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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荣誉》作 者:张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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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1) 
    关于王路的工作,他的父亲从未主动对钟成说过什么。令钟成欣慰的是,王路这孩子倒是从未对外人说起他的身份,没有丝毫的炫耀。   
   一   
  王路和陈大漠一直守在昏迷的塔西的病床边,等着他醒来。等他醒来,能说话了,才能知道他们父子被害的经过,才能有的放矢地查找凶犯。   
  中午十二点多,塔西终于醒过来了。当他发现自己还活着时,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出来。他的身体还不能动,到处都缝着针,绷着绷带。他焦急地用眼睛四下搜寻,侦查员们都知道,他是在找他永远都找不到的父亲了。王路走过去,把塔西的视线吸引过来,他问:“你能说话吗?”王路是父亲的儿子,他能从塔西的眼神里看出他寻找父亲和找不到父亲时的绝望,王路必须在塔西的绝望来临之前,跟塔西交谈几句。   
  陈大漠示意了一下,王路去把抢救室的门关上。陈大漠不得不撤谎道:“你父亲正在抢救,你安心治疗吧。”   
  塔西多少有些狐疑,他拿自己的目光去看王路和艾力,俩人也都冲着塔西点头。   
  王路替塔西难过,他再也没有父亲了。瞬间,王路从未像这个瞬间一样,想念自己的父亲,他真想给自己的父亲打个电话,告诉他,王路想念他。但是,这只是个念头而已,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你看到他们的面孔了吗?认识他们吗?”陈大漠凝神屏气地问。   
  王路在一旁快速地做记录。   
  “他们都蒙着脸,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认得他们的声音。”塔西吃力地回忆道。   
  “认得声音?怎么回事?”陈大漠追问道。   
  塔西肯定地说:“在我倒下去时,他们当中好像有人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能不能想起来,喊了什么名字?”陈大漠期待地望着塔西说。   
  塔西摇摇头说:“一时想不起来了。”   
  “再好好想想?”陈大漠耐心地等着塔西。   
  沉默了好一阵儿,塔西忽然像从梦中惊醒般说:“记起来了,我听见有个声音喊‘吐尔洪’。后来,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   
  “吐尔洪?是不是依干其乡库鲁克村的吐尔洪?马上到信息中心库里查找这个人的指纹。”陈大漠向王路下命令道。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2) 
               二 
  马建中暂时忘记了老婆带给他的不愉快,一猛子扎进比对指纹的工作里,也惟有在这一刻,他的人生价值,他的尊严才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常常想,如果没有老婆孩子该多好,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让窝在特侦队里,他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句话说,劳动着是快乐,这句话特合马建中的口味。   
  王路把“吐尔洪”这个名字提供给马建中后,马建中小小兴奋了一阵儿,凭着第六感觉,他判断这个案子能破,可能性非常大,他甚至开始想像自己一举突破了这个案子,最好是由自己亲手抓住凶犯,最后,在立功表彰大会上,钟头儿亲手给自己戴上大红花,到时候,一定要把老婆叫来,对,把丈母娘也叫来,让她们对一直看不起马建中而感到脸红,感到内疚,她们痛哭流涕地给马建中认错,请求他的原谅,马建中对此不予理会,拍拍屁股走人。   
  马建中就是暗怀着出人头地的心理投入对“吐尔洪”的指纹比对工作的。为了慎重期间,一方面尔肯所长去核实吐尔洪的情况;一方面,马建中把把年龄在18——28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十左右,以博斯坦市为重点区域,名字叫“吐尔洪”的男青年约五千名全部挑选出来,快速地在指纹库里检索着。   
  他相信曙光就在前头。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3) 
   三 
  尔肯所长用手机向陈大漠报告说:吐尔洪已经失踪三四天了。   
  上次找回那两箱震源弹后,把吐尔洪关了一阵子,后来就把他放了,目的是想利用他引出亚生和买买提。可是不知为什么,亚生和买买提一直没露面。陈大漠叮嘱尔肯所长,暗中监视吐尔洪的行踪。前一阵子,因为库尔班大叔一家被杀,派出所的民警们参与了侦查破案,忙乱之际,派出所没有更多警力监视吐尔洪,于是,尔肯所长就交待吐尔洪的父亲,严加管教自己的儿子,有异常情况马上向派出所报告。   
  三天前的夜里,正在熟睡中的吐尔洪被悄悄潜回村庄的亚生和买买提强制带走了。吐尔洪的父母出于怕事的心理,没有及时向尔肯所长报告。   
  而此刻,王路和马建中也终于在庞大的指纹信息库里查找到一枚与吐尔洪食指相同的指纹。马建中红着脸拧着脖梗对王路说:“这玩意真便捷,没想到还真比对成功了。”   
  王路说:“行了,咱们赶紧把结果报告给大漠吧。”   
  马建中被王路兴奋的情绪感染,他催促道:“赶快,赶快!就说是你发现的,都是你的功劳。”   
  王路瞪马建中一眼,“小心眼,什么你的我的,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咱别论这论那好不好?”   
  被王路这么一点,马建中的脸上挂不住了。他气哼哼地把比对结果往桌面上一摔,道:“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你去跟领导汇报去吧,我先走了!”   
  王路气得在他背后直喊:“什么玩意呀你?”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大漠的手机。   
  听到王路的报告,陈大漠内心稍稍透了口气。从自己妻子被绑架,到河边发现无头尸案,从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到库尔班书记被害以至依明阿吉遭刺杀,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陈大漠就没轻松过,心里也特憋屈。做为队长,他肩上的压力最大,别人想分担都分担不了。他那内向沉默的性格决定了,他既不会像马建中那样,有话就说,有火就发;也不像艾力那样一脸的欢乐写在脸上;又不像亚力坤那样,常常弄出点幽默来平衡心态;更不像王路那样,除了想着实现人生价值,别无重负。陈大漠太沉重了,但是,很少有人察觉出他的沉重,他的脸上永远是一脸的平静。无论做为一队之长还是做为一丈之夫,他必须掩盖自己真实的情感,他必须做出兄长风范。   
  现在,陈大漠怀着较为轻松的心情,把指纹比对结果向钟成做了口头汇报。钟成以他敏锐的职业感觉判断:亚生、买买提、吐尔洪就是杀害依明阿吉的重大嫌疑人。虽然,这三个人表面上与古丽招待所爆炸案、与库尔班书记被害案无关,但肯定有其内在的联系。   
  钟成下令:马上起草通缉令,在全疆范围内抓捕三名犯罪嫌嫌疑人。   
  从依明阿吉被杀案发至发现吐尔洪的线索,仅仅用了二十四小时。虽然错过了最佳抓捕时机,但钟成仍然认为,已经取得了不起的胜利。他预测,三名嫌疑人很可能还在南疆地区,没有跑远。可是,南疆地区有近千万人口,怎么搜呢?钟成决定以博斯坦市为中心,向两个相邻的城市喀什市、塔力木市辅射,展开地毯式的搜查。   
  王路没有搞清楚地毯式搜查的涵义,他不解地问大漠:“陈队,咱们南疆公安局总共才几个警察啊?怎么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地毯式搜查?”   
  陈大漠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咱们钟头儿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共产党有啥了不起?共产党就是了不起,共产党的伟大之处就是它的基层党支部在最关键的时候,准能发挥巨大作用。’钟头儿每次搞地毯式行动,靠得是基层党支部,靠群众的支持。”   
  王路不屑地说:“这种人海战术也太落后了吧?世界上一些先进国家的警察局,在追捕罪犯时,使用的可都是高科技手段。”   
  陈大漠平和地看了一眼王路,说:“别那么比,没劲儿。咱们南疆的现状和那些先进国家的实情不同,不能同日而语。等你经历过这次追捕行动,你就能体会到钟头儿说过的话多有先见之明。”   
  陈大漠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简短地说明,这几天要下乡追捕杀人犯。莱丽既为丈夫的危险担忧,也为自己的左眼越来越模糊而焦急,她嗫喏了一下,很想告诉大漠,她特别害怕自己的左眼要瞎了,但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体谅大漠现在的处境,一切,等大漠回来再说吧。陈大漠也没心思多问,匆匆挂了电话。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4) 
                  四               
  马建中跟王路翻了脸后,不得不回家去了。其实他特别不想回去看丈母娘那张拉长的茄子脸,也不想听到老婆刺激他的那些话,可是他想念女儿。除了工作,他眼前只晃动着女儿那张好看的粉脸。他必须回家去亲亲女儿,他有些忍不住。凭经验他知道,马上要布署追捕行动了,如果他回家的决心迟一步,可能再见到女儿的时候,就是十天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他必须抢在追捕行动开始之前把私事了结。   
  马建中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袋澳大利亚进口的奶粉,这个牌子是老婆选定的。按照马建中的想法,新疆的伊犁奶粉最纯了,还便宜。便老婆坚持认为外国的月亮都是圆的,澳大利亚的奶粉才是最棒的。一袋奶粉二十多块钱,马建中的口袋迅速空了。有了一袋奶袋托底,马建中心里踏实多了。进了家门,他连手也顾不上洗就直奔女儿的睡床,把女儿抱了起来,亲脸。进门洗手是老婆给马建中单独立的规矩,但是马建中故意不理会。老婆见状立刻嚷嚷起来:“洗手,洗手去。小心把细菌传染给孩子。”   
  马建中心中顿生怒火,“这是我自己的孩子,难道我要故意她吗?”   
  马建中的声音一高,引来了丈母娘。她没好气地斜着眼看着床头上的奶粉说:“钱没多挣一块,脾气倒是越来越看涨。就买回一袋奶粉,就觉得自己不得了啦。”   
  马建中已经听惯了,也听腻了丈母娘这种不阴不阳的话,依着他的脾气,真想跟丈母娘干一架,可是不行啊,这是丈母娘的家,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而且自己的女儿也是人家给带着,马建中没资格大声嚷嚷。但他的嘴还是忍不住不干不净地唠叨说:“你指望我挣钱?等着吧,下辈子吧。我挣得这点钱,是不够给女儿买奶粉的,可是我女儿也不一定非得吃奶粉才能长大啊?”   
  老婆一听不干了,“马建中,你嘟嘟啥呢?女儿不吃奶粉吃啥?”   
  马建中理直气壮地说:“吃粗粮啊。我小时候就没吃过奶粉是吃粗粮长大的,我不也好好的吗?”   
  “是呀,因为从小没吃过奶粉,现在才长得这么有出息,一个月才挣二百块钱,多有出息啊。”丈母娘不阴不阳地又进来掺合事了。   
  马建中立刻暴跳起来,他还嘴说:“我是没出息,可你家女儿那么有出息,怎么不找个有钱的人,反倒像苍蝇似地盯上我这块臭肉呢?”   
  “好你个马建中,给我滚,滚得远远的。”马建中是一杆子扫了两个人,这下子可把丈母娘和老婆都惹火了,老婆直接向她下了逐客令,马建中反正已经亲过女儿的脸了,也不想呆下去了,他对着两个女人怒吼一声:“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说完,腾腾腾几大步,迈出了冷冰冰的家门。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5) 
                 五 
  亚力坤的大姐打来电话,说他那精神病妹妹又在家里闹事了,让他回去看看,可这会儿哪走得了啊?自己的妹妹是神经病的事,亚力坤从未对别人说起过,他还有一件事没对别人说起过,他的大姐是个残疾人。他的家庭负担特别重,经济压力很大。他不想把这些沉重的话题告诉队里的同志,告诉又解决什么问题呢?他不喜欢别人同情他,他是个铮铮男子汉,他能够承担所有的苦难。现在,“吐尔洪”已经浮出水面,但对于这宗凶杀案来说,还仅仅是个开始,他明白,接下来的追捕工作会更艰苦,更耗神,因此,他决定在临出发前,能抓紧时间回家看看,看看他那可怜又可气的精神病妹妹把家里人折磨成什么样了,他需要好好安慰安慰母亲。   
  亚力坤回到家时,精神病妹妹还在闹,亚力坤一进门,妹妹就给了他一巴掌,妹妹把哥哥当成那个背叛她的爱情的家伙了。那一巴掌把亚力坤的脸打红了,幸好亚力坤满脸胡子拉茬的,看不出红印来。妹妹几乎两个月犯一次病,每次犯病她都是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亚力坤的脸上不知挨过多少巴掌,但他心疼妹妹,从不舍得还手。这会儿,亚力坤连抱带拖地把妹妹弄到床上,摁住。柔弱的母亲赶紧把几片安定药和一杯水递给亚力坤,亚力坤强行把药片塞进妹妹嘴里,随之给她灌下去一杯水。坐在轮椅上的大姐捂着脸难过地哭着。亚力坤用手示意她别哭了。好容易把妹妹哄睡着了,呼机响了起来,亚力坤看都不看,他知道一定是队里叫他马上回去。他对母亲和大姐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哭什么?我现在马上要去抓捕杀依明阿吉的混蛋,估计妹妹得睡一天,我看也没啥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有事,给我打传呼。”   
  亚力坤匆匆离开家,赶到队里时,马建中和王路在擦枪,陈大漠正一脸焦急地守着电话,见到他就问:“这个艾力怎么搞的?呼机也不回,老毛病又犯了吗?”   
  “加999了吗?”亚力坤问。   
  陈大漠肯定地说:“加了,已经呼了好几遍,就是没有回音。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6) 
               六 
  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的艾力却在床上跟新婚的妻子帕丽旦热乎呢。原来,妻子怀孕了。帕丽旦拿到有“阳性”结果的化验单,在医院抹起眼泪来。因为没有经验,她真是又惊喜又骇怕,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呢,现在却要当妈妈了,她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有了身孕。想想自己刚在演出队工作两年,事业还没展开呢,就被艾力看上了;还没充分享受单身生活呢,已被艾力用花言巧语骗得结婚了;结婚才一个多月,还没适应丈夫的工作性质呢,却要当小妈妈了,帕丽旦不由得一阵委屈,“都是艾力捣得鬼”,她理直气壮地打传呼叫艾力赶紧到医院来接她。那时,满脑子惦着帕丽旦的艾力也刚想给妻子打电话问侯,帕丽旦的传呼已经来了“你这个流氓,你有接班人了”。艾力一听说帕丽旦有小宝宝了,兴奋地蹦了起来,他骑上摩托车冲到医院,尽管一见面,艾力就遭到了帕丽旦的迎头痛骂,“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流氓”,但艾力却不在乎,他乐哈哈地说:“上车吧亲爱的,你的流氓丈夫把你带回家去。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这种女孩注定要爱我这种男人,气死你。”   
  艾力把娇气十足的小妻子接回家后,先把妻子抱上床,然后又是盖被子又是倒开水,殷勤得一塌糊涂。帕丽旦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便拿过艾力的呼机,名义上是把刚才那条信息删掉,实则是想检查检查艾力有无跟女性来往的记录。结果令她失望,艾力的呼机里干干净净的,除了队上的电话,别无显示,帕丽旦不相信艾力不跟一个女孩来往,因为艾力曾经多次跟她吹牛,说喀什的漂亮女孩都追他。帕丽旦看着艾力为她忙前忙后的,觉得还是丈夫在跟前幸福,于是,悄悄把呼机关了,她想跟艾力好好亲热亲热,她爱眼前这个快乐的、爱开玩笑的、招女孩喜爱的坏家伙,她爱自己的丈夫。   
  艾力忘我地投入到与帕丽旦的亲热当中,有一刻,他真想就这样躺下去,永远也不要起床,永远都跟帕丽旦厮守,他也真心实意地爱着眼前的小妻子,小美人,小布娃娃。俩人亲热了两个多小时,足够放两场电影的时间了,艾力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呼机也不叫了?这么一想,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找自己的呼机。呼机让帕丽旦压在了枕头底下,她故意不拿出来。急得艾力一会翻裤兜,一会儿扒拉抽屉,帕丽旦看出艾力的心思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才气呼呼地递给他:“在这儿呢?丢不了,它才是你的魂。”艾力一看关着机,赶紧把呼机打开,他真生气了,警告帕丽旦说:“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打呼机,我能回来都会回来,我是爱你的,我已经对你说过一百遍一千遍了,但就是不能开这种玩笑。因为你怀孕了,我就没把坏消息告诉你,昨天依明阿吉被杀了,我们正在调查的关健时候,如果因为关机耽误了大事,谁负责任?”艾力这么一说,把帕丽旦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正说着呢,艾力的呼机急促地响起来,是队长呼他,呼机上缀了999。艾力腾地一下坐起身,飞快地穿衣服,神态已经与刚才的柔情判若两人,“我得马上走,马上,你自己照顾自己吧,对了,要不要妈妈过来陪你?”   
  帕丽旦娇气地撅着嘴说:“不要,谁都不要,我就要你陪我。”   
  艾力亲了她一口,对她说:“宝贝,那就在家好好等着我,拜拜。”艾力飞快地跑了,做为一名老侦查员,他当然知道儿女情长的东西要让位于侦查破案,尤其眼下发生的是一宗震惊新疆甚至全国的大案,他可不敢在关键时刻找不痛快。   
  艾力赶到队里时,大伙已经钻进三凌越野车等他呢,每人的目光都像一颗钉子,艾力连解释的话都不敢说。陈大漠恨不能踹他一脚,却只恨恨地说了句:“不像话,上车吧。”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7) 
                 七 
  陈大漠带着队员走了,队里只剩下王路自己。临出发前五分钟,陈大漠突然接到钟成的通知:“把王路留下,跟着我跑腿。”   
  大漠试探地问:“要不要多留几个人?”   
  “不用,有王路和司机在我身边,这临时指挥部就算成立了。”搞行动的时候,钟成喜欢大兵团作战;但在指挥行动时,他不喜欢别人在身边瞎掺合。他认为,在谋划行动的过程中,多汲取他人意见,搞民主议政,有利于工作;但是,当行动开始了,民主的意见就必须高度集中。如果这时还维持征求意见的状态,那么这个指挥官就是不称职的,是个窝囊废,重要的是可能贻误战机。因此,有的民警说钟成霸道、独裁,但更多的民警佩服他,认为他指挥行动时,头脑冷静,果断,成功率高。   
  把王路留在身边,是钟成的临时动议。说实话,他心里是矛盾的。关于王路的工作,王路的父亲从未主动对钟成说过什么,钟成也不好意思提这个话茬,生怕把握不好分寸引起什么误会。令钟成欣慰的是?趼氛夂⒆拥故谴游炊酝馊怂灯鹚?纳矸荩?挥兴亢恋撵乓??nbsp; 
  王路是钟成和陈大漠共同看好的苗子,钟成的第一想法就是把王路锤炼成一块好钢;但是,王路的身份不同寻常,目前钟成还吃不准王路的父亲是真的想把孩子留在南疆呢,还是就让孩子到南疆来镀镀金?万一把王路放到斗争最前线,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钟成可负不起责任。事到如此,钟成仍然后悔给自己背了个精神负担,他是怕王路出什么事,才决定把他留在身边。   
  王路先是对把他留下有意见,后来又对三个人组成一个临时指挥部感到好奇,他一直觉得钟成很神,这次机会好,可以直接见识钟成的本事了,所以,王路又转忧为喜。   
  钟成分配给王路的任务有两件:第一,负责把各路信息及时上传下达;第二,负责钟成的吃饭问题;第三,负责接待组织部考察组。   
  王路不满足地说:“钟头儿,就这么点事啊?”钟成说:“这些事你要是能干好,你就很了不起啦。”王路一听,暗暗鼓气:分明是瞧不起我,我偏要做给你看。   
  这段日子,组织部的三人考察小组,与钟成形成背靠背的考察形式,首先,他们对钟成以外的民警们进行逐一谈话,然后,下到博斯坦市、塔里木市、阿图什市等各地进行广泛了解调查。自从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之后,案件一个接一个就没消停过,而考察组恰恰在这种时候来了,用钟成的话说,“这不是添乱吗?大不了我不去当什么副厅长,但眼前的这些案件得破掉。”就在“吐尔洪”的线索上来之际,钟成接到考察组长的电话,说他们从阿图什公安局回来了,整个考察基本上结束,最后希望钟成能安排一个充足的时间,双方需要长聊一次。钟成实在,不想蒙他们,就说,“我确实没有时间,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跟着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钟成原以为自己这样一说,就把他们吓回去了,可是,考察组长的态度特别客气,他提出来,“既然你没有时间,那么,我们就跟着你,你一边干工作,咱们一边聊。”钟成无奈,只好说,“你们是上面派来的,随便你们吧。”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8) 
                 八 
  钟成的指挥部就设在他那辆三凌越野车上,车内安放了电台、电话、手机,王路还把刚刚配发的笔记本电脑也带在身边。   
  越野车均速向前行驶着,钟成决定在天黑之前赶到博斯坦市,他认为,那个城市可能是追捕三名犯罪嫌疑人的重点区域。   
  组织部考察组一行人,也将在天黑之前赶到博斯坦市。   
  “王路,你是不是觉得,搞地毯式搜查简直是大海捞针?”钟成若无其事地问。   
  王路直言不讳地回答:“不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钟成老道地说:“我这个大海捞针,也不是漫无目的。也是有重点有选择的。打个比方吧,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鬼走那条道?当然走最偏僻的,咱们人不去的地方。所以,就这个案件而言,我认为这几个家伙肯定要往沙漠啊,碱滩啊,这样的地方跑,我们的人呢,尤其就要注意沙漠、碱滩这样的边缘村庄的动向,你看这么一分析,不就缩小包围圈了吗?”   
  王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还是大得没边,还是没有方向感。”   
  钟成说:“那是因为你对这片土地太陌生,另外,你对我们的人民群众也缺乏自信。我跟你说大学生,在南疆,有些案件并不是因为咱拥有最先进的信息中心库就能破获,也不是因为咱的武器设备超前就能取胜,许多事情,人为和地域的因素很重要,这点,你慢慢体会去吧。”   
  临时指挥部刚刚成立,各种信息就通过手机、电话、电台汇集反馈过来,王路从各种信息里得知,博斯坦市下设的乡乡村村的老百姓都动了起来。王路也从信息里得知,陈大漠、马建中、亚力坤、艾力分别在博斯坦市的四个方向摸查线索。   
  到黄昏时分,已经有一百多条线索上报到临时指挥部。哪条线索有价值?哪条线索是虚假线索?钟成尽可能准确地判断着,同时向上报信息的一方发出方向性的命令。钟成的思维快速跳跃着,在王路看来,他永远不会陷入到哪件事务之中没个头绪,他总是把每件事都快捷地处理完毕。王路一边忙碌,一边观察钟成,觉得自己跟钟成比仍然有天壤之别。   
  到第二天中午,已经有三百多条线索上报到临时指挥部。钟成激动地说:“知道今天有多少群众在协助咱们清查恐怖分子下落吗?有十万人啊。荒漠戈壁、田野林带、水洼渠沟,到处是咱们设的卡哨,到处是自发帮忙的群众。作为一名警察,你不觉得自豪吗?人民都站在我们这边,人民把我们当成他们的主心骨、顶梁柱,现在,人民依靠着我们,我们也依靠着人民。你说,人民能靠得住我们吗?”钟成仿佛把自己都说激动了,他的眼窝湿润了。   
  王路好似也被感染了,他真的从未感受过这样波澜壮阔的场面,他从小在山东的一个小山坳里长大,更多地感受着乡亲们由于对他父亲的尊敬而转移到他身上的关爱之情。连钟头儿都热血沸腾起来,王路更是乍着翅膀想飞。他由衷地说给钟成听,也说给自己听:“能靠得住!”   
  钟成又问:“你说我们这是在打什么仗?这是在打一场人民参与的战争啊!没有人民的支持,我们不会成功。”   
  王路看着这个自己心仰的男人,看着他举重若轻的风度,心里想:就是这个男人把我骗到这里来的。钟成的存在,对王路来说,是一种理念,是一种精神,王路多么想尽快与他的理念和精神溶合到一起,说到底,王路是个有理想的当代青年,是个渴望成为英雄的男儿,他特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最有魅力的指挥员手下的一名出色的侦查员,他有这个自信。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7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1) 
    关于王路的工作,他的父亲从未主动对钟成说过什么。令钟成欣慰的是,王路这孩子倒是从未对外人说起他的身份,没有丝毫的炫耀。   
   一   
  王路和陈大漠一直守在昏迷的塔西的病床边,等着他醒来。等他醒来,能说话了,才能知道他们父子被害的经过,才能有的放矢地查找凶犯。   
  中午十二点多,塔西终于醒过来了。当他发现自己还活着时,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出来。他的身体还不能动,到处都缝着针,绷着绷带。他焦急地用眼睛四下搜寻,侦查员们都知道,他是在找他永远都找不到的父亲了。王路走过去,把塔西的视线吸引过来,他问:“你能说话吗?”王路是父亲的儿子,他能从塔西的眼神里看出他寻找父亲和找不到父亲时的绝望,王路必须在塔西的绝望来临之前,跟塔西交谈几句。   
  陈大漠示意了一下,王路去把抢救室的门关上。陈大漠不得不撤谎道:“你父亲正在抢救,你安心治疗吧。”   
  塔西多少有些狐疑,他拿自己的目光去看王路和艾力,俩人也都冲着塔西点头。   
  王路替塔西难过,他再也没有父亲了。瞬间,王路从未像这个瞬间一样,想念自己的父亲,他真想给自己的父亲打个电话,告诉他,王路想念他。但是,这只是个念头而已,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你看到他们的面孔了吗?认识他们吗?”陈大漠凝神屏气地问。   
  王路在一旁快速地做记录。   
  “他们都蒙着脸,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认得他们的声音。”塔西吃力地回忆道。   
  “认得声音?怎么回事?”陈大漠追问道。   
  塔西肯定地说:“在我倒下去时,他们当中好像有人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能不能想起来,喊了什么名字?”陈大漠期待地望着塔西说。   
  塔西摇摇头说:“一时想不起来了。”   
  “再好好想想?”陈大漠耐心地等着塔西。   
  沉默了好一阵儿,塔西忽然像从梦中惊醒般说:“记起来了,我听见有个声音喊‘吐尔洪’。后来,就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   
  “吐尔洪?是不是依干其乡库鲁克村的吐尔洪?马上到信息中心库里查找这个人的指纹。”陈大漠向王路下命令道。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2) 
               二 
  马建中暂时忘记了老婆带给他的不愉快,一猛子扎进比对指纹的工作里,也惟有在这一刻,他的人生价值,他的尊严才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常常想,如果没有老婆孩子该多好,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让窝在特侦队里,他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句话说,劳动着是快乐,这句话特合马建中的口味。   
  王路把“吐尔洪”这个名字提供给马建中后,马建中小小兴奋了一阵儿,凭着第六感觉,他判断这个案子能破,可能性非常大,他甚至开始想像自己一举突破了这个案子,最好是由自己亲手抓住凶犯,最后,在立功表彰大会上,钟头儿亲手给自己戴上大红花,到时候,一定要把老婆叫来,对,把丈母娘也叫来,让她们对一直看不起马建中而感到脸红,感到内疚,她们痛哭流涕地给马建中认错,请求他的原谅,马建中对此不予理会,拍拍屁股走人。   
  马建中就是暗怀着出人头地的心理投入对“吐尔洪”的指纹比对工作的。为了慎重期间,一方面尔肯所长去核实吐尔洪的情况;一方面,马建中把把年龄在18——28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十左右,以博斯坦市为重点区域,名字叫“吐尔洪”的男青年约五千名全部挑选出来,快速地在指纹库里检索着。   
  他相信曙光就在前头。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3) 
   三 
  尔肯所长用手机向陈大漠报告说:吐尔洪已经失踪三四天了。   
  上次找回那两箱震源弹后,把吐尔洪关了一阵子,后来就把他放了,目的是想利用他引出亚生和买买提。可是不知为什么,亚生和买买提一直没露面。陈大漠叮嘱尔肯所长,暗中监视吐尔洪的行踪。前一阵子,因为库尔班大叔一家被杀,派出所的民警们参与了侦查破案,忙乱之际,派出所没有更多警力监视吐尔洪,于是,尔肯所长就交待吐尔洪的父亲,严加管教自己的儿子,有异常情况马上向派出所报告。   
  三天前的夜里,正在熟睡中的吐尔洪被悄悄潜回村庄的亚生和买买提强制带走了。吐尔洪的父母出于怕事的心理,没有及时向尔肯所长报告。   
  而此刻,王路和马建中也终于在庞大的指纹信息库里查找到一枚与吐尔洪食指相同的指纹。马建中红着脸拧着脖梗对王路说:“这玩意真便捷,没想到还真比对成功了。”   
  王路说:“行了,咱们赶紧把结果报告给大漠吧。”   
  马建中被王路兴奋的情绪感染,他催促道:“赶快,赶快!就说是你发现的,都是你的功劳。”   
  王路瞪马建中一眼,“小心眼,什么你的我的,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咱别论这论那好不好?”   
  被王路这么一点,马建中的脸上挂不住了。他气哼哼地把比对结果往桌面上一摔,道:“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你去跟领导汇报去吧,我先走了!”   
