是谁在您前边钓上了胡萝卜?让您觉得可以就此清除异己,唯我独尊?是的,没人能命令您,可是谁给您创造了这样的机会?”客人看着创造了机会的那个人——刘仲达。?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09楼 发表于: 2007-09-11
 刘仲达正麻木地站在淋雨较少的角落,蜷得比湖蓝靛青们离这边更远,似乎他与这事完全无关。他永远让人下意识地忽视他,因为只要看着他,人们就会觉得正在吞下一只苍蝇。?

  劫谋太清楚是谁为他创造了这样的机会,清楚到根本不用回头也知道客人在看着刘仲达。?

  “所以我一直在等着您,劫先生,好说出这句话。日本人有阴谋,我的组织已经被摧毁,没有能力去找出证据。但事情搞到这么大,只能是针对您的,因为只有您值得被这样对付。您的王国是钉在日本人眼珠上的钉子。不为您的王国,为了这个国家,请您保重。”?

  劫谋的伤痕在微笑,像一把举起来的刀子,刀锋讥讽地闪着寒光:“真是死谰。”?

  “就是死谰。”?

  “共党打算向我投诚了吗?我可是杀共党最多的人哪。”劫谋恶意地嘲讽。?

  “信仰不会向一个人投诚。我们只是认同您抗战的实力。”?

  “屈服?”?

  “劫先生,您只是地下警察的头目,却总误会自己是国王。我们认同您的实力,因为我们相信您只要掉转枪口,您的地下王国就能给日本人巨大的杀伤。”?

  劫谋沉吟了一会儿,他转身,他向着他在雨里戳着的所有手下,用的是一种可以作为宣告的音量:“听见没有?这就是我们这些年最头痛的问题。现在的共党不光是不怕死了,比死更难受的他们也不怕了。”?

  客人苦笑,那种苦笑有点绝望,因为这意味着劫谋仍将把他们当做敌人。?

  劫谋站在雨里,雨水淋着那条几乎让他断送了性命的刀痕。?

  “你是零吗?”?

  客人苦笑,像一个死谰的臣子终于要面临炮烙腰斩,凌迟碎剐的命运:“别来无恙吧,劫先生?”?

  劫谋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

  青年队们把一个针管扎进客人的身体里,注射。并且挟住了他们的囚徒,等待着那具肢体瘫软,断绝让劫谋不快的思考。?

  客人在迅速发作的药效中盯着劫谋的背影:“仇恨是我们的裂缝。您一生也不会给别人留下破绽,可最后吞掉您的是您自己的贪婪。”他瞪着那个纹丝不动的背影直到失去知觉。?

  劫谋在雨里站着。?

  他的青年队在他身后挟着那具失去知觉的躯体。?

  劫谋沉默着,似乎看着他的手下,又似乎没看他的手下。手下便是王国,王国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王国在他的心里。他终于看定了某人:“你让这名共党太自由了,他居然有思考的自由,最后他会摧毁你的心智。”?

  靛青忙低了头,他确定劫谋在看着他。?

  劫谋转向他身后的青年队交代着他的判决:“我要他不能动弹,看不见东西,我让他听才能听,让他看才能看,不用给他吃东西,靠注射让他活着就行了。疼痛和饿肚子都是让人不能思考的好办法。”?

  靛青觉得劫谋的视线转移了方向,但他不敢抬头确定是否转移了方向。?

  劫谋看着人群外的刘仲达:“抓起来。”?

  一个青年队从刘仲达身后一棍挥下。刘仲达晕厥。立刻被挟在两名青年队之间。?

  “走。”劫谋的这个字引发了很多行动,一直拿着伞在蓄势以待的青年队立刻给劫谋打上了伞。湖蓝从青年队的手上拿过干爽的大衣披在劫谋身上。别人是程序化的工作,只有湖蓝是真的觉得心痛。?

  “湖蓝?”劫谋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湖蓝,他声音很轻,轻到湖蓝只能凑得离他更近,轻得湖蓝认为劫谋往下要说的话不想被人听见。?

  “先生。”?

  “靛青是个蠢货。那个共党不是零。”?

  “为什么?”?