  王路气得在他背后直喊:“什么玩意呀你?”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大漠的手机。   
  听到王路的报告,陈大漠内心稍稍透了口气。从自己妻子被绑架,到河边发现无头尸案,从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到库尔班书记被害以至依明阿吉遭刺杀,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陈大漠就没轻松过,心里也特憋屈。做为队长,他肩上的压力最大,别人想分担都分担不了。他那内向沉默的性格决定了,他既不会像马建中那样,有话就说,有火就发;也不像艾力那样一脸的欢乐写在脸上;又不像亚力坤那样,常常弄出点幽默来平衡心态;更不像王路那样,除了想着实现人生价值,别无重负。陈大漠太沉重了,但是,很少有人察觉出他的沉重,他的脸上永远是一脸的平静。无论做为一队之长还是做为一丈之夫,他必须掩盖自己真实的情感,他必须做出兄长风范。   
  现在,陈大漠怀着较为轻松的心情,把指纹比对结果向钟成做了口头汇报。钟成以他敏锐的职业感觉判断:亚生、买买提、吐尔洪就是杀害依明阿吉的重大嫌疑人。虽然,这三个人表面上与古丽招待所爆炸案、与库尔班书记被害案无关,但肯定有其内在的联系。   
  钟成下令:马上起草通缉令,在全疆范围内抓捕三名犯罪嫌嫌疑人。   
  从依明阿吉被杀案发至发现吐尔洪的线索,仅仅用了二十四小时。虽然错过了最佳抓捕时机,但钟成仍然认为,已经取得了不起的胜利。他预测,三名嫌疑人很可能还在南疆地区,没有跑远。可是,南疆地区有近千万人口,怎么搜呢?钟成决定以博斯坦市为中心,向两个相邻的城市喀什市、塔力木市辅射,展开地毯式的搜查。   
  王路没有搞清楚地毯式搜查的涵义,他不解地问大漠:“陈队,咱们南疆公安局总共才几个警察啊?怎么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地毯式搜查?”   
  陈大漠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咱们钟头儿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共产党有啥了不起?共产党就是了不起,共产党的伟大之处就是它的基层党支部在最关键的时候,准能发挥巨大作用。’钟头儿每次搞地毯式行动,靠得是基层党支部,靠群众的支持。”   
  王路不屑地说:“这种人海战术也太落后了吧?世界上一些先进国家的警察局,在追捕罪犯时,使用的可都是高科技手段。”   
  陈大漠平和地看了一眼王路,说:“别那么比,没劲儿。咱们南疆的现状和那些先进国家的实情不同,不能同日而语。等你经历过这次追捕行动,你就能体会到钟头儿说过的话多有先见之明。”   
  陈大漠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简短地说明,这几天要下乡追捕杀人犯。莱丽既为丈夫的危险担忧,也为自己的左眼越来越模糊而焦急,她嗫喏了一下,很想告诉大漠,她特别害怕自己的左眼要瞎了,但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体谅大漠现在的处境,一切,等大漠回来再说吧。陈大漠也没心思多问,匆匆挂了电话。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4) 
                  四               
  马建中跟王路翻了脸后,不得不回家去了。其实他特别不想回去看丈母娘那张拉长的茄子脸,也不想听到老婆刺激他的那些话,可是他想念女儿。除了工作,他眼前只晃动着女儿那张好看的粉脸。他必须回家去亲亲女儿,他有些忍不住。凭经验他知道,马上要布署追捕行动了,如果他回家的决心迟一步,可能再见到女儿的时候,就是十天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他必须抢在追捕行动开始之前把私事了结。   
  马建中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袋澳大利亚进口的奶粉,这个牌子是老婆选定的。按照马建中的想法,新疆的伊犁奶粉最纯了,还便宜。便老婆坚持认为外国的月亮都是圆的,澳大利亚的奶粉才是最棒的。一袋奶粉二十多块钱,马建中的口袋迅速空了。有了一袋奶袋托底,马建中心里踏实多了。进了家门,他连手也顾不上洗就直奔女儿的睡床,把女儿抱了起来,亲脸。进门洗手是老婆给马建中单独立的规矩,但是马建中故意不理会。老婆见状立刻嚷嚷起来:“洗手,洗手去。小心把细菌传染给孩子。”   
  马建中心中顿生怒火,“这是我自己的孩子,难道我要故意她吗?”   
  马建中的声音一高,引来了丈母娘。她没好气地斜着眼看着床头上的奶粉说:“钱没多挣一块,脾气倒是越来越看涨。就买回一袋奶粉,就觉得自己不得了啦。”   
  马建中已经听惯了,也听腻了丈母娘这种不阴不阳的话,依着他的脾气,真想跟丈母娘干一架,可是不行啊,这是丈母娘的家,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而且自己的女儿也是人家给带着,马建中没资格大声嚷嚷。但他的嘴还是忍不住不干不净地唠叨说:“你指望我挣钱?等着吧,下辈子吧。我挣得这点钱,是不够给女儿买奶粉的,可是我女儿也不一定非得吃奶粉才能长大啊?”   
  老婆一听不干了,“马建中,你嘟嘟啥呢?女儿不吃奶粉吃啥?”   
  马建中理直气壮地说:“吃粗粮啊。我小时候就没吃过奶粉是吃粗粮长大的,我不也好好的吗?”   
  “是呀,因为从小没吃过奶粉,现在才长得这么有出息,一个月才挣二百块钱,多有出息啊。”丈母娘不阴不阳地又进来掺合事了。   
  马建中立刻暴跳起来,他还嘴说:“我是没出息,可你家女儿那么有出息,怎么不找个有钱的人,反倒像苍蝇似地盯上我这块臭肉呢?”   
  “好你个马建中,给我滚,滚得远远的。”马建中是一杆子扫了两个人,这下子可把丈母娘和老婆都惹火了,老婆直接向她下了逐客令,马建中反正已经亲过女儿的脸了,也不想呆下去了,他对着两个女人怒吼一声:“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说完,腾腾腾几大步,迈出了冷冰冰的家门。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5) 
                 五 
  亚力坤的大姐打来电话,说他那精神病妹妹又在家里闹事了,让他回去看看,可这会儿哪走得了啊?自己的妹妹是神经病的事,亚力坤从未对别人说起过,他还有一件事没对别人说起过,他的大姐是个残疾人。他的家庭负担特别重,经济压力很大。他不想把这些沉重的话题告诉队里的同志,告诉又解决什么问题呢?他不喜欢别人同情他,他是个铮铮男子汉,他能够承担所有的苦难。现在,“吐尔洪”已经浮出水面,但对于这宗凶杀案来说,还仅仅是个开始,他明白,接下来的追捕工作会更艰苦,更耗神,因此,他决定在临出发前,能抓紧时间回家看看,看看他那可怜又可气的精神病妹妹把家里人折磨成什么样了,他需要好好安慰安慰母亲。   
  亚力坤回到家时,精神病妹妹还在闹,亚力坤一进门,妹妹就给了他一巴掌,妹妹把哥哥当成那个背叛她的爱情的家伙了。那一巴掌把亚力坤的脸打红了,幸好亚力坤满脸胡子拉茬的,看不出红印来。妹妹几乎两个月犯一次病,每次犯病她都是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亚力坤的脸上不知挨过多少巴掌,但他心疼妹妹,从不舍得还手。这会儿,亚力坤连抱带拖地把妹妹弄到床上,摁住。柔弱的母亲赶紧把几片安定药和一杯水递给亚力坤,亚力坤强行把药片塞进妹妹嘴里,随之给她灌下去一杯水。坐在轮椅上的大姐捂着脸难过地哭着。亚力坤用手示意她别哭了。好容易把妹妹哄睡着了,呼机响了起来,亚力坤看都不看,他知道一定是队里叫他马上回去。他对母亲和大姐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哭什么?我现在马上要去抓捕杀依明阿吉的混蛋,估计妹妹得睡一天,我看也没啥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有事,给我打传呼。”   
  亚力坤匆匆离开家,赶到队里时,马建中和王路在擦枪,陈大漠正一脸焦急地守着电话,见到他就问:“这个艾力怎么搞的?呼机也不回,老毛病又犯了吗?”   
  “加999了吗?”亚力坤问。   
  陈大漠肯定地说:“加了,已经呼了好几遍,就是没有回音。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6) 
               六 
  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的艾力却在床上跟新婚的妻子帕丽旦热乎呢。原来,妻子怀孕了。帕丽旦拿到有“阳性”结果的化验单,在医院抹起眼泪来。因为没有经验,她真是又惊喜又骇怕,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呢,现在却要当妈妈了,她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有了身孕。想想自己刚在演出队工作两年,事业还没展开呢,就被艾力看上了;还没充分享受单身生活呢,已被艾力用花言巧语骗得结婚了;结婚才一个多月,还没适应丈夫的工作性质呢,却要当小妈妈了,帕丽旦不由得一阵委屈,“都是艾力捣得鬼”,她理直气壮地打传呼叫艾力赶紧到医院来接她。那时,满脑子惦着帕丽旦的艾力也刚想给妻子打电话问侯,帕丽旦的传呼已经来了“你这个流氓,你有接班人了”。艾力一听说帕丽旦有小宝宝了,兴奋地蹦了起来,他骑上摩托车冲到医院,尽管一见面,艾力就遭到了帕丽旦的迎头痛骂,“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流氓”,但艾力却不在乎,他乐哈哈地说:“上车吧亲爱的,你的流氓丈夫把你带回家去。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这种女孩注定要爱我这种男人,气死你。”   
  艾力把娇气十足的小妻子接回家后,先把妻子抱上床,然后又是盖被子又是倒开水,殷勤得一塌糊涂。帕丽旦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便拿过艾力的呼机,名义上是把刚才那条信息删掉,实则是想检查检查艾力有无跟女性来往的记录。结果令她失望,艾力的呼机里干干净净的,除了队上的电话,别无显示,帕丽旦不相信艾力不跟一个女孩来往,因为艾力曾经多次跟她吹牛,说喀什的漂亮女孩都追他。帕丽旦看着艾力为她忙前忙后的,觉得还是丈夫在跟前幸福,于是,悄悄把呼机关了,她想跟艾力好好亲热亲热,她爱眼前这个快乐的、爱开玩笑的、招女孩喜爱的坏家伙,她爱自己的丈夫。   
  艾力忘我地投入到与帕丽旦的亲热当中,有一刻,他真想就这样躺下去,永远也不要起床,永远都跟帕丽旦厮守,他也真心实意地爱着眼前的小妻子,小美人,小布娃娃。俩人亲热了两个多小时,足够放两场电影的时间了,艾力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呼机也不叫了?这么一想,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找自己的呼机。呼机让帕丽旦压在了枕头底下,她故意不拿出来。急得艾力一会翻裤兜,一会儿扒拉抽屉,帕丽旦看出艾力的心思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才气呼呼地递给他:“在这儿呢?丢不了,它才是你的魂。”艾力一看关着机,赶紧把呼机打开,他真生气了,警告帕丽旦说:“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打呼机,我能回来都会回来,我是爱你的,我已经对你说过一百遍一千遍了,但就是不能开这种玩笑。因为你怀孕了,我就没把坏消息告诉你,昨天依明阿吉被杀了,我们正在调查的关健时候,如果因为关机耽误了大事,谁负责任?”艾力这么一说,把帕丽旦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正说着呢,艾力的呼机急促地响起来,是队长呼他,呼机上缀了999。艾力腾地一下坐起身,飞快地穿衣服,神态已经与刚才的柔情判若两人,“我得马上走,马上,你自己照顾自己吧,对了,要不要妈妈过来陪你?”   
  帕丽旦娇气地撅着嘴说:“不要,谁都不要,我就要你陪我。”   
  艾力亲了她一口,对她说:“宝贝,那就在家好好等着我,拜拜。”艾力飞快地跑了,做为一名老侦查员,他当然知道儿女情长的东西要让位于侦查破案,尤其眼下发生的是一宗震惊新疆甚至全国的大案,他可不敢在关键时刻找不痛快。   
  艾力赶到队里时,大伙已经钻进三凌越野车等他呢,每人的目光都像一颗钉子,艾力连解释的话都不敢说。陈大漠恨不能踹他一脚,却只恨恨地说了句:“不像话,上车吧。”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7) 
                 七 
  陈大漠带着队员走了,队里只剩下王路自己。临出发前五分钟,陈大漠突然接到钟成的通知:“把王路留下,跟着我跑腿。”   
  大漠试探地问:“要不要多留几个人?”   
  “不用,有王路和司机在我身边,这临时指挥部就算成立了。”搞行动的时候,钟成喜欢大兵团作战;但在指挥行动时,他不喜欢别人在身边瞎掺合。他认为,在谋划行动的过程中,多汲取他人意见,搞民主议政,有利于工作;但是,当行动开始了,民主的意见就必须高度集中。如果这时还维持征求意见的状态,那么这个指挥官就是不称职的,是个窝囊废,重要的是可能贻误战机。因此,有的民警说钟成霸道、独裁,但更多的民警佩服他,认为他指挥行动时,头脑冷静,果断,成功率高。   
  把王路留在身边,是钟成的临时动议。说实话,他心里是矛盾的。关于王路的工作,王路的父亲从未主动对钟成说过什么,钟成也不好意思提这个话茬,生怕把握不好分寸引起什么误会。令钟成欣慰的是?趼氛夂⒆拥故谴游炊酝馊怂灯鹚?纳矸荩?挥兴亢恋撵乓??nbsp; 
  王路是钟成和陈大漠共同看好的苗子,钟成的第一想法就是把王路锤炼成一块好钢;但是,王路的身份不同寻常,目前钟成还吃不准王路的父亲是真的想把孩子留在南疆呢,还是就让孩子到南疆来镀镀金?万一把王路放到斗争最前线,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钟成可负不起责任。事到如此,钟成仍然后悔给自己背了个精神负担,他是怕王路出什么事,才决定把他留在身边。   
  王路先是对把他留下有意见,后来又对三个人组成一个临时指挥部感到好奇,他一直觉得钟成很神,这次机会好,可以直接见识钟成的本事了,所以,王路又转忧为喜。   
  钟成分配给王路的任务有两件:第一,负责把各路信息及时上传下达;第二,负责钟成的吃饭问题;第三,负责接待组织部考察组。   
  王路不满足地说:“钟头儿,就这么点事啊?”钟成说:“这些事你要是能干好,你就很了不起啦。”王路一听,暗暗鼓气:分明是瞧不起我,我偏要做给你看。   
  这段日子,组织部的三人考察小组,与钟成形成背靠背的考察形式,首先,他们对钟成以外的民警们进行逐一谈话,然后,下到博斯坦市、塔里木市、阿图什市等各地进行广泛了解调查。自从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之后,案件一个接一个就没消停过,而考察组恰恰在这种时候来了,用钟成的话说,“这不是添乱吗?大不了我不去当什么副厅长,但眼前的这些案件得破掉。”就在“吐尔洪”的线索上来之际,钟成接到考察组长的电话,说他们从阿图什公安局回来了,整个考察基本上结束,最后希望钟成能安排一个充足的时间,双方需要长聊一次。钟成实在,不想蒙他们,就说,“我确实没有时间,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跟着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钟成原以为自己这样一说,就把他们吓回去了,可是,考察组长的态度特别客气,他提出来,“既然你没有时间,那么,我们就跟着你,你一边干工作,咱们一边聊。”钟成无奈,只好说,“你们是上面派来的,随便你们吧。”   
第十三篇
第二十五章(8) 
                 八 
  钟成的指挥部就设在他那辆三凌越野车上,车内安放了电台、电话、手机,王路还把刚刚配发的笔记本电脑也带在身边。   
  越野车均速向前行驶着,钟成决定在天黑之前赶到博斯坦市,他认为,那个城市可能是追捕三名犯罪嫌疑人的重点区域。   
  组织部考察组一行人,也将在天黑之前赶到博斯坦市。   
  “王路,你是不是觉得,搞地毯式搜查简直是大海捞针?”钟成若无其事地问。   
  王路直言不讳地回答:“不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钟成老道地说:“我这个大海捞针,也不是漫无目的。也是有重点有选择的。打个比方吧,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鬼走那条道?当然走最偏僻的,咱们人不去的地方。所以,就这个案件而言,我认为这几个家伙肯定要往沙漠啊,碱滩啊,这样的地方跑,我们的人呢,尤其就要注意沙漠、碱滩这样的边缘村庄的动向,你看这么一分析,不就缩小包围圈了吗?”   
  王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还是大得没边,还是没有方向感。”   
  钟成说:“那是因为你对这片土地太陌生,另外,你对我们的人民群众也缺乏自信。我跟你说大学生,在南疆,有些案件并不是因为咱拥有最先进的信息中心库就能破获,也不是因为咱的武器设备超前就能取胜,许多事情,人为和地域的因素很重要,这点,你慢慢体会去吧。”   
  临时指挥部刚刚成立,各种信息就通过手机、电话、电台汇集反馈过来,王路从各种信息里得知,博斯坦市下设的乡乡村村的老百姓都动了起来。王路也从信息里得知,陈大漠、马建中、亚力坤、艾力分别在博斯坦市的四个方向摸查线索。   
  到黄昏时分,已经有一百多条线索上报到临时指挥部。哪条线索有价值?哪条线索是虚假线索?钟成尽可能准确地判断着,同时向上报信息的一方发出方向性的命令。钟成的思维快速跳跃着,在王路看来,他永远不会陷入到哪件事务之中没个头绪,他总是把每件事都快捷地处理完毕。王路一边忙碌,一边观察钟成,觉得自己跟钟成比仍然有天壤之别。   
  到第二天中午,已经有三百多条线索上报到临时指挥部。钟成激动地说:“知道今天有多少群众在协助咱们清查恐怖分子下落吗?有十万人啊。荒漠戈壁、田野林带、水洼渠沟,到处是咱们设的卡哨,到处是自发帮忙的群众。作为一名警察,你不觉得自豪吗?人民都站在我们这边,人民把我们当成他们的主心骨、顶梁柱,现在,人民依靠着我们,我们也依靠着人民。你说,人民能靠得住我们吗?”钟成仿佛把自己都说激动了,他的眼窝湿润了。   
  王路好似也被感染了,他真的从未感受过这样波澜壮阔的场面,他从小在山东的一个小山坳里长大,更多地感受着乡亲们由于对他父亲的尊敬而转移到他身上的关爱之情。连钟头儿都热血沸腾起来,王路更是乍着翅膀想飞。他由衷地说给钟成听,也说给自己听:“能靠得住!”   
  钟成又问:“你说我们这是在打什么仗?这是在打一场人民参与的战争啊!没有人民的支持,我们不会成功。”   
  王路看着这个自己心仰的男人,看着他举重若轻的风度,心里想:就是这个男人把我骗到这里来的。钟成的存在,对王路来说,是一种理念,是一种精神,王路多么想尽快与他的理念和精神溶合到一起,说到底,王路是个有理想的当代青年,是个渴望成为英雄的男儿,他特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最有魅力的指挥员手下的一名出色的侦查员,他有这个自信。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8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三篇
第二十六章(1) 
  努尔拉站在高坡上,挥舞衣服,像一棵消息树   
                一   
  亚生、买买提、吐尔洪三人跑出那条杀人的小巷,相互庆贺了一下,准备回到藏身的地窑里好好睡一大觉。他们装作很坦然的样子。可是,不消一会儿,警车急驰着鸣叫起来,一群群警察奔向出事现场。他们突然害怕了,看看手中沾着的依明阿吉的血,心虚的厉害,他们知道,他们不得不踏上逃亡之路。   
  临下山之前,艾尔肯再三交待亚生,干掉依明阿吉之后,先躲藏在地窝子里,等风声一过,再想办法回到昆仑山兵工厂基地。可是,他们突然觉得警察一定会发现那个藏身的地窝子,那里不安全。他们决定提前往昆仑山基地逃去,所以,他们此刻先逃离城市,尽量往人少的乡村跑去,直到前面出现一片枯死的胡杨林,他们才停下脚步。那时,天色已经大亮。   
  亚生看着吐尔洪受惊吓的样子,骂道:“看你那个熊样,好像刚才我们追杀的人是你,不是依明阿吉似的。”   
  吐尔洪哭丧着脸说:“我根本就不想杀他,我想他一定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该怎么办啊?”   
  买买提生气地说:“事情都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杀人的事。”   
  亚生说:“为什么不提,我还要大笑呢。你们为什么不笑?我们成功了,我们干了一件大事,我们为我们的宗教清除了一个败类,应该高兴,哈,哈,哈!”他自顾自地干笑起来。   
  吐尔洪说:“我求你了,别笑了。为什么干完大事,我反而害怕了呢,你不是说干完大事咱们就是穆斯林的英雄了吗?可是,除了咱们三人,谁都不知道是咱们干的,咱们不是白干了吗?”   
  买买提骂了一句说:“你这个蠢货,难道你想跑回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咱们干的吗?你想让警察一枪把咱们毙了吗?”   
  吐尔洪语无论次了,他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亚生说:“怎么办?继续往前跑,跑到没人的地方躲一阵子再回来,接着干大事。让艾尔肯他们看看,我亚生是维吾尔的骄傲,他艾尔肯是个大熊包。”   
  “那要是跑不了啦呢?要是被警察抓住怎么办?”吐尔洪担忧地问。   
  亚生恼火地说:“抓住就被他们枪毙呗。”   
  买买提亚生问:“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亚生狐疑地问:“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买买提失望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我想,如果往昆仑山的路被挡住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往国外跑。”   
  亚生顿时暴跳如雷:“你这个叛徒,你这个怕死鬼,要逃你自己逃,我亚生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决不到境外。”亚生掏出MK40隐蔽手枪,目中无人地朝天空比划着。   
  买买提不满地问:“那我们总该有个方向吧?你把我们带出来了,干完事情,你连个安排都没有,将来我们怎么生活呢?”   
  亚生兴奋地说:“我们去打劫吧?我们手里有两把MK40手枪,还有三把刀,我们干脆先不回昆仑山基地,杀回喀什去抢劫富人的钱,去抢银行得了。我亚生注定就是干大事业的材料。”   
  买买提也掏出MK40隐蔽手枪,一边擦拭着一边叹气道:“那是以后的事,可是眼下我们怎么办?”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吐尔洪焦急地蹲下身去。   
  “回家?我们回不了家啦。”买买提心酸地说出这句话后,一行眼泪流了出来。   
  亚生见状踢了吐尔洪一脚:“就是你像个女人,自己哭哭涕涕,还把买买提也弄成女人气。你们俩都干不了大事,起来,赶快跑吧。我觉得后面好像有警察追来了。”   
  一听说警察追上来了,吐尔洪惊慌地站起身,撤开腿就跑。   
  于是,三人又狂奔起来。因为想保留自己的性命,他们几乎要迷失方向,把自己跑成了野狗。从天亮跑到天黑,他们四处乱窜,但没有一处是自己的窝。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三个人中,亚生是五短身材,比较强壮;买买提精干瘦小,体力一般;吐尔洪有点女里女气,体质较弱,所以,逃跑过程中,吐尔洪总是落在最后,亚生有些烦了。有一次,在一个排水沟撤尿时,亚生提议:“要不然,咱们分开跑吧?但有一条,必须往昆仑山基地跑,谁都不许跑回家。”   
  买买提阴阴地望着亚生说:“你想摆脱我们俩吗?”   
  吐尔洪哭泣起来,他说:“反正也是死,还不如就死在家里。“   
  亚生一把揪住吐尔洪的衣领:“你想出卖我们吗?”   
  买买提不客气地拉开亚生说:“你别动不动就发火,现在不是在昆仑山基地的时候了,我必须听你的,有话好好说嘛。”他使了一把暗劲儿,搡了亚生一把,亚生差点被推倒。   
  亚生本能地要还手,吐尔洪却在一旁失去控制地喊起来:“我现在就去自首,我不想受罪了。”说着,他往排水沟上爬,却被亚生一把又扯了回来,买买提也赶紧捂住吐尔洪的嘴,不让他出声。吐尔洪只好压抑地哭着。   
  仨人中,吐尔洪是最脆弱和最不稳定因素。这一点,亚生和买买提都意识到了。可是,既然已经把他从村子里拉出来了,就不能让他再回去。亚生想,看来他要坏事,实在不行,把他杀死算了;买买提想:吐尔洪万一崩溃了怎么办?自己当然不会对他下手,还是找机会摆脱他们吧。   
  亚生和买买提对望了一眼,他们空前一致地架起吐尔洪,顺着排水沟继续跑。无论如何,此地都不是杀死吐尔洪或者各自逃跑的最佳地点,因为,排水沟离公路只有一公里路程。   
  由于抗拒和挣扎,吐尔洪大汗淋漓。他那长长的卷发全都贴在额前,挡住了双眼。他不停地用手背擦汗,亚生以为他又在哭,骂道:“你就知道哭,再哭就不管你了。”   
  由于亚生强壮,后来,几乎是亚生拖着吐尔洪在跑。   
  瘦小的买买提渐渐落到后面,他也实在跑不动了。他一边跑一边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想越觉得可怕,觉得亚生把他带到了死路上。到这会儿他才明白:亚生其实害了他俩。因为,亚生直想着怎么杀人痛快,怎么想出大名,却没为买买提和吐尔洪想过后路。是啊,杀了依明阿吉以后怎么办?回到昆仑山上,继续跟着艾尔肯那伙人受罪吗?买买提后悔上了亚生的当,其实他和吐尔洪连依明阿吉长什么样,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拿着刀跟着亚生“嗵嗵嗵”几十下把老头和他的儿子砍了。   
  把依明阿吉砍倒在地时,买买提还觉得自己很英雄,他把自己当成英雄,把自己举得很高。而此时,他只觉得惘然。   
第十三篇
第二十六章(2) 
                 二 
   三人专找没人的地方跑,跑了一整天,跑得精疲力竭,狼狈不堪。杀害依明阿吉父子时的杀气腾腾仿佛过眼烟云,由于迷失了方向,他们已看不到自己的将来,绝望占据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饿透了,第一个夜晚,他们躺在塔什么库尔干乡八村村外的一个麦垛里忍到天亮。三人轮流睡了一会儿,其实都没睡着,睡不着的原因是他们太饿。   
  塔什库尔干乡与博斯坦市距离六十公里,这个乡下设八个村,八村是全乡的最后一块绿洲,再往前走,就是一望无际的大碱滩。   
  八村有两百多户人家,村民努尔拉家住在村庄的边儿上,他家的地理位置像是村庄的门卫,人来人往都要经过他家门口,许多事当然也躲不过他的眼睛。努尔拉本人是个三十岁左右、一脸真诚、专注的农民。他有一双大眼睛和一对粗黑的眉毛。昨晚他搂着老婆正在亲热,忽然有人敲他的门。努尔拉听出是村支书的声音,他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原来是村支书领着警察,挨家挨户来查问家里是否来了生人。   
  努尔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陌生男人到我们家。”   
  “你能保证没有陌生男人来找过你老婆?”艾力一边环视着努尔拉的家,一边打趣他。努尔拉的脸红到脖子根处。   
  艾力看到努尔拉的神态,就联想到自己跟帕丽旦亲热时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想念自己帕丽旦。他认真地往努尔拉怀里塞了一张通缉令,然后耸着肩膀调侃说:“喂,你叫努尔拉?我说努尔拉,心里嘛,不要只想着女人,心里面也要装着这三个坏蛋男人,发现情况,赶紧向我们报告。”   
  努尔拉一听说警察是在追捕杀死依明阿吉的凶手,便深明大义地点头道:“行呢,行呢。我记住了。”   
  送走警察,努尔拉回到屋里,老婆正一脸渴望地等着他,努尔拉迅速把衣服脱掉,一头又钻进老婆温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又从老婆的臂膀里挣脱出来,他说:“等等,咱们还是看看这三个坏人长得什么样,免得见到了也认不出来。”于是,两口子把通缉令上的亚生、买买提、吐尔洪三人的长相特点和简历记在心里。   
  第二天蒙蒙亮,努尔拉精神抖擞地起床了。他先是给毛驴饮饱水,然后牵着十几只羊往村外去,这是他每天早晨都要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想到,他这辈子即将要经历一件想忘都忘不了的事情。   
  好容易盼到天亮,躲在麦垛里的吐尔洪迫不及待地提出要进村弄点吃的。买买提虽然觉得有些冒险,但经不住饥饿的折磨,恨不能马上找到吃的东西,最后,连一直态度强硬的亚生也妥协了,肚里空辘辘的,没力气逃跑了。不行,无论如何也得弄点扛饿的东西。于是,三人鬼鬼崇崇地向村庄摸索而来。他们的头顶还沾着枯黄的麦桔杆。   
  努尔拉赶着羊群出了村,迎面看见三个生面孔的男人躲躲闪闪地向自己的村庄走来。他对自己开玩笑说:“真是说谁谁就来了。咋晚警察来查三个陌生男人,今早就遇到三个陌生男人。看个头,跟通缉令上说的差不多,该不是艾力警官说的那三个人吧?由于天刚蒙蒙亮,他几乎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一种责任感使然,他决定想办法看清那三个人长什么样。努尔拉是村里的治安先进分子,他的警惕性本来就很高。   
  于是,努尔拉主动向迎面而来的三个陌生男人问好:“喂,你们好!你们从哪里来的?”   
  亚生他们也看见了努尔拉,他们本能地把手伸向藏在腰间的MK40隐蔽手枪,对方突然主动问侯,令他们猝不及防,他们以为只要装哑巴不吭声,就能混过去呢。   
  买买提认为,此时如果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答应,会引起对方怀疑的,于是他硬着头皮回答:“我们是来找牛的,我们的牛丢了。”   
  他的回答倒也有几分道理,这一带的农民经常丢失牛羊。而且农民们有个习惯,牛羊丢了很少去找,牛羊们跑到哪儿就在哪儿干活。有的牛羊会在第二年又回到主人家,也有些农民,会放下手中的农活,外出寻找丢失的牛羊。   
  “噢,找牛的。你们是哪个村的?”努尔拉较真地追问来人。   
  吐尔洪顺嘴把自己村庄的报给他:“库鲁克村。”   
  听到对方报出“库鲁克村”这三个字,努尔拉简直是心惊肉跳:他记得那张通缉令上写着凶犯就是依干其乡库鲁克村人,真有这样的巧事?可惜,身上没有带着那张通缉令,不然,跟他们一对照就明白了。努尔拉还有一个疑点:哪有三个大男人在大清早找一头牛的?再说,看他们的打扮,也不像是放牛的呀。努尔拉又仔细看了看这三个的面目,觉得很像通缉令上的三个坏人,他吓得手心出汗了,他悄悄祈求着:真主呀,帮帮我吧,我该怎么办?   
  “找牛怎么找到我们村来了?你们的牛是什么时候丢的?”努尔拉尽量拖住他们。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名村民骑着自行车从村里出来了。   
  努尔拉故意跟他招呼:“巴特尔,巴特尔,这么早你去哪儿?”   
  被称为巴特尔的男人并未注意到三个陌生男人的存在,他友好地应答着:“到乡里办事。努尔拉,你起得真早啊。”   
  “巴特尔,我儿子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你下来,我问问你。”努尔拉招手让巴特尔下车。   
  巴特尔觉得奇怪,努尔拉从未求过他给儿子办事啊?他刚要问是怎么回事,却见努尔拉给他使眼色,便费解地从自行车上下来。   
  趁这个工夫,亚生三人赶紧溜到前面去,眼看着要进村。   
  努尔拉神色慌张地对巴特尔说:“快点去派出所报告,这三个人很像杀依明阿吉的人。”   
  巴特尔也被吓了一跳,大张着嘴看着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三个男人。   
  “快去,我拖住他们。”努尔拉挥挥手让巴特尔走。   
  巴特尔立刻飞车报告去了。   
  又剩下努尔拉一个人了,尽管他心里很害怕,但他仍壮着胆子,丢下羊群,跑到仨人面前。努尔拉浑身透着紧张,但他的脸绽着笑容,他殷勤地说:“三位外地来的朋友,我听说你们的牛丢了,很为你们伤心。我想,你们现在一定又渴又饿,我很想帮助你们,请到我们村里面喝点茶,吃点馕吧。”努尔拉热情地邀请着。   
  看到努尔拉又追上来邀请他们吃东西,三人都起了疑心,但努尔拉的举动并不出格,热情好客是维吾尔人的好习惯。三人又不好生硬地拂努尔拉的面子,怕他怀疑什么。尤其是吐尔洪,眼巴巴地盼望,马上能吃到食物该多好啊。三人中,买买提最有心计,他已经预感到不妙,所以,他掉头就往回走。努尔拉赶紧去拉他:“喂,这位兄弟,你最客气,不要客气吗,你一定要尝尝我们的羊肉串,我们的馕,噢,太香了。”买买提想摆脱努尔拉的纠缠,但这是在别人的村庄,动作大了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这时,村民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出村了。   
  对此,努尔拉喜出望外,他对迎面走来的父子三人使眼色,说:“喂,你们干什么去呀?你们看,这几个从外地来的客人很伤心,他们的牛丢啦,走了一夜,又累又饿,咱们请他们到村里吃点东西吧。”   
  毕竟是乡亲,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产生了默契感。起初他们也像巴特尔那般,根本没在意眼前这三个陌生男人,可是经努尔拉这么一喊一拉的,他们也发现了这三人有问题,昨夜里,南疆公安局警官艾力也曾把一张通缉令塞进他们的家中。于是,这父子三人也都上前去热情地招呼陌生的“客人”,他们几乎是连拖带拉地把“客人”带进八村村委会。   
第十三篇
第二十六章(3) 
                三 
  塔什库尔干乡乡派出所所长玉买尔和联防队员阿不力米提正在派出所值班,巴特尔把自行车直接骑到派出所的院子里,就差一个台阶没骑到办公室里。阿不力米提见状,惊叫到:“你是谁啊,怎么这样没礼貌?”   
  巴特尔顾不上其他,大汗淋漓地问:“玉所长呢?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玉买尔所长是克尔克孜人,他的个头不高,看上去结实健壮,红脸膛,塌鼻子,一头蓬松的卷发衬着一池深水般的大眼睛。   
  他从窗子里看见一个骑飞车的青年朝派出所而来,就判定,可能出什么事了。所以,他快速迎出门来,正碰上巴特尔问“玉所长呢?”   
  玉买尔说:“你是哪个村的?你认识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巴特尔急切地说:“我是八村的巴特尔,快到我们村去看看吧,有三个人很像通缉令上说的家伙。”   
  玉买尔一听“三个人”,眼前立刻浮现出通缉令里的三个凶犯,他顿时神情严肃地对阿不力米提说:“把门锁上,跟我走!”   
  派出所本就人不多,副所长和三位民警昨天夜里就陪着艾力下到各村挨家挨户摸查去了。而且,所里只配三支手枪,玉买尔让副所长他们带走了。手里没有武器,就好比盲人没有拐杖,危险性太大了。但玉买尔所长顾不上这么多了,他让联防队员阿不力米提留下看家,自己亲自驾驶吉普车赶到塔什么库尔干乡第八村。他侥幸地想,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有七、八个群众来举报,说发现了可疑人,他想,或许这次的举报又不是真的。   
  为了拖住亚生三人,努尔拉热情地从家里拿来一些食物,看到这些东西,三个人什么都不顾了,急切地把食物往嘴里送。这三个家伙当然有个默契,赶紧吃,垫垫肚子就跑。可是,他们刚吃了几口,就听到门外响起吉普车的声音。“不好,有人来了!”亚生忽地一下站起来带头往外冲,正好与推门而入的所长玉买尔撞上了。   
  玉买尔也愣住了,虽然通缉令上的照片有些失真,但大体轮廓差不到哪里去,他确信,这迎面与他相撞的五短身材的小胡子就是亚生。玉买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时间来对付这三个人,他镇静地说:“我是这个乡的派出所长,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玉买尔所长一边严肃地盘查,一边思考对策:怎样才能把这三个人制服呢?尽管有三四个村民在场,因为大伙平时没有合作过,也缺乏对敌经验,对付三个穷凶极恶的凶手还是很困难,只好先搜身再说。   
  “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玉买尔严厉地命令道。   
  买买提和吐尔洪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拿出假身份证。   
  亚生根本没有身份证,他从监狱里出来后,就一直在社会上胡混,没有正当职业,派出所多次上门找人,从未遇见过他。趁玉买尔低头检查身份证之际,亚生一步跨到村民巴特尔背后,他意识到这样拖下去,今天逃不了啦,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来才能逃生,他了解普通老百姓的心理,他们害怕流血,只要看到枪,看到血,他们就会散开。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村民巴特尔并未意识到危险近在眼前,他缺乏应对经验,那时,他也大声地帮着玉买尔所长问买买提和吐尔洪:“身上有刀具吗?全部交出来。”   
  买买提和吐尔洪又磨磨蹭蹭地交出斜挎在胯部的刀子。   
  玉买尔所长猛然发现亚生正凶恶地靠近巴特尔,“情况不妙!”,玉买尔所长迅速做出反应,他拿出手铐,一个跨步冲上去,想铐住面露凶相的亚生。谁知,亚生突然掏出MK40隐蔽手枪并对准了巴特尔的头部。   
  “巴特尔,注意!”所长玉买尔见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下子扑到亚生身上,堵住他的枪口。但与此同时,亚生的枪响了,子弹射中了玉买尔所长的颈部,鲜血“扑”地一下喷出几米远。   
    不幸的是,村民巴特尔也被突然掏出手枪的买买提击中一枪。   
  在场的村民果然被吓坏了,他们也没想到凶杀案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了,尤其是最初发现线索的努尔拉,一下子无所适从。   
  但是,玉买尔所长和巴特尔这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却仍然扑向三个凶犯,玉买尔所长用尽自己的力气,死死拖住亚生的腿,不让他跑。买买提又乘机在玉买尔所长的背部连刺三刀,玉买尔所长的手一软,亚生猛然挣脱出去,他挥着枪对追上来的村民们喊:“都不许追,谁追我打死谁。”村民们不得不后退几步。   
  玉买尔所长虽然成了血人,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抱定一个信念:决不能让凶手逃跑。他顽强地拖着受伤的身体追出去十几米,身后是一串长长的血痕。   
  整个过程不足两分钟,努尔拉从未见过这阵势,枪响时,他先是躲藏在桌子底下,等凶犯和警察都离开房间后,他才哆嗦着爬出来追出去。他毕竟是个普通村民,能把凶犯拖到村委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亚生三人边跑边向追上来的努尔拉等人射击,这种态势把更多的群众都压在100米以外。亚生三人趁机逃跑。   
  努尔拉不敢追了,只好转回身来胡乱拉着地上的两个血人,拉谁谁都不动,他慌恐地喊:“真主啊,坏人又杀人了!惩罚他们吧。”   
  努尔拉急得大喊:“拖拉机,快,赶快开过来送他们上医院。”   
  幸亏有村民开着一辆拖拉机过来了,村干部们立刻拦住拖拉机,大伙七手八脚地把两个血人拉到医院。   
  努尔拉没有去医院,他自己另有主意:咬定青山不放松。他决定自己去追那三个凶犯。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不能让坏蛋跑掉。   
  努尔拉也没顾得上告诉老婆一声,决定马上出发。正好,有个叫马哈什的村民开着一辆工具车路过,努尔拉二话没说就跳上去,他说:“马哈什,我求你了,帮帮我,我一定要追上他们。”   
  马哈什一听杀害依明阿吉的家伙刚刚又对警察开了枪,他气愤地说:“走,去追这帮恶魔!”   
  俩人开着工具车顺着亚生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工具车开出约两公路左右,就是荒碱滩与沙漠的边缘地带,在这样的沙地里,无论什么车辆,都无法再前进。努尔拉真急了。车不能往前走了,那三个家伙能跑到哪里去?   
  俩人把车停在路边,决定顺着脚印徒步追。他们走啊走啊,大约又走了两里路,发现前边有两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孩正骑在马背上放牧呢。努尔拉走过去问:“小朋友,你们刚才看没看见有三个人从这儿走过去?”   
  小牧童点点头说:“看见了,坏人向东边碱滩跑了。”   
  努尔拉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坏人?”   
  小牧童说:“不知道,反正就觉得他们像坏人。”   
  努尔拉跟小牧童商量:“小朋友,那三人杀了许多人,我们要去追他们,可是,我们走路又走不快,能不能把你们骑的马借给我们用用?”   
  小朋友一听说是追坏人,当即干脆地说:“好吧,你们快去追上坏蛋!”   
  努尔拉答应,等追完坏人后,再把马还给两个小朋友。   
第十三篇
第二十六章(4) 
               四 
  俩人骑着一匹马走在荒碱滩里,大约半小时后,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已经近在眼前,努尔拉突然兴奋起来,他远远地看见三个小黑点正在碱滩地里晃动,“就是他们,我认得,就是他们,他们准备往沙漠里逃呢!”努尔拉又喊又叫,他真想把所有的警察都喊来。   
  三个小黑点同时也发现了骑在马背上的努尔拉,他们相距大约六七百米,值得庆幸的是,MK40隐蔽手枪的最远射程是五百米远。   
  三个小黑点中的一人,举起枪支对准努尔拉的方向“嘭嘭”飞来一串子弹,差点打着骑在马上狂欢乱舞的努尔拉。两人又吓晕了,本能地把身子藏到马肚子里。   
  “我们下马吧,否则要打烂脑袋的。”努尔拉建议。   
  俩人下马,借着马做掩护,继续追了一阵儿,由于慌乱,俩人的鞋子不知在何时跑丢了。沙子和白碱把他们的双脚磨出血泡,努尔拉疼得啮牙咧嘴地,发誓,“如果抓住坏蛋,一定让他们赔一双新鞋子,而且价格不能低于100块”。   
  几个小时的特殊经历,使普通村民努尔拉变得不一般了,现在,他思考问题也冷静起来,看到俩人与前面的三个小黑影总是保持七百米左右的距离,他觉得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对马哈什建议道:“你马上回村里报告!这里的沙路不好走,我估计他们一会儿半会儿跑不远,我跟着他们。”   
  马哈什问:“你一个人行吗?”   
  努尔拉悲壮地说:“行呢,你快去吧。”   
  马哈什点头答应。在他转身离开努尔拉之际,努尔拉突然有些紧张了,:“你千万要快点,不然我就会被他们杀死。他们有枪,还是三个人,他们要是回过头来追我,我就完蛋了。”说到这儿,努尔拉眼里浸出泪水,他仿佛真的看到自己打凶犯打死的情景,于是,他又忧伤地说:“万一我被他们打死了,我的老婆孩子该怎么办呢?”   
  “要不,咱俩都别追了,一起回去汇报?”司机出了一个新主意。   
  努尔拉想想,“不行,得追!你还是赶快回去报告吧,你千万要带人来接应我啊。”   
  “那你要小心点啊!”司机叮嘱道。   
  “我努尔拉死不了,你放心吧。”努尔拉把马匹让给司机,自己光着脚往前追去。   
  马哈什骑上马背,往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马便一蹶一蹶地往村庄方向走去。   
  努尔拉抱定信心独自追那三个黑影,一边追,他一边为自己默默地祈祷:“真主啊,让我平安无事吧,我这是在为穆斯林做好事呢。”   
第十三篇
第二十六章(5) 
                五 
  三个黑点就是亚生、买买提和吐尔洪。   
  是吐尔洪发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他惊恐地喊叫起来:“快看呀,有两个人骑着马追咱们呢。”   
  马的速度当然比人的速度快,亚生感到了危机,他命令手下:“快跑。”   
  但是吐尔洪又喊叫起来:“快看,他们越追越近了,咱们完蛋了。”   
  亚生气坏了,对着吐尔洪大骂:“你这个混蛋,就知道吓唬自己,怕什么怕?等他们跑近了,我开枪打死他们。”   
  “啊?还要杀人吗?”吐尔洪胆小地问。   
  “不杀了他们,咱们能跑吗?”买买提也开始不满吐尔洪的懦弱。   
  吐尔洪却不听他们的,仍然大叫着:“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亚生恼火地说:“你给我闭上嘴,看我怎么一枪一个打死他们。”亚生蹲下身体,瞄准七百米开外的两个人影,嗵嗵嗵地开了几枪,令他难堪的是,三枪都没有打中对方,他气恼地把枪摔到地下说:“这破枪,还是国外进口的呢,怎么打不远?” 他忽略了MK40隐蔽手枪的射程无法超过五百米的事实。   
  买买提阴阴地冷笑着说:“你刚才白浪费了三颗子弹。”   
  亚生说:“既然打不着,就赶紧跑!”   
  吐尔洪指着那两个人影再次喊起来:“快看,他们两个人分开了,一个骑马走了,一个追上来了。”   
  买买提心里全明白了,骑马的人是要回去报信;留下的人,看样子盯死了他们。他恨恨地骂着,“疯狗!”   
  果然,努尔拉追得更起劲儿了,像一条疯狗死死咬住他们的裤管。   
  “难道他不怕死嘛?”亚生边跑边气恼地问。   
  买买提用阴冷的口吻回答说:“好像不怕死,要是怕死的话,他就不敢一个人追咱们了。”   
  三个人原来是往东边的沙漠里跑,现在却掉头往北边跑。倒不是他们有什么逃跑计划,现在所选择的逃跑方向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们以为这样跑,就能避开追上来的人,而且速度也能快点。   
  三个人往北跑啊跑,才跑出一里路的样子,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怎么办?该选择哪条路?亚生早就有意脱身,现在一看机会来了,于是对后面气喘吁吁的买买提和吐尔洪说,“咱们分开逃,我往南去,你们继续朝北。”说完,也不顾俩人是否愿意,独自拔腿跑了。   
  买买提和吐尔洪本就体力不支,此时看到亚生在往南去的方向一会儿就跑没影了,神情沮丧不已,他们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吐尔洪愤愤地说:“分开就分开,跟着他一直都倒霉,他走他的阳关道,咱们走独木桥。”吐尔洪自觉地拐上了往北去的那条路。   
  买买提在吐尔洪的身后说,“等等!”吐尔洪停下步子问:“什么事?”   
  买买提返回到亚生跑的那条路口,阴险地故意踩出许多脚印,让追上来的人误以为,三个人都往南跑了;然后,他又脱下衣服,把他和吐尔洪走过的脚印都抹平,提醒吐尔洪倒着走一段。   
  吐尔洪哈哈笑起来,这是他逃亡以来,第一次笑出声。他俩把对亚生的怨恨全部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他们希望警方把亚生干掉。   
  努尔拉追到三岔路口时,果然被迷惑了。他先是对着三岔路口发了一会愣,然后,又仔细分辨地上的脚印,他发现,往南去的路口脚印多,而往北去的路没有印迹。于是,他放心大胆地往南追去。追了一会儿,他停下来休息时,突然自语起来:“咦,怎么这路上的脚印只有一个人的,那两个人的脚印呢?不对劲儿!”   
  努尔拉觉得其中有诈,他在心里分析了一下:三个人,有一个人往南路了,另两个人往北跑了,是追一个人呢?还是追两个人?对,要追人多的。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努尔拉一边低着头找脚印,一边往回跑,跑到三岔路口哪儿,他又顺着往北去的路走了一阵儿,终于高兴地发现,路面上开始有脚印了,他数了数,是两个人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狡猾的买买提本来想算计亚生,结果竟然被更狡猾的努尔拉给算中了。他恐怕至死都想不明白普通农民努尔拉怎么会超思维反应。   
  努尔拉被自己取得的小成就而振奋,由此,他的脚下好似加了油的轮胎,一发不可收地往北快速滚动。   
  终于,努尔拉看见前方出现了两个黑点。   
  越来越近,近到双方距离约六百米左右。   
  前面的吐尔洪老早就发现了追上来的努尔拉,他惊呼:“有人追上来了。”俩人越想跑快越跑不快,努尔拉距离他俩越近。   
  “开枪吧,开枪!”这回是吐尔洪主张开枪了,他意识到,如果不打死追上来的人,他们就无路可逃了。   
  俩人站住了,买买提用手枪瞄准努尔拉。   
  “是那个红脸膛的村民!是他在追咱们。”吐尔洪惊叫。   
  买买提屏住呼吸,“嗵”地开了一枪。子弹嗖地发射出去,落在距离努尔拉100米开外的地方。   
  子弹打在中间地带,买买提很恼火,再打也是浪费,他不得不把枪支收起来,继续逃跑。   
  枪响的时候,努尔拉被吓了一跳,他嗵地一下卧倒了,那一瞬,他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绝望的眼泪已经挂在眼角。可是,枪响过后,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抬头一看,前方那两个家伙又开始逃跑。努尔拉高兴地跳了起业,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对方的手枪只能打五百米左右,也就是说,只要他跟他们保持六百米的距离,自己就是安全的。于是,努尔拉开始放心大胆地追凶犯,这回,他变得有经验了,不急着往前追,始终跟前面的两个凶犯保持六百米左右的距离。   
  为了震慑努尔拉,买买提往前跑一截路,就朝后面的努尔拉开一枪,枪一响,努尔拉就趴在地上不动;等枪响过之后,他又不紧不慢地追凶犯;枪再响,他再趴在地上不动,再追。努尔拉自己笑了,他觉得自己安全的。   
  双方僵持着,走走停停。买买提觉得自己快被努尔拉逼疯了,于是,他想改变策略,不再打枪,想采取攻心战术。于是,他干脆一屁股坐到沙地上,跟努尔拉谈判。   
  努尔拉见势也坐在距离他们六百米左右的地方,大口喘着气,他想,这样最好了,可以拖延时间,等警察到来。   
  买买提拚尽全力喊道:“朋友,既然你给我们水喝,给我们馕吃,为什么还要追我们?”   
  努尔拉也扯着大嗓门喊:“谁跟你们是朋友?你们是杀人恶魔。我要把你们抓回去,交给警察枪毙你们。”   
  吐尔洪请求道:“看在我们都是维族人的面子上,放了我们吧。”   
  努尔拉得意地回答:“不行,你们杀了人,就要受到惩罚。”   
  买买提一看空谈毫无用处,就又换了谈判内容,他诱或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维吾尔马上就要成立自己的国家了,不再受他们汉人的欺侮了。”   
  “维吾尔成立国家?没听说过。”努尔拉很新鲜这个话题。   
  买买提振振有词地说:“我们维吾尔民族很快要独立了,我们俩个就是为了维吾尔民族的独立而奋斗的,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努尔拉不解地问:“你们做什么大事?就是杀害依明阿吉啊?就是朝警察开枪吗?这都是犯罪呢。”   
  “朋友,你中汉人的毒害太深了,现在,我一会儿半会无法跟你解释清楚,总之,我们维吾尔民族要成立自己的国家了,到那时,做为国家的功臣和元老,我们不会忘记你。胡大会记住你的功德。我们会对新总统说情,让他给你一辆大奔驰,给你住大房子,对不对吐尔洪?”   
  买买提说得天花乱坠,吐尔洪心想:呸,根本不可能的事。但他仍然附合着说:“对,到时候,我把我的宝马车也送给你,还给你送女人,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努尔拉摇着头说:“我不想要你们的奔驰车,也不要什么大房子。我有现在的家就已经好得很,不想要更多的东西。”   
  “那就给你钱,给你好多好多的钱,让你出国,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吐尔洪在一旁起哄。   
  努尔拉仍然不同意,他说:“我是一个农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除了种地,我什么也干不了,我老婆说,他就喜欢我这样子,如果我改变了自己,老婆就不要我了。我很想不通,既然你们有车有房,为什么不好好生活,而去干杀人的事情呢?”   
  买买提见怎么说都劝不动努尔拉,心顿时凉透了,“难道要死在这个人手里吗?”他跟吐尔洪商量,“干脆设骗局让努尔拉靠近,一枪打死他算了。”   
  吐尔洪问:“能把他骗过来吗?”   
  买买提说:“想法子骗,不然,咱们逃不了。”   
  俩人商量完毕,吐尔洪突然喊:“哎呀,我的肚子疼死了,朋友,你也别追我了,我走不动了。”他捂着肚子做出很痛苦的样子,买买提狡猾地看着努尔拉的反应,此时他恨透了手里的枪,不然的话,他肯定一枪干掉讨厌的努尔拉。   
  努尔拉回头望望,仍然看见警察的影子,他抱定主意,无论凶犯说什么,他都不能上当,必须保持跟他们六百米的距离,否则自己就会没命。   
  看到努尔拉无动于衷的样子,买买提知道这么拖下去对他们没好处,于是又举起手中的枪支,瞄准努尔拉。努尔拉立刻又趴下身,等他抬起头起,发现,两个凶犯爬起身来又开始逃跑。   
  努尔拉也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继续完成他的追捕任务,尽管并没有人让他豁出生命去追凶犯。   
  双方就这样走走停停地拉着距走,不知不觉已是一两个钟头过去了。   
第十三篇
第二十六章(6) 
               六 
  下午5点多,电台里传出艾力急促的声音:“钟头儿,钟头儿,我在塔什么库尔干乡,刚才八村一个村民报告说,在八村发现了三个可疑的人,村民们正在想办法拖住他们。”   
  “你为什么不赶过去查实?”钟成反问。   
  “我正在往那个村赶,我目前在五村摸查情况,据村民说,刚才乡派出所长玉买尔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钟成命令道:“你尽快赶到,一经证实,马上向我报告。无论那三个可疑人是干什么的,都要注意避免伤亡。”   
  艾力说了声“是”,便匆匆收了线。   
  钟成马上在电台里呼叫:“塔什么库尔干乡玉买尔所长,玉所长,听见请讲话。”   
  那时,陈大漠、马建中、亚力坤分别在博斯坦市所属的三个乡核实群众提供的线索,他们从对讲机里都听见了钟成呼叫玉买尔所长,但是,玉买尔所长没有应答。陈大漠敏感地想,看来,三名凶犯在塔什库尔干乡现身了,他做好了准备,一旦钟成召唤,他马上掉头往塔什库尔干乡赶。   
  艾力收线后,钟成扭过头去问王路:“你说,这次,这条线索是不是真的?”这两天,向临时指挥部报告的线索有三百多条,一方面说明了群众参与追捕凶犯的积极性高,同时,也给警方增加了许多麻烦,他们需要对每条线索进行查否,现在已经查否了二百多条。欣慰的是,查实过程中,警方意外破获了六个抢劫盗车团伙;捣毁三个地下反动讲经点;抓获十一名负案在逃犯,总之,收获重大。   
  王路不知怎么回答好,这两天他一次次兴奋,一次次没有结果,到此时,他反而不敢兴奋了。   
  钟成并不需要王路的答案,他铁定地说:“我觉得这次是真的。”他从对讲机里发布命令:“博斯坦市杨青山局长,请回答,请回答!‘   
  杨青山用他的保定口音回答说:“我是杨青山,有话请讲!”   
  钟成说:“请你马上准备二十名警力,赶到塔什库尔干乡,与玉买尔所长取得联系。”   
  “是!我亲自带队伍过去!”杨青山大声回答。   
  安排完这一切,钟成突然要求王路跟他下棋。他说:“如果我赢了,就说明这次线索是真的。我有这个预感。”   
  王路吃惊地问:“这种时刻下棋?下什么棋?哪儿有棋?”王路跟不上钟成跳荡的思维,有点发蒙。   
  钟成拿了几支笔,在汽车后座上摆了一个简单的“田”字,他说这就是棋谱。他对王路说,“咱们各执一籽,走田字。棋法很简单,我进你退,你进我退,这种棋是我发明的,目的是比耐力,也比无技巧中的大技巧。”   
  谈到棋,钟成似乎变得神道了。   
  王路说:“不就是你一下,我一下吗?好好,我陪你下。”   
  俩人一进一退地下了二十分钟左右,王路终于耐不住了,他忍不住说:“老这么磨,没意思,不下了。”   
  钟成忽啦一下,把简易的棋盘推倒,说:“我赢了!我羸得是心理战。”   
  恰在这时,电台里又传来艾力急促的声音:“钟头儿,出事了,玉买尔所长和一名村民被打伤,我在往八村去的路中遇到了他们。我们正往医院去。”   
  “怎么回事?”钟成冷静地问。   
  “帮忙的群众说,那三个凶犯跟玉买尔所长打起来了,朝玉所长开了枪,他流了许多血。”艾力报告说。   
  “有生命危险吗?”钟成问。   
  “不知道。现在都还昏迷着。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先把人送医院,紧急抢救!然后,你尽可能回到出事地点,访问三名凶犯逃跑的方向!”钟成布置任务时,他的手臂在空中挥来挥去,王路理解了另一层意义上的“纸上谈兵”。   
  钟成对王路说:“立刻通知大漠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塔什库尔干乡八村靠拢!”   
  王路呼叫完毕之后,钟成开始发布指令:“各市县公安局注意,马上调整警力,缩小包围圈。把博斯坦市通往相邻四个县的所有大小路口都给我堵死,卡点设到乡,设到村,步步为营。马上执行命令!”   
  王路听到电台里传出无数个“是”的声音。   
  钟成对王路说:“我们现在也往塔什库尔干乡赶!”   
  钟成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车上,两天来,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钟成几乎都在车上度过。他的沙漠王子车就在博斯坦市附近慢慢移动,钟成略带歉意地对王路说,“这几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这种特殊情况下,咱们睡觉都得睁着眼,更不可能四平八稳地呆在招待所里等消息,就在车上侯着,闻风而动。战场就是这个样子,你要逐渐适应南疆这个战场。”   
  王路说:“我没有委屈,相反,我觉得很充实。”   
  钟成的车刚刚掉转方向,就收到了组织部考察小组的电话,组长说:“我们的车就跟在你们后面。”   
  钟成火了:“什么意思啊,你们?”   