  “我记得刀划断神经的感觉,也记得那个不要命的疯子,一个零那样的人,几乎杀了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我没死,零也被诅咒了。零这辈子再也不会想别的,零会想,我能杀了劫谋,杀了劫谋,杀了劫谋……零会恨我,除了杀掉我再无所求。刀子划断我的神经,让我再没表情……”劫谋的刀疤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似乎它有知觉和思维,“那也让零再没法像正常人那样过日子。那个共党说得对,仇恨压不住的,他不恨我,他不是零。”?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0楼 发表于: 2007-09-11
 “是的。”湖蓝答。?

  劫谋把声音放低到一个湖蓝都无法听清的地步:“而你……也是个笨蛋。”?

  然后湖蓝感觉到针头从青年队的手上刺入自己的体内,湖蓝在惊愕中感觉到镇静剂注入自己的身体:“先生……”?

  但是先生没看他,先生大声地在和除他外的所有人说话:“人对我辈来说就只是一个容器,装满秘密的容器。我们掏光里边的秘密,登记造册,我们掏出的秘密就叫做情报,”先生看了看客人和刘仲达,两具没有知觉的躯体,“他和他,他们都有没掏尽的秘密。”?

  现在先生终于看着湖蓝,湖蓝在挣扎,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湖蓝哀怜地瞪着一切,瞪着劫谋。劫谋看着湖蓝,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感情,那甚至是悲悯的:“别扛了。你以前接受过治疗,你抗药,可只是个剂量的问题,你跟他们不一样,对我你没有秘密。我也不是要掏空你,是要装实你。”?

  湖蓝在神志晕沉中挣扎,为自己将临的一切哭泣:“先生,不要……”?

  劫谋柔和地絮语着,像在催眠,像在诅咒:“睡吧,睡醒就好了。醒来时你就无忧无虑,无悔无怨。你就又是我最好的手下,你就又很强大,你是湖蓝。”?

  湖蓝含混不清地挣扎,哭泣,求饶,失去知觉。?

  劫谋走开,他的背影有了一种轻松。?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1楼 发表于: 2007-09-11
零号特工 67
 零走过街上,雨浇在身上,他没有知觉。他刚离开叶尔孤白金行,他身后的远处就是紧紧关着门的叶尔孤白金行。?

  叶尔孤白的声音一直在零耳边回荡:“要知道你要从我这里中转的是五十万!你手上砸了整整五十万钱的尸体!”“不是纸币!是价值五十万的硬通货!我可以帮你兑换成没有国籍也没有政治色彩的黄金。我不关心它是哪来的。可是,给我多少?通常我要拿百分之二十。”?

  零在叹气,零在茫然。?

  “卅四,二十,这也是您两位预备的冰山吗?……这个月我挣了五块钱,您两位觉得我扛得起来吗?”他的手伸在他的口袋里,摸着他这月挣到的五块钱。?

  零看着街边一家店里的时鲜水果,看着中间的荔枝。?

  那根本就是天价:两块五一斤。?

  饭后的曹顺章坐在一家之长的位置上,但却很没有一家之长风范地剔着牙。老头子人很瘦但是吃得多,个子小但是架子大。?

  “水果呢?”?

  曹葫芦说:“就去拿。”?

  “我去拿。”零抢先站了起来,从沙发一角拿出他放在那里的纸袋。?

  “什么东西?”曹顺章一下把正在捣的牙龈捣破了,他看着零从纸袋里拿出的荔枝。?

  “荔枝。”?

  “我认得它是荔枝。我说你什么意思?”?

  “发薪水了,孝敬您老人家。”?

  “孝敬两字你会写吗?”?

  零瞪了曹顺章一眼,有点来气,提大包的随身就有笔,零拿出笔,找张纸片,写上“孝敬”两字放在曹顺章面前。?

  “拿回去贴你床头,睁眼就念一遍。哈哈。”?

  曹小囡说:“两只大蟋蟀,斗来斗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盛不下你们两个吗?”?

  零开始释然,他本来又何曾要跟老头子较劲?而曹顺章的促狭只是说明他很高兴,他心情很好才会促狭。零开始扒荔枝:“我孝敬您,我给您扒,手伸过来。”曹顺章摊开了手,把零扒好了放上去的荔枝塞进嘴里,嚼着并且做出一副在吃最酸的梅子最涩的柿子时才有的表情。零也不看他,帮曹小囡扒好了一个:“小囡。”?