  组长真诚地说:“请别误会,刚才我们从电台里听到塔什库尔干乡出事了,我们也想赶过去,看看能否帮上点忙。”   
  钟成说:“既然你们是这种态度,那就请便吧,但我真的没有时间陪你们。”   
  组长理解地说:“你忙你的吧,这段时间老是抓不住你的影子,刚开始还以为你故意躲我们,现在明白了,你真的是忙。反倒让我们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依明阿吉被杀案在全国影响很坏,既然我们碰上了,也希望能亲眼看到抓捕凶犯的过程,我们尽管帮忙,不添乱,你不要有戒心。”   
  钟成客气地说:“那就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考察组长再三给他打电话,他根本顾不上考察组。凭心来讲,哪个有能力的热血男儿不想干一番事业,不想进步?但这种事,自己的努力是一方面,机遇好不好也很重要。钟成的父母一辈子老实巴交,与仕途几乎无染。钟成对此事看得很透晰,既然老子没背景,自己又不会在官场走关系,那就顺其自然吧。组织上重用我,就好好干;不用,也无所谓。钟成不愿意为此心累,没劲儿。   
  钟成挂了电话,电台里又传来艾力急切的声音:“钟头儿,据八村的两个小牧童报告说,三个坏人向沙漠碱滩方向跑了!两个村民骑着马追他们去了。”   
   “你在八村等陈大漠他们!增援的民警很快会到。”钟成对艾力发布命令道。   
  钟成从博斯坦市的地图上很快查出塔什库尔干乡的位置,他用红笔在上面划了个圈,说:“王路,知道吗?咱们的临时指挥部要搬到沙漠碱滩里去了。”   
第十三篇
第二十六章(7) 
               七 
  那时,陈大漠担任现场指挥。他命令道:“亚力坤、马建中,占领制高点,防止恐怖分子突围。”他看了王路一眼,说:“小王,拿望远镜来。”   
  王路把望远镜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陈大漠,就在陈大漠手持望远镜观察碱滩水洼中恐怖分子的动静时,王路心里冒出一句话:大旗底下,必有骁将。陈大漠算不算钟成旗下的一员忠诚勇敢的大将呢?王路肯定,他是。   
  陈大漠透过望远镜,看到两名恐怖分子的身体都浸在碱滩水洼之中,仅露出脑袋。   
  艾力在西边的沙丘高处,也看到了陈大漠的人马,他向侦查员们遥远地挥臂,王路同样挥臂与之呼应,表示知道,开始行动吧。   
  陈大漠下达第二道命令:“喊话,让他们举手投降。”   
  亚力坤一马当先用维语喊道:“亚生,买买提,吐尔洪,你们被包围了,交出武器,顽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怦,听到喊话,买买提对着喊声的方向开了一枪。吐尔洪又哭了,他看看前后形成的包围圈,眼泪流了下来,他责怪说:“你除了开几枪,还打不到人,你还有什么本事?”   
  买买提转身把枪口对准吐尔洪说:“再开口说话,我就打死你。”   
  “打吧,反正也活不成了,你开枪呀。”吐尔洪声嘶力竭地也用枪指着买买提。   
  买买提差点被同伙的行为激怒,但他还是把枪口又掉转了方向,他对着天空,口气软了下来说:“无论如何咱俩得有一个人活着,不然,谁养咱们的父母呢?咱们说好,谁活着出去,谁就得养双方的父亲,同意吗?”   
  吐尔洪被碱滩的水激的口唇打颤,他牙齿“得得得”地上下敲击着,他说:“行呢,行呢。”   
  警方这边,亚力坤又在喊话:“放下武器,把手举到头顶,从水洼里走出来。还有最后五分钟,不然,我们开枪了。”   
  买买提看看前后左右,他的精神忽然崩溃了,他最后一眼看看同伙,他大喊一声:“啊,我受不了啦!”他举着那把MK40隐蔽手枪,边射击边从水洼中往外冲。   
  “开枪!”陈大漠冷静地下令。   
  子弹嗖嗖地打过去,买买提中弹倒地。世上所有的烦忧都与他无关了。   
  吐尔洪被瞬间的变化吓坏了,他一下子把全身都隐进水里,可是很快又冒了出来,因为他不会游泳,他是个旱鸭子。但他仍不敢丢掉手中的尖刀,他只有这把武器在手。   
  “王路,发射像胶弹!”陈大漠平静地指挥。   
  王路手里握着一支三重打击橡胶射弹,这也是近年来国内才研制成功的一种非致命武器。这一类射弹由三个橡胶球组成,适用于四百米左右的距离范围,被打击目标被击中后,多半会因撞击而引起剧痛而瘫软。   
  现在,王路熟练地把橡胶弹准确射向吐尔洪。   
  一股浓烟顿时在水洼中升起,吐尔洪随之也瘫软在水洼里。   
  不等命令下达,马建中已经冲出队伍,王路紧跟着冲下去,所有人都冲下水洼,吐尔洪趴在地上,被逮了个正着。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1) 
  老人率先坐进公安局的小车,坚强地没流一滴眼泪。但是,当孙子——艾力的遗体被抬过来时,老人一下子就昏倒了。   
               一   
  抓住了吐尔洪,警民情绪高涨。但是主要凶手亚生不知去向,大伙的情绪又有点受挫。   
  无论怎样审讯,吐尔洪都说不知亚生的去向。他说:“我真的不知道亚生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们知道杀了人后应该去哪儿藏着,我们就不会被你们抓住了。”   
  钟成分析了吐尔洪的供词,认为吐尔洪没有说假话。   
  “看来,这个亚生只有匹夫之勇,而无谋。不出三天,他准会从沙漠里跑出来。”钟成预言道。   
  “为什么?”王路问。   
  钟成解释说:“我看过地图了,咱们所在的这个村庄是通向大沙漠的最后一块绿洲,往前五百公里都是沙漠和戈壁滩。亚生慌不择路,才走进这个死亡之海。他没做任何准备,他吃什么?他肚子会饿的。依他的直线思维的特点,他还会回来找吃的,除非他决定死在沙漠里。如果不是这个结果,他就不是亚生,而是‘黑鹰’了!”   
  王路问:“那么他还会跑回这个村庄吗?”   
  “那不一定,所以这个乡的每个村庄都要设防。”钟成把临时指挥部撤到乡里,驻扎下来,营造外松内紧的氛围。   
  买副局长带着反恐二队重点负责库鲁克村的防守,为了深入地摸情况,老买自己骑着个毛驴往各个村庄跑,往亚生有可能躲藏的任何一处地方搜寻。   
  果不所料,第二天晚上,还是努尔拉来报告:“我和他是冤家吗?又碰上了。他翻墙到我家里,问我老婆要水喝,要馕吃。我的儿子悄悄跑出来找到我,这不,我就赶紧向你们报告来了。”   
  努尔拉的家住在村头,与村里大部分住户隔着一段距离,村里人进进出出都要经过他家。逃循中的亚生也不例外。天黑之后,饿成疯狗一般的亚生躲藏在努尔拉家的果园里,等天色更黑时,他跳墙进了努尔拉家的院子,他用枪顶着努尔拉的老婆:“进屋去,给我找点吃的来,不许开灯。”   
  努尔拉的儿子上小学四年级,是个小惊猴。亚生“吧噔”一声跳进院子里时,他正在羊圈里撒尿,接着他就听到有人威胁他的妈妈:“不许动”。小家伙一听动静不对,扒着墙头偷眼瞧了瞧,他看见了一把黑闪闪的枪。他“嗵”地一下跳出羊圈,找他的爸爸报告去了。   
  情况来得紧急,现场所有警力加起来是十五人。钟成让努尔拉画了一个地形结构图,并迅速做了分工。他说:“四人上房顶,六人围房子,五人进院子。”由陈大漠带侦查员们去围捕。原则是尽量不惊扰村民。   
  钟成则留在临时指挥部等侯消息。   
  按着分工,努尔拉带着四人上了房顶,亚力坤带六人守在房子外围堵截,陈大漠、艾力、马建中还有王路从正面进入院子。   
  马建中扛着一个四五公斤重的剪锁钳子,“腾”一下轻盈地翻到努尔拉家的院子。他快捷地剪开反锁着的大门,大伙一涌冲进去,然后,马建中、王路、艾力各自迅速守住一扇门,此时,由于院子里没有灯光照射,黑漆漆的。手持激光电筒站在庭院当中的陈大漠低声说:“注意,现在同时敲门,准备往里冲”。   
  陈大漠的话音刚毕,王路、艾力、马建中三人同时敲门。嗵嗵,刚敲了两下,突然艾力敲的那扇门一下子无声地打开了,瞬间艾力被人猛然拖进去,紧接着胸部就挨了一刀。事情来得太突然,艾力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忍住疼痛大喊:“陈队长,人在这儿!”门“啪”地一下被关上了,艾力的胸部被捅了第二刀。   
  陈大漠一听,立刻把激光电筒照到艾力所在的那扇门前,但是那里没有艾力。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咣当”一下踹开那扇门,只见屋里有两个人正扭抱在一起。黑暗中,他分辨不出哪个是艾力,哪个是亚生,即使用激光电筒也无法一下子把他们分清,他干脆一把把两个人同时抓在怀里,他的下颌碰到一顶帽子,他知道,那是恐怖分子亚生,因为艾力没戴帽子。他立即用双手去卡亚生的脖子,他喊着:“艾力,我在这儿!”   
  陈大漠同时用腿猛顶亚生的腹部,亚生猝然倒下,夹在中间的艾力跟着倒在亚生的身上,他因为用力过猛也倒在艾力的身上,三个人压成一摞,就地混打起来。   
  那时,王路已经从另一间屋里找出努尔拉的老婆,并带着她把各房间的灯一一打开。   
  院子里顿时有了光亮,王路听见陈大漠在那间黑的屋里喊:“王路,快来,人在这儿,快来!”随之,大伙儿听到了两声枪响,哑哑的,闷闷的。   
  马建中、亚力坤和王路同时奔向那间响枪的黑屋子。   
  黑屋里的三个人仍在战斗,那两枪是艾力朝亚生开的,但因为在黑暗中,枪只打在亚生的腿上,亚生疼红了眼,一手拿枪一手拿匕首。陈大漠见状,一脚踢飞了亚生手中的匕首,亚生照着陈大漠开枪,可是,连开了两枪,只听扑扑的声音,他手中那支MK40隐蔽手枪关键时刻卡壳了,他恼羞成怒地用枪身使劲打陈大漠,陈大漠则用脚踢他的胳膊,躺在血泊中的艾力死死地抱着亚生的腿。   
  王路机敏地拾起地上的激光电筒,向他们仨人照过来,大漠急忙喊:“王路,你们先别过来,让‘黑豹’进来!”   
  “黑豹”听到命令呼啸着冲上去,那时,陈大漠的一只脚踩在亚生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抓着亚生的头发,这“黑豹”真是好样的,它竟然知道该扑向谁,它一下子扑到亚生身上。有了“黑豹”的帮忙,陈大漠腾出一只手来,给亚生上了手铐。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2) 
                 二 
  “艾力,艾力,你还活着吗?”没有听到艾力的动静,陈大漠和王路急得喊起来。   
  不知是谁拉开了灯,大伙立刻看见了满身是血的艾力。艾力听到了大伙的呼叫,他的脸明亮地崭开了笑容,他微弱地哼了一声,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单薄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到在地上,陈大漠和王路同时扑过去,把艾力抱在怀里。   
  马建中见状,脑袋“轰”地一声,仿佛要炸开了,热血直往脑上涌,他咬牙切齿地用枪顶住亚生的身体,问:“他妈的,你就是亚生吗?你这个混蛋!”   
  只听“怦”一声,马建中的枪走火了。亚生啊啊两声,重重地倒在地上,立刻就有血样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流出来,溅到正在抱着艾力的钟成身上。   
  本来就一团糟了,现在事情弄得更糟了。陈大漠恼火地骂道:“你这个牛,你想干什么?你想犯罪吗?”   
  马建中脱口而出:“犯罪就犯罪,大不了我跟他一命抵一命,艾力要是不行了,我也不活了。”   
  艾力没再说话,王路把衬衣撕成条,先把艾力的伤口包住,亚力坤则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裹着艾力的身体。   
  陈大漠瞪着眼珠喊:“还不走?赶紧送医院抢救啊!”   
  马建中和王路用自己的手掌捧着艾力的身体往外走,他们怕一不小心弄疼了艾力。亚力坤和努尔拉抬着受了伤的亚生,也一同把他放到车上送往医院。   
  路上,陈大漠用手机给钟成紧急汇报,钟成一听艾力受伤头都炸了。他又履行程序向南厅长报告“人抓到了,但被民警枪走火给打伤了。另外——”他停顿一秒后,沉重地说:“我们的民警艾力受了重伤,正在送往医院的途中。”   
  汽车开不进村来,停在路边,陈大漠和王路几乎是捧着艾力的身体在跑,他们舍不得让艾力的身体颠簸。艾力的血一滴滴流在地下,浸染着这个美丽的村庄,那时王路和陈大漠的双眼全被泪水模糊了,他们心里明白,艾力可能活不成了,因为他的脸色苍白,胸部全是血。但王路和陈大漠仍然拚命地捧着他跑向医院。   
  马建中把车开到村口,他跳下车,迎上来,看着满身是血的艾力,他的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他边哭边骂道:“妈的,艾力你要是死了,你就是孬种,你他妈就不是人,艾力,你不能死。”   
  艾力仿佛听到马建中的骂声,他在陈大漠和王路的手中使了使劲,他俩敏感地觉察到了,于是,他们静止不动了,等着艾力说点什么。艾力果真稍有了点活力,他露出平时的那种滑稽劲儿,他说:“马建中,反正我比...你...长得好...看,你…骂也…没有…用…”   
  这是艾力留给战友们的最后一句话。这个自称“高档”的人,这个自称“名牌”的家伙,连离开这个世界时,都那么潇洒。他的确是个真正的“名牌”男人,谁都超不过他。   
  艾力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他永远地离开了反恐一队这个集体,离开了惦记着他的亲人们。   
  “艾力!!!”这一时刻的钟成,尢如被千根针刺在心头,内疚、悔恨、悲伤、无颜以对忽啦一下拥挤压迫着他的心胸,虽然面对这场战役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虽然针对这场战役的残酷性,南厅长曾安慰过他:“哪位将军的战袍上不是染满了鲜血?哪次战役不是倒下一批又一批警察和英勇的人民?”但他却承受不了自己心爱的手下的牺牲。他把这悲惨的后果怪责到自己头上,觉得因为自己指挥不当,才造成艾力的牺牲,他想,如果自己的搜捕方案再慎密一些,如果警力再调派多一些,如果平时艾力被培训成一名擒拿格斗的高手,如果自己安排得再细点,那么,艾力的牺牲肯定是避免了,一切的一切,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呢?为什么会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艾力!!!”马建中几乎要趴在艾力的脸上呼唤他,那神情仿佛是说:我就不信唤不回你。看着艾力猝然而止的生命,看着一个活蹦乱跳、有血有肉的年轻身躯从此无声无息了,最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是马建中。从进入这个反恐一队,艾力就和马建中是搭裆,两人平时争争吵吵,但每到遇到危情,相互总是推开对方,自己承担危险。马建中真希望此刻艾力能睁开眼睛跟他大吵一架,他发誓,只要艾力活过来,无论艾力怎么骂他,他也不还嘴。马建中像牛一样在深夜里嗥叫,几年前,当陈大漠把艾力推到马建中面前时,马建中只有一句话:“让他滚,我这儿才不养二流子呢。”   
  艾力在家排行老七,是家中娇惯的小儿子。他从小聪明伶俐,招人喜爱,也招人烦。他整个小学都是在打架中度过的,他的脸没有一天平整过,有时左眼睛鼓着,有时右脸肿得老高,有时头上缠着绷带。高中毕业后,正赶上在社会上招收警察,他的父亲坚持让他入警。用他的话说,如果不是当了警察,穿了这身警服制约着,他早就是南疆有名的流氓,早就直直地进了监狱。所以,当马建中叫艾力滚出去后,马建中冲着陈大漠发了一通火:“这样的流氓,也配跟我一起工作?”   
  陈大漠说:“他的本质不坏,而且他有许多你不具备的优势。”   
  马建中气冲冲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艾力笑嘻嘻地跟过来,堵在他面前说:“不错,我是流氓,我怕谁?可是我就是怕你,你必须帮助我做你那样的人,我听说了,你是个很勇敢的英雄。”   
  马建中一听艾力这么尊重他,抬举他,于是,怒气消了一半。从此,艾力成了马建中绝好的助手。   
  “艾力!!!”王路看着这个刚结识一年,优点和缺点并存于一身的可爱的伙伴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他有一种恍如隔梦的感觉,这一切怎么会是真的呢?肯定是一切场,一场恶梦,他盼望恶梦早点醒来,好跟艾力再说玩笑话,关于男人,关于女人,只要是从艾力嘴里说出来的,无论黄色的还是红色的,他都愿意听。   
  “艾力!!!”亚力坤的泪水一颗一颗滴在艾力的脸上、身上,泪水和血水融在一起,那是他们多少年来深深的兄弟之情、民族之情、战友之情啊。平时,局里的那些女民警最喜欢跟亚力坤和艾力说笑,因为她们觉得这两个男人了解女人,知道女人喜欢听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如果有几天看不见他俩,女人们会往反恐一队打电话,问他们去了哪儿。他们往女人堆里一站,有一种气场,使得女人们的日常生活里,越发离不开他们,说到底,女人的骨子里其实喜欢“坏”男人。她们评价说,艾力顽皮,“坏”在表面;而亚力坤蔫不拉叽,“坏”在骨子里。此刻,亚力坤在心里默念:艾力,你怎么能死呢?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公安局里那些喜欢你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想想吧,你身上有她们需要的一种快乐,现在,你把这种快乐收走了,她们还不知道有多么伤心呢,她们会狠狠地哭你的。   
  “艾力!!!”陈大漠喊着艾力。作为队长陈大漠,作为偏爱着艾力的兄长,陈大漠的的悲伤真是撕心裂肺。平时,他常常调侃说:“你们这几头蒜,放到锅里抄抄吃就是一盘。”他还说:“伸出手来,你们就是我的几根手指头,各有特色,一个都不能缺。”现在,他的手指头少了一根,手指连心啊,陈大漠的心巨裂地痛着,同时拚命责怪自己的失职,他想,人家父亲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交到他手中,却由于自己的失职,把人家的命丢了,回去怎么向人家交待啊?尽管钟头儿就在眼前,但是面对自己的老领导,陈大漠仍然深深地愧疚,他反省自己,为什么当时反应慢了一步?为什么自己没有站在艾力站的那扇门前?为什平时不严格要求艾力的作战素质?至使艾力送了命。只要人活着什么事都好办,什么知识都能学,可是,艾力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他只能是一名忠诚勇敢的警察,却不是最合格的全能警察。这个结果的造成,与自己有直接关系。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能发生这样的事了,一旦有危险,自己一定要挺身而出保护这些娃娃。等送走艾力之后,一定要严格培训这些娃娃的应战素质,擒拿格斗、使用枪械样样精通才行。   
  钟成擦去眼泪,说:“同志们,咱们对艾力说,现在回家,让他跟咱们回家。”于是,大伙每个人都对艾力说了一句:“艾力,现在咱们回家——回家——回家——”   
  马建中驾车,艾力幸福地躺在陈大漠、王路和亚力坤的手中。大伙一路朝着天空鸣枪,以此来震慑天堂里的那些恐怖分子,别跟艾力过不去。反恐一他的战友们就是以这种形式送走了他们亲爱的兄弟——艾力。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3) 
                三 
  大伙决定,还是由亚力坤给帕丽旦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不幸的事。但亚力坤死活不肯做这件事,他说:“我不愿意看着艾力死了,又把帕丽旦也杀死,她还是一朵鲜花。”   
  侦查员们谁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把恶讯告诉帕丽旦。   
  南疆地区公安局的门前正对着一条马路,王路至今还记得侦查员们回来的那个早晨,天空像是有感应般,飘了一阵儿细润的小雨。成千上万的群众静静地围在公安局门前的道路上。他们得知抓捕了杀害依明阿吉的恐怖分子亚生,以及抓获亚生过程中侦查员艾力牺牲了的消息后,都自发地等候着侦查员们的归来。   
  马建中和亚力坤在前,王路和大漠在后,另外四名全副武装、身着警服的警察协助着,他们用手和用那流血的心抬着自己的战友艾力回来了。   
  群众自发地、默默地给这支特殊的队伍让出道路,侦查员们的身前身后都是默默的哭声。   
  艾力的爷爷已是八十岁的高龄,老人患有高血压、脑部多发性脑梗塞等疾病,所以家人谁也没敢告诉他艾力牺牲的事。但今天早上,当他看到一家人兴师动众地要出门,而且是公安局派人派车来接他们,他心里就明白了,一定是他最喜爱的小孙子艾力出了事。因为上次艾力在沙漠里失踪时,公安局也派车来接艾力的父亲。他断定,肯定是艾力出事了,艾力可是家中惟一的警察,不是他是谁?   
  他毅然提出:“我也去。”   
  艾力的父亲说:“我们出去办点事,您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   
  艾力的爷爷就说了:“儿子啊,别瞒我了,我知道我孙子出事了,你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吧。”   
  艾力的父亲突然抑制不住悲伤地哭了起来。   
  “别哭,儿子,这是光荣的事。”艾力的爷爷抑制住深深的悲痛劝慰家人。老人年轻时,曾当过兵,用枪跟民族分裂分子打过仗;共产党和平解放新疆那会儿,老人还曾带着解放军进到昆仑山里剿匪。   
  临出门前,老人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他说:“当年我跟着部队打散了那些反动的民族分裂分子,后来又跟着共产党进山去剿匪,那时候,一个冲锋上去,多少好青年就回不来了。今天,我的孙子替我牺牲了,我们家是光荣之家,要有觉悟,不能给组织上找任何麻烦,不能给艾力脸上抹黑。”   
  老人率先坐进公安局的小车,坚强地没流一滴眼泪。但是,当艾力的遗体被抬过来时,老人一下子就昏倒了。   
  艾力的妻子帕丽旦几次昏厥,她醒来后对钟成说:“局长,走的时候,我好好地把艾力交到你手中,可是,现在,你们回来了,艾力却没回来,你还给我艾力,还给我艾力啊。”她又昏厥过去,又醒来,再醒来时,她又说了另一番话,她说:“钟局长,我不能怪你,如果这次艾力回来了,你们当中必然有一个人回不来了。”   
  钟成听了这样的话,难过地背过脸去,大伙都没想到平时二流子一样的艾力,竟然有这样一位通情达理的好老婆,怪不得艾力追得那么执著,那么辛苦,结婚之后又那么牛,何况帕丽旦已经有了艾力的孩子。   
  艾力的爷爷昏倒之后,被医务人员送去输液,但艾力的父母,艾力的姐姐们都不肯离开艾力的遗体,他们捧着亲人艾力的遗体亲了又亲。看到这种场景,钟成的内疚感就更重了,他真的是对艾力的家人充满了愧意,但是,善解人意的艾力的父亲却一把握住钟成的手安慰说:“钟局长,你们辛苦了!艾力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谢谢你们培养了艾力。”   
  钟成感动的只差没给这样的父亲下跪了。他握着老人的手真诚地说:“父亲,你放心,艾力的妻子就是我们的姐妹,让她到我们公安局来上班吧,打水扫地都行,不干活也行,我们公安局养着!艾力的儿子就是我们的儿子,今后,我们省吃省用也要出钱供他上学,一直到上大学,要让那些恐怖分子们看看,没有父亲的孩子比有父亲的孩子过得还好,艾力的血不能白流。父亲,你看我们这么安排行吗?”   
  钟成一口一个“父亲”地叫着,把侦查员们的心都叫碎了。大伙知道他是在替艾力最后一次呼叫父亲。   
  艾力的父亲摇头说:“局长,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们不能接受。如果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天天想着帮我养孙子,你们还怎么有心思去抓坏人?艾力还有这么多姐姐,艾力的老婆帕丽旦喜欢跳舞,她也能养活自己。如果,以后她要是又嫁人了,我们全家会为她祝福,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女儿。真的,我们不给组织再增加什么麻烦了,你们心里面干干净净地去抓坏人吧!”   
  艾力父亲的话朴朴实实,但把侦查员们的心都震颤了。钟成一再向艾力的家人道歉,他说:“父亲,母亲,姐姐妹妹们,我不是常胜将军,我把你们的亲人艾力带丢了。我永远都会为这件事难过,我不请求你们的原谅,但我们以后会加倍地战斗,不让艾力的血白流。”   
  艾力的父亲劝慰道:“打仗就得有人牺牲。我的儿子活着,别人的儿子就会牺牲,这个道理我们全家人都明白。孩子,你千万不要脑子太沉重,那样的话,艾力会怪我们的。”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4) 
               四 
  一踏入南疆的土地,沙吾提就心痛不已,一年前,他曾发誓不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就再也不回到这里。一年过去了,他确实变化很大,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多情善感满脑子是诗歌的青年人了,他的单纯早已随着他踏入境外那片土地起就已经埋藏,一去不复返。他多想跳下车去,一头扑向自己的乡村,彻底与这群恶魔脱离?但是他彷徨了,如果说阿不都尔、吐逊他们是恶魔,那么自己又是什么呢?自己已经在境外接受了特种培训,而且对着阿不都尔宣誓,一定要为“圣战”献出自己的生命。就凭这个誓言,他也变不回当年那个纯洁的青年了。这次,他是跟着一名叫吐逊的恐怖分子一起入境的,期间,他们在广州停留了两天,就是这两天里,一名叫“小桃红”的舞厅坐台小姐第一次让沙吾提知道了什么是床第之欢。于是,他如饿狼般,尽情沉迷于“小桃红”的身体里。也许是他即将承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需要排泄这种心理和精神恐惧。一切都混乱了,他曾经暗恋热娜几年,都没有碰过一下她的手指头,而现在,一个卖笑的女孩却轻易地拿走了他的第一次,他曾经看做神圣的东西全都成了垃圾。而且更为难堪的是,他染上了性病。如果说,性病的痛苦使他的肉体受到折磨,而在境外所经历的一切却是心灵的创伤,永不能抹平。   
  被阿不都尔骗出境外的沙吾提,现在怀着悲伤的情怀回到了生养过他的土地。在通往昆仑山的路途中,要经过他的家乡。当那熟悉的乡村气息包围着他时,他泪流满面了,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家那扇温暖的大门正热烈地敞开着,他多么想奔回家,扑到父母的怀中,喊一声“父亲母亲我回来了。”但是,他不能。他这副有病的身体,他已经加入的这个组织都注定了,他已经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回到自己的家了,他已经没有回家的资格和权力。   
  在经历了几天几夜的长途汽车的颠簸,又经过了两三天的徒步跋涉之后,沙吾提和吐逊终于在一个夜晚来到距离昆仑山基地十公里处的地方,他和吐逊被指定到这个地点等着人来接。   
  一个看上去身手敏捷的小个子男人从一株扇形的红柳丛中突然闪出来,沙吾提和吐逊同时做出卧倒的姿势,他们分别藏卧在一个岩石后面。对方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他把自己的脸全部包裹住,只露一双眼睛用来辨别人,他对着满天的乌云问:“今晚会出现星星吗?”   
  沙吾提和吐逊同时听到暗号,他们相互点了点头,于是,吐逊从岩石后面闪了出来,他回答:“星星在有月亮的时候出来。”   
  沙吾提不用看清对方的脸,只凭对方的走路时右脚略跛的姿式便得知:这个与他们接头的人是西尔艾力,那个把他从村庄里骗到沙漠恐怖训练营里的冷冰冰的人。那一刻,沙吾提的心很沉,他想:无论自己怎么躲避,都无法绕开这个恶魔,难道自己命中注定非要跟这种人混为一体,直至毁灭?   
  “一,二,没有第三个人了吗?跟我走吧。”西尔艾力头一歪,向一个深深的山坳里走去。沙吾提和吐逊知趣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没有多问什么。   
  一圈铁丝网围起一大片凹凸不平的山地,四个大帐篷坐落在铁丝网中间,每个帐篷里能容纳十几张床铺,床铺上面睡满了人。   
  在距离帐篷一百米左右的半山坡处,有三间显然是牧人住过的土坯屋,土坯屋的周围扎着两圈铁丝网。牧人早已被杀死,现在,里屋住着艾尔肯和热娜,外屋住着十几个保卫他的恐怖分子,在里屋与外屋之间,是一个空屋,也是艾尔肯所谓的会议室。   
  这个深夜,西尔艾力把从境外回来的沙吾提和吐逊带到门前堆放着两大堆麦秸的土坯屋里。那两堆麦秸几乎遮住了土坯屋的门。进门之后是个院子,院子的两边是两排大炕,炕上炕下都滚放着金灿灿但几乎是腐烂了的玉米。这些玉米都是屋子的主人留下来的。西尔艾力一边走,一边厌恶地用脚把玉米踢到一旁,给沙吾提和吐逊的脚下留出一条小道。用脚开出来的小道直通到恐怖分子们住的外屋,西尔艾力冷冷地通知两人:“到了,你们要见的人在里面。”   
  沙吾提四下打量着这间空落落的屋子,炕上随便丢着几条破被褥,还有几件旧衣服。炕上的地毯也很陈旧,这是沙吾提见过的惟一没有挂墙毯,没有好看的衣柜的人家,家中缺少的摆设太多,反正不像一个过日子的人家那样讲究。十几名恐怖分子目光阴郁地盯着两名新来的同伙,全都沉默着。   
  难道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沙吾提狐疑地看一眼吐逊,吐逊也在看他。西尔艾力明察秋毫地说:“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我们到一起是要干大事的,不能贪图享受。”   
  这时,到里屋通风报信的恐怖分子出来了,他摆摆手说:“跟我走。”   
  于是,沙吾提和吐逊被人带到外屋和里屋之间的那个会议室。   
  不一会儿,沙吾提看见那个被许多人当成神一般的人物——艾尔肯在一个年轻的保镖的护卫下,来到会议室。他是这群在深山里做着危险的事情的人的头目。他的能言善辩使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艾尔肯精神抖擞地坐了下来。他一看见沙吾提就说:“你像一面镜子,照着我这一年来不凡的成绩,我想不承认我的功劳,都不行。你看看,一年前你是多么无知,而现在,你却是一名从境外受过特种训练的战士了,我真为你们骄傲。”   
  艾尔肯过来拍拍吐逊的肩膀,算是对他们的归来表示欢迎。当他的手臂就要落在沙吾提的肩膀上之际,沙吾提厌恶地闪开了。艾尔肯眉头一皱,却没有发火,他大度地说:“如果你仅仅是我的手下,那么你死定了;如果你是因为热娜,你也过分了,就算你曾经爱过她,但你没有睡过她,她跟我睡的时候还是个处女,你凭什么说她就应该归你呢?你说你过不过分?但我不计较你,因为我喜欢热娜,希望你以后不要超出咱们交往的分寸,再重复一遍,热娜是我的人,不许你动她一指头,也不许跟她见面。我这个人呢,有点怪,宁愿死后受万人唾骂,也不愿在活着时受人奚落,你要想跟我过不去,就必须准备两条命,否则你不够格跟我叫板。”   
  沙吾提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侯见到了自己的情敌,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热娜。准确地说,他并没有见到热娜,只是,当一个蒙面女孩的背影从里屋一闪而过时,他已经从女孩走路的姿势上认出了那是热娜。此刻,热娜并不知道沙吾提已经来到昆仑山,她正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尽管她还没见过这个民族英雄有什么作为,她的满耳朵里全是艾尔肯的甜言密语,她爱得晕了。   
  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沙吾提的心就颤了,他又想那些如诗如画的日子。十二卡姆里的两句歌词痛楚地涌上他的心头:   
         河床上的砂石怎能抬完,   
         悲伤的泪水怎能擦干。   
         日月像河水一样的逝去,   
         我心中的苦水已变成鲜血。   
  沙吾提痛苦地砸着自己的心,这几句歌词就是他青春和爱情的葬礼啊。   
  冤家路窄,见到艾尔肯,沙吾提恨不能一枪打死他,但是,他又不得不把握紧的拳头放下了,因为他空前绝后地自卑,因为他已经跟妓女睡过了,他有什么资格要求热娜再爱自己呢?   
  沙吾提沮丧地听了一通艾尔肯的训斥,然后,又被人带着见了阿不都尔。   
  阿不都尔问沙吾提:“为什么不喊我?你们这些没头没脑的家伙,能有今天,都要感谢我,要不是我出钱,你们哪来的福气跑到国外去转一圈?问问你们的父辈,他们谁有本事把你们弄到国外去?所以,你们要有报答我功德,尤其你,沙吾提,下次别让我看见你沉闷的样子,你想逆流而下,回到暗无天日的过去吗?我想,明天太阳出来之前,你应该想清楚自己的使命。”   
  沙吾提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但他的嘴里却顺从地喊道:“是。”   
  因为沙吾提是最后一个来到昆仑山的人,帐篷里已经没有床铺了,所以,他只能睡在五米深的地道里。地道口设在恐怖分子们睡觉的炕边上,地道口平时用几块砖堵着,眼不尖的人根本想不到那儿的地下是空的。   
  地道的通风口有三处,一处与厨房的排烟口连着,一处与地面上的草丛连着。另一处与羊圈连着。三个通风口也即出口,一旦发生危险情况,他们可以从这三个出口逃跑。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5) 
               五 
  沙吾提做为最后一批在境外受过训的恐怖分子也顺利入境了。阿不都尔的成功,无疑给一直躲藏在昆仑山里的艾尔肯注入了一剂兴奋剂,他激动地扳着阿不都尔的肩膀说:“你给了我信心,我们必须要赢得更大的成功。”   
  西尔艾力则冷言冷语的讥讽道:“高兴得太早了吧,人头虽然多了几个,但武器装备还差得远呢。”   
  艾尔肯皱着眉头问西尔艾力:“做炸弹用的化学药品搞到了吗?”   
  西尔艾力:“我尽力了,但你想做成A国的那种炸弹,山下没有那种配制药品。”   
  阿不都尔不服地问:“照你这么说,只能用土办法做炸弹了?”   
  西尔艾力冷冷地回答:“土炸弹的威力更大,要不,你接手做这件事吧,我还得到内地搞枪。”   
  阿不都尔诚实地说:“弄土炸弹我不是专家。”   
  西尔艾力不屑地说:“我以为在境外受训过的人什么都会呢。”   
  阿不都尔并不理会西尔艾力无聊的嘲讽,他喊来沙吾提,命令道:“把你带来的纸条拿出来,核对一下药品名称。”   
  原来,沙吾提曾被派往B国,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学过制造爆炸装置,他掌握了B国的16种方法制造TNT炸药。入境时,阿不都尔特意叮嘱他将制爆技术和理论方法,利用隐蔽性液体写在纸条上带了进来。   
  沙吾提忙把纸条拿出来,但是,无论他怎样用化学药水显影,白纸条还是白纸条,因为时间过长,失效了。   
  阿不都尔气极败坏,他指着沙吾提的鼻子骂:“说,问题出在哪儿?怎么会不起化学反应呢?你是怎么保管的?你是不是故意把字迹弄掉了?你是不是还想关禁闭?”   
  阿不都尔没想到自己会失算,他故意留了一手,从没跟艾尔肯透露让沙吾提带隐蔽纸条的事,他想以此事在艾尔肯面前拿一把西尔艾力,没想到秘密武器失灵了。   
  前一阵子,乌鲁木齐公安局在侦破公共汽车爆炸案过程中,捣毁了一个地下“东突联络站”,联络员卡拉受惊后化妆外逃,投奔了阿力木。此次,他又被阿力木派遗入境搞恐怖活动。他看到老熟人西尔艾力在艾尔肯面前有失宠之势,于是,忙出谋献计说:“要么先去搞枪?我有个亲戚在南疆北部的阿肯村,我曾听他说过,他们村里有个猎人路子很宽,私下买卖枪支的生意很火。”   
  艾尔肯神情为之一振,他说:“这个线索很好,马上落实。不过,我认为制爆炸物的事要抓紧,这种东西杀伤力大。我们的计划是炸铁路,炸大桥,炸公安局大楼,光凭几支进口枪,肯定不行。”   
  阿不都尔请求艾尔肯:“能否把手提电脑让沙吾提用一下?”   
  艾尔肯警觉地问:“干什么?”   
  阿不都尔得意地说:“沙吾提可以上网呀,B国有他的同学,他可以通过电子邮件,获知这16种制造TNT炸药的方法。”   
  艾尔肯不屑地问:“你会弄电脑?”   
  沙吾提点头。   
  艾尔肯把电脑打开,亲自看着沙吾提上网,登陆,并且给他在B国的同学发去电子邮件。   
  艾尔肯见沙吾提果然对电脑在行,于是说:“把沙吾提留下,给我当保镖。”   
  兵强马壮了,艾尔肯忍不住召开“第二次南疆敢死队恐怖行动宣誓大会”,会前,他康慨激昂地向大家报告说:“告诉大家四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库尔班那个老东西被我们干掉了,西尔艾力顺利回来;第二个好消息是,依明阿吉那个亲近政府的走狗被我们杀死了;第三个好消息是,一个叫艾力的警察被亚生打死了,但是亚生也没命了;第四个好消息是M国的大楼被炸掉了。一个坏消息是,我的经文老师伊不拉音被警察抓走了。”   
  说到伊不拉音,艾尔肯真的很难过,他明白政府再也不会放伊不拉音回家了。他想,就当伊不拉音死了,于是,他要求手下全体为伊不拉音和亚生做祷告。   
   沙吾提因为要等来自B国的电子邮件,所以,他被批准没有参加宣誓大会。他饿了,本能地往一个用石头搭起的厨房里转了一圈,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个老头的背影。沙吾提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愣了一下,他喊道:“马木提大叔?”   
  那个背影转过身来,木然地看着沙吾提。他的确是马木提。沙吾提觉得马木提变了,他上前握住马木提的手说:“马木提大叔,你怎么也来了?”   
  马木提暗然地说:“荒谬啊,荒谬。从前的一个富人,现在却给一群疯子当厨子做饭。”   
  沙吾提不解地问:“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带着热娜一起跑?”   
  马木提木然地说:“我现在已经是个失去自由的人了,过去呢,是个愚蠢的富人,被艾尔肯利用了。”   
  沙吾提急切地说:“总之,你应该回家,你不应该带着热娜来经历这些事情。”   
  马木提道:“可是,热娜她还走得了么?热娜回不去了,我怎么有脸回家呢?”   
  沙吾提一激动说:“要不,我去杀了艾尔肯,咱们仨人一起跑。”   
  马木提赶紧捂住沙吾提的嘴说:“千万别冒失,热娜还怀着孩子呢,就凭是他的骨肉,艾尔肯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我们也只能活一天算一天啦,就算我有逃跑的心,也只能等合适的机会。”   
  沙吾提明白了,他、马木提还有热娜都还活着,但是意志上要听人摆布。可是,沙吾提不想被艾尔肯摆布。   
  宣誓大会还在热闹地开着,沙吾提重新坐回手提电脑前。他进入“google”搜寻系统,试着在搜寻一栏敲出“南疆公安网”这行字,他只是想试试,但随着一阵雄浑的音乐声,“南疆公安网”郝然跳出画面,紧接着,与面疆公安相关的诸多内容相继呈现出来,当然大多都是介绍南疆公安局近年来反恐的战绩以及介绍反恐反分裂的宣传文章。没想到南疆公安局已经开放到把公安网推向社会的地步。   
  最令沙吾提兴奋的是,南疆公安网专门设了一个举报网址。沙吾提把这个网址默默地背了几遍,确信记住了,才赶紧退出该系统。那一刻,他的大脑里产生了一个报复计划。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6) 
                 六 
  自从艾力牺牲后,反恐一队办公室变得沉默了许多,也没人跟马建中吵吵了,也没人跟亚力坤一起搞恶作剧了,也没人拉着王路去欣赏街上的漂亮姑娘了。缺少了艾力,反恐一队就缺少一种生趣。   
  王路每天更是沉闷地守着台电脑。现在,最阴险的敌人伊不拉音已被打掉,来自境外的特工阿依古丽也消失了,惟有“黑鹰”还狡猾地隐藏在某处,没有露出真身。王路断定“黑鹰”已经更换了邮址,因此,王路改变了在网上的侦察思路,他把跟踪目标扩展了范围。   
  这天下午,王路按惯例在新增设的“南疆公安网”上游览了一遍,最后,他打开“举报箱”,发现今天点击“举报箱”的网民达六十七人次,其中一条留言引起了他的极度注意,一个署名“冰山上的来客”的人留言:警察同志,南疆近期可能有大事发生。   
  王路没有查到“冰山上的来客”的网址,他相信此人肯定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地址,同时,他也相信,此人可能还会光顾网上“举报箱”。   
  陈大漠把这个信息告诉了钟成,钟成命令王路密切注视举报者,一经发现,立即与他取得联系。钟成分析:举报者有可能来自“黑鹰”内部。因此,钟成通知南疆警方随时做好迎接战斗的准备。   
  于是,王路这几天暂时又锁定在电脑前。   
  等待举报者期间,王路抽空去了一趟QQ聊天室,发现“消息”框里有两条留言。一条是“风飘雪”的,另一条是“冰上雪莲”的。   
  “风飘雪”的留言是一首诗:所有的旧事已如烟/我仍然怀念那段伤感的初恋/如果能看清人生的来龙去脉/我何苦要偏离得那么远?   
  “冰上雪莲”的留言是:“才抬头,冰已经化了,你再也看不见雪莲了,你再也看不见冰上的那朵雪莲了。”   
  王路觉得这两个网友的留言简直是莫名其妙。他怀疑“风飘雪”这首诗一定是错发了,这不像她平时的风格啊?而“冰上雪莲”就更难懂了,好像是一段离世之言。   
  王路顾不上揣摸这两个网友的反常心理,他很快退出QQ聊天室,继续待侯那个神秘的举报者。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1) 
                 一   
  这段时间,钟成老是头昏,他心里明白,头昏的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是艾力的牺牲对他打击太大;二是“黑鹰”至今下落不明,尽管那个神秘的举报者再次光顾时,有可能透露“黑鹰”的下落,但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举报者身上。为此,他已经向南厅长打了报告,要求增派无人侦察机,对昆仑山一带进行细密的侦察。联想到亚生逃跑的方向,他觉得这个“黑鹰”很有可能在距离边境不远的昆仑山地带藏着。这一点,被抓获的吐尔洪也交待过,他说他曾听亚生和买买提起,要逃到昆仑山基地。可是昆仑山那么大,他们到底藏到哪儿呢?钟成想这件事想得脑袋都疼。但是,他绝不能让自己头昏下去,他希望自己时刻都精精神神地出现在民警们面前。   
  “大漠,走,跟我去医院看看。”钟成叫上大漠。   
  大漠纳闷地问:“去看谁?”   
  钟成绕弯子说:“去看看革命的本钱还剩多少?”   
  大漠才反应过来,钟成是看他自己的身体。   
  杨医生是钟成的老朋友,量完血压后,她调侃说:“哈,低压120,高压190,比昆仑山还低点呢,你再努力努力超过昆仑山得了。”   
  钟成笑着问:“怎么努力才能达标呢?”   
  杨医生说:“别不当回事。我得把你扣下来住院输液。”   
  钟成在医院里悄悄输液,亚力坤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亚力坤一进门就说:“喂,钟头儿,有个内地来的人要从阿肯村我的朋友那儿买枪呢,你看,让不让他来?”   
  钟成正打着点滴,他一下子坐起来问:“买枪干什么用?这里面有明堂。他要什么样的枪?”   
  亚力坤说:“他说长枪短枪都要,越先进越好。”   
  “他是给自己买还是替别人买枪?”钟成又问。   
  亚力坤说:“他没说。”   
  钟成果断地说:“让他来!你尽全力接触,了解他们为什么买枪。口述不行,给我拿个书面报告。”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2) 
             二 
  天不亮亚力坤就把王路叫起来:“走,打猎去!”   
  有这等好事,王路惊喜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亚力坤平时喜欢打猎,他有一批“猎友”。这次给他提供信息买枪信息的人,就是他的猎友海米提。   
  亚力坤从钟成的病房里出来,开始做进山的准备。他们首次把卫星定位器装在车上。   
  两人开着一辆“212”吉普车往邻外的村庄驶去,路上,亚力坤对王路说:“有个塔吉克朋友请我去他的村庄,我们要一起打猎和吃饭。我去吃这顿饭的目的是了解买枪人的详细情况。”   
  两人向北行驶了约八十公里后,车子开始进入山区。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很是气势磅礴。山下面是细细的公路,公路两旁是一个个美丽的小村庄。亚力坤指着一个被白杨林、沙枣树、无花果树、桑子树及各种绿色植物环绕着的村庄说:“看,那就是海米提的村庄。王路不禁伸长脖子,对那个村庄充满了无尽的向往。在王路看来,那更像是一幅静谧的、颇有异国情调的、充满美感的油画。       
  “但是,我们晚上才会回到那里吃饭,现在,海米提在山上的牧屋里等我们呢。”亚力坤的心情很好,他开车的时候,握方向盘的手不停地有节奏地打着拍子,还吹着口哨。王路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吹了一路的《游击队之歌》。   
  海米提的小牧屋在山里的山里,因为山里的山里是这群山脉中最大的一座山,也是呱啦鸡和野兔子最多的一座山。这座山的前面是一块硕大的岩石,呼啸的山风被岩石挡在后面,于是,海米提就在岩石下面的那块空地上,用石头堆盖了一个简易小牧屋。天暖的时侯,他就住在小牧屋里,白天围着山打猎;天冷的时候,他就下山,回到村庄里生活。   
  海米提手持猎枪,站在他那简易的牧屋前,等着侦查员们。看见朋友的车来了,他高兴地挥手,亚力坤的车嘎然停在他牧屋前的那片空地上。   
  空空的大山只有他们三个渺小的男人。三人见面后夸张地大声问侯,惊得山上的呱啦鸡、野兔子忽啦飞过来,忽啦飞过去。   
  王路发现海米提是白种人。他的脸色红里透白,眉毛是浅淡的黄,他的头发和皮肤上的汗毛都是软软的黄色。他的个头不高,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他老远就笑着伸出手来:“喂,老朋友亚力坤,节日快乐!”   
  亚力坤高兴地跟他握手:“喂,海米提,我的头儿向你问好,我可是把话带到了。”   
  海米提连忙点头:“谢谢,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   
  “情况怎么样?”亚力坤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海米提道:“买枪的人来了,他是村子里尔曼的亲戚,名字叫卡拉,从内地来。看样子,他买枪不是为了打猎。我对他说有枪,他提出来要看货。”   
  “他开什么价?”   
  “他说不用考虑价格,只要枪好,多少钱都可以。”   
  “他带钱了吗?”   
  “带了,两万块,我亲眼看见的,崭新崭新的。他要枪的心情很急迫,先预付给我两千块钱,要求我尽快给他买到枪。”   
  “关于买枪的目的,他说过什么吗?”   
  “前几天,他跟着我在山里打猎,混熟了,一高兴就交了底,他说买枪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为了搞独立运动。”   
  “对了,尔曼是个什么人,有前科吗?”   
  “这个人嘛,平时游手好闲,离婚了,也没听说过他干什么坏事。”   
  一阵山风吹来,倍感凉爽,亚力坤夸张地运气、活动筋骨说:“喂,海米提,今天天气很好嘛,咱们来场比赛吧?看谁打的猎物多,让小王跟着当公正裁判,怎么样?”   
  海米提点点头说:“咱们就绕着这坐山走,一人十只野兔子,二十只呱啦鸡,太阳嘛,刚好要从头顶偏过去的时候,还绕回到小牧屋,然后,侦查员们一起下山。”   
  亚力坤说:“同意!”   
  于是,亚力坤和海米提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了比赛。   
  之后的大半天里,王路都跟在亚力坤身后帮着捡他打中的猎物。长筒猎枪打出的散弹声不断传出,这座山热闹了许多。   
  战果还不错,等三人绕回到小牧屋前时,海米提手里提着十只野兔子,二十二只呱啦鸡。王路和亚力坤的手里却只有六只野兔,十五只呱啦鸡。   
  海米提到底是职业猎人,弹无虚发;而亚力坤和王路太需要练练手了。   
  一行三人满载战利品,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回到进山时看到的那个美丽的村庄。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3) 
                 三 
  钟成通过卫星定位系统与亚力坤通话。他问:“到底是谁要买枪?”   
  “他说是搞独立运动用的,但具体到哪个组织,哪个人还无法进行了解,因为我们没把货给他。海米提正拖着他,答应这两天就让他见货,钟头儿,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钟成听着,他盯着亚力坤思考了片刻,然后说:“我认为,这恐怕不是一般的贩枪案,像是某个组织的行为。我怀疑买枪的人与“黑鹰”或从境外派遣回来的恐怖组织有关。事关重大!这样吧,你们不是从咱们库房里拿了两支进口枪吗?让他见到货,看他怎么反应?”   
  枪被放在一个黑色的小包里,包里装着窃听器,海米提就提着这个黑包去见购枪人卡拉。   
  “货带来了?”卡拉因为精通枪支,所以,西尔艾力特意派他下山购枪。临行前,艾尔肯交待:不要土制枪,一定要进口的枪,他不希望战斗过程中,恐怖组织成员因为枪的质量问题,而丢掉性命。   
  卡拉的双眼紧紧盯着海米提手中的黑包。   
  海米提得意地说:“我说话算数,我在阿肯村的能量有多大,尔曼清楚,对不对尔曼?”   
  尔曼觉得很有面子,他夸赞道:“海米提本事大得很,别说几支枪,就是几十支枪他也能搞到。”尔曼吹大了,但海米提并不否认什么。   
  “货在哪儿?在里面嘛?拿出来看看嘛。”卡拉急切地指着黑包问海米提。   
  海米提不慌不忙地把黑包放在桌子上,缓缓地拉开拉锁,慎重地从里面拿出一支进口的鲁格SP101小底把左轮手枪,卡拉立刻惊叫:“啊,鲁格公司的产品枪!”   
  海米提把枪放到卡拉手中:“验验货吧,绝对一流制造。”   
  卡拉把枪拿到手里反复试看着,他赞叹道:“是把好枪。你知道吧,这是用军用级400号不锈纲制造的全新型小型左轮手枪,它的部件都具有鲁格公司的精湛加工特色。”   
  海米提老道而又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还需要的,我这里还有大底把的GP100.357马格南姆口径左轮手枪和44口径红鹰左轮枪。”   
  “真的?你厉害啊,朋友,你是怎么搞到这些枪的呢?”卡拉阴阴地问道。   
  海米提说:“我趟这条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经我手里过的枪,花样可就多了,德国的沃尔特P99手枪、比利时的赫斯特P90TM冲锋枪、美国柯尔特公司制造的635型冲锋枪、瑞士的SG550突击步枪,全是我玩剩下的。”   
  卡拉警惕地问:“你玩得这么大,警察就没有发现你?”   
  海米提不屑地说:“你说警察啊?他们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我是个猎人,猎人手里就得有枪,他们来查的时候,我就把持枪证拿给他们看就行,而且,警察里还有我的朋友,他们很相信我。”海米提的话半真半假,卡拉无法分辨它的真实程度。   
  卡拉把小底把的左轮手枪放到嘴边嗅了嗅,又眯起眼睛瞄了瞄,情不自禁地说:“那么,这支枪归我啦?”   
  海米提点点头。   
  卡拉激动地说:“这是支好枪!好极了。我们有了枪,就像骏马长了翅膀,哈哈,朋友,你为我们积极搞枪,说明我们的思想是通的。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维吾尔正在搞独立运动,我们的组织非常严密,非常庞大,许多都是没有结婚的信徒。好了,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你也不必多问什么,因为我们有规定,谁要是暴露了我们的组织,谁就会遭到全家灭亡的下场。”   
  海米提不解地问:“什么,你们维吾尔要搞独立?”   
  “是啊,新疆是我们维吾尔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但是现在,新疆成了汉人的殖民地,所以我们要独立,把所有的汉人都赶出去!”卡拉激烈地发表着见解。   
  “可是,你们维吾尔独立了,我们塔吉克人怎么办?”海米提焦虑地问卡拉。   
  卡拉不假思索地说:“你们塔吉克也独立嘛,你知道吧,苏联的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坦都独立了,你们也独立嘛。”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塔吉克人独立以后怎么办?我们住在哪里?你刚才不是说新疆是你们的地盘吗?”   
  “你们——,你们——,这样吧,我们维吾尔当老大,你们塔吉克人听我们的就行。”卡拉含糊地回答着,说实话,他倒是真没考虑过这么深层,这么理论化的问题。   
  海米提两手一摊说:“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算你们坦吉克人独立了,新疆还有克尔克孜、哈萨克、回族、蒙古族、锡伯族好几十个民族,他们是不是也要搞独立,如果新疆是你们的啦,你们允许不允许他们搞独立?允不允许他们继续在新疆生活?”   
  海米提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猎人了,他每天钻研的是如何最准确地打到猎物,从不考虑生活以外的问题,这几天,他突然为本民族的命运担起心来,他想,如果真如卡拉所言,新疆是他们维吾尔的,那么他们独立之后,还不得把他们塔吉克人也赶走?想到这里,他生气地把手臂伸到卡拉面前说:“把枪还给我,我不卖了。别的枪我也不卖了。”   
  “为什么?”卡拉不解地问。   
  “你们拿枪去搞独立,如果你们独立成功了,我们塔吉克人就没地方住了,也没法打猎了,以后怎么生活?”   
  见到海米提动真格的了,卡拉忙告饶道:“这个问题,不谈了。如果以后我们独立了,我叫他们对你好点,让你还住在这里打猎。”   
  “那我们阿肯村的其他人呢?他们怎么办?”海米提向卡拉要答案。   
  卡拉理直气壮地说:“他们又没帮过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人。”   
  海米提说:“算我瞎了眼,把枪卖给你,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别,别,朋友,咱们做咱们的生意,独立是另外一回事。你给我一支枪,我不也给你两千块钱吗?难道你跟钱有仇吗?我的组织有的是钱,你只管卖枪给我就行了。朋友,既然你神通广大,能不能再多弄些枪?短枪长枪都可以,只要是先进装备,我也要了。”   
  “你这样说我倒能接受,咱们就是做生意,别在我面前谈什么独立不独立的事,我不愿意听。还想多弄几支枪?只要你肯出钱,我会想办法弄到的。”海米提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摆谱说话。   
  卡拉急切地问:“那得等多长时间?”   
  “七、八天吧。”海米提淡淡地回答。   
  “这么长时间?”卡拉有点急切。   
  “等不及就算了。”海米提无所谓的态度。   
  “等,一定等你!”卡拉向海米提表态。   
  可是,半夜,尔曼突然来敲海米提家的门,他说:“卡拉让我告诉你,让你明天跟他一起到博斯坦去,他的组织的人找他来了,说是博斯坦那边有人能搞到更好更多的枪。”   
  送走尔曼,海米提急忙叫醒亚力坤和王路,报告说:“购枪人卡拉要跑!”   
  “他去哪里?”   
  “博斯坦。”   
  “什么原因?”   
  今天夜里,突然来了一个人,让他到博斯坦去,说是那里能买到长枪。他们天一亮就赶早班车回去。”   
  王路看看手表说:“也就是说再过六个小时他们就出发!”们原本是想在阿肯村拖他个七、八天,看看他有什么反应,都跟什么人有联系,没想到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三百公里路呢,他们怎么走?”   
  “坐长途汽车。”   
  “叫你一块去吗?”   
  “是的,卡拉叫我一起去博斯坦。”   
  亚力坤感激地握着海米提的手说:“你大胆地跟他们去吧,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钟成坐在大屏幕前,通过王路和亚力坤身上戴的卫星定位仪器,已经看到发生的一切,他命令:“咬住。放长线钓大鱼。”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4) 
                  四 
  当又一个早晨到来时,临时跟踪小组已经埋伏在长途汽车站四周。   
  那个不速之客是从境外受训回来的吐逊。   
  卡拉从昆仑山走后,有一天,艾尔肯突然问阿不都尔:“卡拉走了几天啦?”   
  阿不都尔搬着指头算:“十三天。”   
  艾尔肯说:“这个数字对西方人来说可不吉利。我怎么会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卡拉单独行动可靠吗?不行,得赶快把他叫回来,咱们现在可是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干大事,弄不好全军覆没。”   
  阿不都尔并不了解卡拉,他认为卡拉是西尔艾力的人,经艾尔肯一提醒,他隐隐地有些担忧,他立即派吐逊下山赶到阿肯村,把卡拉找回来。   
  没想到卡拉还真的搞到了一支好枪。这令吐逊一阵惊喜。既然买到枪了,此地更不能久留。吐逊决定天一亮就走人。   
  吐逊坚持要带着卡拉的亲戚尔曼和海米提一起走,他说:“他俩知道咱们的情况太多,只要一说出去,警察闻着味就会来了,所以,他们必须跟咱们一起干,没有回头路了。”   
  卡拉说:“可那个猎人是塔吉克人,不是咱们维吾尔?”   
  “艾尔肯说了,我们要联合一切对我们有用的人,等没用的时候再干掉他。”吐逊坚定地执行艾尔肯的命令。   
  第二天一早,吐逊和尔曼一副生意人的打扮,肩上随便搭着个脏兮兮的袋子,晃晃荡荡地上了“阿肯村——博斯坦”的长途汽车。从阿肯村通往博斯坦的长途车两个小时发一班,眼看着离发车还有十分钟,奇怪,海米提和卡拉呢?怎么不见人影?那时,陈大漠带着马建中等人已经连夜赶到阿肯村,并且秘密地守侯在车站。   
  还剩五分钟,陈大漠果断地命令:“建中,赛尔江你俩先上车。我们继续等。”赛尔江是反恐一队新入队的大学生,分配给马建中当徒弟。   
  到博斯坦的长途汽车准时发车了。上车后,建中和赛尔江一眼看见了坐在中间部位的两个跟踪对象,他们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马建中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赛尔江则坐在前排。他们一前一后把两个跟踪对象夹在中间。   
  陈大漠带着王路和亚力坤继续守侯。   
  直到中午一点半,海米提和卡拉才出现在长途汽车站。看来,他们打算乘坐下午两点的那班长途汽车。亚力坤咬牙切齿地说:“真够狡猾的,还分批走呢。要是个姑娘嘛,我等一天都不累。可是,他们是男人。”   
  那时,陈大漠开来的“沙漠王”,被手脚麻利的亚力坤改成了地方牌子,把警灯什么的都换掉了。亚力坤说:“一切为了前线的需要。”   
  下午两点,卡拉和海米提乘坐的那辆长途汽车出发了。王路驾驶的“沙漠王”也悄悄启程了。   
  王路速度适中地咬住了长途汽车。当驶入戈壁滩上的路面时,王路清楚地看到迎面开来一辆从博斯坦始发的长途汽车,两车相错时,只听“嗵嚓”一声巨响,王路驾驶的沙漠王左边的挡风玻璃被一个啤酒瓶砸了个洞,玻璃碎片顿时撒满驾驶室,王路本能地来个了180度就地倒车,然后奋然追上那辆长途汽车。王路当时的意识就是:是否有人搞暗杀?因为陈大漠坐在车上。王路猛一加速,超过长途汽车后把车横在它在前面,长途汽车被迫停下。   
  王路和亚力坤火气冲天地上了长途汽车,拦在车门口。亚力坤亮出警官证后,问:“刚才谁扔的啤酒瓶子?”   