  “啊。”曹小囡张着嘴,她也在扒荔枝。?

  “真甜。爸爸!啊。”?

  曹顺章张嘴,比对零要亲热得多。?

  曹小囡把她扒好的塞进曹顺章嘴里。曹顺章甜丝丝地嚼着,这个永远缺三少四的家真是从未有过这样的融洽。?

  “这个就甜。刚才那个……呸,臭的。”?

  曹小囡拍着曹顺章的头:“你怎么不去说单口相声呢?老二又没跟你吵。”?

  老二没跟他吵。零正呆呆看着父亲和小妹,一个对家庭还有点感情的人此时高兴不起来,他只是在想他欠了这个家多少。?

  曹小囡也给零扒了一个:“老二。啊。”?

  “我不吃,从来不爱吃。”不是不爱吃,而是两斤荔枝实在没多少,零想省着点。?

  曹小囡没这根筋,这个家庭富裕到她想不到这个。她只是把她扒好的给零:“那你给爸爸。”?

  零就想给,曹顺章就伸手。?

  曹小囡大声地威胁:“啊!爸爸!”?

  曹顺章犹豫了一下,张开嘴,等着零来喂。零犹豫了一下,像偷地雷一样把荔枝靠近那张嘴。曹顺章闭上嘴的时候过于迅速,恐怕是故意的,他差点咬到零的指头。零缩手,恨恨地甩了两下。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个缺德老头更加得意。曹顺章总结:“味道还不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你掏钱的东西吧?”?

  “嗯。”?

  “有什么事就说吧,看你那一脸要求人的样,要求人就不要让人看出来,人家会漫天要价,知道不?你那点破事我也都知道,脚踏车是不是?买一辆就是啦。哄得我高兴了开个脚踏车行也给你开,我只是怕你闲下没事就要生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2楼 发表于: 2007-09-11
 “不是。”?

  “有女人是不是?看你那一脸心事。我就告诉你,你这两天是跟老简的宝贝女儿混得不错,你要以为人家能看上你就是疯了。门当户对?我来告诉你什么叫门当户对,你出五万我也出五万这生意才有得做头,你出五块我出五万?嘿嘿,老简就为他的老闺女想见见曹家老二,我就藏拙。你没个人样见也白见,还不如给我曹家留点面子。”?

  “您还知道什么?”?

  “大大小小我都是知道的。你以为我坐家养老呢?你们商会的钱,三有其二是我赚的,老简跟我亲近就为开心?他图赚钱!哼哼!”?

  “也不是这事。”?

  一切料定在心的曹顺章终于有些愕然,也无暇得意,他看着零。?

  零说:“我有一笔钱……”?

  曹顺章仰天打了个哈哈,手几乎伸到了零的鼻子底下:“拿来我看。哈哈!”?

  零坚持着,装没看见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您做的就是信托中转的行当。我想您帮我做这个中转……嗯,佣金呢,您少抽点。”?

  曹顺章不哈哈了,他看着眼前的荔枝核叹气:“味道不错,就是少了点。你要孝敬我何不多买点,买个十斤八斤的……多少钱?”?

  “两块五。”?

  “两块五的信托中转!我例常拿十一的抽头,你给我二毛五的抽头?!”?

  “哦,那个是五十……”零觉得很难启齿。?

  “哦,多多了。我能拿五块钱抽头,也别中转了,五十块钱我可以给你!”?

  “万。”?

  曹顺章和零,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僵在那,像是斗鸡。?

  “穷疯了穷疯了,人穷疯了就会这样。看见花旗洋行的金库就说是自己的,其实呢……其实你把守金库的都打死,再把巡捕房灭了,再把美利坚灭了,它自然就是你的。”?

  零也喊:“穷疯了穷疯了。反正您要是帮我呢,明天就陪我去一趟。”?

  曹顺章起身,去自己的静思室:“明天我很忙,很忙很忙。”?

  零沮丧而愤怒地嘀咕:“反正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求你,小时候被外边孩子打伤了我回来都得自己抹药水。”?