  乘客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坐在最后排的三名男青年。   
  亚力坤走过去问:“酒瓶子打碎了我们的挡风玻璃,谁干的事,赶快站起来!”   
  三名青年中的那个小个子站了起来,他说:“是我,我顺手扔出去的,谁知砸到你们了。”   
  依亚力坤的脾气,怎么也要打一架,但他忍了。只要排除了暗杀的可能,他还是能分得清当下应该做什么。   
  亚力坤和王路从长途汽车上跳下来后,陈大漠急得朝他们挥手:“快走,别误事。”   
  王路驾驶的车就像荒野上一匹受伤的狼,他们自己都能听见那发急的吼叫声。那是因为车速太快才有的反应。风沙呜呜地从被砸坏的挡风玻璃处吹进来,吹得人无法睁开眼。三个人如同洗了一次风沙浴。   
  晚上,陈大漠一行到达了博斯坦。被跟踪了一路的购枪人卡拉带着海米提住进了客运站附近的一个小招待所。这个住处,是吐逊和卡拉临出发前秘密定好的,而且他们在总台定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暗号。所以,当卡拉到小招待所后,他问总台服务员:“请问104房间住的是大阪城来的姑娘吗?”   
  服务员奇怪地回答:“不,哪来的大阪城姑娘?只有长着小胡子的男人呀。”   
  卡拉一喜,知道吐逊确实住在104房间。   
  卡拉带着海米提敲104的房门:“请问是大阪城来的姑娘吗?”   
  吐逊在里面回答:“这里没有大阪城来的姑娘。你要找南疆来的小伙子吗?”   
  卡拉答:“是的。”   
  于是,吐逊把房间的门打开,先是警惕地向四周望望,然后才说:“进来吧。”   
  吐逊要的是只有一张床的单间。到了晚上,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把新锁按上,把旧锁换了。吐逊凶狠地对尔曼和海米提说:“委屈你们了,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出这间屋子。”空气中顿时呈现出一种沉闷和压抑。   
  吐逊让卡拉到床上来,让尔曼和海米提睡在地上。睡觉前,吐逊疑神疑鬼地让尔曼和海米提脱光了衣服睡觉。卫星定位设备本来安装在海米提的衣服钮扣上,因为被强行脱去衣服,卫星定位设备脱离了海米提的身体,无法进行有效的摄像功能。   
  那时,陈大漠等人住在与海米提相隔五间屋子的另一个房间里,卫星定位设备信号突然变得不清晰,大伙都有些急,想直接踹开门把那伙人抓了算了,但陈大漠觉得,还是稳着点好,因为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再等等海米提的情报。   
  半夜,卡拉悄悄问:“下一步怎么办?”   
  吐逊道:“西尔艾力在新藏公路零公里处跟咱们汇合,他通过关系找到一个从青海过来的枪贩子,那人已经把十几支柯尔特M16加强型步枪藏在新藏公路零公里处。那人约定明天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由于俩人的声音太小,海米提干着急,听不清他俩说了什么。   
  吐逊悄悄对卡拉说:“喂,我看天气不好!门口停着的那辆“沙漠王”好像有问题,我看见好几次了,是不是跟踪我们的?”   
  卡拉把窗帘的一角揭开,借着月光,他看见了那辆停放在招待所门前的“沙漠王”,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在路上时,被人扔酒瓶子砸坏了玻璃的那辆车吗?尽管已经修复好,但卡拉仍然记得那辆车。他对吐逊说:“不好,这辆车可能是对着咱们来的。”   
  两人悄悄商量了一下,既然警方已经察觉了,那就不能把枪带在身上,万一被查住,麻烦就大了。他俩决定把枪藏在招待所的卫生间。   
  海米提虽然闭着眼睛,但他不敢睡。忽然,他听见吐逊和卡拉从床上爬起来的动静,接着,他感觉两人慑手慑脚地走到他面前,他立刻佯装打起呼噜,可是紧接着,他就觉得有一股凉丝丝的东西喷到他脸上,他刚想喊,但仅仅一秒钟工夫,他就昏睡过去。   
  原来,为了自身的安全,吐逊把携带入境的“辣椒喷雾剂”喷到海米提和尔曼的鼻孔里。吐逊得意地说:“二十四小时之内,他们不会醒来。”   
  卡拉没见过这种“辣椒喷雾剂”,它的外形就是一支小巧的圆珠笔,他好奇地问吐逊:“这东西太神奇了,咱俩为什么不会晕倒?”   
  吐逊得意地说:“等回到基地,让我好好跟你上上课。现在没工夫告诉你,赶紧动手吧。”于是,两人搭成人梯,把卫生间的屋顶揭下一层砖瓦,把那支鲁格SP101小底把左轮手枪放进去,再把拆下的砖瓦原封不动地贴好。做好这一切后,吐逊说:“我翻窗户出去,你从前门走,出去后,各走各的,三天后基地见。”   
  于是,吐逊翻后窗跑了。等到吐逊没了踪影之后,卡拉才悄悄打开前门,他化妆成一个蒙面维族妇女的模样。   
  王路其实一直没睡着,他想不明白装在海米提钮扣上的卫星定位设备怎么失灵了?因为睡不着,王路干脆跑到服务台去坐着,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104。   
  下半夜三点多,从104房间走出一个蒙面的维族妇女。开始,王路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房间。可是,那个“蒙面女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个男人,而且那人离开招待所后,越走越快。   
  王路意识到此人有问题,他顾不上跟谁说一声,撒开腿就追过去。   
  王路几大步就追上了蒙面女人,他在身后喊:“喂,站住!”   
  谁料“蒙面女人”听到身后有人喊,撒开腿就跑,越跑,王路越觉得有问题。于是,他冲上前去,猛然把“蒙面女人”扑倒,一把揭开了罩在“蒙面女人”头上的长披肩,露出一张男人的脸,他是卡拉。卡拉的手正摸向腰间,那里是一把尖刀。王路没有慌张,他飞快地伸出手砍在卡拉的脖子上,但是这一招似乎未能见效,卡拉仍然敏捷地把刀直握在手里。“小子,反应挺快的嘛?”王路不仅没害怕,反而更镇静了。因为他从对方拿刀的姿势,看出来对方不是他的对手。王路的教官在课堂上曾说过:“一般受过训练的人用刀是斜握,向对手的胸膛以上刺,因为这样可以一刀解决战斗,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是直握刀,对着下腹部刺,这样的概率较大。”现在,王路一闪身,左手抓住他拿刀的手腕,往怀里一带,然后抬起右腿狠狠地顶在卡拉的小腹上,就把卡拉放倒了。   
  卡拉虽然精通枪械,但他自身的体质很差,而且,他并没有像吐逊那样,在境外受过特种培训。于是,他成了王路俘虏。   
  陈大漠等人听到动静也都跑了出来,却见王路已经押着卡拉往回走呢。   
  王路直接把卡拉带回104房间,海米提和尔曼仍然昏睡之中。侦查员们怎么喊,也喊不醒。王路上前试试他们的鼻孔,发现都还有气,再回头看看卡拉的神情里有一丝得意,他就明白了,他对大伙说:“算了,他俩是被喷了‘辣椒喷雾剂”,一时醒不过来。”他猛然问卡拉:“对不对,卡拉?”   
  卡拉忙说:“对。”   
  王路问:“你的同伙呢?”   
  卡拉得意地说:“你们恐怕找不到他。”   
  王路气愤地说:“那你自己就当替死鬼吧。”   
  马建中和亚力坤无心跟卡拉逗嘴,他俩已经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枪。后来,还是马建中机灵,他突然觉得卫生间哗哗作响有点不对头,他对亚力坤说:“既然卫生间哗哗响着,那就说明,他俩刚才在卫生间呆过,搜!”于是,俩人一头扎进卫生间。   
  果然,不到十分钟,马建中就喊上了,他说:“卫生间的天花板被人移动过。”接着,他又喊:“这儿找到一支枪!”   
  马建中猴子似地倒挂在天花板上,取出一支鲁格SP101小底把左轮手枪。   
  卡拉一看,脸儿都白了。   
  陈大漠瞥了一眼卡拉,果断地说:“就地突审。”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5) 
              五 
  卡拉整整一天都装傻,死活不开口。亚力坤气得用手点着卡拉的鼻子说:“什么都不讲是吧?叫什么名字也不说是吧?从哪儿来的也一问三不知对吧?好,你有种,我服你了。那我最后一次问你,为什么是你坐在我面前?而不是街上的其他什么良民?”   
   卡拉抬头叹口气,坚定地说:“我没有罪,你们不该抓我。”   
   亚力坤也叹口气说:“你有三十岁了吧?我也三十出头了。我们俩人算是同时代的维吾尔青年,可是咱俩却走上不同的道路,今天坐在相反的位置上。咱们维吾尔族,应该有传统的美德和品格。我记得老人常常对我们说,吃苹果的时候不要忘记种植果树的人,喝着清水去摧残开渠引水的人,那么这种人必然不得人心。你们想干的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卡拉沉默着,他开始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亚力坤接着说:“几只野鼠,不管它怎么厉害,但是它们绝对不可能拱倒昆仑大山;几群蚂蚁,不论它怎么凶狠,但是它们绝对不可能推倒高楼大厦。你们想干的事情,就像几只野鼠、几群蚂蚁,最终必然失败,落得个可耻的一场。这样的案例很多,你自个想想吧。你为他们东奔西跑,担惊受怕,最后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会得到什么结果?你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手心里,还不赶快跟他们划清界限,如果死死地包庇他们,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亚力坤对自己的这番话颇为得意,他暗想,这话肯定像一枚枚炸弹,把卡拉炸晕了,他偷眼瞧了瞧卡拉,发现他正在发抖,亚力坤突然把脸色放得非常威严,他说:“我要说的,全都说了,卡拉,你说,你到底讲不讲?”   
  卡拉一惊:原来审他的警察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两天不讲话,一开口他突然变得口吃了:“我只是为别人买枪——”   
  亚力坤打断他的话:“为谁买枪?买枪干什么?钱从哪里来?跑掉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要讲,你就要像倒提口袋倒西瓜那样,全都讲出来!听明白没有?我已经给你搭好了梯子,你赶快从悬崖上爬下来吧。我这个人喜欢痛快,你要赶紧适应我!你就会有好出路。”   
  卡拉迟疑地问:“要是我讲了以后,你们会对我怎么样?”   
  亚力坤说:“你想想,你的头儿能给你两万块钱买枪,说明你的头很重用你,也说明你在组织中是个说了算的人物,如果你不讲,就凭这一点,我们能放过你吗?但是如实讲了,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你是聪明人,还用我讲下去吗?”   
  “不,不,我向真主保证,我们所有的人用的名字都是化名,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应该叫那个名字。我们做了大量的炸弹,我们的头目说,等我把枪买回去后,我们首先要在喀什市,在汉族人的春节放响‘礼炮’,显一显我们这个组织的威风。我向真主保证,是艾尔肯给我的钱让我买枪。”卡拉的口一开,就像河水猛然冲出山涧,挡都挡不住。   
  侦查员们一听到“艾尔肯”这个名字,全都跳起来了,原来大伙是跟一直想要干掉的人干上了。大伙找这个人找得好辛苦,现在他终于浮出水面了。   
  “艾尔肯现在什么地方?”   
  卡拉突然哭了起来,他说:“你们不要逼我了,我不能再说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1) 
  钟成的妻子对马天牧说:“我的同学当中,好多夫妻过着过着就散了,但我们俩不会散。有时我就想,这幸福啊,要看是怎样一个标准?如果从一个女人需要丈夫关心、需要丈夫呵护这点来说,我不幸福。在这点上,钟成做得不好,非常不好,但我也知道,他不是对我不好,而是没有时间对我好。如果从一个女人为自己的丈夫而骄傲来说,我是幸福的。因为我丈夫是个实实在在干工作的人,而且受到大家的敬重。他出差在外,我只为他工作是否有危险、高血压病是不是又犯了而揪心,从来不考虑他的人品有问题。他对家庭、对我的感情绝对忠诚,就这点而言呢,我又觉得值了。”   
               一   
  马天牧一直想跟王路长谈一次,但自从艾力牺牲,反恐一队的人似乎也都消失了,找谁都找不到。她并不知道,王路和他的战友正周旋在一宗神秘的购枪案里。   
  马天牧决定一边采访,一边等王路回来。   
  这天,马天牧费了点周折才打听到钟成的家,像所有乱冲乱撞毫无经验的年轻记者一样,她咚咚咚地敲开了钟成家的门。   
  门开了,是钟成妻子的一张笑脸。她刚做完胆曩切除,正在家里休息。   
  “大姐,人能进来吗?”马天牧提着一袋水果笑咪咪地问。   
  “你都来了,我能不让你进吗?”钟成的妻子实在地说,她把马天牧请到客厅的沙发上。   
  马天牧没想到钟成的妻子如此朴素: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普通的短发中夹杂着不少的白发,脸盘挺秀气,身材削瘦。她平和地说:“我早上接到办公室同事的电话,说有个记者要采访我。我说,别来了,有啥采访的,她们没给你说我的态度吗?”   
  马天牧笑笑,执著地说:“她们说了不让我打扰你,说你刚做了手术,可我打定主意要采访你,反正你在家也挺寂寞的,我呀,就坐在床边跟你聊聊天好吗?”   
  钟成的妻子李玉梅无奈地笑笑:“那就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马天牧连忙把李玉梅拽到床边:“大姐,别动,你要是喝水,我给您倒去;如果不喝,我也不喝,我是属骆驼的,耐渴。”   
  李玉梅的身体还很虚弱,她说:“那我就躺下了?”   
  “这样最自然了,我心里的内疚也少了点。”马天牧到洗手间冼了个手,然后,坐在床边给李玉梅削她带来的水果。   
  马天牧随便问着:“大姐,你跟钟局长结婚几年了?”   
  李玉梅抿着嘴笑:“呀,一眨眼,两人在一起也混了十五年啦。”   
  “你们是自己认识的还是别人介绍的?”马天牧开始刨根问底了。   
  “嗨,怎么说呢?一切都是缘分。那年我十九岁,当时理想是当画家,我从小就学画画,在这方面有些天赋,我雄心勃勃地报考了中央美院,专业课分考的挺高,但政治和英语丢分太多,高考落榜了。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鼓励我再复习一年,我也有这个信心。但谁知,几天之后,我自己又变了。那天,我神使鬼差地溜达到公安局附近,当时,公安局门口围了许多青年人,我凑过去一看,原来公安局正在招收警察。我从未想过当警察的事,可那天,我一下子被女考官那身好看的警服吸引了,多美啊,多神气啊,于是,我自作主张地报了名,就这样我成了一名警察。入警一个月后,公安局团委搞新老警察联欢,上高中时,我的舞就跳得特棒,而且不怯场。那天,挺高兴地代表新警察们跳了个新疆舞,这一下,被钟成看上了,准确地说,是被钟成大学时的同学看好,他极力推荐给钟成说,‘看这姑娘多水灵啊,像葡萄一样,不抓紧下手,一个月后,追她的小伙子得排长队。’钟成特别在意这个同学的看法,于是他就憨乎乎地约我出来,我出来了,他又什么也不会说,我就想,咋还有这么老实的大学生呢?我把钟成的情况如实向父亲汇报,因为我的家庭教育非常严格,我从不说谎,母亲问我钟成家的经济状况好吗?我说,他家四个孩子,他是老大,经济上很困难。母亲问我喜欢他吗?我说有点喜欢。母亲又问喜欢他什么?我说他老实。母亲说他的经济条件不好,以后你要吃苦,你会不会后悔?我说不会。母亲说,那你自己定吧。一年之后,我们结婚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跳过舞,我的舞台变成了锅台。”   
  马天牧突然侧脸问:“大姐,你觉得跟他过幸福吗?”   
  “这叫我怎么说呢?酸甜苦减辣的感受都有。我的同学当中,好多夫妻都过着过着就散了,但我们俩不会散。有时我就想,这幸福啊,要看是怎样一个标准?如果从一个女人需要丈夫关心,需要丈夫呵护这点来说,我不幸福。在这点上,钟成做得不好,非常不好,但我也知道,他不是对我不好,而是没有时间对我好。如果从一个女人为自己的丈夫而骄傲来说,我是幸福的。因为我丈夫是个实实在在干工作的人,而且工作的很出色,得到大家的敬重。他出差在外,我只为他工作是否有危险、高血压病是不是又犯了而揪心,从来不考虑他的人品有问题。他对家庭、对我们的感情绝对忠诚,就这点而言呢,我又觉得值了,我找了个好丈夫,真的,十五年来我不仅爱他还敬重他。”李玉梅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说这些话时,她的脸上竟泛着红晕,而且说到激动处,目光有些潮湿了。   
  马天牧伸出手去,轻轻拉了拉李玉梅的手说:“大姐,你说的真好,平实中见真情。”   
  李玉梅说:“十年前我还不能这样冷静地想问题,那时年轻啊,受了委屈就想跟他闹,可他从不跟我计较,甚至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你知道吗?他才叫大聪明呢,表面上是我吵吵嚷嚷的,好像他脾气好得不行,其实,吃亏的是我,人家嘻嘻哈哈的照样一件家务活都不干,我就跟个傻牛似地,整整干了十五年,把自己累成腰椎间盘凸出,把自己累得胆襄切除了。”   
  “钟局长知道你做手术吗?”马天牧关切地问。   
  “我哪儿会告诉他?就是跟他说了,他也没时间回来照顾我,他心里还急;而我也抱着希望等他来,如果希望达不到,我会更失望。所以,没必要,还不如我自己解决,自己照顾自己。这些年啊,习惯了。怎么样?我发明的这种心理平衡法,把自己医治的还挺健康的吧?”李玉梅爽朗地介绍着她的感受。   
  马天牧竟然忘了记录,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娈地吸收着李大姐用经验累积的水份。她的经验之于马天牧太珍贵了。   
  马天牧比较着说:“那这么说,你和钟局长之间其实是不平等的,你对家庭的付出远远超过他。”   
  “何止不平等,是绝对不公平。女儿是我一手辛辛苦苦带大的,但女儿却跟他感情好得不得了,你说这公平吗?平时家时里买米买面的活都是我干,还有搬家,全是我一个人洗涮,一个人打包,一个人找那种板车,又拉又扛的,钟成只是在有时间的时候回来看看,他最多对我说谢谢,感动极了也会抱我一下,嗨,我这人就是贱,人家就那么表示一下,我跟个牛似地什么都大包大揽了。现在有人一提搬家,我头皮都麻,跟他结婚十五年,我们光搬家就有十几次了,没办法,他的工作需要呀。有一次我们单位拉煤,整整一吨啊,我硬是一桶一桶自己拉回家的。那天,我母亲正好来看我,她心疼地说,‘你明天肯定起不了床’,但第二天,我咬着牙起了床,钟成不在家,女儿要上学,我还要工作啊。我这人看上去瘦弱,其实非常坚强,在工作上,我从来不沾钟成的光,而且要求自己比别人干的更好。地区公安局的人,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是钟成的老婆,我对外人也从来不提钟成,为什么?他已经够忙的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我为他着想的比较多,也就是说,我理解他的工作,但从不过问他的工作。还有一次是冬天,我自己倒腾一个几十斤斤重的铁炉子,那次,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腰部“嘎”地响了一下,当时我就不能动了,腰椎间盘凸出了。接着,我哇哇吐起来,吐完又哇哇大哭,我哭我自己的腰断了,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女儿放学回来,一看到妈妈这个惨相,吓得跑到单位去找爸爸,钟成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说,要开刀,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几,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下半辈子完蛋了,得在床上过了。那时我恨死了钟成,想,一旦我能站起来,我就跟他离婚,不过了。”   
  马天牧吃惊地打量着李玉梅说:“大姐,没想到你还有过这样的苦难史,那么后来出院之后,你跟他提离婚的事了吗?”   
  “嗨,那都是气头上的想法,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呢?”李玉梅不好意思地说。   
  马天牧问:“从那以后,钟局长是否有内疚感呢?”   
  “他对我其实一直都很内疚。我不是说了吗,他想对我好,但在工作和我之间他无法兼顾,如果他是个普通警察,可能还有点时间,可他是个一局之长,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管,自己还有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我不可能让他为了这个家,局长不干了吧?就算他不当局长了,可我不能让他连警察都不干了吧?我自己就是警察,起码的政治觉悟还是有的。这个社会上总要有人当警察吧?这么一想,什么事都通了。我就对他说,钟成,你也就是找了我这样的好身体,如果找个病秧子,看你怎么办?钟成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那还真难办了。”   
  “这些年,你除了觉得吃苦受累挺委屈,还有别的委屈吗?”马天牧暗示性地提问。   
  “有啊,刚进门我就跟你说了,我爱画画,想当画家是我一生的梦想。可是要当画家,就得花钱,花时间,还参加一些沙龙活动什么的。钟成就跟我商量说,‘你看咱家本来经济就困难,还要支援母亲那边。再说,搞艺术的那些人思想比较开放比较乱,经常约你出去也不合适吧?我老出差,一走就是一两个月,谁照看孩子,谁照看家庭呢?这样吧,等以后,咱们条件好了,我给你布置个画室,让你画个够’。钟成这家伙哪是在跟我商量,而是在强硬地要求我无条件服从,我也只好服从,如果我反抗的话,两人的感情矛盾肯定会激化,怎么办,我只有做出让步。这一让就是十五年过去了。这不,这次女儿读初中坚决要求去住校,我女儿的个性特别强,主意也大,这点像她爸爸,她还说初中念完之后,自己要到乌乌鲁木齐去读高中,将来到北京去读大学,然后再到国外去读研究生,心野着呢。女儿住校了,钟成说要给我腾出个地方做画室,让我把年轻时想干的事都干了。我倒也这么想啊,可是感觉不对了,拿起画笔不知画什么,而且身体也不行了,腰痛的直接就坐不住,我也曾参加过一次艺术沙龙,可能是老了,也可能是没作品,那些年轻人都不跟我交流,我在那儿呆了一会儿,就回家了。钟成问,怎么回来了?我说,我再也不去了,想画的时候就在家里画画吧。钟成检讨自己说,‘要不是嫁给我,你也许是个著名的画家了,你后悔吗’,我说,现在就别说后悔的话了,我现在不是有个挺美满的家吗?人活一生,哪能都事事如意呢?跟那些散了的家庭相比,我不知幸福多少呢。”李玉梅一口气讲了那么多她和钟成的事情,发了那么多感慨,对马天牧的触动很大。   
  马天牧道:“大姐,我从你对钟局长的‘控诉’中,倒听出一种深深的爱情,我确信你因为爱他,才心甘情愿地当贤妻良母的。”   
  李玉梅笑着说:“谁说不是呢?”   
  “你觉得值了?”马天牧道。   
  “值了。”李玉梅肯定地说。   
  马天牧从李玉梅家出来时,落日已经与地平线上溶为一体。李玉梅坚持把马天牧送出门去。她站在款款的落日里,尤如一尊亲切的母亲的雕像,久久地目送着亲人远去或盼着亲人归来。   
  马天牧几回首,心中都涌动着一股热流,她发自内心地感叹:多么伟大的母亲,伟大的女人。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2) 
                二 
  马天牧从钟成家采访回来,很激动,她情不自禁地又拨了一次王路的手机,幸运的是,竟然通了。她忙问:“王路,你在哪儿?我想过去看看你。”   
  王路和亚力坤正在审枪贩子卡拉,他一听是马天牧打来的电话,就站起身跑到外面去接电话。王路来到楼梯的一侧,他问:“你还在南疆吗?怎么还没走?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多说,这儿正忙着呢,得把电话挂了。”   
  马天牧抢着说:“就给我两分钟,你听我说,王路,我爱你,你爱我吗?”   
  王路不自然地看着话筒,就像不自然地面对马天牧那张秀丽的脸,王路说:“你说什么呢?等我办完这个案子,咱们再谈行吗?”   
  马天牧说:“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其实,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跟牛一样的声音,你还没听够吗?”王路也不忍心挂断电话。   
  马天牧说:“我还想闻闻牛味,可惜,你是头野牛,老是逃离牧人的视线。”   
  王路倒喜欢马天牧这种说话的方式。王路说:“你怎么变得温和了?没有以前厉害了。”   
  “你喜欢我温和呢,还是喜欢我厉害?”马天牧试探着问。   
  王路说:“看感觉吧。感觉是个游移不定的家伙,有时我喜欢你厉害点,有时喜欢你温和。”   
  马天牧兴奋地说:“我欣赏你今天的理性状态,其实你是个挺有深度的人,可能我就是因为迷恋你这种深度才不愿意离开你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已经痛下决心再也不来南疆了。”   
  “我知道。”王路淡淡地回答。   
  “如果那样,你不为我们的感情扼腕可惜吗?”马天牧热切地想听到王路的感受。   
  王路理性地说:“可惜。但我想了,如果你一定要做这个决定,我也没办法,咱俩的事,主动权在你手里。我想让你自己决定,是接受我还是放弃,所以我不想拦你,让你自行选择我或淘汰我。”   
  马天牧咯咯咯地笑着:“你一直在隔岸观火、见死不救啊。”   
  “我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入警一年多来,我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尤其是艾力的牺牲,我想,也许哪一天我会突然扔下这个世界,到另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去,这样一想呢,又觉得你离开我其实是对的。”   
  “王路,我们重新开始吧。”马天牧恳求道。   
  “天牧,就像买股票一样,我看好你这一支股!”王路知道这个姑娘是爱自己的,他也舍不得她,他已经看出她是在用身心向自己靠拢。   
  可是,王路这会儿确实没工夫跟马天牧多说,他匆匆收了线。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3) 
                 三                 
  吃过晚饭,马天牧步行走到南疆地区公安局宿舍,她左问一家西问一家,终于找到了陈大漠的家,并且敲开了他家的门。   
  “哎呀,外面风沙很大吧?刚才大漠打电话来说,可能会有一个女记者找上门来,他猜的果然不错,你真来了,请进,请进!”拉开门,陈大漠的妻子莱丽先递出来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她的普通话讲得好极了,笑得也很开朗。   
  “他说你跟他匆匆见了一面,他没跟你说我是贤妻良母吗?他对我说过,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贤妻良母。我会忍。他以为我支持他的工作,其实我是觉得改变不了他,我曾几次想跟他离婚呢。”   
  出乎马天牧的意料,莱丽特别好配合,而且有着维族女人特有的开朗性格,马天牧一下子就喜欢上头发卷曲着的莱丽。   
  警察和警察的妻子性格不一样,但有一点,她们都让人感到了亲切。莱丽和陈大漠的家很普通,几件家具都是旧的,但家里很整洁,客厅摆着一张沙发,一个九寸的电视,小茶几下面是一张挺好看的地毯。   
  莱丽的脸生得并不十分漂亮,但是配上一副金边眼镜和一头短短的卷发,怎么看都充满了动感和新意。只是,马天牧总觉得她的目光看人有些费力,似乎要扑到马天牧面前似的,但马天牧不好意思问什么。   
  她穿着一件维族女人喜爱穿的长衣花裙,身体的曲线恰到好处地若隐若现,腰身显得特别灵活,马天牧已经打听过了,她是南疆中学的音乐教师。   
  莱丽动作很优雅地为马天牧端来水果,她们提议,:“我们坐在地毯上吧?”   
  马天牧欢快地说:“好呀,我就喜欢这样坐着随便。”   
  “我再把灯光调暗点,可以嘛?”莱丽征徇马天牧的意见。   
  马天牧更高兴了,她把手一摊:“这是你的家,随便,这样挺有情调的。”   
  于是,她俩就像老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地聊了起来,那时,莱丽呶呶嘴示意,她的女儿古丽仙已经睡下了。   
  马天牧轻声问:“你刚才说曾经想离婚,为什么?”   
  莱丽直率地说:“为孩子的事。我怀第一个孩子快七个月时,被毛驴车撞了一下,回来后觉得很不舒服,让他带我去医院。他说正要出差,回来再说吧。回来后他又说,这几天工作实在太忙,你一个人去吧。我独自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我,孩子已经死在肚子里了。那是个男孩啊,我哇哇大哭起来,我从未承受过这种打击。在交费处,仍是呆呆地大哭,一个好心人劝我说:喂,别哭,别哭,别哭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想,我哭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呀。”   
  莱丽提到这事,尽管已过去数年,她依然小声地哭成了泪人似的,她把眼镜摘下来,抽搐着痛哭。马天牧直拍她的肩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件事。”   
  “没关系,我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些,这些年,我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事。后来,他回来了,他也很难过。他的一大堆同事听说之后,也来看我,那时他还只是一般的侦查员,看到他的人缘那么好,也就原谅了他,我知道他在忙着办案。”   
  “也就是说,你其实很爱他,但这件事伤了你的心,对吗?”马天牧轻声问。   
  莱丽眼睛仍然红着,她叹口气说:“我只怪自己命不好。一年之后,我才怀了女儿,她是保胎活下来的,体质特别弱,动不动就生病,全靠我一个人带她。有一次,孩子发烧到四十度,吓坏我了,他当时正在外面办案,那是个刮沙尘暴的天气,我自己抱着孩子,真是眼泪和风沙都混在一起呀。”   
  马天牧体谅地说道:“真是为难你了,我能想像你当时的艰艰。”   
  “孩子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十几天。几个实习护士在背后骂我,说最难伺侯的就是我。因为我总是问医生,为什么老吃药,老打针,孩子就是不退烧呢?别把孩子吃坏了。我说,你们是看着我们没权没势丈夫又不在这里就欺侮我。我感到委屈极了,想想,如果不是他干这一行,怎么有这些烦恼?他到办案回来,到医院里来接我们母女,我没埋怨他,埋怨也没用,看到他只觉得没劲。我想到了离婚。我和他是他母亲介绍认识的,我们谈了好几年恋爱才结婚,婚后感情非常好。可没想到他的工作会这么忙,一年有三百天不在家。但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心扑在工作上,人又那么好,所以没离。”   
  马天牧好奇地问:“陈大漠知道你的想法吗?他会怪你吗?”   
  莱丽说:“我向他提出来过,他哭了。他说,老婆,我其实真的很爱你,但我的工作性质就这样,不在外面奔波,坐在家里能办案吗?他对我一直都很内疚。所以,每当他在家的时候,尽量多陪陪女儿,多帮我做点家务。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在这个家里,我和女儿好像都有权力跟他发脾气,就连他抽根烟,如果女儿看见了,会说,妈妈,爸爸又抽烟了。他就自觉地到阳台上去抽;如果我看见了也会大声吼他,不要抽。再比如早晨起床后用卫生间,他总是让我和女儿用完了他才用,如果他先用,我就会催他:你快点,快出来。他就赶快让给我。可能他也把这个家当旅馆,觉得在这个家里挺心虚的,特自觉。”   
  “陈大漠给我的感觉很沉默,我看你是个很开朗的人,那你们在一起生活别扭吗?尤其是,他是蒙古族和汉族人的后代,而且你是纯色的维族人,两人之间的差别大吗?”马天牧询问。   
  莱丽哈哈一笑:“只要有感情,什么民族的人都可以在一起生活,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那么回事嘛,不就是油盐酱醋吃饭睡觉吗?我的许多姐妹都问我,嫁给汉族人是什么感觉,我首先纠正她们说,我丈夫是蒙汉混血儿,嫁给他以后我觉得好极了。为什么?因为他身上没有维族男人的大男人特权,他很尊重我,还帮我干家务活,比起那些经常挨男人拳头的维族女人,我简直生活在天堂里了。”   
  马天牧手指指卧室问:“陈大漠跟女儿的感情好吗?”   
  莱丽嫉妒地说:“好呢。超过跟我的感情。她崇拜父亲。那天,她父亲从乌鲁木齐回来,把一堆奖章拿回家,她高兴极了。把奖章抱到卧室,关上门,不让我进去,自己一个人欣赏。家里挂了一幅新疆地图,每当陈大漠出差,她都要我在地图上指出来在什么地方,等陈大漠一回来,她就会说,爸爸,昆仑山这地方你去过八次了,你什么时候才带我去一次呢?我们常常把女儿独自关在家里,所以她渴望自由。”   
  “你的女儿一定很漂亮很聪明吧?”马天牧忍不住朝卧室张望了一下。   
  莱丽高兴地说:“你猜对了。我的女儿是我最大的骄傲,她不仅漂亮、懂事,而且特别有音乐天赋,像我。”莱丽自豪地夸着自己的女儿,“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我的女儿被绑架之前,已经被北京少儿舞蹈艺术学校录取了,今天,我接到了体检书,明天就带着她去体检,我的女儿真是太棒了。”   
  马天牧不由地也兴奋起来,她由衷地伸出:“大姐,真的祝贺你,看你这么骄傲,我将来也一定生个女孩。”   
  莱丽喜滋滋地夸道:“我女儿真是聪明。我们从没有时间,也没刻意教她什么,她自己竟然能抱着一本大部头看小说,像格林童话啦,她都会读,但不会写,她还会编诗,编故事。三岁半时,她就会自己编诗了。我女儿极度敏感,我担心她长大后会很累,因此平时有意对她粗糙些。她总是对我说,妈妈,我喜欢听任贤齐的《对面的女孩走过来》,还喜欢听周华健的歌《最近比较烦》,自从被绑架之后,她回到家里常常一个人关在卧室听这首歌,有时陈大漠不回来,我心里烦,就对她发脾气,她就当着我的面大声唱:“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总觉得日子过得有一些极端。”我真怀疑她是不是理解了这首歌词故意唱给我听的。她常对我说,妈妈你可以对我讲道理,但是脸色不要变,声音不要大。我心一软,就会把她抱在怀里说:宝贝,妈妈有时不开心,烦,会发脾气,宝贝不要觉得委屈,妈妈有错,每人人都会有错,宝贝要学会对自己讲道理,妈妈发脾气时,你要制止妈妈。比如昨天晚上,妈妈凶你,你就趴在沙发上哭,妈妈伤害你了吗?她说,对。我说,妈妈向你道歉。她说,妈妈你说过,伤害就是威胁,我受到威胁了……”   
  说到这儿,莱丽突然住口了,她侧耳向关了门的卧室听了听,然后向我做了个鬼脸说:“我的女儿要去卫生间。”   
  她冲着卧室喊:“古丽仙,我知道你下床来了,要去卫生间对不对?把灯绳拉开,不要害怕。”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响,一条精瘦精瘦的小身子蹿了出来,她揉着眼睛往卫生间去。   
  马天牧注意到小姑娘梳着很多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她很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样?   
  莱丽并未起身照看她。她就坐在沙发上冲着卫生间嗓音柔柔说道:“古丽仙,妈妈知道你会自己开灯。你好棒哟。嗬,妈妈听到水响了,你站起来了嘛?妈妈看到你擦小屁股了,你真行呢,一点都不怕黑呢。哟,妈妈的宝贝自己出来了。”   
  古丽仙一出来,莱丽的脸上立刻笑成一朵花,她过去俯下身“咂咂咂”有响声地在女孩脸蛋上亲了几下,然后松手说:“妈妈知道宝贝特别乖,现在又想回到床上睡觉啦。”   
  于是,古丽仙就懂事地回卧室去了。   
  莱丽亲女儿的时候,马天牧看到她的女儿果然生着一副姣好的面庞,是那种骄美的小模样,难怪北京少儿舞蹈学校会看中她。马天牧想像着说:“你的女儿如果练舞蹈的话,一定特别美,特别用功。”   
  莱丽自豪地说:“那当然,我的女儿绝对是未来的舞蹈家。你要是在白天来,看到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看到她可爱的小脸,你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她的。她是那么懂事,我真喜欢她。她什么事都是自己做,我真不该老是对她厉害。”   
  马天牧不止一次听莱丽说自己的脾气不好,她便关切地问:“你的脾气很坏吗?”   
  “结婚之前很好。后来,自己带孩子苦,他又老不在家,常常感到寂寞,就跟守活寡一样。他在家时,尽量会对我好一点,可这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根本上的问题。我是个女人,我需要男人。学校的教师们也都议论我时尚,嫁汉族男人,烫头发,每天都跳舞练体型,我希望家庭生活的质量高一些,但陈大漠不可能完全满足我。我就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当我意识到我的脾气坏了的时候,我已经常常控制不住地发脾气了。”   
  马天牧在大学选修过《金赛性学报告》及《女性心理学》等课程,她意会,莱丽可能陷入“感情饥饿症”或“性饥渴”的痛苦之中。明摆着吗,陈大漠一个月有二十天不在家,莱丽饱涨的情感和性欲得不到满足,她当然要烦,烦透了,她当然要跟最亲近的人发脾气。   
  莱丽感受很深地说:“我最见不得别的年轻夫妻手牵手亲热的样子。有一次我到楼下的鞋摊钉鞋,一对汉族夫妇也来钉鞋。当老婆的往小登子上一坐,鞋一脱就不管了,只顾看报纸。而当丈夫的却拿着鞋反复给钉鞋人说,什么什么地方坏了,脱线了。看着,看着,我就想哭。鞋钉好了,丈夫亲自把鞋给老婆穿上,他们走了很远,丈夫还蹲下身,帮老婆摸摸钉的地方是否紧。那时候,我就在心里骂陈大漠,大漠啊大漠,你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个男的一样对老婆那么温存呢?陈大漠本来就内向,在感情表达方面是低能儿。他干的这份工作,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精力,连对我温存的事都不懂了。偶尔他带我去逛逛商场,我心情特别好,我会主动亲热地拉着他的手或挽一下他的胳膊,他嘛,浑身就不自在起来,不一会儿,他的胳膊就垂下来,让你自动脱落,那时,我就觉得真没劲。你看人家外国人,表达感情时多么公开,想抱的时候就抱,想亲吻就亲吻,看看咱们西北的男人,真虚伪,装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   
  听到这儿,马天牧就想笑,看来王路比陈大漠还强呢,恋爱那阵子,马天牧的劲儿上来了,还当众吻王路呢,在学校时,两人散步时,王路对马天牧挽着他的胳膊也并没有坚决反对。不比不知道,就怕货比货,此刻的马天牧知足了。   
  “心烦的时候,我给孩子们教完课后,我就自己对着镜子跳舞,流满身大汗回家,心里能痛快点。大漠从不跟我生气,我真希望他能跟我生气,那样的话,我会趁机跟他大干一场。有时我也跟过去的同学们出去喝酒,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和大漠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是我追得他,这个事,我们全班同学都知道。有一次同学聚会,我喝醉了,打电话让他接我,他赶紧把我接回家。等我酒醒之后,他笑着说,以后喝得头晕时,就别喝了嘛。他从不干涉我做任何事,他对我很放心,不像别的男人,总是对自己的老婆疑神疑鬼。   
  有时我打孩子,他在一边着急,但不阻止。等事情过后,他才会告诉我,你别对孩子那样。他特别尊重我,他太成熟了,从不跟我发脾气其实也没劲儿。我知道他的心思全放在破案上,没工夫跟我计较。我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我也不想这样,我会慢慢改。我这么折腾,他真的宽容我。因此,我根本不舍得离开他,天下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丈夫呢?”   
  莱丽数落了一大圈大漠的不好,结论却是:大漠是天下最好的丈夫。   
  马天牧笑着问:“陈大漠老是不回家,你怀疑他对你的感情是忠诚的吗?”   
  莱丽自豪地说:“如果连这点把握都没有,我莱丽白嫁给他了。上高中时,我们班一个汉族女生特别喜欢他,全班人都知道,但我把陈大漠抢过来了。为了断那个女生的念头,我呀,就主动跟那个女生成了好朋友,既然成了好朋友,她怎么好意思跟好朋友的丈夫来往呢?这是我的计谋,还真成功了。我断定,除了这个女生,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接近陈大漠,她们要想打陈大漠的主意,也不掂量掂量我莱丽的厉害。”   
  马天牧笑说:“你的确很厉害。没人能争得过你。”   
  莱丽悄声说:“大漠说,我其实是个当警察的料。有一次,我的女同学的丈夫要跟她离婚,我就让她去查有没有第三者,查电话单、手机就清楚了嘛。我把这事告诉大漠,他笑笑说:你挺厉害的嘛。我说,如果你在外面找了人,我就杀了你。如果是那样,我的付出就没了任何意义,不杀了你干什么?大漠挺害怕地说:不会的,不会有别人喜欢我,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其实他对我挺好的,有时到内地出差,他总会给我买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回来,他知道我爱打扮,但他从不给自己买一件。”   
  马天牧羡慕地说:“我虽然不了解陈大漠,但一见到他还是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是个好人。”   
  莱丽喜滋滋地说:“谁都说大漠人好。我说,你们弄错没有?我不好,他能对我那么好吗?他有严重的胃病,还有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常常都是肿的。我总是对他说:你现在对我好一点,看你什么病都有了,老了我可以伺侯你,否则,老的时候看我怎么对付你。他就笑笑,什么都不说。”   
  马天牧陪着莱丽轻声笑了一阵儿,然后,她关切地问:“那么,你的身体好吗?”   
  莱丽的脸色顿时暗下来,她用悲悯的口吻说:“我以前挺棒的,可是自从被绑架之后,两眼的视力突然下降,一只0.1,一只0.2,看人都费劲儿,我本来不是个很有知识的人,却装模作样地配上一副金丝眼镜,你知道,我是教音乐的,别提多难受了,我还真不习惯戴眼镜,不伦不类的。”   
  “那医生怎么说?”马天牧着急地问。   
  “照医生说的,那就严重了,是视网膜萎缩,医学上也叫色素变性什么的,运气好的话,可能撑个几年,运气不好,可能要双目失明。”莱丽绝望地叹气道。   
  “那治不好吗?”   
  “希望不大。但也有治好的,听说北京、长春的医院开刀可以治好,可手术费却是天文数字,就凭我和大漠这种经济能力,哪敢做手术?”莱丽对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想透了。   
  “不能这么悲观。治病要紧,我都可以帮你,组织上也不能见死不救嘛。”马天牧真诚地握住莱丽的手说。   
  莱丽感激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但我已经放弃了做手术的念头。趁着我现在还能看见大漠和女儿,我就多看他们几眼,谁知道做手术后,我还能不能看见人?我真的不想让大漠为我背上沉重的经济负担,我求你也别对外说这件事,我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   
  “大漠对这件事怎么想?”马天牧问。   
  “他很痛苦,他说,莱丽,要不我不干这份工作了,从朋友们那儿借笔钱,一边做生意,一边给你治眼睛。说实话,有他这句话就够了,我知足了。我对他说,大漠,我害怕进医院,更怕上手术台,我想一辈子让你看到的都是一个完美的我。我看见大漠眼泪流出来了,他其实很爱我。他很沉默,但他喜欢热闹,尤其喜欢我讲话,一到他面前,我乱七八糟什么都讲,他从来不烦我。”   
  马天牧下决心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这对相爱的夫妻。她发现莱丽实在是个生动的女人。莱丽整个人的每一部分都会说话似的,她的嘴好像是为笑准备的,只要一开口,笑跟着就向耳边生,谁会想到她是个可能成为瞎子的女人呢?她的眼好像是为哭准备的,只要一动情,眼泪想来就来了。一不小心,她就会提高嗓门说话,那个时刻,她是直爽的,言谈举止中能捕捉到女豪杰的影子,这个特征就是她性格开朗的一个方面吧?但是,当她去接陈大漠的电话时,声音却有点发嗲,温柔得让人听了心颤,她问:“你在还忙啊?在外面办事?吃饭了没有?你问小宝贝吗?她早睡了,她自己脱得衣服,不用我管,明天我会带她去体检。你问我对记者说些什么?反正我没说你什么好话,你说过的,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吧,你忙吧,我挂啦,工作时小心点好吗?”   
  陈大漠每到一处,只要有条件,总会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莱丽说,这一点大漠做得非常好。   
  莱丽像个小猫似地趴在沙发上接陈大漠的电话,一点都不像个患严重眼疾的人,她的开朗与生俱来,真让人羡慕。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4) 
               四 
  第二天早晨醒来,马天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莱丽打电话。她很关心古丽仙体检的情况,她想,如果顺利过关,她打算为这名未来的小舞蹈家拍几张照片,请华雷帮忙在《南疆日报》上刊登出来,因为“小荷已露尖尖角”了。   
  然而,莱丽的天快塌下来了。莱丽拿着话筒,整整五分钟都在哭。马天牧等不及了,挂了电话,向莱丽家狂奔而去。   
  古丽仙静静地坐在妈妈的怀抱里,帮莱妈妈抹泪。马天牧急切地问:“说话呀,莱丽,怎么啦?”   
  莱丽紧紧地抱着古丽仙,哭得更伤心了。   
  过了一会儿,莱丽才松开女儿,她问女儿:“宝贝,告诉妈妈,你平时头疼吗?”   
  古丽仙点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莱丽心疼地问。   
  “妈妈你说过,爸爸不在家,我们都要坚强,我不说。”古丽仙懂事地劝着妈妈。   
  “是不是妈妈平时对你太厉害,你才不敢说头疼的?”莱丽想知道女儿的心。   
  古丽仙回答:“妈妈,你说了,看病要花很多钱,咱们家没有钱,所以,我不说。”   
  “可是,宝贝,为了你,妈妈就是卖血,也要给你看病啊,你把妈妈的心都弄疼了,宝贝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妈妈也不活了。”莱丽冲动地又哭出来。   
  古丽仙冷静地用手帮着莱丽抹着眼泪,她说“妈妈,爸爸胃疼的时候,你帮他揉肚子,现在你心疼了,我帮你揉揉心好吗?”   
  听了古丽仙的话,连马天牧都忍不住想流泪。马天牧等了一阵儿,等她和莱丽的眼泪都止住时,才弄清楚:莱丽的女儿体检时,被查出长了脑瘤。   
  马天牧万般痛惜,她想,老天对陈大漠一家真不公平,她决定要帮助这家好人,起码让孩子得到医院最好的治疗,她本能地做法就是把钱包倒空,她说:“大姐,别着急,有我们这些记者在,就不能让好人的孩子受委屈,不能让警察的孩子连住医院做手术的钱都没有,大姐,你千万要挺住,我这就去想办法。”   
  马天牧一路流着泪回到“热比亚大厦”的房间里,她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她的心在流血,她一定要为这个好孩子做点什么,她飞笔写下一份公安“内参”报告,专题报告了陈大漠一家急需组织和社会各界关怀的写实文章。   
  (亲爱的读者,如果您正好读到这一章,首先我要谢谢您对西部警察的关注,其次我要告诉您,这一章的情节不是虚构的,它是真实的。在我写这篇小说时,陈大漠妻子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另一只眼睛也即将失明;陈大漠美丽聪明的女儿已经做了脑瘤切除手术,她不得不放弃到北京少儿舞蹈学校学习的机会。陈大漠本人在一次反恐战役中,在手腕被恐分子击伤的情况下,一个人勇敢地跟八名恐怖分子对射,打死一名恐怖分子,打伤一名恐怖分子,并且等增援部队赶到时,他再次投身战斗,直到全部消灭恐怖分子。在南疆,当见到这个活着的二级英模时,我说,你的家境这么艰难,组织上可以帮着解决点困难吧?他连忙摆手说,地区公安局的民警们为了我女儿做手术,已经捐过款了,他们当中许多人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我拿着那些钱手心发烫啊,不能再麻烦组织和同志们了。如果孩子确实没有缘份活下来,我只能祈望她来世还是我的女儿。)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1) 
  一   
  西尔艾力在新藏公路零公里处没有等到吐逊和卡拉,他意识到他们可能出事了。于是,他独自跟青海来的枪贩子交易枪支,并且用到手的枪逼着枪贩子,俩人一同进了昆仑山。   
  与此同时,阿不都尔带着两名恐怖分子悄然下了山。]   
  他们来到一个小学校门前的甜瓜巴扎,寻找一个脸色发黄的缺三根指头的男人肉孜。   
  肉孜今年二十八岁左右,目光躲闪不定,他的个子很高,发泽是黑褐色,他早已忘记阿不都尔这个人了,他以为走到他面前的青年想买甜瓜,他热情地挑了一个甜瓜,递到阿不都尔面前。阿不都尔冷冷地说:“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们到对面的树底下,讲几句话。”阿不都尔头一歪,肉孜看到了附近的那棵树底下站着一个戴墨镜的人,他是奴尔东,也是从境外受训回来的。   
  肉孜顿时生出一种恐惧感,他装作收拾东西,趁阿不都尔不注意,转身就跑,连瓜都不要了。   
  但是在一旁担任警戒的恐怖分子伸出手臂拦住了他:“喂,肉孜,别跑嘛,我们只是有事跟你商量,不想把你怎么样。”西尔艾力平静地解释。   
  肉孜不得不站住,他战战兢兢地问:“什么事吗?坏事我不想再干了。”   
  西尔艾力和沙吾提半推半拉地把肉孜带到那棵树底下。   
  阿不都尔不客气地问:“你们的组织现在干什么?”   
  肉孜一听阿不都尔了解他的背景,知道隐瞒不了什么,便懊丧地说:“解散了。”   
  阿不都尔开门见山地要求:“我们的组织却准备制作爆炸物品,我亲眼见过你会做炸弹,所以来找你,希望你能给我们帮助。”   
  肉孜一听急了,他摆手道:“这个嘛,再不要找我,你看我的手?”他把缺了三根指头的残手给阿不都尔看,以表示对他有所同情。“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你们提供帮助,我们的许多同胞为了做这样的事,在在人民面前失去了威信。”   
  阿不都尔悖然怒道:“所以,你们的组织解散了。我告诉你,既然你们以前走了这条路,半路上退却是不行的。你们应该给我们帮助,必须给我们帮助!我们在这条路上要继续走下去。”   
  肉孜沉默。   
  阿不都尔耐着性子等肉孜说话。   
  肉孜见执拗不过,便点点头说:“好吧,我同意跟你们走。不过,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制成爆炸物后干什么?”肉孜问。   
  阿不都尔坚定地说:“搞民族独立。”   
  肉孜摇摇头说:“那我不去了。”肉孜想走。   
  但阿不都尔对两名恐怖分子使了个眼色,他俩一左一右不动声色地架起肉孜瘦瘦的胳膊就走。   
  “除非你同意帮忙做炸弹,否则我们不会松开你的手。”阿不都尔跟在肉孜的身后,他压低声音威胁着。   
  肉孜被强行带到昆仑山基地后,沉默了一天一夜。他是个有名的铁匠,自小聪明过人,喜欢搞些小发明什么的。三年前,他被人纵恿着参加了地下讲经点,在那里,他听了阿力木传到境内的反动录音带《圣战之路》,又听了伊不拉音讲的反动演说,他热血沸腾,跟村中另外几个有着相同的宗教极端意识的青年一拍即合,他们商量找一间出租房办个地下讲经点,给村里的穆斯林教徒们讲经。可是他们觉得只办地下讲经点并不过瘾,于是,他们又商量决定成立一个所谓的“伊斯兰圣战者”组织。肉孜还记得,当时纵恿他参加组织的人就是阿不都尔,阿不都尔说:“我们学经,掌握知识后,要改革家庭成员,然后改革全部穆斯林,按《古兰经》学说的要求行事,学《古兰经》没有经书可以偷异教徒的财务,现在许多办宗教工作的孩子被抓,或被枪毙,我们一定要继承他们的遗志,要建立一个组织,吸收一些学经、能经受考验的人加入组织,使新疆独立。”   
  根据这个组织的宣言来理解,他们偷东西不算犯法行为,是遵照安按的旨意行事。一年里,肉孜与其他十几名成员一起,先后作案九次,偷盗了六辆摩托车、三辆自行车,他们还在博斯坦、和田等地散发反动传单。后来,喀什的“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后,他们这个组织也趁势作乱,在喀什的一个水泥桥板旁边安放了一枚炸弹,可惜这个枚炸弹还未引爆,就被马建中给拆散了。不过,那一次,马建中他们也被惊出一身汗。当他拆解了炸弹,刚刚离开现场两分钟,在他们走过的小路旁,又引爆了一颗炸弹,第一颗炸弹和第二颗炸弹之间的时间相隔了半小时。   
  其实,这是恐怖分子肉孜制做发明的一种新式连环炸弹。也就是说,第一颗炸弹爆炸半小时之后,第二颗炸弹才引爆。肉孜就是在试爆这类炸弹时,把自己的手指炸残的。   
  在抓住肉孜之前,警方一直没有侦破这宗爆炸案是何人所为。“伊斯兰圣战者”组织被打散,原因极其偶然。一次,南疆公安局的侦查员抓获了一名盗窃摩托车的犯罪嫌疑人,在审理案件的过程中,警方查获了一个设在出租屋里的非法讲经点,当场抓获了正在讲经和听经的人,收缴了十几盘反动录音带、讲经册、笔记本、话筒等物。其中一个笔记本上贴了一些成员的照片,此事引起南疆地区公安局的重视,成立了专案组,他们顺藤摸瓜,在两个月内挖出一个所谓的“伊斯兰圣战者”组织。抓获了九名组织成员,肉孜潜逃到博斯坦躲藏在亲戚家的地道里,整整三个月不敢出门。后来风声小了,他才在家人的帮助下,摆起瓜摊生存,决心不再染指任何组织。   
  可是现在,肉孜想躲都躲不了,警方放松了对他的追踪,阿不都尔却又来绑架他了。他认为阿不都尔这种行为纯属绑架。他阴沉着脸,他做什么都阴沉着脸,自从进入昆仑山基地,他就没笑过。他的脸阴了两天之后,才开口说话,他一开口就没好气,他用缺了三根指头的残手指着阿不都尔说:“你去买七箱氢化物来,再到巴扎上买台电焊机,照我说的去做。”   
  阿不都尔又找来一个叫艾则孜的铁匠给肉孜当助手,他的任务是精确地焊接炸弹口。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2) 
                二 
  沙吾提用自己以前使用过的那个邮址与B国的恐怖成员联系上了,并且,成功下载了从B国学过的那十六种制造炸药的方法。艾尔肯一看到配方又高兴了,他对逐渐放松了沙吾提的戒心。   
  趁着还关闭电脑的空档,沙吾提立即进入南疆公安网,在“举报箱”里留下一句话:“艾尔肯在昆仑山有个兵工厂。”他快速退出南疆公安网,快速关机,当他发现做这一切时,并未引起艾尔肯的注意,他长叹一口气,这时,他的胸前和背后都湿透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警方就会闻着味找上昆仑山来,那时,将会发生一场大的仗役。可是,那时,如果自己被警察的乱枪打死怎么办?沙吾提突然又为刚才之举而懊悔,他心里矛盾极了。   
  “肉孜,你看看这个配方,就照这个配方做爆炸物。”艾尔肯拿着那份下载来的配方兴冲冲地来找肉孜..   
  肉孜无声地接过来研究了半天,然后摇摇头退给吐尔逊江说:“不好,不如我制作的炸药杀伤力强。再说,南疆这个地方根本弄不到这些化学药品。”   
  艾尔肯耐着性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肉孜说:“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艾尔肯看到肉孜把焊制的手雷壳摆了一地,他吃惊地问:“你在干什么?”   
  肉孜道:“做炸弹呀!”   
  肉孜指着他用三种材料做成的手雷说:“你们要的爆炸物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了。这种是用自来水管做的,那种是用铜管做的,最后这一种是塑料管做的。都可以爆炸呢。”   
  艾尔肯问:“你认为哪种管子做出的手雷杀伤力大?”   
  肉孜介绍说:“根据我以前试验的经验来看,是自来水管做的杀伤力最强,另外两种不太好。”   
  艾尔肯着急地说:“照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做出一批来呢?”   
  肉孜没好气地指着地上的12瓶化学药品说:“这些药品能做一百枚手雷。难道你一下子要做一百枚?   
  “何止要一百枚?”艾尔肯兴奋地看着一箱箱柔软的结晶体被装进铁制的手雷壳里,他大喊道:“咱们要做五百枚,一千枚,不,应该是五千枚炸弹,先把博斯坦炸平了,再去炸和田、喀什,把整个南疆炸成鱼网,哈哈,我们干得事才叫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肉孜皱着眉头问:“你要那么多手雷,可这些药品只够做一百枚的,那你们赶紧准备药品去吧。”   
  肉孜恐惧地看着疯子一样的艾尔肯,他难过地想,他这次突然失踪,家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已经向老婆保证过,再也不参加这些在人民面前失去威信的组织,可他还是又被裹持进来了。                 
  肉孜把100枚手雷很快制好了,艾尔肯带着阿不都尔和沙吾提兴奋地跑到山坳里进行试验。艾尔肯率先扔了一颗手雷,“嘣”,山坳里弥漫着一股尘烟,艾尔肯兴奋地狂叫起来。   
  阿不都尔扔出第二颗手雷,“嘣”,山坳里又卷起一股尘烟,他也被成功的喜悦冲昏了。果然如肉孜所说,自来水管做的手雷杀伤力最强,艾尔肯把这类手雷握在手里,他说:“剩下的,全部做成这种手雷。我要最强的武器!”   
  艾尔肯纵恿沙吾提说:“怎么样,沙吾提,你也试一颗吧?”   