  曹顺章回身,他不再油滑,他那一瞬间像个踩过尸山血海的战士,像个心灵中极其高傲的君王。?

  零愣着,他从来没看到过父亲这样。?

  那只是一瞬间,曹顺章迅速又蒙上了他的油滑,像个老没羞老无赖:“小囡拿药给他自己抹去。嘿嘿。”?

  零看着父亲,一直到他哼啊哈啊地把静思室的门关上。?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3楼 发表于: 2007-09-11
零号特工 68?
阿手站在贫民窟的弄堂口看着天穹,没有星光没有月光,这里的人甚至也用不起要花钱的灯光,电灯到不了这里,自来水到不了这里,只有那些芦棚和将颓的房窑里有暗淡的油灯光。?

  黑暗中,听到几声孩子的啼哭。阿手的耳朵开始流血,他用手心擦掉了血迹。?

  阿手在等待,一个阴恻恻的影子出现在弄堂里又拐开。阿手跟随着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一间屋子。屋子很暗,阿手身后站着的两个人是一种随时可以杀掉他的架势。?

  油灯完全放在阿手这边,阿手盯着灯,他并不想去看坐在对面的骈拇。?

  一张照片从骈拇那边推过来:“认得他吗?”?

  阿手看着,照片上的人是零,回到上海以后的零,穿着将去上班的衣服,走过自家的花园。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阿手看着,沉默,一滴血滴在照片上。照片被拿开了。?

  骈拇恶心地说:“真恶心,到处流这种东西。”?

  “它要流,我也没有办法。”阿手说,“杀劫谋的计划是你订的,有时候我觉得你存心让我们去死。”?

  “我只是传达,只要事成你们就可以翻身。好吧,我也为此次殉职的十三名壮士悲哀。”?

  阿手抬头看着骈拇,骈拇在黑暗里,他只看得见黑暗:“他们不配叫做壮士,如果是殉国而不是殉职,他们可能就好受一点。我们在杀自己人。”?

  骈拇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办法呢?已经搞成了这样。你的修远,你的老师,他又为你们做过什么?”?

  阿手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像被刺到了某根敏感的软筋:“老师完了。”?

  “哦?”黑暗方便骈拇打量阿手的每一丝异动,琢磨他的每一个字节里的颤动。?

  “这次他差点死了,只要劫谋的人多转一下脑子。老师吓破了胆,他很久以前跟我们说过什么叫吓破胆,我们走在刀尖上的时候总会想起最坏的结果,心脏像被人捏着,什么也不敢做……吓破胆的人,就完了。”?

  骈拇琢磨了他很久:“一个完了的人能保护你们吗?”?

  “是我,不是我们,我们已经就剩我一个了。”?

  骈拇沉默地审度着,直到阿手愤怒地瞪着他所在的黑暗。?

  “你明明都知道!都垮掉了!!什么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打生打死为的什么?我在保护什么?!”?

  骈拇阴恻恻地说:“你知道你在保护什么,一大一小,两个。”?

  阿手的神情像是被火车头猛撞了一下,他被狠狠地打击了,嗫嚅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开始哭泣,这时候他很像做了很多年的三不管小店主阿手,蹲着,蜷在桌子下哭泣。?

  光影摇曳,骈拇在他身周的暗影里走动:“如果你就此出局,我是说来帮我们。我们向劫谋求情,他未必会在你家人身上浪费子弹。你愿意放弃修远吗?”?

  阿手嗫嚅,那种嗫嚅是一种光张嘴不出声,它更像嘴唇的抽搐。?

  “什么?”一个人要遇到多难为的事情才会被逼成这样呢?骈拇满意地看着并且凑近,一个垮掉的人更让他觉得可信。?

  阿手忍无可忍地喊:“你知道我会说什么啦!”他说完倒平静了,血平静地从耳朵里流出来滴下。?

  “好了好了,这事完了去治治。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人才,挨这么些年压只因为跟修远走得太近。”骈拇递给他一块青布的手帕。?

  “事?还有什么事?”?

  骈拇轻描淡写地说:“做掉修远那只没牙老虎啦。”?

  “他逃不过劫谋。”?

  “是的,可他知道太多秘密了。知道吗?他居然向总部扬言要抖出多少年来的多少件丑事,他真没牌了,打这种狗急跳墙的牌。”?

  阿手擦掉血迹,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看着骈拇在身前晃动的青布长衫:“是的,他没牌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4楼 发表于: 2007-09-12
零号特工 69
 叶尔孤白身后那张照片上的曹小囡在笑着,让零觉得面临的一切都加倍的荒唐,他得使劲摇摇脑袋才能把那种荒谬感从脑子里驱除出去,好继续和叶尔孤白毫厘相争,唇枪舌剑。?

  “这笔钱不是借贷,只是寄存,您不需要做任何投入。即使借贷,百分之五的抽成已经叫高利贷,百分之十是牟取暴利,您现在要的是百分之二十。我该怎么讲?我相信仅仅是利息就够支付您的费用还绰绰有余。”?

  “什么您都说了,就没说这是一笔见不得光的钱,我完全可以不通知您。”?

  “您在上海有自己的产业。您很清楚,抢银行也安全过碰这种见不得光的钱。”?

  叶尔孤白笑笑:“得了吧。您没有后台,我闻得出来。”?

  “您嗅觉有误。我只是个经手人,我有后台。”?

  两个人互相瞪着和打量。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是图穷匕首见,现在两人的目光已经像两条正在厮咬的狗。?

  “您贪得无厌。”叶尔孤白说。?

  零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酷而凶残:“没办法。我的后台太强大,为了百分之二十他们会要了我的脑袋,之前是您的脑袋。”?

  “您在吹牛。”?

  “试试看吧。”?

  “如果不是您这双眼睛,您恐怕就真的吓倒我了。先生,您是我见过最迷茫的人,您出了这门恐怕不知道要去哪个方向,连路都找不到的人说什么伤人?”?

  零沉默,站起来,很具威胁性地站起来,现在说任何话都要让他显得软弱。?

  叶尔孤白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推了一下,拉开抽屉,一支黑黝黝的左轮。?

  零手撑在桌子上,慢慢地靠近,并不是要突袭,只是靠近。?

  叶尔孤白把枪顶在零的额头上,他手上使了点劲,让击锤微微扬起。?

  枪口下,零的那双眼睛没有畏惧,只是空白,甚至在枪顶着脑门的时候零的眼睛也是迷茫的。?

  叶尔孤白放下枪,就放在零的手边:“是的,您不怕死,可不是说您能杀人。”?

  零看着那支枪,平静得让叶尔孤白不大确信自己刚才还很确信的观点。?

  “好吧。您杀过人,也许还是成批地杀。可您不会杀我,我现在是唯一知道五十万下落的人,我只要百分之二十。”?

  零看着那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他微微叹了口气,是的,这个奸商比特工更精确地看准了他的要害,他拿叶尔孤白没办法。?

  从叶尔孤白金行出来,零像一片湿重的落叶飘落街头,茫然无绪地走着。?

  一辆汽车尾随在零身后,车帘和车窗让光线阴暗到看不见车里的人。?

  当零意识到之后,他并没有加快步速,他甚至又看着叶尔孤白紧闭的门,发着怔倒着走,像一个心事重重的人。然后,他猛然回身,迅速闪进了旁边的弄堂。加速,奔跑,穿插……零打算绕到尾随者的后方。?

  冲出弄堂的零愣住了,自己的前方空空如也,他不用回头就感觉到了,那辆车就在自己身后,它不但没追,而且还往后倒了一段,现在那个距离它可以很方便就把零撞飞。零如同从脑后着了一记软棍,直到那车的喇叭鸣响了两声。司机座上坐着韩复,没有表情。于是零慢慢地走了过去,还没近车边,他已经听到一根手杖敲打着车窗沿的声音,手杖的主人正在表示自己的不耐烦。?

  零苦笑:“爸爸。”?

  门开了,曹顺章坐在后座上,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零,这个老糊涂有时候似乎又很清醒,他清醒时似乎能看穿人的魂。?

  “你现在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了自己家车都要跑。”?

  “长这么大,您这车我就坐过一次,所以……”?

  “我儿子是土行孙,跺跺脚就遁到天南地北,还用坐车?”?

  “您这……怎么在这?”?