  艾尔肯没想到他刚说完这句话,沙吾提由于紧张已经流汗了。自从沙吾提来到昆仑山,再次看到他所痛恨的恶魔艾尔肯,他就动了杀他的念头,因为这个人毁了他的爱情,更毁了他的一生。为此,他一直寻找机会。就在刚才,当艾尔肯得意妄形地提出要去试验制爆物时,沙吾提激动的心都颤了,他想,机会终于来了。   
  在境外时,沙吾提接受过如何试验制爆物品。此时,他却装着并不精通的样子,把一颗手雷抓在手里,他想,只要他一转身,对准艾尔肯投过去,艾尔肯就完蛋了,然后,自己也自杀。沙吾提是这样想的,也正要这样做,他的可疑举止立即引起肉孜的怀疑,就在沙吾提准备转身对着艾尔肯投出之际,肉孜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爆炸物投到一片空旷之处。   
  沙吾提被肉孜半路突然杀出来的举止弄呆了,肉孜淡淡地解围说:“我觉得你很紧张,我怕你像我当年那样,弄不好把自己的手指炸没了。”   
  肉孜在一瞬间已经看出沙吾提的用心,他想救沙吾提一条命,因为他觉得沙吾提其实根本没有杀人的胆,他杀不成,反而会被杀,可是,他把一切都做在不动声色之中。   
  艾尔肯一时还分不清这两个人想干什么,后来一细想,难道沙吾提想杀自己?这么一想,他的背后忽地出了一片冷汗。他铁青着脸对阿不都尔说:“我看沙吾提有时头脑不太清醒,还是去挖地道吧。”   
  阿不都尔阴沉着脸点点头。他也看出一些端倪。   
  艾尔肯对在场的人宣布:“今天的事,回去后对谁都不能说。”   
  艾尔肯让沙吾提和肉孜先离开,然后,他铁青着脸问:“如果不是跟你有一段交情的话,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动机来自你的暗示。”   
  阿不都尔冷静地说:“动乱之时,谁都难免有心浮气躁的时侯。”   
  艾尔肯多疑地说:“如果排除了你和阿力木想吞并我的因素,我倒觉得这个小伙子挺可爱,我完全相信他刺杀我的原因是我夺走了他的小情人。我喜欢这种刺激。”   
  阿不都尔阴郁地说:“现在你还有心情讨论什么情人的事?我考虑的是,吐逊和卡拉为什么还没有动静?他们应该在这两天回来了。”   
  艾尔肯自负地说:“放心吧,南疆那帮笨警察根本找不到他们,我们完全可以漠视南疆警方那些无聊的叫嚣。”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3) 
                 三 
  坐在亚力坤对面的卡拉依然像挤牙膏似的,挤一点,说一点。   
  今天,钟成亲自过来审他,钟成严肃地说:“卡拉,根据你这两天的表现,你确实有立功赎罪的决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卡拉跟了一句。   
  钟成不紧不慢地继续他的讲话:“但是,根据我刚刚掌握的情况,有些重要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说清楚,或者说还有更重大的事情没向我们交待,比如,艾尔肯和他的恐怖组织现在到底在哪儿?”   
  “局长,我知道的全都讲了,真的全讲过了。”卡拉心虚地辩解。   
  钟成问了一句:“真的吗?没有补充的了吗?”然后,他不再理会卡拉,站起身走出去了。   
  亚力坤拍拍卡拉的肩膀说:“卡拉,卡拉呀,你没有补充交待的了吗?局长生气了,本来他想放你走的,可是你隐瞒重大问题不交待,现在,我看能不能放你走,是个严重的问题了。实话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艾尔肯藏在昆仑山,而且你们还有个地下兵工厂,怎么样,我们侦察的还属实吗?”   
  卡拉听了这些话,真是崩溃了,他想,警察连艾尔肯他们在哪儿都知道,艾尔肯肯定要完蛋了。他心里打着鼓。   
  “卡拉,再给你五分钟,你必须画出你们基地的详细布局,否则你死定了,谁都帮不了你。”亚力坤再次警告卡拉。   
  今天上午,卡拉看到警察们进进出出神情异常,刚才公安局长又亲自跑来审他,他想,艾尔肯那伙人肯定是要被发现了,他甚至庆幸自己提前被抓,否则警方要是用炮火去端了那个基地,自己还不得被炸死?   
  就在亚力坤出去解手的工夫,卡拉交待了。亚力坤重新进来时,还有点不相信,他问王路:“他开口了?”   
  王路沉静地点头:“开了。”   
  亚力坤恼火地上前抓住卡拉原本就很稀软的头发:“他妈的,我在这儿时,你怎么不讲?我刚刚出去撤尿的工夫,你就什么都交待了,我陪了你整整两天两夜,你他妈的净跟我玩虚的,你当我是三陪呀?你玩我。”   
  王路赶紧示意亚力坤松手:“别,别误了正事。”   
  亚力坤委屈冲着王路问:“难道跟你讲和跟他讲不一样吗?”他心疼地地摸了摸稀少的头发,竟有几根头发掉下来粘在他的手中,他顿时有了哭腔,他冲着亚力坤发火:“我迟早也要给你讲的嘛,你为什么要抓我的头发?这是父母给我的,是真主给我的,我要带着它进天堂的。”   
  这个卡拉真有意思,抓他时还亮出刀子跟王路拚命,现在掉了几根头发却哭起来,可见他已经脆弱的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4) 
  四 
  南厅长召集公安厅党委委员,开了一个紧急的秘密会议,议题是周密部署昆仑山剿灭“黑鹰”暴力恐怖组织计划。钟成作为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列席了会议。   
  一只硕大的水杯放在南振中的桌前,显然,他已经喝了不茶,他的眼里蓄满了血丝。他神情严肃地说:“同志们,我先给大家汇报几件事,第一,省厅秘密派出的侦查员回来了,他们送来了最新的无人机的侦察资料。目前,‘黑鹰’恐怖基地的全貌已经清楚了,尽管他们又重新伪装了基地,但他们的大致人数已经摸清,不超过四十人;第二,为攻打兵工厂做准备的前方隐蔽基地已经草建成功,我看了录像后很振奋,这个前方基地连给飞机加油的功能都具备;第三,就说说我们的武器设备。这次,我们将使用新一代单兵系统,这些武器很多都是还没有大规模装备的。飞机也不使用高原上常用的“黑鹰”,而是新进口的米171,特意加大了功率。另外,武警、边防那边也都已准备就绪。我要求南疆公安局这个主战场要赢得这场战役的全面胜利。大战临近,钟成你南疆有信心打赢这一仗吗?”   
  关于昆仑山战役,南厅长还是首次向大伙公开透露,这个问题,他跟钟成磨合的比较多。钟成倒是每临大事有静气,他沉着地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没问题。只是,我想现在就把南疆公安局的任务领走。”   
  南厅长:“总攻开始后,你们南疆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找到兵工厂,防止敌人炸毁它。”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1) 
                   一   
  南振中和厅党委委员们一夜未离开办公室,天一亮,秘书通知:“飞机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起飞?”   
  南振中说:“把我送到军用机场,现在就走!”他要亲自飞往南疆,上阵指挥这场特殊的战斗。   
  南振中和钟成一起乘专用飞机飞往南疆。路过天山时,由于高血压的缘故,钟成的脸色几乎发白,手指是紫色的,南振中心疼地问:“在飞机上就有高山反应了?”   
  钟成说:“这段时间有点上火。”   
  南振中说:“钟成啊,咱们的指挥部要设在山上,到时侯,你可不能冤死在山上啊,就是死也得跟敌人干上一场再死。”   
  钟成说:“厅长,千万别怀疑我的体力,到时侯,你就看看我是怎么勇往直前的吧。”   
  到达南疆军用机场时,买副局长带着反恐一队的队员赶到机场迎接。   
  从机舱走出来,南厅长满脸肃然地一一跟大伙握手。因为这些侦查员即将奔赴战场,不可预知的流血和牺牲正等着他们去面对,当然,实现英雄梦想的那一刻也在前面等着他们。南厅长特意握了握陈大漠的手问:“你的妻子很坚强啊?”   
  陈大漠自豪地说:“如果她当一名侦查员的话,一点都不比我逊色。”   
  南厅长由衷地说:“你这个家庭为了咱们南疆的反恐斗争做出了重大贡献,我代表厅党委向你表示感谢。”说着,南厅长向陈大漠敬了个礼。   
  陈大漠的眼眶湿润了,他也向南厅长回了个礼,然后说:“谢谢!”   
  南厅长转身又非常用力地握了握王路的手,并鼓励他说:“好好干!”   
  王路向南厅长敬礼,并坚定地回答:“明白!”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只是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南振中,而且得到他的鼓励,王路觉得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厅长毫不客气地用手点着钟成的鼻子说:“钟成啊,这次战役很重要,飞机给你派来了,武警、边防部队也都做好了准备,如果你南疆公安局完不成要完成的任务,我可不能轻饶你啊!”   
  钟成连忙说:“我知道,我比谁的压力都大。咱们上飞机前,我已经通知老买让反恐大队的所有队员在家待命,我要组织‘敢死队’!”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2) 
                二 
  临时指挥部设在昆仑山脚下的已经建好的前方基地内。前方基地其实是个掩体工程,说白了是个硕大的涵洞,它借助山体作掩护,侦察机都不易察觉。   
  因为“黑鹰”的大本营距离临时指挥部两百多公里。南振中和钟成细细研究了多种行动方案。南振中建议:“能否用空降的办法,把行动小组送过去?”   
  钟成思考很久才说:“我认为,在防空严密地地区,不适合使用直升飞机。”   
  南振中激动地说:“可是,如果让他们步行,肯定会遇到对方的伏击;要是扮成商人,又没有办法携带太多武器。”   
  于是,两人又一次研究了地图,最终决定:让飞机把行动小组送到靠近对方控制线附近的一个地方,然后再步行过去偷袭。   
  反恐大队的所有侦查员都全副武装地到齐了。大战来临,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拥有自己的秘密。但是,从他们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等待最高指挥官到来之前,他们甚至轻松地在灯下打起了牌,根本看不出他们即将执行一件与生死相关的任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熟悉了相关的航拍照片,通过照片获知了恐怖分子的基地规模,当然还看到卫星地面站。但是没有看到兵工厂,南疆公安局的任务就是寻找地下兵工厂的位置,并准确地报告给指挥部,把它们炸毁。分析过照片后,大伙还熟悉了尚未正式装备的新一代单兵系统。王路对其中的那只短突击步枪最感兴趣,口径5.8,完全不同于其他小口径武器,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他把小口径枪拿在手里,不停地把玩着。   
  按照钟成的计划,“敢死队”分成两个小组,每个小组由十人组成,也就是说,进入恐怖分子基地执行任务的成员需要二十名。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三个小时,现在是挑选这二十名“敢死队”队员的时候了。   
  指挥部内一片沉寂。   
  南振中厅长坐阵指挥,他一字一句地问钟成:“钟成,你看谁进山合适?”   
  钟成没有马上回答。坐在他面前的,全是他的爱将,点那一个他都会心颤。屋里静悄悄的,气氛很沉闷,这毕竟不是点名上台领奖的好事。此时大伙心里都矛盾着,又想执行任务,又都害怕被点名。毕竟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任务,谁都明白,这一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五分钟后,钟成终于把目光锁定在陈大漠脸上,他千字一均地问:“大漠,谁进山合适?”   
  对于钟成点他的将,陈大漠似乎早有准备,他毫无二话地回答:“我合适!”他那掷地有声的回答穿透了沉闷的空间,屋里顿时松动起来,年青人似乎都坐不住了。   
  “还有谁进山合适?”钟成又问。   
  “我!”王路无畏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的目光直视钟成。   
  钟成的目光“唰”地一下转移到南厅长的脸上。   
  南厅长的身体仿佛被王路的声音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但他迅疾平稳下来,他平静地说:“很好。王路,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有什么资格执行任务?”   
  “年轻就是本钱,首先我不怕高山反应,其次,我不怕死!”王路硬硬朗朗地回答。   
  钟成犹豫着想说什么,但此刻,南厅长却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所以,钟成又镇静地继续问下去:“还有谁适合进山?”   
  “我!我!我!”   
  马建中的声音,亚力坤的声音还有其他反恐队员的报名声此起彼伏,在陈大漠和王路的带动下,二十名“敢死队”队员诞生了。   
  可是,就在要宣布“敢死队”队长之际,南厅长突然与钟成耳语了几句,于是,钟成宣布:“陈大漠留在指挥部,由马建中和王路分别任第一、二小组的组长前去执行任务。”   
  陈大漠惊讶地问:“为什么?”   
  钟成板着脸说:“你要走了,谁给我开车?执行命令,帮助队员们做好出发的准备!去吧!”   
  陈大漠百思不解地奉命出去了。但他心想:我怎么可能不进山执行任务呢?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屋里只剩下南振中厅长和钟成两人,钟成问:“你的意思是?”   
  南厅长说:“咱们得给老陈留条根啊。”原来,陈大漠的父亲与南振中的父亲是当年跟着王震一起进疆的功臣,新疆解放后,他转业到南疆公安局当了一名侦察员,并且娶了一个维吾女子为妻,后来在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时牺牲,那时陈大漠只有八岁。   
  钟成感叹:“是啊,可是王路——”   
  厅长截断钟成的话:“没有可是,说实话,我为王路骄傲。钟成,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把这个大学生调教成一块好钢,你知道有多少人感激你吗?公正地说,他也的确是好样的。”   
  南振中眼窝一热,泪竟然涌了出来,但是,他一扬脖子,把眼泪咽了回去,他说:“钟成,我是前两天才从自治区办公厅转来的一份公安‘内参’上看到,大漠的老婆一只眼快瞎了,女儿也患了脑疾,你说说,这么大的事,他一直瞒着,要我们这些当领导干什么?我们对不起老陈,对不起大漠啊!”   
  钟成说:“我也是刚从《南疆日报》上看到他老婆和孩子的事。平时,他从来不提家里的事,有时我问他几句,他总是说‘好着呢,好着呢’,谁知遭绑架之后,家里竟出了这么多事,他都不吭一声,是我失职。”   
  “所以,咱们千万别让他进山,咱们千万别干让自己一辈子都背良心债的事,你说行不行?”厅长眼里又有了泪。   
  钟成点头:“就这么定了!”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3) 
               三 
  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被选中的“敢死队”队员们先是穿上防弹背心,然后开始穿戴防红外的作战服和作战头盔。这种作战头盔不同于一般的钢盔,是复合材料的,上面有各种接口,单兵摄像头就在头盔上,每个小组的组长可以在显示器上看到队员们的图像。   
  钟成过来跟大家道别,为了让大家放松,他故意问:“亚力坤,你有什么要求?”   
  亚力坤认真地问:“说话算数吗?”   
  钟成笑着说:“你别让敌人宰了。好好干,等你回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满足你的要求。”   
  亚力坤不客气地开出一个条件,他说:“我想到北京洗个桑拿,想跟内地的大美人跳舞。”   
  钟成哈哈一笑,拍着手说:“简单,没问题。”   
  钟成手指着王路问:“你呢,帅哥?”   
  王路顺嘴来了一句:“万一我死了,不要让狼吃掉我,把我拖回来。”   
  钟成一听这话,马上把头掉到一边。他心里也明白,他的手下正经受着一场生死考验。进山容易出山难啊。   
  马建中本来不想说什么的,想了一想,又觉得还有些事放不下,于是,他对钟成说:“钟头儿,如果我回不来,麻烦组织上能安排好我母亲的生活,我就这一件事。”   
  陈大漠悄悄问:“你老婆孩子呢,你就不关心了?”   
  马建中还在赌气,他说:“我要是死了,我老婆肯定改嫁,孩子就跟着她走呗。”   
  其他队员似乎受到了感染,纷纷提出各自的要求。钟成一一答应着,他无法不答应他们那些朴素的心愿。   
  突然,一个队员来向钟成报告:“指挥部找你有急事。”   
  “怎么回事?”钟成一进指挥部便问。   
  南振中告诉他:“刚才无线电传来一个情况,有人在距离此处二十公里处开枪击伤一名克尔克孜牧民,咱们的机动巡逻队已经赶去,他们要求派一名痕迹技术员去看现场,你看,派谁去合适?我担心这一枪可能与“黑鹰”恐怖组织有关。”   
  钟成考虑一下说:“马建中比较合适,可是他已经参加‘敢死队’了。”   
  南振中:“赶紧换人呀。”   
  于是,钟成让人把马建中喊来,他说:“建中,‘敢死队’咱不参加了,组织上派你去执行另一项重要任务。”   
  马建中一听急了,他脸红脖子粗地质问钟成:“眼看就到立功的时候了,为啥让我离开?”   
  “让你下去就得下去。没准那一枪就是‘黑鹰’的小分队开的呢。赶紧下山。”   
  “我不下,你蒙我,‘黑鹰’肯定在山里。”   
  “下去,这是命令!”钟成不容置疑地催着马建中下山。   
  南厅长在一旁调侃道:“你是怎么带得兵?老跟上级干架,这还得了?”   
  马建中刚刚离开,陈大漠喊了一声报告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准确地说,是一封遗书,他把它郑重地交到钟成手里,他说:“我请求接任马建中,当第一梯队的队长。如果我回不来了,请组织上把这封信交给我的老婆孩子。”   
  南振中走过来,把信从钟成手里拿回来,又塞给陈大漠说:“你不能去。”   
  陈大漠恳切地说:“厅长,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必须去。”   
  钟成着急地说:“你不服从组织分配,我处分你。”   
  陈大漠铁定主意,把信又塞回钟成手里,他表示:“给处分,我也去!”   
  陈大漠没再多说什么,他向两位上级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出去准备了。   
  看着陈大漠离去的背影,钟成掂了掂手里薄薄的信,说:“这信怎么这样轻啊?”   
  其实,陈大漠在信里只写了一句话,那就是:“我永远爱你们。”   
  这封信不是此前写就的,就在‘敢死队’员们向钟成提要求时,他也悄悄地给家人写了一封遗书,他写道:   
  “莱丽,我热情如火的女人。如果我不在了,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和古丽仙,你们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要坚强地活着。我是共产党员,是物质论者。我相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说有什么能留下来的话,那就是我过去和你们在一起生活的影子。你的眼前千别老是晃动着我的影子,那样,对你们将来的生活不利。我欠你和女儿。我发誓,如果这次我能顺利地回到家中,一定加倍报答你们,带你到北京治眼睛,带我们的女儿去开刀做脑瘤手术。说实话,你们两人的手术,哪一个我都害怕啊,真怕一刀下去,再也无法看到你明亮的大眼睛,再也不能看到我亲爱的女儿了。但是,必须得上医院,这次回去,就是卖血,我也要给你们母女俩治病,等着我——”   
  陈大漠的遗书写不下去了,因为写到这儿时,他发现自己是那么渴望活着回到亲人身边,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他死不起啊。他死了,两个至爱的人怎么活下去?他比“敢死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心理负担都重,但他刚刚又做出决定:必须上山。于是,他把那封遗书撕了,重新写了一句话,装进信封里,交给钟成。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4) 
                 四 
  经过充分的准备,两组“敢死队”成员出发了。从临时指挥部到恐怖分子基地的距离是一百公里。如果步行,得五天五夜,如果乘飞机,只需两个小时。南厅长命令米格21战斗机把“敢死队”员们先送到距恐怖分子基地五十公里处的地方,飞机暂时被隐藏了起来。陈大漠和王路与飞机驾驶员约好,等他们完成任务后,再回到飞机藏身的地方,一起乘机返回临时指挥部。   
  因为一起走目标大,所以,陈大漠和王路决定各带十名队员分别从两个方向接近目的地。他们约好,明天凌晨五时,赶到距离恐怖分子基地十公里处的一块怪石处接头。这块怪石在航拍照片里特征很明显。   
  这是个大雪封山的季节,四十公里的山路,如果在平时,只需十几个小时就到达了,而现在却不同了,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量,怎么也得二十个小时。   
  一路上几乎没见到任何人烟,牧民们早就回山下的村庄里过冬去了。除了满山的怪石,就是难于攀登的冰川,加之高山缺氧,队员们走得气喘吁吁。王路主动走在最前面,引着大伙走,这十人当中,可能要数他的体质最好。   
  凌晨四时半,王路小组提前半小时赶到接头地点。陈大漠小组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时,无线电里除了静电的声音,没有任何声响。王路对赛尔江等队员宣布:“就地待命,按上级要求,如果十二小时内第一小组未到,我们就从另外的路线返回。”   
  夜晚降临了,昆仑山里的气温估计在零下四十度,每名队员都把身体紧紧地裹在羊皮大衣里面。他们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站在山顶放哨的哨兵发来了信号,王路的耳机里传出急促的嘟嘟声。王路给大伙一个手势:“有情况!”他飞快地翻身躲藏在一块巨石后面。   
  哨兵简短地报告:“前方3公里处,发现红外信号。”   
  王路快速爬到哨兵身旁,顺着他指向看过去,通过红外线的望远镜可以看到时隐时现的几个身影。好像还有两头牲口。   
  王路向队员们发出简短的信号:“准备战斗!”一切都在无语中进行,为了防止监听,队员们之间事先约定了肢体语言暗号。所以,就算恐怖分子有条件监听的话,听到的也只能是简短的嘟音。   
  王路小组一共带了六支AK74突击步枪,还有两支通用机枪。大伙先把自己隐藏好,打开了保险,只等对方移过来。但是很奇怪,望远镜里的那些人和牲口忽然不见了。   
  王路突然预感到不好,他警觉地挥挥手,示意队员们分散警戒,同时,他自己带着两名队员向那几个人影消失处奔过去。   
  果然,在刚才几个人影出现的地方,留下了搏斗的痕迹和血迹,周围是凌乱的脚步,这些脚步向来路延伸。   
  王路马上示意两名队员继续追击,他们顺着脚印追了约两公里后,终于看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个手上带枪的人押着两个当地牧民模样的人向基地方向逃窜。这时,对方也发现了王路他们,顿时,对方手里的突击步枪响了,子弹打在离王路他们不远处的岩石上。   
  由于担心会伤及那两名牧民,王路没有采取扫射的方法,只是不断地逼近他们。看的出,对方也是有战斗经验的人,他们的点射很多,没有连射。   
  原来,那两个带枪的人,其中一人是吐逊。吐逊与卡拉分手后,先是跑到博斯坦,本想直接回昆仑山基地,可是他发现返回的道路似乎都设了卡哨,于是,他想起了自己在境外时一起培训过的吾买尔,他当然知道吾买尔已经被“黑鹰”除掉了,他记得吾买尔说有个弟弟在家游手好闲,他想,何不把他也拉上一起进昆仑山?于是,吐逊寻到吾买尔家,在其家躲了两天。再后来,他们在去往昆仑山基地的途中,发现两个骑着骆驼、满载食品、在雪地里寻找猎物的父子俩。吐逊一见,大喜过忘,他对猎人父子进行了突袭,然后用枪逼迫父子俩给他们当向导。没想到,在快接近昆仑山基地时,这父子俩突然反抗起来,双方进行了一番搏斗之后,吐逊用枪打伤了年纪大的猎人的小腿,更没料到的是,他们又遭到了来历不明的人的伏击,吐逊当然没想到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竟是警察。   
  王路从石头后面看去,发现两个带枪的人押着两名牧名躲藏在一个岩石缝隙里。他暗示一个队员在这块岩石后面吸引对方,他自己带着赛尔江悄悄的向岩石运动。渐渐的接近了,   
  可是他发现对方看守很严,隐蔽的很好,而对方的射击角度也很好,基本上没有死角。王路略做思考后,决定冒险。他逐渐地接近那两个带枪的人,大约有五十多米的距离时,一块大岩石挡住了双方的视线。王路和赛尔江已经运动到石头后面,他知道,如果此刻他跳出去,一秒内,对方就可以打中他。但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王路只有跳出去,与对方面对面,比试谁的枪快。那时,王路握枪的手心出汗了。尽管有赛尔江的掩护,可是对方也有人掩护,二比二。顾不上多想了,王路一跃从岩石后面跳出来,吐逊的枪立即指向了王路,同时,王路也感觉到对方的恐惧,因为王路本人也感觉到恐惧。   
  双方的枪响了,王路手中的短突击步枪打出一个点射,吾买尔的弟弟的胸口上立刻开了一朵红色的小花,而吐逊的子弹打在了离王路前面不远的地方,飞溅的石头打在了王路的身上,很痛,但是王路顾不得这些了。他快速上前,扫视四周的同时又补了一个点射,不远处的石头后面露出了一个头,一只枪口也对向这边,那是吐逊。王路没有时间隐蔽了,边跑边开枪,弹壳比比啪啪的掉在地上,他成功压制了对方,并且及时换了一个弹夹,这时,吐逊又一次露出头来,这一次他没有躲过,一个短点射,王路感觉到血雾溅了起来。紧接着,他   
  两个惊恐的牧民被王路意外地营救出来了。   
  结束这场小插曲时,距离陈大漠小组接头的时间只剩十分钟了。突然,山顶的哨兵又报告:“前方两公里处,发现红外信号。”   
  王路再次爬到哨兵身边,用红外望远镜看过去,发现了七八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因为距离远,尚无法分辨,对方是不是陈大漠他们,王路下达命令:“准备战斗!”   
  队员们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靠近。   
  渐渐地,对方靠近了。在大约一千二百米左右时,对方忽然分散开了,变成了典型的战斗。王路小组的人都有点紧张了,他们的手指头放在了扳机上。观察了几分钟以后,王路突然发出了解除警报的信号,原来从对方的战斗姿势上看,是陈大漠小组。   
  王路从哨兵手中接过激光信号装置,发出了信号。对方很快也发送了回答信号。于是双方都关上了保险。   
  王路带着十名队员迎下山去。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5) 
                 五 
  这儿离恐怖分子基地还有十公里的路程,也就是说,翻过这座山,就要到达“黑鹰”的大本营了。钟成通过卫星电话发来了密令,他说:总攻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好,就等“敢死队”炸毁兵工厂作为发起总攻的信号。   
  于是,凌晨五点(相当于内地夜里两点),陈大漠和王路的两个小组再次明确任务后分开:由王路带领十人寻找到兵工厂的准备位置后,迅速撤离接头地点接应;由陈大漠带领十人去炸毁兵工厂后,到接头地点与王路小组汇合,然后,两组人员乘机返回临时指挥部。   
  海拔4000米的高山上,漆黑一团,红外夜视镜里面的一切都是神秘的绿色。“敢死队”员们把新装备的短突击步枪都临时加上了消声器。   
  临分手前,陈大漠与王路用力地握了握手,然后,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王路小组有顺序地接近了恐怖基地的外围,首先是一个队员排除地雷,都是防步兵地雷,数量不多,10分钟后排除完毕,他们接近了铁丝网。一个队员刚要剪断铁丝网,王路悄声说:“等等。”队员问:“什么?”王路暗示说:“如果剪断的话,会触动振动报警装置。”队员问:“怎么办?”王路说:“用工兵铲在下面的土里挖一个通道,从下面钻进去。”   
  当队员们都爬进去后,王路安排一名队员在通道里警戒。   
  行动进入了实质的阶段,王路小组开始观察对方的动静,他们发现,每隔30分钟就有巡逻的恐怖分子走过。看来,他们要全部进入基地只有30分钟的时间。通过侦察,他们发现兵工厂隐藏在大涵洞里。天是黑的,他们侦察这一切时,红外夜视镜发挥了作用。   
  王路认为进入涵洞只有两种方法,第一,从通风口进入。这样的涵洞,通风口都很大。第二,就是通过涵洞门进入。王路与其他队员研究决定:直接从涵洞的门进入。这样的危险系数小于从通风口进入。   
  王路退回来与陈大漠简单碰了个头,陈大漠同意王路的提议。于是,由王路带人先进入涵洞里,他们在转过两道弯以后,终于找到了堆积如山的爆炸物,在放置了不可解除的定时装置后,他们快速地退了出来。   
  按规定,王路小组尽快撤退到接近掩藏飞机的地方,接应陈大漠小组。   
  巡逻队刚过去的时候,陈大漠下达了发射火箭的命令。天依然很黑,一个队员往里面打了一个照明弹,另一个队员发射了一枚火箭弹。只见两道火光之后,就是激烈的爆炸,大涵洞里面顿时冒出了浓烟。   
  陈大漠喊了一声:“撤!”   
  王路小组在涵洞里还放有其他定时装置,如果不能按规定的时间撤退,定时装置一爆炸,陈大漠小组将陷入自己设置的危险中。   
  在一个较大的入口处,陈大漠小组还击毙了闻声赶来的几名恐怖分子。与此同时,大涵洞口塌了。由于使用了红外搜寻装置,所以准确度很高。   
  在炸毁了大涵洞内的所有爆炸物后,总攻开始了。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6) 
                   六 
  总攻开始了。   
  按照计划,八个架次的战斗机降落在不同的地点,对“黑鹰”的恐怖组织基地形成了包围圈。恐怖基地上空忽然被红光所覆盖,因为着陆前,飞机都发射了火箭弹,铺天盖   
  地。   
  火箭摧毁了恐怖分子居住的房屋和帐篷,基地顿时成为一片火海。   
  这时,恐怖分子们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乱糟糟地冲出来。但是都被警方的火力压制回去。   
  公安、武警、边防战士同时出动,他们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向“黑鹰”的大本营合围,临时指挥部的原则是:先消灭反抗的,然后清扫每个角落。在基地四周,都布置了狙击手进行拦截漏网的人员。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黑鹰”的恐怖组织基地,枪声渐渐地平息了。剩下的时间里,他们的任务是清剿和破坏一些小洞穴,彻底摧毁这个恐怖基地。   
  躲藏在岩石洞里的马木提和沙吾提举着手投降了。现场进行了快速清点,恐怖分子们死得死,伤得伤,但是,却少了一个重要人物艾尔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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