  “我绑票啊!我穷疯了,有个叫花子说他挣了五十块,我眼红得睡不着,得上叫花子嘴里抢饭碗。上车。”?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15楼 发表于: 2007-09-12
 零苦笑着上车。?

  韩复开车向江边驶去,这家伙车开得很猛。?

  车轮在湿乎乎的路面上划出一声像是尖叫的声音,车在江边停下。?

  曹顺章下车。零从另一侧下车,他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搞定自己家车的车门。曹顺章极不满意地看着,极不耐烦地等着儿子搞定车门来到自己身边。?

  “你就活脱一个叫花子命。”?

  “是的。”?

  曹顺章带着几丝愤怒摸出一根雪茄叼上,走开。他的雪茄已经点着了火,他今天的愤怒有些莫名但绝无平日的做作:“叫花子”都不如!叫花子”还有个要饭的碗,有个讨钱的地方!叫花子”睁眼知道第一件大事是填饱肚子!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些年在打拼什么?你老子我打拼出一个商会,我跺跺脚有人就要破产。你打拼出什么?”?

  “我,浑浑噩噩。”?

  “叫花子”!没钱就一脸无能相,有钱还一样!手上握着五十万还是叫花子”!”?

  零忽然开始觉得讶然:“爸爸……”?

  “看什么看?你老子我不会打听啊!从你跟我开口我就打听!偌大一个商会要查叶尔孤白这种洋瘪三不是轻而易举?你以为上海滩是什么人的?是商人的,是冒险家的,是黑帮的,是小日本的,是英格兰法兰西美利坚的!是所有敢吃得下吐得出人的!就不是你和叶尔孤白这种说有种又没种的!这两字就是为你们这种人叫的——瘪三!”?

  零不会因为瘪三两个字而愤怒,他倒是听出了一种可能性:“您叫叶尔孤白瘪三,就是说您能……”?

  “能什么?我不能卖狠卖打,不能白进红出,我只能玩死他。现在几点?”?

  零看了看表:“五点……下午。”?

  “我只能玩得他明天下午五点就点头哈腰来找你,说他什么都不要了。他跟简老鬼的傻闺女玩空手套,套了个五万零花,我跟老简看着只是偷乐,你们小辈的事我们不管。可要管的话,我告诉你,他这号人只是上海滩一季一换的落叶,你老子这号的才是树,才是根。”?

  “那么,我这个小辈的事……”?

  “你觉不觉得丢人?如果你不是这么眼高手低,眼大嘴小,活到快四十还是废物一个,用得着这样来求你老子?”?

  零忍受着,刚开始是为了五十万忍受着,现在,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忍受着,也许仅仅因为父亲看着他像看到一段锈铁一样的愤怒。?

  “我……错了。”?

  “认错不值钱,你也许觉得很值,值得你跟我戗了这么些年。可我眼里不值。”?

  零看着他的父亲在江边愤怒地踱步,踢着波浪,踩着石头,然后那老家伙的神情渐渐平和下来,甚至回头向零微笑了一下:“你给我多少分成?叶尔孤白要多少?”?

  “百分之二十。”?

  “所以说是瘪三,如果是我至少要百分之五十。你狗运,碰上了一个善良人。”?

  零苦涩地笑了笑。?

  “自己说吧。你打算给我多少?先说了,我没做过蚀本生意。”?

  “我,从来没求过您……”?

  “这个你觉得了不得,我觉得不怎么的。给多少?”?

  零看着他老子那张厚颜无耻到发人深省的脸,拼命想琢磨出个中深意。此时的父亲就像眼前的黄浦江,混浊难辨,却执意要去自己的方向。?

  “一个子不给。”?

  曹顺章顿了顿拐杖,一秒钟不耽误地向自己车走去:“走啦。浪费时间!”?

  “爸爸!这钱是……是我拿命换的!是我发家的本钱!”?

  曹顺章站住了,看着他儿子,脸上充满了讥诮,像看一盆永不绽放以致早已被放弃的花:“一鸣惊人!你也想要发家?”?

  “是的……”零拼命想着怎么圆刚撒的谎,“我想走您说的……正道,我穷疯了,我不知道做什么。”零的谎越说越流畅,“我浪费了时间,时间就是钱,我想做上等人,像您说的,不用求你,像您这样的人,是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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